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弄錯
“燕澤盛産美玉, 但鐵礦稀少, 更不說其他更為珍貴的金屬。如果連老板搭上這條線, 不愁沒有地方銷贓。”趙斤分析道。
“罪同通敵, 連符這是有多想不開。”顧蘇嘆了口氣, 家大業大更是要珍惜羽毛。不過換個角度想, 起碼燕澤的目的是求兵器衛國, 而不是內賊暗搓搓想着謀反,不然謝晏又有的心煩。
想是這樣想,但肥水不流外人田, 謝晏國庫大出血整合的寶貝怎麽能便宜了這兩人。
顧蘇攤開地圖,和趙斤分析:“這裏到燕澤的路有兩條,一條水路, 一條山路, 目前口說無憑,咱們也沒權力去搜別人的貨物, 還是得人贓并獲才行。劉飛虎的人在明面上查, 但此事錯綜複雜, 一時也難查到什麽。頂多震懾一下暗處的人, 迫使他轉移。這批貨物要是流入燕澤地界, 到時就算查清楚也追不回來。”
顧蘇的邏輯就是--反正我都是猜的沒證據, 管他彎彎繞繞,能在燕澤接手之前抓到就行。只要不是往燕澤方向去,一切就能等謝晏下旨徹查。
兩人談正事的時候思謝一向不愛參與。從龍虎城的事她也不是傻子, 原來顧蘇的身份牛逼大發了, 她覺得自己慧眼如炬抱了條好大腿,頗為自得。
可是顧蘇一女的,能有什麽厲害的身份?公主?丞相女兒?女将軍?思謝好奇得不行,但她忍住了沒問,反正顧蘇想告訴她了自己會說。
她一邊腦補顧蘇是個不想被和親的叛逆逃婚公主,把費盡心機娶她的鄰國王子暴打一頓然後浪盡天涯。一邊又覺得顧蘇應該是個女扮男裝混入朝堂的俊美探花,被陛下處處試探發現真身,羞憤之下辭官歸隐。
思謝下山之後深受情情愛愛小話本的影響,平時沒有機會接觸到話本裏那些動不動就位高權重的主人公,這回腦補的對象有了,盡是一些天馬行空的遐想。
她把賴燕送她的玉佩穿了根紅繩子,拿在手裏賞玩,玩夠了把它挂在脖子上。她扯開繩子往頭上套,不知是因為繩結沒鎖死,還是力氣太大,紅繩突然就斷了。
眼看玉佩要掉地上,思謝反應奇快,一邊手忙腳亂去接一邊就地坐下,讓玉佩掉在她的裙擺上不至于摔碎。太顧着玉佩,等一聲結實的墩地聲響起,她才後知後覺感受到屁股傳來的劇痛。
“嗷--”呼痛聲引起兩人的注意,顧蘇沖過來扶起思謝,幫她拍身上的土。
趙斤看見她手裏玉佩,眼神閃了閃。
等思謝原地複活去找繩子的時候,他和顧蘇道:“燕澤的皇帝,燕萊,常年和輪椅為伴。倒是和賴公子一樣。”
顧蘇不自覺驚呼出聲,消化過來壓下嗓音道:“你、你是說他是……”
白衣,美玉,輪椅,恰巧出現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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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皇帝都這麽拼?
顧蘇發自內心地感慨,謝晏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折,出門一趟得先加幾天班;這位燕澤皇帝行動不便,居然也不辭辛勞親自前來接洽。
她複雜地看着思謝到處找紅繩的背影,問趙斤:“思謝救他上來那天,我好像看見連小姐的馬車就在我們後面?”
趙斤:“當時連小姐也派人出來查看,但是被思謝搶先了。”他說到這,意識到什麽,啞口無言。
“賴燕,可不就是燕萊。”如此心機深沉,為接近連家自我犧牲的精神令人十分感動并且拒絕把單純的好姑娘嫁給他,顧蘇漠然地想。這一刻神奇地與謝晏之前的想法達成一致。
思謝說白了就是一沒心沒肺沒背景的快活小姑娘,顧蘇寧願她永遠也不會明白那已經朦胧發芽的感情。燕萊怎麽看都不是會被愛情羁絆頭腦發熱的人,為了各方利益,他可能會後宮三千,貴妾成群,這并不适合思謝。
但,作為一個正在和皇帝談戀愛的現代人,她不可能因為這裏面無法跨越的階級鴻溝就去阻止什麽。小姑娘總有長大的一天,她終會明白到底是一時看他顏好,還是一見誤終生。
無論将來思謝和誰在一起,她顧蘇就是思謝的靠山。
顧蘇覺得自己沒影兒的事想得有點遠,居然還催生了點嫁女兒的傷感。她趕緊把這些見鬼的情緒撇開,把燕萊擺回敵軍的正确位置。
沼安城外的碼頭,一個普通打扮的侍從推着輪椅上的燕萊上了甲板。巨大的輪船桅杆高聳,風帆滿鼓,船上人員來往,有常年奔波的商人、旅客,大部分還是燕萊喬裝改扮的手下。
燕萊注視着繁華的沼安城,眼裏看不出情緒,不知是想這趟的收獲,還是在懷念什麽人。
“主子,要開船了。”
“嗯。”燕萊面無表情,活像十年八年沒笑過的樣子。要是讓思謝見了,定是要大呼他和第一次見面時笑得溫雅的公子不是同一個人。
船上似乎運了什麽重物,吃|水|很|深。顧蘇在岸上觀察了一陣,覺得十有八九就在這裏面。她打聽清楚了,船過兩日會在另一處靠岸補給,那裏脫離連家的主要勢力,而且離她的精兵埋伏位置很近。
三人裝作趕路的人,一同上了船。顧蘇和趙斤找機會查驗船上的貨物,不經意套船夫的話,“我看今晚風挺大的,這種水況要靠岸避一避嗎?”
