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謝莉從未想過，自己還能聽到謝忱的名字。
事實上，就算是繼承原身記憶的時候，他也不在原身的記憶中占據多少重要地位。不過是因為有了生父這個身份的便利，所以有了那麽一點位置。
“他想見你？”謝莉玩味地說：“沒有提到我？”
謝威點點頭，露出壓抑不住的怒氣：“他派了的人是這樣說的。”就算是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裏，謝莉依舊能從他周身的氣息中看出他對這個父親的不滿：“不過是覺得我好哄騙。”
謝莉擡手摸了摸他，仿佛打開一個開關，少年的怒氣肉眼可見地減少下來，變成了感傷：“他不知道，姐姐已經不在了。”
可真有意思，謝莉想，明明之前已經有反抗軍過來聯系過，結果卻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敢試探地提出，想要見謝威。
冷心冷血，可見一斑。
“你想見他？”謝莉問。
謝威咬着後槽牙：“是，我想問問他，當初到底是什麽理由，能夠讓他抛下我們三人。媽媽……媽媽就是因為這個，才會離開的！”
謝莉又摸摸他的頭，被小小少年捂住了頭：“姐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舉動讓謝莉失笑，縮了手，琢磨片刻，方才說：“那就去吧。有些事總要問個清楚，否則，心裏面總會想着事。”
謝威悶悶地點點頭。
和謝忱的見面是在星網上。一個秘密搭建的房間裏，通過密碼進入，空蕩蕩什麽都沒有的一個屋子，除了四堵白牆，什麽都不剩。
謝莉一直覺得很奇怪，這個星際，居然沒有智能生命。聽說是之前發生過什麽事，可惜所有的記錄都語焉不詳，謝莉也無從得知。
但是，星網卻一直存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維護。
謝忱看上去很年輕。他有一張漂亮的臉，就算是在這個時代也十分引人注目。只是站在那裏，就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氣質散發出來，令他與其他人顯得格外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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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威緊緊地抿住嘴，站在謝莉面前走過去：“我過來了。”
“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他沒有介紹謝莉。謝莉也沒有說話，站在謝威背後打量謝忱。
他與記憶中的人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不管是時間或者是那些令人不快的記憶都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謝莉不太喜歡這種人。
謝忱似乎并沒有認出她，殷切地迎上來，想要握住謝威的手，被後者躲開了：“你想說什麽，直接說吧。”
謝忱難過地說：“你在恨我。”他扭頭看向旁邊，似乎在隐忍着什麽，過了好一陣才回過頭：“那也是理所應當的，我并不是什麽好父親。”
他的表現如此出色，謝威卻只覺得不耐煩。這樣的做派，放在一個反抗軍首領身上，只讓他覺得好笑。
“我想，你想要這次見面，不僅僅只是為了浪費我們的時間。”他啞着嗓子說，手緊緊地握成拳，忍住自己一拳頭打在謝忱鼻子上的想法。
在這裏打沒有用，他對自己說，星網上的身體不是真正的身體。
謝莉看着這一幕，甚至有種摸出點什麽來吃一吃的沖動。謝忱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戲劇化的感覺，也許對他來說，人生就是一場大型的表演。
“我想看看你，和你說說話。你以為我想做什麽？為了那個所謂的魔法？不，當然不是。”謝忱這麽說：“我知道魔法很厲害，但是，反抗軍已經擁有它了。而且，它沒有辦法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改變。因為，我們的對手也擁有它。”
謝威沉着臉問：“那你想要什麽？”他冷笑一聲，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對你而言，我應該是有作用才會被你想起來。就像你丢掉我的時候，也不過是覺得我可以幫你吸引其他人的視線，方便你逃亡而已。”
謝忱的表情仿佛被揍了一拳一樣難看，但他硬是在幾秒鐘之內就調整了過來，看得謝莉啧啧稱奇。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肆無忌憚，謝忱的視線終于屈尊落到了她身上：“你這個護衛，在這裏真的好嗎？這裏是星網，你還帶着護衛過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也不太方便。”
“你我父子，沒有必要這麽防備。”
謝威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他看了看謝莉，後者并沒有調整自己的容貌，就這樣進來的。而謝忱說了什麽？護衛？
哈，謝威覺得這一切荒謬得可笑，他也是真的笑了出來。
