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吻痕
第三十一章吻痕
第二天。
顧音一場小酣, 一夜好夢,成功睡到了日上三竿。
“咔噠。”
周時宴輕輕推開門。
顧音還沒醒。
日光穿過玻璃紗幔照透進來,落在白淨的羽絨被上。
被子裏的人側趴着, 睡裙因為翻騰的睡姿滑落了些,露出大片光潔雪白的背。
顧音卻毫無意識,伸着半截光裸的小臂, 橫亘在枕頭上, 睡得正熟。
周時宴眼眸暗了暗, 視線落在兩片蝴蝶骨之間的那點紅痕。
是昨晚他在她醉後行兇時, 因一時意亂情迷,進而意志力失控下的産物。
床上人忽然咕哝了聲, 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 似乎正做着什麽香甜的夢。
周時宴沉默地注視着, 徒然覺得嗓子有些幹啞。
倏爾,他輕嘆了聲,聲音低不可聞。
他能輕松預判美股震蕩行情下的市場走勢,對于清醒時的顧音, 是否能清楚記得、并願意面對酒醉時的某些行為,卻難以論斷。
風乍起, 吹動窗邊的薄紗,帶起光影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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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束陽光正好落在她的眼睑, 給她卷翹的睫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周時宴垂下眼, 走到床邊, 将滑落在腰際的被子撿回去, 重新幫她掖好。
站在床邊安靜地看了片刻。
他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不久後。
顧音睜開眼睛,兀自回味了幾分鐘夢裏的那場泳池PLAY。
跟前些天的劇情有不少出入。
角色從富婆學員和游泳教練, 換成了甜蜜熱戀的未婚夫妻。
吻技也變高超了些。
不僅限于人工呼吸,而是将人壓在池岸,從唇瓣蜿蜒而下,留下了不少草莓印。
還互相喂了幾口青梅釀。
現在醒來,都感覺嘴裏殘留着青梅的甜香。
顧音抿了抿唇,心下感嘆,花樣還挺多。
大概最近看的劇本太雜的緣故。
她聳了聳肩,将夢境抛去腦後,翻了個身,習慣性地往飄窗的方向看了一眼。
沒貓。
大概是出去撈魚了。
撈過床頭櫃的手機看了眼,十點二十分。
對于賦閑在家的人而言,還算早。
顧音縮回被窩,又刷了會兒新聞八卦,才起身下床,慢吞吞地走去洗漱。
拉開房門時,聞到一陣香味從樓下傳來。
她走下樓,望見沙發坐着一道身影。
周時宴穿着家居服,肩上披了一件深灰色羊絨大衣,邊喝着咖啡,邊低頭看平板上的項目策劃案。
咪嚕趴在他腳邊,整張臉埋進貓碗裏,吃得正香。
聽到樓梯口的動靜,周時宴放下咖啡,轉過身來:“餓不餓?今天煮了鲫魚湯,可以先喝一點墊墊。”
顧音怔了怔,有些奇怪他怎麽還在家,但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好的。”
早餐還在鍋裏溫着,配着鲫魚湯,倒也剛好。
顧音小口抿着湯,回了幾條微信消息,擡起頭看了眼對面的周時宴。
周時宴已經吃過早餐,只是陪她在桌邊坐着,手上還拿着平板,意思意思喝了點湯。
顧音收回視線,安靜地用小勺舀着湯,慢吞吞地送進嘴裏,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夢裏的旖旎場景。
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今天不用上班?”
“臨時有點事,晚點再去。”
周時宴放下平板,低唔了聲,說:“鄭銘等會兒就過來。”
“這樣啊。”
顧音“嗯”了聲,低頭安靜地喝湯。
“你今天準備做什麽?”
周時宴忽然問。
顧音想了想,回答:“和習習逛藝術展,等寧寧下班再一起吃飯。”
“什麽時候?”
周時宴接着說:“我讓司機送你們過去。”
說着,彎腰将已經吃完紅燒鲫魚,正繞着他的腿喵喵喵撒嬌的咪嚕撈進懷裏。
“喵嘎!”
