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
一年之後, 顧蘇撰寫的建築全書終于完稿。
謝晏大舉推廣, 一時間成了大宣工匠最受追捧的一本建築寶典, 幾乎達到了人手一本, 畢竟不貴, 還全面, 深入淺出。上了年歲的老匠人能從裏面得到新的啓發, 小學徒可以捧着它研讀入門。
毫無疑問,顧蘇将名留青史,就寫在這本書的扉頁, 無數人将閱過她的名字,贊一聲經世奇才。她不再僅僅是謝晏的皇後,一個模糊了面容的符號。
顧蘇在工匠裏面擁有崇高的贊譽, 竟然有許多人不遠萬裏來到京城, 說是要和皇後切磋一番。大部分人自然是被謝晏攔下了,偶爾有真本事的, 嚴格篩查身家, 恨不得把祖宗八代同鄉鄰裏全部查個遍, 然後謝晏才放心讓顧蘇見他。
顧蘇需要和同行交流, 這點謝晏很明白, 他願意花上十倍功夫去探查對方的底細, 而不是選擇簡單的一刀切。
顧蘇提議廣招天下有才之人著述,将他們的所學編入書中,以供後世傳承。在歷史長河中, 多少絕技因為缺少繼承人而失傳, 這無疑是令人心痛的事實。有些人固守“傳男不傳女”等偏見,導致家族世傳的技藝流失。顧蘇要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分享,首先要改變他們的觀念。
她自己無疑是最好的例子。與其固守偏見,不如著述立派,名揚後世。謝晏在京城和各地方設立了不少機構,專門接收各種五花八門的“專著”。經過審核之後,如果确實對某一方面有獨到的研究,那就收集入庫,同時給著作人頒發聖旨和一大筆獎勵,發揮的作用越大,獎勵越多,并且有突出貢獻的還可以直接在對應的六部擔任官職。
第一年,審核部門閑的天天抓耗子,第二年開始,上交的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顧蘇在裏面發現了很多醫書。顧蘇滿意,也許,這個時空中醫将傳承不衰。
最驚喜的莫過于思謝的師父也交了一本破破爛爛的醫書。老頭吹胡子瞪眼的,哼,他本來想帶進棺材裏的,無奈這個小丫頭太會洗腦。誰能忍受千年之後自己鐘愛的事業會沒落呢?
顧蘇翻開醫書,依然無名無姓。至今連思謝都不知道老頭的名諱。
顧蘇恍然,對于真正的世外高人來說,這才是最逍遙的吧。
這些事表面上是謝晏在運作,背地裏是顧蘇在出謀劃策。謝晏悶悶不樂,皇後好像比自己還忙。
顧蘇大感冤枉,她都是在謝晏上朝的時候做事的好麽!
謝晏把顧蘇前面的一大堆文書推開,抱起她,“朕今天要做昏君!”
他顧蘇放在床上,蓋上被子,“以後每天都要陪朕午睡。”
顧蘇還以為他想……她緊張之後驟然洩氣,撲哧笑開,點點他的額頭,“你一點當昏君的潛質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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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晏虛心學習,“皇後有何高見?”
顧蘇一抿嘴,躲進被子裏,“沒有的。”
“皇後還是先考核一下朕合不合格再下定論。”謝晏手掌滑進顧蘇的領口,所到之處撩起一簇簇電流竄過般的顫栗,他眉頭一皺,“朕覺得你又瘦了?”
顧蘇:“……你的錯覺。”
專心點,不然當不成昏君的。
燕萊再次來到大宣,正式向謝晏提出求娶公主的意願,并且明确地請求把成婚時間定在明年二月。
思謝是跟定燕萊沒跑了,于是兩人就具體成婚時間展開一場拉鋸戰。就在兩人都有些口幹舌燥時,三元匆匆來報,皇後一早起來不舒服,去太醫院了。
三元話還沒說完,謝晏就消失了。三元無奈一哂,這麽久了,依然是皇後咳嗽一聲,陛下能擔心一個月。
謝晏撇下三元,恨不得飛到太醫院。
燕萊詢問三元具體情況,三元擺擺手,“燕王有心,皇後看着不礙事。”
燕萊心落回肚子裏,“本王先去看看景公主,然後一同去見皇後娘娘。”
三元笑眯眯道:“燕王不如現在随老奴一起去太醫院看看,說不定陛下就松口答應公主的婚期了。”
燕萊看着他老狐貍似的笑容,一個念頭浮上來,難道,謝晏的皇後她有孕了。
謝晏一高興就很好說話,這是滿朝上下公認的事實,而清河宮那位就是風向标。如果不是顧蘇攔着,他估計能大赦天下好幾回。
燕萊覺得自己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他由衷地替謝晏高興,并且希望謝晏最好一高興能讓他直接帶走思謝。
太醫院裏,顧蘇前腳剛進,太醫一把脈,激動地山羊胡子一翹一翹的,“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疾步至門口的謝晏差點腳底打滑,他要為人父了?!
顧蘇開始盤算着她要給未出世的小孩子做個頂頂舒适的搖籃,唔,還要搖鼓,小木馬,會跑的小馬車……
謝晏聽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朕不準,這樣你太累了。”
顧蘇左耳進右耳出,謝晏氣得磨牙,只能退一步要求,她做這些時,必須有自己陪着。
顧蘇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只許你向我預定輪椅,不準我給孩子做個搖籃?”
