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晉江文學城
莊白桦回去之後,一直都沒想通池月為什麽要拒絕他。
他們都一起去旅行過了,莊白桦認為他和池月建立起了革命友誼,他提出的方案非常合理,而且可行性很高。
反正他那套大房子空房間多得是,池月是個幹淨孩子,肯定不會給他帶來麻煩,他也能為池月提供便利,雙贏的事情,但池月沒同意。
難道池月以為他要占便宜?
莊白桦承認當時他有點沖動,他只是稍稍思索就将提議說出口,可他抱着很大的希望,根本沒想過池月會拒絕。
莊白桦即使疑惑也沒有顯現出來,照例該幹嘛幹嘛。
他從G市回來後,再次投入緊張繁忙的工作中,偶爾詢問池月有沒有過來實習。
總務部主管告訴他,池月有來實習,但是不太頻繁,小時數不夠。
莊白桦皺起眉頭。
暑假本來是實習的好時機,小時數越多,薪水越高,對于池月這樣缺錢的人來說,機會難得。又能賺錢,又能提升閱歷,對以後找工作有很大幫助。
照理來說池月是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但他來的時間比上課的時候還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也許是他的父母絆住了他。
莊白桦立刻給池月打了個電話,池月很順暢地把電話接起來。
“莊先生,有什麽事嗎。”
莊白桦聽他聲音還算有精神,問道:“你最近還好吧。”
池月笑起來:“距離我們從G市回來才一個星期,為什麽說得好像我們分別了很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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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白桦被他說得臉有點紅,自己确實像一個操心過度的老媽子,他說:“我就問問你,暑假在做什麽。”
池月說:“實習,還有些別的事。”
莊白桦很想問別的事是些什麽事,但又怕管太寬,他突然想到,池月拒絕跟他住一起,不會是因為他太唠叨吧。
一旦有了這種想法,說話都開始小心翼翼,莊白桦問也不敢問,說也不敢說,電話裏彌漫着淡淡的尴尬。
這種尴尬傳播到池月那裏,他安靜了一會,說:“莊先生,你很好,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就算池月沒有點明,莊白桦也明白他在解釋之前的事。
莊白桦不想逼他,最後只是叮囑了幾句,便挂了電話。
整個通話過程中,莊白桦盡量保持平常的态度,不想給池月負擔。
池月聽到莊白桦挂了電話,收起臉上的笑容,表情變得陰郁森冷。
暑假的宿舍非常炎熱,為了節約電費,池月沒有開空調。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一直滾落到脖子裏,黏黏糊糊非常不舒服。
池月走到水池前,擰開水龍頭,把腦袋擱在水流底下,結結實實地沖了幾遍冷水。
暑氣随着水分的蒸發慢慢消散,他仰起頭,甩了甩頭發,突然猛地将拳頭向水龍頭砸去,發出“哐”的一聲。
“可惡。”
×
池月說有別的事要忙,還真不是騙莊白桦。
因為他之前一直在給老師幫忙,即使暑假也逃不過去,反而因為他住在學校,事情更多了。
有時候池月會想,他做這些事有什麽意義。
可不做他又能做什麽,反正都是無聊打發時間。他只要在既定的時間等待既定的事,其他做什麽都是浮雲。
而且,他還要應付家裏人。
池敬業被打了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躺在家裏,消停了一陣。但池家不止有一個池敬業,還有池月的母親。
池月的母親叫做路紅,聽着挺大氣的名字,實際上優柔寡斷,很怕自己的老公。
路紅也不勤快,別人給她介紹工作,她幹兩天,不是這就是那,說要回來照顧孩子,回來了也沒見把孩子養得多好,反正渾渾噩噩地過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池月放暑假也不回家,那天去莊氏公司實習回來,路過校門的時候,保安把他攔住,告訴他:“你媽媽又來找你了。”
在同一個城市念大學就是這點不好,池家夫妻經常來找池月,都被門口的保安看得眼熟了。
池月問:“她還在嗎。”
“在呀,我看天氣熱,讓她坐到那邊的陰涼處了。”
保安指着旁邊的建築說。
池月走過去,果然在牆角處,看到蜷縮成一團坐在臺階上的路紅。
路紅擡起頭,看到池月,眼淚一下子流出來,比自來水龍頭還快。
“小月啊,你不要爸爸媽媽了嗎。”
路紅一開口,泣不成聲。
要是普通人,看見這麽一個可憐的婦女哭得如此凄慘,肯定會心軟。
但池月已經見過無數遍這種景象,平靜地問:“又缺錢了嗎。”
路紅一梗,打了個嗝,說:“每天都在缺啊,日子過得好苦啊。”
訴苦這種事,路紅最在行,她可以邊哭邊說一下午:“你爸爸不知道走了什麽黴運,被人打了一頓,還找不到兇手,醫藥費呀營養費呀,都是錢吶。”
“我們家怎麽那麽慘呢,你爸爸是家裏唯一的勞動力,現在不能出去工作,家裏都沒米揭不開鍋了。”
路紅絮絮叨叨地說着,池月出聲打斷她:“我抽屜裏的錢都被你翻出來了嗎。”
路紅一頓,停止哭泣:“早就沒了。”她忍不住小聲抱怨,“一回比一回少,我連床墊底下都找了,一毛錢都沒有。”
池月對她翻床墊的舉動一點也不驚奇,按照慣例,路紅可能把他房間的每一寸都翻遍了,就為了找錢。
“我知道現在流行電子支付,你要是有錢給點媽媽吧,你也知道你爸爸那脾氣,他不順心就打我,我也沒辦法。”
池月毫無波動:“他現在不是躺在床上嗎,正好沒法反抗,你可以打他。”
路紅:“……這孩子,說什麽渾話。”
池月說:“我的支付軟件都綁定的是你的銀行卡,有沒有錢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路紅又哭起來:“小月,你對媽媽好兇,你們年輕人本事大,誰知道你有什麽新手段藏錢,家裏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不能這麽對待父母。”
路紅坐在臺階上,一句一句地數落池月,在她嘴巴裏,池月成了忘恩負義的大逆子。
池月也不反駁,由着她在那裏哭,甚至忍下了一個呵欠。
就在路紅哭哭啼啼的時候,池月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你們在做什麽?”