咪嚕掙紮着,想爬上桌面去撈對面碗裏的魚骨頭。
“不用這麽麻煩。”
顧音想也不想,搖頭道:“習習會開車過來,我們……”
說到一半,餘光瞥見周時宴被貓劃拉下去的領口。
修長的脖頸和鎖骨間,隐約有幾點紅印顯現。
顧音:“???”
顧音:“……”
她沉默兩秒,咽了咽嗓,将腦海裏的荒謬聯想抛開,感慨了一句:“原來這個季節真的會有蚊子啊。”
“剛剛看新聞還以為只是個別案例,結果我們家就有。”
她笑着說:“我房裏有青草膏,你塗一點再去上班吧。”
“……”
周時宴動作稍滞,唇角也有些僵,不留神讓貓蹿上了桌。
“不用。”
他低咳了聲,将貓抱開:“已經處理過了。”
上午十一點整。
淩晨收到自家總裁的推遲上班通知,在瀾灣門口默默等待了數小時,已經準備着手安排下午視頻會議的鄭特助,等來了沉默上車的周時宴。
去公司的路上。
本着首席助理的職業素養,鄭銘打量着自家總裁勉強變得還算和善的面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開始彙報今日行程安排。
“原計劃10點半與宏錦的投資會議,已經改到明天下午三點。”
“下午兩點,亞太金融峰會籌備視頻會議;三點半,江城文宣委就藝術節贊助的視頻會議;五點,創投部導演扶持計劃階段性成果彙報……”
“最後一項算是私事,”
鄭銘點開平板上的備忘錄:“萬相互娛周總問您下午是否有時間跟他見面。”
“寧軒?他來做什麽?”
周時宴問。
鄭銘一板一眼地照着念:“找您吃飯,聯絡兄弟感情。”
周時宴微微颔首,沒說話。
黑色賓利在專屬電梯的側門停下。
“下午安排一趟部門視察,準備些奶茶和甜點,財務部報銷。”
電梯裏,周時宴面無表情盯着鏡牆,忽然冒出來一句。
鄭銘怔愣一秒,點頭道:“好的。”
“叮——”
電梯上行至21樓,廂門慢慢打開。
周時宴脫下大衣,挂在臂間,緩緩邁步出去。
鄭銘立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費解。
看看手機上顯示的實時天氣。
——體感溫度13℃,西南風四級。
需要脫外套?
要說熱的話,進大樓的時候就已經被暖氣覆蓋了,不至于現在才脫。
他皺着眉頭,快步追上去,神色莫名。
自家總裁從家裏出來後,似乎就有點不太對勁。
午休前。
鄭銘整理好會議資料,借着打印文檔的功夫,繞去茶水間泡咖啡。
幾個秘書站在吧臺聊天。
“你也看見了吧,那誰剛剛來公司,那一塊的印子……”
“我一時間還不敢信,也太野了。”
“所以說別信什麽禁欲人設,表面矜持克制的人,私下裏說不定玩得更瘋。”
“外冷內騷,不愧是他,我喜歡~”
“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啊?看見什麽了?”
“就脖子那塊啊,你懂的。”
三個人擠眉弄眼,話裏藏話。
具體說了什麽,鄭銘沒太聽清,只大概猜出是在八卦公司裏的人。
他低咳了聲,裝作沒聽見,道了聲早,走到裏間挑咖啡豆。
三個秘書面色一變,含糊着打了聲招呼,兩兩對視一眼,抱着保溫杯跑了。
鄭銘也沒放在心上,沖好咖啡,抱了會議文檔送去總裁辦公室。
周時宴坐在辦公桌後,單手支着下颌,另一手無意識地轉着鋼筆。
目光淡淡地落在落地窗旁的那一線光束,沉靜而內斂。
鄭銘走過去,将文件放在桌邊,視線不自覺往他露出的那截脖子上掃。
“宴總,這是下午的會議資……料。”
望見對方修長脖頸上的一點紅色印跡,動作僵硬了一瞬。
——外冷內騷,太野了。
幾個秘書的竊竊私語在他腦海裏盤旋回蕩,關鍵詞加粗、放大,幾欲沖破天靈蓋。
“怎麽?”
