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打臉
“啓禀将軍, 經查驗, 全部器械都無法使用!”
劉飛虎震怒, 眼裏要噴出火來。
要是讓他知道誰敢拿将士的性命開玩笑, 定然饒不過他。
他接過顧蘇手裏的虎符仔細翻看, 确實是真的, 且還未用過。上面的紅紙完好, 還蓋着玉玺。
劉飛虎跪在地上雙手奉回虎符,“臣自然相信陛下!”
顧蘇立馬把它揣回懷裏,謝晏給她的東西, 可得保管好了。
她跟着劉飛虎進入軍營,看見立在營帳外面的刀槍,因常年受海水腐蝕, 鏽跡斑斑, 作戰效果大打折扣。很明顯,新的一批兵器來得不算及時, 卻還是出了問題。
顧蘇撬開三把遠攻弩, 裏面的重要零件少了。那零件用較為稀有的金屬鑄成, 整個大宣的産量都不高。謝晏憐惜海邊将士辛苦, 算是下了血本。
咔嚓一聲, 顧蘇氣得把造假的零件拉斷了。
魚目混珠, 還是如此粗制濫造。真正的稀有材料不知被誰挪用,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大宣安危于不顧, 簡直無法無天!
顧蘇說清裏面的關節, 劉飛虎焦頭爛額,“舉大宣之力都只能找出那些,缺的這可上哪裏補回來?”
“将軍不必憂心,用不着那些。思謝,将你的那把拿出來給劉将軍看看。”
思謝把纏成一個大蟬蛹的木弩一層層拆出來,然後走到旁邊的校場,隔着百米瞄準靶心,連射出五只箭,支支以雷霆萬鈞之勢射中紅心,木制的箭頭不堪受力,與靶子相撞後磨損一半長度,硬生生撞成一支禿杆。
“這把弩木制而成,若是箭頭換成鐵質,穿透不在話下。”
劉飛虎大喜過望,這一定是陛下派來的救兵!
顧蘇把圖紙畫好,一個非常簡單的附加裝置,請全城的木工連夜趕制,不出兩天就能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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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飛虎按照顧蘇說的,一一吩咐下去。他招來小厮,“去告訴夫人小姐,最近我夜宿軍營,就不回府了。”
話音剛落,又有人來報,海面上似乎有異動。
劉飛虎猛然起身:“全軍警戒,随我去看看。”
趙斤跟上,“願助一臂之力。”
思謝趁兩人不注意,偷偷跟着,躲遠了才喊“我也去看看”。
眨眼間影子都沒了,顧蘇來不及阻止。
她無奈地坐回去,思考如何應對三天兩頭騷擾的倭寇。一年到頭精神緊繃,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安穩,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得有一座足夠高的瞭望塔,還要射程足夠遠的防範工具,最好能直接把敵人吓退在海上不敢近前。
她沉思一番,攤開紙,開始構思雛形。
待瞭望塔初見輪廓時,思謝他們就回來了。
思謝滿腔興奮,一刻不停道:“我就那麽嗖嗖放了幾十箭,那些人就吓得不行哈哈哈,我是不是很有打戰的天分!”
顧蘇肯定了一番思謝的豐功偉績,然後對劉将軍道:“思謝沖動,還請将軍包涵。”
劉飛虎不介意地擺擺手:“小姑娘巾帼不讓須眉,老夫做夢都想生個這樣的女兒!”
提起女兒,顧蘇沉默了一瞬,不知如何開口合适。
顧蘇請将軍屏退衆人,把林柯叫來,讓她洗淨臉,露出本來相貌。
“将軍若怪顧蘇管得太寬,顧蘇也認,只是顧蘇不願見小人得志,鸠占鵲巢。這位是府上林奶娘的女兒,林柯,與劉千金有緣,幾乎同時出生,将軍看她的長相,可想起什麽人?”