“這點風不算什麽,再說這船上貨沉,正好啊借着這風多走一段路。”
“每回貨都這麽沉嗎,走南闖北的人多了,這江上的航運生意挺好吧?”顧蘇笑着唠嗑。
“過得去罷了。這回啊是劉老板運了一整個船艙的大米,說要去燕澤換了做玉石生意。這一袋袋的前幾天搬了一個早上呢。”
顧蘇和趙斤對視一眼,壞了。
她借了思謝的弩,換了最小最細的箭矢,在黑暗裏對着那些麻袋從不同方位射了五箭。
箭頭咻咻地沒入麻袋,連個尾巴都看不見。
聽聲音,沒有任何金屬撞擊的阻礙感,顧蘇的心沉了下去。
抽樣調查的結果是零。顧蘇幾乎可以斷定是貨真價實的大米。
她冷靜想了想,不應該先入為主地認為燕萊能親自來談生意,就會親自護送。也有可能是燕萊嫌棄陸路颠簸,寧願坐船,但和真正的“貨物”不是一道的。
船行在江中,兩岸有些伴水而居的人家,沒有碼頭,也不可能突然靠岸。而她現在必須馬上上岸,重新部署安排。等不了兩天,那時黃花菜都涼了。顧蘇估計了船離岸邊的距離,她游過去不是問題。
她問過另外兩人,也沒問題,思謝還摩拳擦掌地要展示一番她的技能。
顧蘇慶幸她在上船之前把所有的東西寄存在沼安,不然她的銀票和圖紙都要廢了。
她把衣擺系在腰上,和趙斤先後“撲通撲通”紮進水裏。思謝有樣學樣,正要入水時,突然一束火光照過來,映出她一臉呆滞的臉。
“誰在哪兒!”
落水的聲音驚動了燕萊,下人推着他出來,正好看見思謝準備好往下跳。
“拉住她!”燕萊伸手虛抓一把,發現自己根本夠不着她,他握着拳收回手,心裏湧上一股久違的無能為力的焦躁。
思謝被燕萊驟然拔高的聲音驚到,愣了一下,不防被兩個人按住肩膀。她扭了扭,力氣大,兩個成年男子居然按不住她。
燕萊轉動輪椅來到思謝面前,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這麽晚了你們在做什麽?把水裏的人撈上來!”
“別!”思謝反拉住他的手,誰知勁使大了,把燕萊從椅子上拎起了,直沖到她懷裏,她手忙腳亂把他扶正,急中生智,“我哥有很重要的東西落在沼安,必須馬上回去,晚了就被人拿了!”
“什麽東西?”燕萊無奈地整了整被弄亂的衣服,十分懷疑,半夜跳水游回去,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他的身份敏感,偷偷潛到大宣,若是被官府發現,謝晏定然會拿它做文章。
“我哥可厲害了,她會畫很多房子的結構,她走了好多地方畫了一打呢,那些都是她的命根子……忘在客棧了。”思謝這倒也不算說謊。
燕萊半信半疑,他知道有些匠人游歷天下,畢生辛苦只為後世著出一本經典綱目,“此事一人就夠了吧?”
思謝忽略他的問題,見燕萊好像沒有繼續撈人的意思,馬上大聲道:“哥,賴公子說要答謝我救命之恩,請我吃飯。你們先回去看看,三日後在沼安城外會和。”思謝怕水下的顧蘇不知道船上發生了什麽,提示她被賴公子纏住了沒法脫身。
侍從眉毛一跳,這算假傳聖旨了吧?
他看向主子,燕萊不可置否地點點頭。
思謝沒想到自己随口胡說的燕萊應下了,喜滋滋地一手扒開按住自己的人,把燕萊的輪椅掌控權奪過來,推着他往船艙裏走。
燕萊坐在上面,大氣不敢喘,怕思謝一用力把輪椅給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