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擒與縱(一)
楚霆絕對是有原因才出現在藝南的!雖然明汀溪的确讓他住下了,但不代表楚霆就能悠然地活下去。這不,今天一大早,明汀溪就去上學了。明汀溪家沒請任何保姆鐘點工,因為他覺得要去中介中心申請很麻煩。而且他每天都要上課,出門就能找到餐廳。他只保留了一張□□,多了他嫌麻煩。他從不帶現金,原因也就是麻煩。所以,我們可憐的楚霆表哥就悲催了,他一早睡到十點多,不是自然醒,而是被餓醒的。找遍了家裏的抽屜櫥櫃冰箱都找不到任何食物,連一點渣都沒有!不用說都是因為明汀溪嫌麻煩,沒耐心買。楚霆都餓扁了,也等不到明汀溪回來,因為明汀溪嫌麻煩,吃飯直接去學校附近的餐廳就行了,還回什麽家啊?中午直接到教學樓天臺小睡一會兒不就行了?楚霆絕對是餓慘了又沒有分文現金買吃的才去找明汀溪的。
明汀溪在上課的時候接到楚霆在校門口保安處打來的電話,眉頭便一抽一抽地皺了皺。昨天明明向楚霄通了氣,今天楚霆還來找他,莫不是楚霄把楚霆這麻煩賴在自己這裏了?真是麻煩大了,他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約束一下這小子才行!
他無奈地離開了教室去接楚霆。
楚霆一見他便像看到財神爺,伸手就是向明汀溪要錢。
“什麽時候還?”明汀溪面無表情地問道。
“嘿!還什麽呀?我可是你表哥!”楚霆裝傻道。
“包括房租水電,一共一千八。”明汀溪道。
“喂!有像你計較得這麽清的表弟嗎?你不是收錢都嫌麻煩的人嗎?”楚霆不爽道。
你比收錢還麻煩!明汀溪看了楚霆一眼,轉身就要往回走。
“喂喂!你走什麽呀!我、我這不身上沒錢嗎?楚霄又不接待我,先借着你的緩緩,我又不是不還。”楚霆連忙拉住明汀溪。
“什麽時候還?”明汀溪又問了一遍。
楚霄撓撓頭,“哎,這事也急不了,我又沒工作,等楚霄讓我住他那了就還你。”
“那是什麽時候?”
“是、是……诶,你怎麽問這麽詳細呢?我要知道我就不在這裏了,誰知道楚霄他是怎麽想的。”
明汀溪已經不耐煩了,他直接從楚霆身上摸過他的手機,迅速點開。
楚霆急了,“別別,別告訴楚霄……”他正要阻止,卻發現明汀溪點開的不是通訊錄,而是一個浏覽器的頁面,頁面标題寫着“波波兼職網”,裏面一行行列了各種各樣的兼職,“诶!手機裏還有這種東西……”
就連玩手機app都嫌麻煩的明汀溪都知道這項功能,把手機還給楚霆,明汀溪說道,“你先看,我去上課,吃飯等中午。”言訖便大步離開回課室去了。
楚霆倒是聽話,坐在保安室裏認真地看起了兼職信息。
“蘊傥。”中午放學鈴剛響起來,蘊生便叫住了打算到天臺吃飯的蘊傥。由于中午還要練舞,時間變得有些緊張,蘊傥把午飯都帶好了,可他沒想到蘊生居然會叫住他,而且還是叫他的名字!這簡直不敢想象,自那以後,蘊生幾乎沒有叫過他的名字或者稱他一聲哥哥。
“什、什麽?”蘊傥瞪大眼睛問道,他懷裏還抱着他那用了三年的飯盒,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有人要搶他吃的一樣。
蘊生掃了掃他的飯盒,只有一個,說明蘊傥不是去和明汀溪幽會;又瞥了瞥蘊傥身邊,明汀溪不在,看來這個中午他們的确沒打算在一起。暗暗松了口氣,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一起吃午飯。”
陳述句!蘊傥喜出望外,立馬便答道,“好哇!”随意打量了一下蘊生,咦?兩手怎麽空空的?難道蘊生打算到外面吃?學校附近的飯店飯價超貴好不好!一想到那臺單反,蘊傥當即又反悔了,“我、我還是不跟你一起吃了,你慢慢吃吧!”說完便準備閃人。
“倪蘊傥!你什麽意思!”蘊生頓時怒了,一把上前抓住蘊傥的胳膊,猛地拽了回來。蘊傥懷裏那飯盒差點撒了,“哎哎!別拽別拽,我、我沒什麽意思。”
蘊傥覺得無辜,他怎麽又惹怒了蘊生了?蘊生平時不是不待見自己嗎?今天他不就像以前一樣嗎?要不是為了那幾個錢買相機,他怎麽忍得住拒絕和蘊生一起吃飯呢?“我沒什麽意思。”蘊傥又重複了一遍。
“你不願意跟我一起吃飯。”又是陳述句,多容易讓人誤解啊!