劉飛虎和林柯都不知道她賣什麽關子,兩人大眼對小眼,對臉懵逼。
“這麽說可能冒犯林姑娘,老夫想起夫人年輕時的樣子,也是這樣。”劉飛虎和夫人相攜二十載,感情和睦,提起時,滿面春風。
顧蘇當着他們面,随便畫了張花花綠綠的色盲測試圖,劉飛虎和林柯看過之後,搖搖頭,說上面一團亂糟糟的點陣,看不出什麽。
“思謝,你說上面是什麽?”
“一個‘劉’字。”思謝遠遠瞥了一眼道。
“請劉将軍随便找一人來辨認。”
劉飛虎喚來貼身小厮,答案和思謝一樣。
“你讓劉夫人來試,結果與将軍一樣。我曾今在一本醫書上見過,有一種人,天生分不清紅色和綠色,夫妻結合,生下的女兒與父母相似。而據我所知,貴府千金并無此困擾。”
話說到這份上,林柯還雲裏霧裏,劉飛虎可不是傻的。
他臉色變了幾變,他平時沒有注意這些細節,但回想過往,丫鬟有好幾次委婉指出他搭錯了衣服,他只當他與夫人偏好奇特,并不在意。
夫人生瑛兒時,正好去廟裏上香,半路被馬驚到以至于早産,産婆都趕不及,在一個村婦家裏便生了瑛兒。事後,他感謝村婦,問她有何想要的,她只說她妹妹也剛剛生産,不幸的是妹夫前月落水溺亡,娘倆生活困難,請将軍給她找份差事。
于是便有了林奶娘,一幹就是十七年,勤勤懇懇,對瑛兒極盡呵護寵愛,有時比夫人更甚。他和夫人都非常感激。
“醫書也會出錯,就如行軍打戰,若全按兵書上來,豈不是人人都能當将軍?”劉飛虎動搖了一瞬,轉而堅定道。他寵了十七年的女兒,不會錯的。
顧蘇自然不能抓着他的脖子讓他接受遺傳觀點,只能道:“顧蘇有一計,将軍可以一試。若最後結果是顧蘇胡攪蠻纏,我願捐出一筆錢,足夠全軍将士今年過冬的防寒衣物。”
其他三人不知道對話為何往他們看不懂的地方拐,面面相觑。
聽到這,趙斤啞然一笑。
顧蘇出錢,跟陛下出錢犒賞軍隊,可不是一樣嗎。
只有思謝有點着急,顧蘇她這麽大口氣……會不會錢不夠啊?
将軍被倭寇刺傷的消息傳回将軍府,劉夫人差點昏過去。劉瑛和林奶娘攙着她來到軍營時,顧蘇化了個神秘的世外高人妝,趕緊在劉夫人一口氣喘不上前開口:“夫人莫要擔心,将軍外傷并不重,修養兩日便好。”
“那他為何還不醒?”劉夫人見丈夫臉色蒼白,嘴唇卻像中毒了似的,紫得發黑,她顫抖着聲音問。
“那刀上抹了劇毒,已經滲入将軍經脈,逆行全身。需找一人,服下解藥,渡血給将軍,方能解毒。”顧蘇睜眼說瞎話。
“渡……渡血?”
“是,将軍全身血液已經帶毒,解藥無法發揮效用,需借外界之力。此人必須是将軍血親,服下混着将軍毒血的解藥之後,再将血液反輸給将軍。”
聽到這,劉瑛已經白了臉,在劉夫人看向她時,渾身一震,“娘親,我害怕……”
“小姐是将軍親生女兒,服藥之後只會虛弱一點,并無大礙。”
床上的劉飛虎配合着咳了幾聲,聲嘶力竭。顧蘇很滿意,她出的“軍饷”籌碼足夠誘人,劉飛虎愛兵如子,自然願意陪她演這場戲。
劉夫人抱着劉瑛安慰道:“瑛兒別怕,爹爹平時對你那麽好,你為爹爹受一點苦,忍忍就過去了,娘也恨不得代你受苦。以後你想要什麽娘都給你……“
劉瑛咬着牙點點頭。
一旁的劉奶娘可沒錯過顧蘇刻意加重的那句“小姐是将軍親生女兒”,若不是呢?
