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唐綿綿一驚，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萬鳳蘭眯起眼，她左手中的絲線如同黑蛇吐信，若隐若現。
“是誰躲在那兒？都被我瞧見了就出來。”
她轉過頭，半邊殘缺的臉在夜色下本就無比鬼魅，再加上微微一笑，嘴角的肌肉牽動着潰爛的臉頰，整張臉就顯得更加猙獰。
唐綿綿還能忍，俞啓元看多了美女，這種場面對他無異于看到一朵沾了牛糞的鮮花，別提多惱人了，他按下唐綿綿，呲牙咧嘴地走了出去。
他用手掩了掩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本公子活了這麽多年，還真的沒有對女人說什麽狠話，今天我可能要破這個例了。”
萬鳳蘭眯起眼睛，臉上的肌肉一抽：“俞啓元？”
俞啓元“啪”地展開扇子，對她眯眼一笑：“正是在下。”
萬鳳蘭的臉色有些難看，她現在沒有時間耗在争鬥上面，本來她以為窺視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弟子，她随便就能碾死，但沒想到是無定劍派的少主，俞啓元雖然放蕩，但實力不可小觑，如果跟他對戰不僅浪費時間，還會引來更多的人。
想到這裏，她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地勾着手指：“原來是無定的少主，怎麽，大晚上不去睡覺，跑來窺探奴家？”
俞啓元的眉梢一抽，他看着萬鳳蘭的臉道：“窺探？你有什麽可值得我看的？”
萬鳳蘭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半邊臉，她此時不怒，反倒是楚楚可憐地低下頭：“哪個女子不想有一個完美無缺的容貌，可惜我遇上個冤家，不禁毀壞了我的身體，還破壞了我的臉。俞公子你不是最憐香惜玉嗎，怎可說出如此的話。”
唐綿綿聽得直撓頭，如果不是全程跟在蕭豐年身邊，還以為他對萬鳳蘭做了什麽事呢。
萬鳳蘭這個臉蛋是從豐州最有名的花魁身上扒下來的，若不是被火毒毀了半邊臉，唐綿綿都能看呆，此時她的手把一半微微一擋，俞啓元就差點晃了神。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警惕地道：“你是魔門的人？”他想起剛才在小玉杯裏聽到的話，萬堂主……
俞啓元眉頭一皺：“萬鳳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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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鳳蘭微微勾起嘴角，她慢慢地靠近俞啓元，輕聲問：“你竟然會知道我？怎麽，我這麽有名嗎？”
俞啓元向後退了一步，他用扇子在面前一擋：“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萬鳳蘭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她不在意地一笑，緩緩地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搭上他的肩：“我對俞公子也久仰大名，實不相瞞也傾慕許久，我知道你是個看中皮相的人，你若是對這幅皮囊不滿意，我明天就換一個。”
俞啓元慢慢地眯起眼。視線在她上揚的眼角上頓了一兩秒。
唐綿綿看得抓心撓肝，恨不得上去大吼一聲你別被她迷惑，她是會扒皮的！