蘊傥想解釋,但事實貌似就是這樣,他因為要省錢,“不願意”和蘊生一起吃飯。于是蘊傥居然誠實地點了點頭,“的确有點兒不願意。”
周圍的溫度驟降,蘊傥打了個寒戰,蘊生抓着他的胳膊特別痛可是他卻不敢掙脫。蘊生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跟誰一起吃飯?明汀溪嗎?”
蘊生不正常!蘊傥很明顯就感覺到了,可他應該怎麽回答他,我寧願一個人吃飯也不願意和你一起吃嗎?蘊生絕對會冷落他一個月的!于是他只能顫顫悠悠地答道,“是,是啊……他在天臺等我……”
“啪”地一聲,蘊傥只覺懷裏一空,随後就是一臉菜香襲來,從他頭頂蓋到腳。蘊傥好不容易睜開眼,蘊生已經不在了。
有些同學聽到聲響回過頭來,只見蘊傥一臉的飯菜,甚是狼狽。
“倪蘊傥,是、是誰幹的呀?”他們都沒看到“犯人”的影子。
“咳咳,沒、沒事,我手抖了一下,蓋臉上了。”蘊傥用手抹了抹臉上的飯菜,幹笑着回答道。
“你這手抖得也太厲害了點,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不用不用,我這是需要去洗浴室洗洗,你們忙吧,我先去了。”蘊傥随便拿紙巾擦了擦手,放下飯盒,拿着他帶去柳東枭家換洗的衣服上更衣室的浴室去了。
藝南的校服分日常西式校服和體育課的運動款校服。學生去上體育課都要到更衣室換衣服,體育課結束,一般情況校服都要換回來。有的學生嫌體育課後一身臭汗,都會選擇到更衣室的浴室淋浴一番。只不過淋浴的熱水需要水錢,蘊傥基本上都會選擇直接洗冷水。
現在這麽狼狽的樣子他還是直接用冷水沖。九月份正大夏天的,天氣也很炎熱,冷水水溫也挺适合,可蘊傥就是覺得冷,心寒。蘊生居然把飯菜蓋他頭上了,周圍都還有其他同學呢,他怎麽能這樣做!蘊傥自問,車禍之後,他就開始了沒有盡頭的忏悔之路,想盡辦法絞盡腦汁去彌補去滿足蘊生需要的一切。蘊生那時正上着繪畫、拉丁、鋼琴的興趣班,家裏經濟變壞他也從沒想過叫蘊生放棄,每科每次課要兩百八,加上器材損耗的費用,一個月都将近兩千塊,不上課的時候還租用琴房畫室,真正算起來比蘊傥上一年的初中所需費用還高上許多,而蘊傥把蘊生供到現在。
不僅如此,為了不讓蘊生在夥食零用上不滿,蘊傥還是每月給蘊生兩千五的夥食費兩千五的零用錢,他自己全部生活費加起來也就才兩百五,零用什麽的他想都不敢想。為了掙錢,他到工地打過工拿過日薪、去過酒吧當服務員拿小費、派過傳單、接過家教、做過鐘點工餐廳服務員,有時一天連續上四次班,每天睡不滿四個小時……
蘊傥從沒覺得自己做得足夠了,這是他活該,他該為父母的死負責,該主動承擔弟弟成長的責任。可是,可是他的責任包括被自己的弟弟這番羞辱嗎?他記得他爸媽剛去世那會兒,他剛把蘊生從醫院接回家,蘊生就一聲不吭把蘊傥所有曾經喜歡的東西都砸了個遍,撕碎了蘊傥所有的獎狀證書,砸碎了蘊傥的樂器畫筆,剪爛了蘊傥所有在高級場合也沒舍得穿的衣服褲子,就連蘊傥那時還養着的一只白色小貓也毒死了,眼珠內髒都被挖出來,血肉模糊地全丢在蘊傥睡覺的床上,蘊傥那天醒來差點吓暈過去,吐得七葷八素,恐懼得至今不敢再伸手摸一摸長毛的小動物,連走在路上聽到什麽小動物的叫喚也能把他吓得一晚上做惡夢。
蘊傥那時擔心蘊生心理出了什麽問題,但是當面一提起這事蘊生就砸東西。蘊傥只能作罷。
後來随着時間的流逝,蘊生漸漸穩定下來了,他才敢拜托他一個同學讀心理學的哥哥和蘊生聊聊,看看蘊生的心理問題是不是已經得到解決。可惜那哥哥說他有義務替對方保密,什麽也沒告訴蘊傥,只說蘊生現在已經沒事了。
蘊傥心裏覺得很難受,胸口像是被人拿刀狠狠絞了一把似的。他不敢想,如果不是蘊生的心理舊疾發作才那樣對自己的話,那是不是就說明蘊生是故意這樣懲罰自己的?而如果蘊生并非故意而是心理舊疾發作才這麽做的,那不正意味着他當年的任性之舉給自己的親弟弟帶來如此不可估量的傷害!他還有什麽理由責備蘊生突然的一次羞辱?
越是這麽想蘊傥便越是覺得手腳冰涼,他都不知道下午要用什麽樣的表情面對蘊生了。
在涼水的沖刷下度過一個中午,臨近練舞,蘊傥才慢悠悠無精打采地去了舞蹈室。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