第10章 章節
沒有輕易露頭,不然肯定也免不了這一跪。
不過……安平王世子?怎麽聽起來有些耳熟?
她這邊還在琢磨,那邊廂小世子已然開了口。之前縱馬踏碎花轎的就是他,趙府還沒來得及派人找出罪魁禍首,他先怪那花轎攔路擋了自己的去路,以至于把馬腿都傷了。
他這樣說,趙管家雖知道錯不在己方,但也明白胳膊擰不過大腿,偷偷擡眼看看,果然馬腿上似乎擦破了一小塊皮。
她心中暗暗叫苦。
這安平王世子半年前在芙蓉鎮上縱馬傷人,怎麽今日不但沒改這毛病,反而撞上了府中喜事?
安平王世子眼睛瞟了一眼府內,摸着下巴輕聲道:“你這醜婦,我懶得難為你。傷了我的馬,你叫裏面那兩人出來,給我磕頭賠個禮算了。”半年前傷的那個人據說最後還是死了,結果他被娘訓斥了一番,自覺收斂了不少脾氣,不然放在以前,暴打對方一頓還是小事,怎麽可能光賠禮就完了?
趙管家還在猶豫,方嫣然已經跑回了喜堂,将此事悄悄告訴了趙家主。
對方來頭太大,惹不起就只能退一步。
趙家主顯然也如此打算,一聽到方嫣然的回禀,立刻帶着剛拜完堂的大女兒出來,向安平王的小世子跪地磕頭,賠了許多好話。
小世子這才滿意,點點頭道:“剛剛那個給你報信兒的女人,叫出來看看。”
趙家主一愣。
他要見方嫣然?
趙管家急忙爬進去,将門後的方嫣然扯了出來,一同跪在地上。
方嫣然畢竟沒習慣這種動不動就跪的規矩,因此動作顯得相當生硬,姿勢也很難看。
小世子盯着方嫣然看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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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趙管家出來時,這女人就躲在門後面偷看,還以為他沒發覺,後來她跑回去沒多久,趙家主母女就出來了,想也知道她定然是去報信兒。
按說,他并沒把方嫣然放在心上。
但方嫣然看着他的目光,讓他極不舒服。
那雙眼中,俱是坦然,沒有巴結,沒有讨好,沒有戰戰兢兢,沒有對上位者的豔羨。
他從小到大,一直活在別人的贊美阿谀之中,尤其随着他成年禮後,更有無數女子追在身後,讓他煩擾不堪。那時他想,這世上的女子,全是這般膚淺,一點深度也沒有,只會看人地位長相,讓人惡心。
可是,現在方嫣然的目光裏沒有那些讓他惡心的東西,他反而更不舒服了。
10月落烏啼霜滿天(九)
方嫣然手裏抱着把大掃帚,看着偌大的院子,臉不由得苦了下來。
那天,安平王小世子雖然放過了趙府,但臨走時,卻帶走了她。
方嫣然到現在都沒弄明白,那小世子究竟看上了自己什麽。
或者說,自己怎麽惹到這位小世子了,兩人明明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吧?
不算自己前身跟這位小世子的那場要命的“初見”的話。
趙管家顯然也不認為是方嫣然走了狗屎運被小世子青眼相待,她想幫方嫣然說話,卻因為小世子一個眼刀就把所有話咽了回去。
方嫣然還想做最後掙紮,說欠着趙府的銀子,不能就這樣離開。
結果小世子一伸手,就扔下了一大錠銀子,看那大小,足有方嫣然欠着的三四倍之多。
安平王小世子就這樣把方嫣然帶回了自己府裏。他倒不住在桃李鎮,而是住在相鄰府城的府邸之中。那裏據說是安平王的別院,安平王每一兩年總會來住上幾天。
小世子将方嫣然帶了回來,用一種相當驕縱相當高高在上的神情對她說:“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伺候着我,伺候得好了,我滿意了,說不定會放你離開。如果伺候得我不滿意,我就砍你的頭。”說着,似乎是為了強調自己的話一般,他還做了個殺頭的手勢。
方嫣然臉徹底黑了。
這身子的前主被踩死也就算了,畢竟那與她沒太大關系。
但是為什麽這鼻孔朝天的什麽“杮子”又盯上她了?
她自問沒做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也沒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語吧?
難道她的運氣就這麽背?