萬鳳蘭媚眼如絲，突然，她的手指一勾，猛然向俞啓元的心口掏去。
俞啓元雖然愛美色，但他作為蕭豐年唯一的好友總不會是個草包，他用扇子一擋，眯眼一笑：“想要暗算我？除非你再披上兩層皮！”
萬鳳蘭哼了一聲，猩紅的指甲猛地變成了黑色，一股霧氣蹿了出來繞過來了向俞啓元的臉上撲去。唐綿綿一驚，幸好俞啓元反應快，他一個扭身躲過，扇子變成長劍向前一揮。
萬鳳蘭見他不上當，且再糾纏下去也無意義，她冷笑一聲，轉身就走。俞啓元豈會讓她逃跑，他下意識地去追，哪知道這個時間蹦出來個巡邏的小弟子，他看了一眼渾身漆黑的萬鳳蘭，又看了一眼面生的唐綿綿，驚道：
“你們是幹什麽的？”
萬鳳蘭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她突然想到了什麽，猛然揮出一股黑氣打在牆上。
只聽砰地一聲響，牆體崩塌，唐綿綿咳了兩聲，繃着臉站出來，冷冷地望着她。
巡夜弟子看清了萬鳳蘭的臉，吓得魂不附體，剛想嚎叫一聲，就見一根黑絲猛地沖自己的心中攻去，幸好俞啓元眼疾手快，将他拉到一邊：“快去找人！”
巡夜弟子愣愣地點了點頭，但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萬鳳蘭猙獰的面孔，剛跑幾步就腿軟得倒在一邊。
俞啓元無奈地拍了一下額頭。
萬鳳蘭看見唐綿綿先是愣了一下，她不認識唐綿綿的新面孔，然而她認識她手上的镯子，頓時欣喜一笑：“我還糾結怎麽找到你，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說完，她猛地向唐綿綿抓去，唐綿綿反手抽出銀霜，猛地對上她的掌心，萬鳳蘭扭身躲過，從袖口蹿出一根黑絲猛地纏在唐綿綿的腰上，把她拽到身邊。
唐綿綿一驚，一股真氣還沒有打出來，就看到渾身的過黑霧瞬間包裹住兩人。
“妹子，跟姐姐再走一回。”
轉眼間，兩人随着黑霧消失在了院子裏。
不僅是那個巡邏的弟子，連俞啓元都沒有反應過來。
俞啓元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眨了眨眼，喃喃道：“糟了，我把師妹弄丢了，那個家夥要是知道豈不是要弄死我！”
他用扇子懊惱地一拍手心，剛想去追就看到巡邏的弟子傻傻地站在一邊，他叫了他一聲：“別愣着了，還不快點報告，就說魔門的萬鳳蘭來啦！”
那弟子愣愣地點了一下頭，接着意識到他說的是誰後，趕緊連滾帶爬地跑了：
“來人啊！來人啊！萬鳳蘭出現啦！”
俞啓元搖了搖頭，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盒，放出了另外一只小蝴蝶。
“蝴蝶啊蝴蝶，期望你飛得快一些，萬一找到的是一具被吸幹的小師妹，你可就得跟我一起陪葬了。”
他嘆着氣跳上了長劍，跟着蝴蝶迅速地飛了出去。
這邊，唐綿綿又有上次被帶着走的縮地成寸的感覺，一陣暈頭轉向之後，她感到自己踩在了草地上。
萬鳳蘭長袖一揮，所有的霧氣都被她收進了袖口裏，這一招瞬移似乎耗費了她不少的力氣，落地的時候她微微有些氣喘。
她用黑絲牢牢地拴住唐綿綿，半邊潰爛的嘴角在月光下咧出一個猙獰的弧度：“雖然我有了對付蕭豐年的法子，但是把你抓到也讓我少費了一些心思。”
唐綿綿掙脫不開身上的黑絲，加上這個絲線在捆綁的同時也在源源不斷地吸去她身上的真氣，她雖然真氣充足，但這滋味并不好受，以至于她的面色有些發白。
她深吸幾口氣，力圖鎮靜。
她聽了萬鳳蘭的話，想了想道：“果然，你們早有預謀，那個剛死的家夥是你殺人滅口。”
萬鳳蘭但笑不語。
唐綿綿深吸一口氣，她看着自己身上的黑絲，問：“你早就有意抓我，但是卻不急着殺我，是要幹什麽？用我來牽制蕭豐年嗎？”
萬鳳蘭一笑，她湊近唐綿綿，輕輕地吹口氣：“妹子，只不過幾個月沒見，你就長進了不少。我還真羨慕蕭豐年，有一個長得好還一心一意的姑娘這麽跟着他。”