周時宴擡起頭,瞥了他一眼。
鄭銘心下一凜,甩開腦子裏的茶水間總裁逸聞,硬生生憋了個話題出來。
“財務部正在預定下午茶,想問問您的口味。”
周時宴低頭翻閱文件,嗯了聲:“你們喝就好,不用算我的份。”
“好的。”
鄭銘眼觀鼻鼻觀心,收斂起所有情緒,目不斜視退了出去。
下午四點半。
周時宴結束文宣委的視頻會議,去幾個主要部門慰問了一圈,身後跟了一片高管。
最後的落點在20樓財務部。
一如既往地,只穿了件深色襯衫,沒披大衣。
扣子系到了第一顆,打着領帶。
脖子與領口的交接處,隐約露出一點紅色印記。
鄭銘的視線掃過一衆神色驚愕、表情莫名又隐忍的幾位高管,面上波瀾不驚,心想:不就是吻痕,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周時宴在財務部轉了一圈,正要走時,忽然在門口跟總監趙蓉說起明年的財務預算。
格子間裏,幾位女将擠眉弄眼,難抑激動。
個別悄悄舉起了手機,對準門口的周時宴。
鄭銘沉下臉,正要邁步過去,讓對方删除拍攝記錄。
旁邊低頭翻閱預算表的周時宴忽然開口道:“不用管。”
說着,低咳了一聲,理了理領口。
側脖頸那處若隐若現的紅痕徹底暴露在人前。
鄭銘怔愣一瞬,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差點忍不住出聲确認。
又在前一秒幡然醒悟,看了眼財務部女将中的陸姓女助理,總算明白了自家總裁這一整天辛苦穿脫大衣、視察工作的目的所在。
滬城藝術館,全國漆畫藝術巡展。
中國現代漆畫脫胎于漆器,是當代畫壇上的一個新生畫種,相較于中國畫、油畫而言,偏向小衆藝術,感興趣的人不多。
反而是借鑒于唐代漆器的日本漆藝更為有名。
莫習習自從辭去導師在波士頓工作室的實習工作,在家渾渾噩噩了一段時日,一直沒想好要拍些什麽。
拍紀錄片,沒找到好的主題。
轉行影視劇吧,也不太适應國內的節奏。況且行業垃圾夠多了,沒必要再加她一個。
後來在某個新聞網上看見日本的漆藝專題,拉着中國民間漆藝作對比,将日本漆器捧成匠心藝術品,堂而皇之作為國禮用來對外交流。
不少主流媒體還轉載了。
莫習習氣着了,淩晨三點還在翻牆找日本漆藝的營銷證據,彙總成數十頁的PDF文檔,聯系網站小編删除了推文。
想拍的紀錄片主題也定下了,就是中國古代漆藝專題。
之後的幾個月,莫習習都泡在榕城,走街串巷尋找漆器的歷史、拜訪漆藝傳承大師。
聽說滬城藝術館在辦現代漆畫巡展,還有曾經失傳的“清宮彩漆暈金工藝”展出,才趕回來,約着顧音一起看展。
今天是展覽的最後一天,游客不算多。
顧音逛了一圈,被電子講解員口中的漆藝專有名詞繞得有些暈。
莫習習已經拉着策展人小姐姐,開始深入探讨戰國髹漆工藝在現代漆畫中的應用。
顧音給她發了條消息,去藝術館附近的露天咖啡館,找了個樹蔭遮蓋的角落,坐下休息。
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是陸一寧的表姐韓警官,電話通知她邱、孫聖誕party的最新進展。
考慮到這次涉案人員較多,情節惡劣,不少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公衆人物。要是在元旦前發布,容易破壞人民群衆歡度佳節的好心情。
警局這邊預備節後再通報具體名單,這段時間争取再撬出點線索,好一網打盡。
韓警官打電話來,就是告訴顧音先別對外透露消息,安心等官方通報,以免打草驚蛇。
“韓姐姐放心,我會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顧音滿口答應,接着點進微信,打算順便告訴周時宴和付梨一聲。
剛發送消息,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蘇不棄!”