她急忙确認道:“若不是親身女兒呢?”
顧蘇故作疑惑地看向她,眼裏滿是探究。
“不不,我的意思是……不是親身女兒可以嗎?小姐她從小嬌生慣養,若能不受這苦最好,我願意代她……實在不行,我還有一個女兒,她,她一定行!”林奶娘慌慌張張解釋。劉瑛從劉夫人懷裏出來,投向林奶娘,“還是奶娘疼我!”
顧蘇心裏嗤笑,好事劉瑛享受,壞事就把林柯推出來,這是哪門子的親娘?劉飛虎眉頭擰得死緊,原本只是覺得演一場戲簡簡單單,現在看來,難道……
顧蘇搖頭,看着林奶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萬萬不可。若不是至親,飲下将軍的血非但不能解毒,反而自己還會喪命,此事必須小姐親自來,旁人不可替她!”
林奶娘眼珠震顫,瞳孔急縮,她奮力抓着劉瑛的袖子,數次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此時有下人來報,林桂帶着林柯來将軍府找老爺,說有重要的事要和将軍說。
林桂就是當初幫劉夫人接生的村婦,林奶娘的親姐。
劉夫人心煩道:“讓她先回去,等老爺身體好了我再給她賠不是。”
“可是……”下人欲言又止,“她當年的一些事情沒說清,必須見老爺。”
劉夫人還未開口,林奶娘心裏有鬼,覺得她一定是來揭穿十七年前的真相,自己先崩潰了。
“別!別讓她進來!”林奶娘毫無形象大叫。
顧蘇幹脆又添了一把火,“多拖一刻,将軍身體多受一刻苦,劉小姐,請把這碗解藥喝了吧。”
一碗血紅的湯呈上來,湯底還有散開的粉末。
林奶娘雙眼赤紅,比那湯還可怖,她一手打翻在地,把劉瑛護在身後,“不行!瑛兒不能喝,她根本不是将軍的親生女兒!不是!”
……
劉飛虎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在衆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坐起,一掌把床頭的桌子拍碎,可見其憤怒!
劉夫人呆呆的,變故太多,她已經無法做出反應。
劉飛虎把夫人攬到懷裏,“對不起,讓夫人受驚了,顧蘇跟我說的時候我也不信,誰知……”他說不下去。
顧蘇替他說。
林奶娘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她驚恐地喃喃:“不,不,你們剛才聽錯了……”她當初為什麽不直接掐死林柯!她怎麽不去死!
這麽看來,林柯雖然沒像劉飛虎期待的,長成思謝那樣,卻也遺傳了他一些強悍的基因,被林奶娘那麽虐待,能好好地活到現在着實不易。
劉瑛在林奶娘身後,傻了。
“那、那我的女兒呢?”劉夫人回過神來。
林柯被趙斤帶着,在門外聽了許久。她想不到,原來她渴求不來的親情,全是因為她求錯了人。
劉夫人看見顧蘇的眼神,随着看過去,門外有一片衣角,是姑娘家的。她踉跄地出門,母女倆對視那一刻,相似的眉眼,相似的嘴角,斷了十七年的血緣感應,終于連上了,這才是她的女兒!
遂相擁而泣。
“把林奶娘關進牢裏!”劉飛虎看着母女相聚,十分眼熱。他們真正的一家三口相聚的太遲了!
劉瑛突然從角落裏沖出來,抱住劉飛虎的大腿,“爹,我才是你的女兒啊!林柯她是你的恥辱,她分不清紅綠,若是讓外人知道,爹爹怎麽讓人信服,一個看不清的将軍還能帶兵打戰嗎?林柯只會給爹爹帶來不幸!”
顧蘇突然對劉瑛另眼相看。
短短時間,她居然能想出這麽個威脅人的法子,并且準确地戳在了劉飛虎的死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