“看起來，我是真的錯了。你根本就不值得我過來見你一趟，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他冷冰冰的話讓謝忱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了什麽地方。他連忙說：“我只是想和我的兒子說兩句之心話，我做錯了什麽嗎？”
“不，你什麽都沒有錯。”謝威平靜地說：“錯的是我，我就不該對你有期待。你真的是反抗軍的首領嗎？我對此十分懷疑。”
原本只是一句諷刺的話，卻仿佛戳中了什麽一樣，讓謝忱的表情迅速地變得難看起來。
“所以你想要的是一個當反抗軍首領的父親，對嗎？如果我不是那個什麽首領，甚至不足以做你的父親，對嗎？”
他大步地走過來，想要抓住謝威的手臂。謝威下意識地想要使用魔法将他隔絕在外，沒有反應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星網上。
一個閃神，他就被謝忱抓住了胳膊。
“你以為我願意……不，不要這樣！”謝忱忽然尖叫起來，臉上的表情扭曲，面皮顫抖。
被他抓住的謝威感受着身上陡然變大的力量，迷茫地回頭去看謝莉。後者正驚訝地注視着謝忱，對謝威做了個悄聲的手勢。
真奇怪，謝莉想，她剛才好像在謝忱身上看到了另一個影子。
但是，這裏是星網，怎麽可能有另一個影子呢？
謝忱的尖叫并沒有持續很久，他快速地平靜了下來，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将自己的正面對準謝威，慢悠悠地松開了手，後退兩步。
“剛才是我失态了，”他用平靜沒有起伏的語調說：“請你原諒我。我最近的壓力有一點大。作為一個首領，我需要為跟着我的人負責，不能讓他們出現大的損傷。”
謝威被剛才的那一番變動吓得夠嗆，如果不是謝莉在這裏站着，他大概已經毫不猶豫下線。
此時面對謝忱看上去就沒什麽誠意的道歉，他幹巴巴地回了一句“這和我沒關系”。
謝忱似乎也并不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完全當做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說起了自己找謝威的目的：“你知道的，反抗軍要面對的是這個世界，我們的處境一向不太好。”
“最開始知道魔法的時候，我以為這會是那個給世界帶來變化的契機，現在我發現，我可能想得少了點兒。”
謝威瞪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
“所有人都可以學習魔法，反抗軍的人卻不夠多，這是最大的問題。不過，我發現出現在大衆視野當中的魔法顯得非常成熟，好像……已經有一個成熟的魔法文明在那裏，只等我們去學習一樣。”
他向前走了兩步，有一種古怪的試圖煽情但是并不成功的氣氛。
“所以，應該有的吧。”
“什麽？”
“除了單純的魔法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吧。一個世界，只有魔法是不夠的。”
謝威下意識回頭去看謝莉，他的腦海中此時一片混亂，不知道謝忱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時候他忍不住想，也許就是真的，畢竟，現在的這個姐姐帶給了他無數的驚奇。
謝忱的視線也随即落到她身上來，然後，他的表情又變了。
“哦，請恕我眼拙，沒有看出來，原來，謝莉小姐也一同過來了。”他欠了欠身，言辭之間的恭敬令人絲毫聯想不到，對話的兩個人其實是父女的關系。
謝莉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她原本也沒有将自己當做原身。
但是，對于謝忱的表現，她卻覺得有意思極了。
“謝先生剛才不是還說我是護衛？”她笑眯眯地問：“現在，就認出我來了？”
“非常抱歉，我剛才的眼拙。”謝忱沒有替自己分辨，他只是再次欠了欠身，然後對謝莉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表情：“如果謝莉小姐也在這裏，那麽，也許我可以有那個榮幸，和謝莉小姐直接聊一聊可能存在的另一個世界的問題？”
謝莉莞爾：“我可沒有承認過，還有另一個世界。”
“不會錯的，”謝忱卻十分肯定：“這麽成熟的體系，不會是段時間只能能夠成型的，一定有另一個世界在那裏。謝莉小姐，就是來自那個世界吧？”
他靠過來，貪婪地盯住謝莉的眼睛：“能夠告訴我，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嗎？”
“我對此充滿了好奇。”
謝莉看着他的眼睛，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沒有那個世界。”
謝威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面前的兩個人都顯得格外陌生。姐姐的變化他心知肚明，現在也已經漸漸習慣現在這個姐姐。可現在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謝忱，卻陌生得讓他心驚。
好像，從來就沒有認識過自己的父親一樣。
謝忱搖頭：“謝莉小姐太不誠了，我只是想知道一點兒消息，謝莉小姐可以拒絕我的打探，但這樣說謊，就沒有意義了。”
他嘆息：“如果是這樣，那我只能遺憾地說，非常抱歉。”
“所以，你是個什麽東西？”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謝莉的聲音響起：“能夠告訴我嗎？”
他驚訝地擡起頭，幾乎以為她看出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