池月回過頭,看到洛振铎出現在他旁邊。
洛振铎穿着襯衫西褲,大熱天的這種打扮,一看就是從開着空調的車上下來的。
池月擡眼一掃,果然不遠處停着一輛豪車,他開口跟洛振铎打招呼:“洛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洛振铎微笑:“我來學校給溪音辦點事,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你。”
洛振铎對兒子是真心好,溪音都上大學了,他還事必躬親。
池月笑笑,說:“你去忙吧,我也有點事。”
這是趕人的意思,洛振铎看了一眼這情況,知道這是人家家裏事,既然池月不需要幫忙,他準備離開。
洛振铎氣質成熟優雅,身上的衣着纖塵不染,光潔的額頭上一滴汗都沒有,一看就是富貴之人,與普通人有天壤之別。
路紅見洛振铎跟兒子搭話,連忙說:“這位先生,你是小月的朋友麽?”
洛振铎挑起眉,笑着說:“是的。”
池月聽見他這麽說,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小月的媽媽。”路紅介紹自己,“我們家條件太差了,苦了小月,你既然是小月的朋友,幫幫他啊。”
路紅完全沒覺得自己臉大,第一次見面的人,就求着人家幫忙。
洛振铎微微蹙眉,看向池月。
池月執拗地說:“洛先生,你沒必要在這裏耽誤時間,去忙自己的事吧。”
洛振铎以前聽莊白桦說池月是扶貧對象,以為他們在鬧着玩,沒想到這其中還有幾分真實性。
“白桦是怎麽回事。”洛振铎認為,不管怎麽樣,池月跟了莊白桦,莊白桦有責任替池月把問題處理好。
“跟莊先生沒有關系。”池月說。
路紅在旁邊聽他們講話,一下子洛先生,一下子莊先生的,她聽池敬業說過,小月傍上了大款,她原先比較懷疑,這回真信了。
只是姓洛……可能聽錯了,是姓羅。
路紅猛地放大聲音,哭得撕心裂肺:“我們家好慘啊!幫幫我們啊!”
她不停往洛振铎那邊挪,就差撲到洛振铎的皮鞋上了。
池月無動于衷,對洛振铎說:“根本沒那麽慘。”他難得做出解釋,“你不信我,總該相信莊先生,別管了,等她哭累了就回去了。”
“他這是在跟你客氣呢,年輕人就是好面子,我跟你講吧,這位朋友先生,我們家真的很窮。”
洛振铎看看池月,又看看路紅,洛振铎浸淫商場這麽多年,早就練就了火眼金睛的看人本事,打量幾分鐘,便能猜出事情大概的真相。
路紅被洛振铎看得發毛,洛振铎抿抿嘴唇,給路紅遞了一張名片,說:“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找我。”
當然,通過名片上的電話只能接觸到洛振铎的助理。
洛振铎心想,白桦還是心太軟,莊白桦下不了手,他來處理。
路紅不知道洛振铎心裏所想,拿到名片心裏暗喜,她抓着名片,去看上面的內容。
越是大人物,名片越簡潔,洛振铎的名片上只有三行,一行名字,一行職務,一行電話。
路紅一眼看清“洛振铎”三個字,愣在那裏。
她忘了繼續哭,眨眨眼睛,努力去看名片上的字,确認無誤後,擡起頭仔細看洛振铎的臉。
洛振铎挑眉,由着她觀察。
路紅突然跳起來,一把丢了名片,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留下洛振铎和池月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