是她拍攝《劍心前傳》所飾演的角色名。
顧音循聲看去,與藝術館門口的蔣燕和宋昭藝對上視線。
難得遇上,顧音三人在咖啡館閑聊起來。
蔣燕和宋昭藝同樣也是來逛藝術展,順便讨論慈善夜的捐贈物。
“你說我們要不要全組一起畫一幅漆畫?”
蔣燕提議道:“今天到現場看漆畫,還挺震撼的。”
“工期太長,慈善夜沒幾天了,趕不上吧。”
宋昭藝搖頭說:“而且你這也太考驗我們的動手能力了。”
“也對哦。”
蔣燕撓撓頭,笑:“那就再想別的。”
“我建議大家最好是各送各的,然後彼此又有聯系,也可以不放在一起拍。”
宋昭藝接着道:“免得有粉絲為了其中的一個演員要拍下所有人的東西。”
“捐戲服怎麽樣?”
顧音抿了口熱拿鐵,慢吞吞地說:“之前劇組公布定妝照,不少網友評論說服化道很精致。”
“是條路子。”
蔣燕和宋昭藝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好了,我們仨就選這個。”
蔣燕接着說。
“怎麽忽然想來看漆畫展?”
宋昭藝問顧音。
顧音:“陪朋友來的,你們呢?”
宋昭藝指了指旁邊的蔣燕:“我也是陪燕子來的。”
“我是因為不能再在家裏待下去了,不然早晚體虛。”
蔣燕解下圍巾,點着鎖骨窩周圍的那幾道紅印,一臉的諱莫如深:“這就是管導放我回家過節的戰跡。”
顧音:“???”
她怔愣了會兒,有些驚奇:“你也被蚊子咬了?”
“誰大冬天的被蚊子咬哦?”
蔣燕被咖啡嗆着了,咳了小半天,無奈地看着她:“我這是被郭子彥啃的。”
“我說顧音音啊,咱們好歹也是個影視從業人員,該拍的戲差不多也拍了。”
宋昭藝接着搖搖頭,感嘆:“這麽明顯的吻痕,還能認成蚊子印,也是絕了。”
“我下次寫劇本,一定要給你安排一段情.欲戲,讓你實打實拍它三天三夜。”
郭子彥,蔣燕年初因戲生情的男朋友,在一起沒多久。
之前在劇組,顧音還看到她在休息時間扒戀綜學習怎麽約會。
顧音陪着看了一小段,正好是她看好的男二和女三去游泳館。男二曾經是帝都少年游泳集訓隊的隊員,帶女三來游泳館就是教她游泳。
教學期間冒了不少粉紅泡泡,還有一段水□□游的動圖上了熱搜。
“觀察室的心理學教授說,這是暧昧期破冰利器。”
蔣燕一本正經地科普:“剛戀愛的小情侶一起游泳約會,也容易更進一步。”
“然後我平安夜就包了個帶泳池的私人別墅,約他一起去了。”
“然後,今天中午才出來。”
她捂着臉,故作嬌羞道:“剩下的就不說了,怪難為情的。”
“姐妹,縱欲傷身啊!”
宋昭藝拍了拍她的腰:“這幾天好好養養吧。”
“別拍打戲沒傷着,在家反而把腰給折了。”
“看不出來啊寶貝,在組裏是清純小可愛,原來在家玩得可野。”
顧音接着調侃:“燕啊,悠着點兒……”
說到一半,心裏忽然一怔,隐約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還沒琢磨出來,包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是陸一寧發來的一張聊天記錄截圖。
群名為陸家嘴21號輿情監督小隊。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是吻痕耶!!!
——宴總今天太秀了!
——簡直不敢相信,全至晟最不可能談戀愛的宴總,一個聖誕過去,身上帶着吻痕來公司了
——至晟未來老板娘:我咬的,有意見?
——誰說宴總相親沒成的,對方都明目張膽咬脖子了,我盲狙一個明年結婚,不過分吧
——大膽一點,猜今年。還剩一個多月,相信宴總的行動力
【顧音:???】
對方又發來兩張圖片。
顧音點開。
第一張是周時宴穿着深色襯衫的高瘦側影。
第二張,是背影的放大特寫。
露出的那半截後脖頸上,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紅印,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