說完，她突然泫然欲泣地用自己的僅剩的一只手手撫摸着自己的臉：“可惜的是，蕭豐年斷了我的手臂，還毀了我的臉……”她的語氣一轉，尖利的指甲在唐綿綿的臉上劃出一道白印：“否則的話，我還能給你留個全屍，你說說，這筆賬我要怎麽算？”
唐綿綿被她身上又香又臭的味道弄得胸口翻湧，她偏過頭，手裏暗暗使勁。她發現，容貌的殘損對萬鳳蘭的影響特別大，她現在變得比以前更加情緒化了。
萬鳳蘭突然想到了什麽，她摸了摸唐綿綿的臉皮，視線在她的身上轉了轉，最後定在她頭上平平無奇的發釵上。
“蕭豐年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着你，竟然隐藏了你的樣貌。”
說完，她拔下唐綿綿頭上的發簪，一瞬間，唐綿綿周身光華浮動，純白的裙擺飄然落下。
萬鳳蘭将簪子一扔，捏起唐綿綿的下巴：“看看你這軟綿綿的小臉蛋，要是毀了該有多可惜啊。”
唐綿綿看着她近在眼前的爛臉，皺了一下眉，她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睫：“你現在就殺了我。”
萬鳳蘭的手在她鼓起的面頰上一圈一圈地轉着：“我怎麽舍得殺你，萬一殺了你蕭豐年直接瘋了怎麽辦？”
唐綿綿感受到臉上的刺痛，她皺了一下眉：“所以，僅僅就想要折磨我？然後刺激蕭豐年？刺激他有什麽用？”
萬鳳蘭的手一頓，她枯枝一般的手指滑到唐綿綿的脖頸，笑道：“妹妹，你不用套我的話了，我只能告訴你，就算你什麽都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現在，在我把你帶到他面前之前，我要先收一點利息……”
說着，她的手指一用力，指尖深深地嵌進了唐綿綿的臉頰裏。
靈霄劍派，巡夜弟子受了大驚，一路連滾帶爬地喊着：“萬鳳蘭來了！”
“萬鳳蘭來了！”
這下，所有在深夜搜查無果的弟子們都精神一震，紛紛圍了上來。塗嘯“砰”地踹開門，揪住巡夜弟子的領子就問：“你說什麽？”
巡夜弟子被他瞪成銅鈴大的雙眼吓了一跳，他哆哆嗦嗦地說：“剛、剛才我看到了萬、萬鳳蘭……”
塗嘯“砰”地将他一把摔在地上：“撒謊！那萬鳳蘭嗜殺成性，你如果遇見了哪裏會留下命來！”
遠處，金升帶着弟子走出人群：“怎麽回事？”
巡夜弟子馬上跪了下來：“回掌門的話，弟子剛才、剛才看見萬鳳蘭了！”
“萬鳳蘭？”
金升沒有急着否認他，他接着問：“在哪裏看到的？”
巡夜弟子哆哆嗦嗦地指向後面：“關着那個魔門堂主的地方……”
白勁衫一聽，頓時想要帶着人沖過去，巡夜弟子趕緊道：“可是她現在已經走了！”
“走了！”塗嘯的鼻翼一張：“你怎地不早說！”
說着，他擡腳便踹，俞洪海一皺眉，伸出手牢牢地捏住他的手臂：“且慢，再聽他怎麽說。”
塗嘯身體一頓，他低頭看了一眼俞洪海有力的大手，臉上的青筋一跳，咬牙道：“既然是俞掌門來勸，我且忍着！”
金升看了他一眼，低頭問那小弟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前因後果都給我如實招來。”
清風本來已經睡下，這時他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走過來，緩聲道：“你不必害怕，只管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即可。”
巡夜弟子松了口氣，他先是對金升一拜，深吸一口氣道：“今夜是弟子巡夜，我走到關着那堂主的地方，卻發現院子裏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女人，她一身黑袍，渾身黑霧，一看就是個魔門人，另一個我勉強認出是無定劍派的俞啓元少主，還有一個姑娘……似乎是門派外的，她穿的衣服不是各門派的長袍，我認不出來。”