“情況不一樣。”
八個月後,小皇子呱呱墜地,謝晏取名為謝長蘊,周歲時封為太子,昭告天下。
随後,公主出嫁,大宣燕澤結百年之好,放寬邊境,互通有無。
次年,思謝也誕下一子,燕景玉。她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猴子,百思不得其解,怎麽燕萊抱就不哭?
燕萊一臉溫柔地從她懷裏接過孩子,動作熟稔,一點也不像初為人父。
思謝不服氣地戳他後背,“你是不是給我兒子施法了?”
燕萊後背微微一疼,這手勁,原因還要他說嗎?
他當然不會打擊思謝,只每天不動聲色地教她。
“景玉這麽輕,你抱起來也沒什麽感覺,等大一點我抱不動再換你來。”燕萊不惜抹黑自己。兒啊,父王能為你做的就這麽多了。
思謝一聽,頗有道理,躍躍欲試:“那我去校場再練練,免得以後抱不動。”
小景玉鼻尖一動,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燕萊不厚道地笑了。
于是,在燕澤皇宮,宮人們最經常看見的就是燕萊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批奏折,一副慈父明君,歲月靜好的樣子。
大宣的小太子謝長蘊,從還是個搖籃裏軟趴趴的小團子開始,就嶄露出與顧蘇如出一轍的天賦。
他躺在他母後親自操刀設計的搖籃裏,顧蘇搖過幾次之後,他就學會一擺一擺蓮藕似的小短腿,讓搖籃自己動起來。
四年過去,小太子變成了一只粉雕玉琢的大團子,被錦袍包得圓滾滾的,在皇宮裏鑽來鑽去,對各個地方的地形都了如指掌。謝晏寵他,除了對他去哪都拉着顧蘇跑有點不滿,幾乎是放任。因為顧蘇說了,這是孩子天性,讓他多玩玩,不急着教他帝王之術。
謝晏只好歇了早早給他請太傅的心思。
有一回,謝晏上朝進行到一半時,文武大臣眼睜睜看着龍椅背後鑽出一個小太子,他似乎是看見這麽多人愣了一下,也不怕生,奶聲奶氣地扒着謝晏的膝蓋,瞬間留下兩個黑手印,“父皇,抱。”
謝晏彎腰把他抱在膝頭,一邊拿出手帕給他擦手,動作輕柔和緩,一邊面不改色地繼續談論國事。
大臣們心情複雜,不禁反省自己對家裏的孩子是不是太嚴苛了。
小太子最喜歡的地方就是禦膳房的旁邊的柴房。
那裏有壘得整整齊齊的木頭,架成多邊形,比他還高。他總是能準确地找到一根他能拉得動的木頭,輕輕一抽,然後小短腿蹬蹬跑遠,看着木頭嘩啦倒下來,黑葡萄似的眼睛都笑得見眉不見眼。
小太子和顧蘇有着一樣敏銳的觸覺,搞起破壞來一套一套的,精準得不行。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小太子再一次把柴堆推倒時,出了一點小意外,柴堆倒的方向和他預想的不一樣。小短腿來不及跑,要不是暗衛替他擋了一下,怕是得哭成小可憐。
謝晏聽說了這件事,非常憤怒,他獎賞了暗衛,并且警告宮人以後不準太子靠近柴房。
他拎着謝長蘊的後領,把他放在禦書房的龍椅上。龍椅很高,小太子坐在上面,腿一晃一晃地,離地還差一大截。
“知道你錯哪兒了?”謝晏板起臉。
“知道。小長蘊不應該玩這種危險的游戲。”小太子低着頭摳手指,認真反省,“這是其一。其二,還給柴房的的人添麻煩。”說完擡起頭,眼裏閃着微微淚光,嘟着小嘴可憐地看着他父皇。
謝晏滿意,但罰不能少,賣萌也不行。
“千字文,抄一遍,抄不完不許吃飯。”
小太子為難,老頭似的嘆氣道:“可是小長蘊不識字啊。”
謝晏看穿他的意圖,明明顧蘇偶爾教他寫字時都有模有樣的。
“沒事,抄完你就會了。”謝晏語氣淡淡。
小太子無望,只好退一步,“我能讓母後教我抄嗎?”
謝晏摸摸他的腦袋,慈愛道:“不行,父皇要和你母後先用膳。”
謝晏走了,小太子認命地拿起毛筆,先畫了一只烏龜,然後開始抄寫,“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小長蘊苦逼兮兮。”
第二天,有鄰國使臣到訪,謝晏照舊熱情款待。宴席期間,對方還帶來了當地特色的歌舞,觥籌交錯,君臣相宜。
顧蘇因為正好染了風寒,并沒有出席。小太子在宴席上呆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麽,“父皇,長蘊想回去陪母後。”
謝晏允許。
小太子邁着小短腿,背着手,嘴角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小長蘊首先真誠地關心了一下顧蘇,用不多的詞彙量跟顧蘇描繪宴席上的情景,專揀他認為有趣的說,把顧蘇逗得哈哈笑。最後,小太子在督促他母後休息之前,天真道:“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在跳舞,最前面的那個姐姐,頭發卷卷的,長長的,還給父皇敬酒。”
“哦?”顧蘇挑了挑眉,雖然聽起來像是對方的禮俗,但……。
“朕沒接!”謝晏正好進來,大聲澄清。
小太子脖子一縮,撲到了顧蘇懷裏。他什麽都沒幹。
謝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兒子,小東西還挺記仇。
——天涼了,該給太子找個太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