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回到家裏後,唐綿綿慢慢地扯開紗布,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有些愈合的趨勢,細小的銀白鱗片如同海浪般一閃而過。她看着鏡子裏發紅的眼角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适應這具身體。
人魚的身體太過脆弱,情緒也很容易被影響。有時候她明明克制住情緒,卻總是克制不住身體。
然而這些麻煩她可以忍受,她難過的是無法确定封潮是不是她一直等的那個人,她能隐約感受到靈魂的震顫,但熟悉的紅印,甜甜的習慣,對方一個都沒有表現出來。封潮的性格和習慣,完全與之相反。
她對待感情很是認真,絕對不允許有半點差錯。
烏波歸案後,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于是暫時被收押了。但他這幾天情緒非常不好,甚至有些狂躁。
警局裏,陳祥從小羅的抽屜裏掏出零食,在嘴裏咬得嘎吱嘎吱地響:“烏波也真能忍,我聽他哭哭啼啼地控訴丁立安,如果是我的話……”
“是你的話怎麽樣?你也要殺了他?”
趙玲拍了他一下,翻了個白眼。
陳祥嘿嘿一笑:“那倒是不能,我不僅是個守法好公民,我還是警察,我當然得以身作則,傳播正能量!”
趙玲哼了一聲:“貧嘴。”
陳祥臉皮厚,他毫不在意。看見唐綿綿走過來,還一把抓住她:“哎藻啊,你手好點了嗎?”
唐綿綿手上的傷口早就愈合了,但是她還是包着紗布。她道:“放心,只是小傷。”
陳祥上手想要揉她的腦袋:“我就知道你皮……”
“大早上不幹活瞎聊什麽呢?”
封潮嘴裏叼着包子走過來,他似乎來得急,襯衫的領口沒有系上,兩條又直又窄的鎖骨很是顯眼,風霜的氣味從他的領口不斷溢了出來。他咽下最後一口,捏着陳祥的腕子就把他拽到旁邊:“有這個功夫抓緊給我倒杯咖啡去。”
陳祥被捏得呲牙咧嘴,他捂着手腕道:“封隊,我看你昨天晚上又沒睡好,你這樣可不行,男人要是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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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潮“啧”了一聲,上去就是一腳:“費什麽話,趕緊去!”
陳祥捂着屁股跑了。
唐綿綿看着封潮眼底的青黑,道:“封隊,你失眠嗎?”
“老毛病了。”
他說完,看着唐綿綿雜亂的頭毛,怎麽看都不順眼,豪不溫柔地抓了兩下:“手怎麽樣了,給我看看。”
唐綿綿乖乖地舉起手,她裸露出來的指尖上有些許薄繭,卻帶着花瓣般的粉紅。
封潮想要扯一扯紗布去看傷口,唐綿綿趕緊按住他的手腕:“其實已經愈合了。”
她的手看似幹瘦,但手心軟得像是棉花一樣,封潮幾乎沒有感到手上有重量,他的指尖輕輕一抽,放開她的手:
“就應該讓它永遠也不愈合,讓你張張記性也好。”
唐綿綿一笑。纖長的睫毛像是盈住了陽光,變成了昏黃的一團。
潘全整理好案宗,他看着兩人站在一起對視,莫名地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他壓低聲音:“那個……封隊,是不是可以結案了?”
封潮回過神,摸了一下帶胡茬的下巴:“不,這案子還要再查查。”
“還要查?”陳祥把咖啡遞過去,倚在小羅的桌子上,拉長了聲音:“人證物證俱在,烏波也親口承認了,還不能結案嗎?”
封潮将咖啡一飲而盡,他沉聲道:“這案子沒那麽簡單。”
陳祥一笑:“封哥啊,你就是複雜的案子辦多了,你以為天天都有那種連環謀殺案啊,我看這就是一件普通的案子,對不對小羅?”
“……啊?”小羅摘下耳機,愣愣地看着他們。
趙玲走過來用文件夾拍打了一下他的後背:“上班又走神!”
小羅笑了一下,揉了揉發紅的眼眶。
趙玲看了看他的臉色,擔心地道:“小羅,是不是對着電腦時間太長了?我看你的臉色不怎麽好。”
小羅勉強扯了扯嘴角:“謝謝趙姐,我沒事。”
趙玲嘆口氣,道:“年紀輕輕的,可不要熬壞了身體。”
唐綿綿看着小羅猩紅的眼底,皺了一下眉。
現場被封鎖之後,封潮和唐綿綿又回去了一次。唐綿綿看着丁立安的屋子,問:“封隊,到底還有什麽不對?為什麽無法結案?”