聽到這裏，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緊緊盯住他的臉，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巡夜弟子那個“魔門人”上，至于那個姑娘是誰，到沒有人去在意。
在金升身後的弟子中，有一個人呼吸猛然一滞。
俞洪海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頓時皺起眉：“俞啓元？這個臭小子去那裏幹什麽！”
金升擡起手：“俞掌門稍安勿躁，令少主雖然生性不羁，但絕不是肆意妄為之人，且聽他說下去。”
巡夜弟子咽了咽口水：“我就見那女人半邊臉形如鬼魅，用一根黑絲就綁走了那個姑娘，我還聽俞公子還說、說要是被誰知道了她被帶走，會、會弄死他……”
塗嘯道：“那你怎知道那人是萬鳳蘭！”
巡夜弟子道：“是、是俞公子說的啊，他讓我來找你們！”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金升回頭，問清風：“清風掌門，你認為這事可真？這個時候萬鳳蘭送上門……”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聽一聲淩厲的劍嘯，在衆弟子中央，有一個身影如同一只泣血的仙鶴，猛地沖向雲霄。那人明明踩着普通的弟子配劍，身形卻快得似乎劃破了空氣，隐隐傳來爆鳴聲。
金升一驚，自己座下的弟子何時出現了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人物？
眼看着那人要沖出靈霄劍派，白勁衫猛地眯起眼，飛身上劍：“是哪個弟子！給我停下！”
他自诩自己夠快，哪知那個弟子速度比他想象得還要快，他就算是竭盡全力也只能看到弟子的背影，白勁衫的餘光瞄了一眼下面各個門派的人，咬咬牙，猛地翻身握住長劍，向前一揮：“給我停下！”
一瞬間，金色的劍氣直沖着那人的後背而去，這劍氣無比精純霸道，在空中仿佛射出一道金光。金升看了，暗暗點頭。
沒想到那小弟子身後似乎長了眼，一個扭身躲了過去。
下面的人猛地瞪大眼，這弟子是誰，竟然能輕而易舉地躲過白勁衫的劍氣？白勁衫在修真界的年輕一輩裏不說數一數二，能跟他對上幾招的也是少有。這小弟子穿着靈霄劍派的衣服，還輕而易舉地躲過一招，如果真的這麽厲害，怎會籍籍無名？
金升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眯起眼看向空中，哼了一聲：“此人定是魔門派來的奸細！”
清風緩緩地捋了一下胡子，但笑不語。
秦臨眯了一下眼，他對清風拱了一下手，猛地提劍躍上空中。
“白師兄，我助你一臂之力！”
白勁衫眼角一抽，他回過頭握緊長劍沖了過去，秦臨也不甘示弱，兩個人對那個弟子雙面夾擊。弟子回過頭，普通的面容上無比冷峻，他長劍一橫，架住了兩把劍，只聽金鳴一聲，三把劍在空中擦出了火花，三種不同的真氣彙集在一起，頓時，三人被猛地震開，小弟子的長劍碎裂，他一個翻身穩住了身形，兩外兩個人向後退了幾米，勉強穩住身形。
塗嘯哈哈一笑：“金掌門，清風掌門，你們的弟子也不怎麽樣啊！”
金升背過手道：“看此人真氣醇厚，身法老道，很可能是魔門的那些個披皮的老妖怪，兩年輕人不敵不足為奇。”
他話音剛落，就只紀寒菲驚叫一聲：“蕭……”她指着空中半晌接不下來話，所有人一看，皆是呼吸一滞。
只見那小弟子頭上戴的發簪在真氣的震動下寸寸開裂，猛然間，他的臉上一陣白光變幻，在夜色下，小弟子露出了一張俊逸的臉。
“蕭豐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