可是,再怎麽背,她也只能受着。
“小杮子”有權有勢,動不動就拉隊兵士出來,連府尹都得三叩九拜地伺候着。她算什麽?她不過一介貧民,身無長物,除了聽命行事之外,她還真沒別的辦法脫身。
只希望這小杮子能“憐香惜玉”一點,不要派給她太重的活吧。
可惜上天沒聽到她的祈禱。
小杮子交待給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把府中所有的院子,裏裏外外都要打掃幹淨,只要有一點不淨,她就得挨板子。
于是,方嫣然就這樣從趙府的書舍,變成了王府別院中的粗使下人。
她已經來到這個時空半年多,知道這裏雖然是女尊男卑,但男女的身體構造與現代其實并沒有大的區別,男子依舊力氣很大,因此這些粗重活計原本就是由男仆承擔。
小杮子叫她打掃院子,做這種男人的活兒,原本就是在難為她。
方嫣然身子受過傷,雖然在趙府被調養過,卻并沒有痊愈,氣溫稍低或者風大些時,她就會咳嗽不止。她那時就發現了,這個時空救治病人,竟然不是用草藥,而是與音樂有關,用專門的樂器之音加速病人的康複。
這并不意味着這裏沒有草藥,但據趙管家說,很久以前,人們也曾試着用草藥治病,初時确實頗具療效,但沒多久,那些敷過藥的人就發生了異變,全身長出了粗黑濃重的毛,性子也變得暴烈如同野獸一般,性喜襲人。
那時曾發生大規模捕殺異變狂化人的事情,之後草藥就成了禁物。偶爾也有生了病的貧苦之人無錢延請音樂郎中,自己偷着吃下草藥,結果落得異化後被捕殺的下場。
她的身子沒好利索,這小杮子當然不會那麽好心,替她召音樂郎中。所以,她每天很早就要起來,一個院落一個院落地打掃,中間時不時歇一會兒,免得累傷自己,犯了舊疾。
有時候,她會想起小六子。
那個一聲不吭便離開的男子。
這麽久沒消息,看來他真的早就忘記了自己。
方嫣然趁無人看到時,歇了一會兒,便又輪起大掃帚掃起了這間院子。
明面上,是沒什麽人看守着她。但院子有沒有被清掃過一眼就能看出,若是偷懶,那小杮子肯定不會心慈手軟放過她。
她總覺得,他巴不得抓到她的小辮子狠狠罰她一次。
“真奇怪,明明沒得罪過他啊。”方嫣然一邊小聲說話,一邊繼續打掃。
身後傳來重重地咳嗽聲。
方嫣然忙扔下掃帚,熟練地跪了下去:“見過世子。”
她原本還不習慣下跪,這小杮子似乎存心一天在她面前出現幾十回,每次她都要下跪,結果沒幾天就熟練得幾乎成了本能。
小世子齊卓摸着下巴看腳下匍匐着的方嫣然,身後跟着一臉憂色的貼身管家齊文敬。
齊管家知道,小世子又要來折磨方嫣然了。
齊卓繞着方嫣然的身子走了一圈,最後仍舊在她面前站定。
真奇怪,這姿勢,怎麽看怎麽和別人做得沒區別。
一樣的猥瑣難看。
“擡起頭來。”齊卓道。
方嫣然微微擡頭。
齊卓似乎被狗咬了一口,差點跳起來。
對,就是這個眼神。
這女子對他的态度姿勢再低下,再與別人一般無二,可是她的眼睛裏面,卻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卑微,似乎在她眼中,自己這個安平王世子同灑掃下人沒什麽分別。
她怎麽能這樣?
怎麽可以?
齊卓的心裏猛然冒出來一股無名之火,他冷笑道:“院子掃完了嗎?”
方嫣然低聲回答:“奴婢正在掃。”
“什麽時候掃完,什麽時候吃早飯。沒掃完,就不用吃了。”說完,齊卓轉身離開。
齊文敬憐憫地看她一眼,也跟着離開。
方嫣然等兩人的身影都消失了,這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跪得生疼的膝蓋。
就算是在趙家,趙府的人也沒這麽對過她。
認真算起來,這小杮子還欠她一條命呢,居然這麽嚣張。
果然是世家子弟的作風吧?
方嫣然嘆息一聲。
只是不吃早餐而已,這沒什麽。自進了別院,挨餓的次數還少了麽?記得最初的幾天,因為第一次做這種粗活,手腳不麻利,連三餐都被罰掉,只能喝涼水飽腹。
現在好歹,還能吃上一兩頓不是?
她的耳邊似乎又聽到當日小六兒的問話:“如果有人害你傷你,你也不恨她嗎?”
當時她是怎麽回答的?
她好像是說:“恨有什麽用?若她權勢大過你,你一輩子對她無可奈何,恨也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