封潮道:“丁立安腿上的刺傷,我想不通烏波為什麽要紮他的腿。”
唐綿綿道:“也許是丁立安躺倒之後想要爬走,烏波想要制止?”
封潮指着地上的痕跡道:“這個也有可能,但如果想要把他釘在原地,只需要一刀就夠了,像烏波的那種刺法,像是對他的腳有什麽深仇大恨。”
唐綿綿嘆口氣,她揉了揉眉心,道:“烏波的情緒不穩定,我也覺得他太過激了。”
說到這裏,封潮回過頭來:“那天他情緒不穩定,你能制住他純屬僥幸,下一次再這麽魯莽我就扣你的工資!”
唐綿綿想着自己手點的那點錢,連忙求饒。
她怕封潮再翻舊賬,直接道:“封隊,先找線索。”
封潮饒過了她,他看了一眼丁立安的房間,道:“丁立安這個人很是自律,他房間裏用來娛樂的東西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唐綿綿點頭,道:“他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因此自卑又高傲,烏波是他唯一能夠“鎮壓”的人了。”
封潮走進了烏波的房間,牆上的海報邊角有些脫落,發出細微的響聲。海報裏的女星身材火辣,但表情淡漠,像是勾人又不自知的妖精。
唐綿綿頓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胸脯,試探地問:“你……喜歡身材好的女生?”
封潮哼笑一聲,他回過頭剛想說話,發現她眨着滾圓的眼睛看他,窗外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眼角微紅像極了灑着紅糖的軟糕,和牆上冰冷女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封潮的喉結一動,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那句“哪個男人不這樣”滾到嘴邊卻怎麽都吐不出口。
看他沉默,唐綿綿偏過頭眨了眨眼,待眼底的那點濕潤退去後,她看着海報咳了一聲道:“這個明星叫向星露,是最近才火的歌手,烏波在牢裏的這幾天天天吵着要聽她的歌。”
封潮回過神,他對追星的男人不予置評,只是道:“看來這女人的魅力還挺大。”
唐綿綿哼了一聲。
烏波的案子在封潮這裏沒有進展,但是局長催得急,封潮陪着局長抽了一下午的煙,才好說歹說讓他再給一周的時間。
最近經常有人因為打架鬥毆進局子,還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以前也經常有這樣的情況,但是最近頻率很高,讓民警同事焦頭爛額。
這件事用不着封潮操心,他操心的是烏波的事。
雖然認證物證供詞俱在,但他心裏總覺得缺少了什麽,就像是懷裏抱着所有的零件,就差一個圖紙把它拼裝好了。
這天,他又翻看案宗,翻了半天看得頭疼,他轉了轉脖子。
突然,他瞄到了桌角上放的一個照片。這照片是前一個月在現場照的。照片裏只有一副骨架——副“人魚”的骨架。
封潮頓了一下,他将照片舉起來,看着那具骸骨。
照片裏的骨頭發白,卻隐隐有紅色磷光閃過,封潮想了想,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透明的小袋子,只見這個小袋子裏面裝着一枚閃閃發亮的鱗片,在陽光下隐隐發出紅光。
封潮的眸光閃了閃,他不像是那些只知道八卦的警員,他是真正接觸到上面的“那些人”,所以也就更加清楚明白,這世上“有人魚”這件事是多麽的真實與荒唐,想起他查的那些資料,他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視線重回桌子上的照片上,封潮看着看着就皺緊了眉頭。
他數了幾下照片,突然站了起來:“潘全!檔案袋裏的照片怎麽少了一張?”
潘全一驚:“少了一張?不可能,每一個證據都是有記錄的。我保證我檢查了好幾遍!”
“除了你還有誰接觸過這個檔案袋?”
“就……小羅,他需要掃描到電腦上。……哎,小羅呢?”
只見在小羅的座位上,他不見了身影。
封潮眉頭一皺,他大步走過去,在他的桌面上狂翻一通。陳祥愣了愣:“封哥你找什麽呢?”
封潮邊找邊道:“你看見小羅了嗎?沒看見的話趕緊給他打個電話。”】
陳祥道:“一早上就沒了身影,可能是辦事去了……我給他打一個電話試試。”
不一會,他放下電話道:“沒人接。”
封潮皺了下眉,不過幸好,他在小羅的筆記本裏抖落出一張卡片。
看到卡片裏的人,他的眉尾一抖:“向星露?”
趙玲聞言擡起頭:“向星露?原來小羅也追星啊,聽說這姑娘挺火,滿大街都是她的歌。”
封潮站直了身體,大聲地問所有人:“小羅呢?他到底去哪兒了?”
正好潘全從外面趕回來,他聽封潮問話,随口道:“你說小羅?他和小藻一起去送文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