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因果
第46章因果
尤辰星讓雲宛去睡覺了。
倒不是她不說,一來她手頭還有點工作,二來,看雲宛糾結的樣子,今天确實也走得很累了,她想讓對方先休息,趁着休息的空當,再好好想一想這事。
“剛好,明天我還要去找一趟人,工作在那之前也應該能完。”
“這期間你好好想一想,我不問你,如果中途你說不聽了,我就不講,如果你什麽都不說,就按現在的來。”
“去睡吧,晚安。”
本來以為睡前知道了這個事情,可能會失眠。
但實在太累了,雲宛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在人那麽多的地方,逛這麽久了。
工作之後買衣服鞋子包,都是看好了就挑走,集市這一晚上,好玩是真好玩,不建立在物質上的快樂,簡單又純粹,累也是真的累,沾着枕頭一合眼,就睡了過去。
雲宛做了個夢。
久違的夢到了自己大學時代。
在學校承辦的,古時代的花燈會上,她一把揭開了沈禮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張秀麗的臉龐,女alpha帶着些詫異,神情明顯不認識她的樣子,歪了歪頭,就在她尴尬想着要怎麽圓場的時候,沈禮露出了個笑容來,很暖,貼心幫她解圍道,“你是看中了我這塊面具,想問我在哪裏買的嗎?”
怎麽回答的忘了,總之很窘迫。
“學姐你說一聲,我可以送你的。”沈禮打趣道。
沈禮的朋友笑了起來,夏天想幫雲宛解釋兩句,但是沈禮臉上沒有被打擾了的不愉,甚至因為雲宛是學校風雲人物,她乍然掀了別人的面具,周圍以為發生了什麽,都往這邊投射來了好奇的目光。
“沒事,沒事,開玩笑呢。”
沈禮第一時間聲明,揮退了這些目光。
那晚上雲宛抱歉,請沈禮和她朋友喝了杯果茶,多聊幾句,她覺得沈禮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不是極致的長相,但就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花燈會是個意外,兩人并沒有交換什麽聯絡方式。
再遇到,是在圖書館裏,她拿了書,當時書梯被人占用着,她放不回去。
墊着腳就一直差一點,驀的有人幫了她一把,順着她手把書給推回了書架。
雲宛一驚,警惕地轉過身,看到的就是沈禮謙和的微笑,少女道:“學姐,今天我負責這一塊,放不上去可以叫我。”
Alpha都比omega高一些,女A體能優勢更是得天獨厚。
忘了當時在研究什麽,和沈禮聊了兩句,對方之後又幫自己拿了兩本高處的書。
再下一次雲宛去的時候,沈禮還是在,不過後面再沒幫她拿過書,不知何時,那一塊區域默默的多配備了一把書梯,極大的緩解了書梯不夠用的問題。
聊天中,雲宛知道了沈禮是國家扶持的Alpha,在圖書館是勤工儉學,由學校統一安排工作區域,每個月有幾百上千的工資補助。
——“我記得你們這種,國家補助給的很高的,怎麽還來圖書館?”
當時就是随口一問,問完雲宛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口無遮攔,怕傷了沈禮的自尊。
不過沈禮向來開朗,一邊收拾整理書架,一邊回答她道。
——“我挺夠用的,不過我還有個和我一起來上京讀書的朋友,她馬上要去集訓了,她家情況比較複雜,用于高強體訓的鞋子還差一雙,我給她錢,她恐怕不會要,但要知道我是通過這種方式賺的,是額外的來源,應該會收下。”
說完,還對她笑了笑,雲宛随口一問,她也就随口一答。
雲宛很少在國家扶持學生間見到這麽不敏感,甚至有些鈍感的人,越發覺得沈禮很不一樣。
後來買鞋的時候沈禮還問了雲宛,從尺碼上雲宛推斷,跟沈禮一起來上京的,也是個女Alpha,沈禮說對方級別特別高,專業劃分的時候直接被特殊軍種要走了。
那個課題研究完,不去圖書館了,兩個人又是好久沒見面。
真正關系改變的契機是在初冬,當時有個小彙演,幾個學院聯合舉辦的,找雲宛當主持人來着,正是換季的時候,那期間學生會的一半同學都被流感打倒了,布置場館的人手不夠,把當主持人的雲宛都拉上了。
哪知臨到最後一天,主辦的學生會同學都沒恢複過來,甚至不少還因為高燒去輸液了,這一天便手忙腳亂的,大家把能叫的人都叫來布置會場了。
夏天被雲宛拖過去了,周定也不能幸免于難,後面人手還是不夠,雲宛心一橫,問了沈禮一句,沈禮回答有時間,很快趕來了。
雲宛本來想着,不是一個學院,也不是一個年級的,能來幫忙就不錯了,其他的不必強求。
熟料沈禮動作麻利,不僅自己做的快,還會分工,有她在,這天趕在半夜前,總算是把會場給布置好了,挂氣球在最後,是幾個omega在做,有幾個地方危險,沈禮主動去了。
女A靈活,身體又比男A輕,都不知道她怎麽做到的,總之,就是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給挂上了。
那天回宿舍的時候雲宛穿的單薄,夜風一刮,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沈禮把她的校服外套給了雲宛披着,雲宛不想要,還沒脫下來,活力無限的alpha就一溜煙就跑了,好像身體裏有個小太陽,不會煩,永遠都是積極陽光的。
也幸好多了這件衣服,雲宛第二天幸免于感冒的波及,順利主持。
這天之後,布置會場的不少omega學姐都在問沈禮的聯絡方式,問到雲宛這兒,不管是自己問,還是幫朋友要的,就有四五個了。
雲宛一個都沒給。
還外套的時候雲宛又去了圖書館,不過她不再借什麽書,而是幫沈禮做了點事,和她聊了一個多小時……那個時候,她心思已經變了。
再後來,她們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沈禮對她有好感,雲宛清楚。
雲宛對沈禮有好感,沈禮估計也不瞎。
小情侶,肯定也會吵架,但大學時光更多的回憶,是沈禮帶來的感動。
夏天給她撐傘,為了哄她高興,老大遠跑隔壁校區給雲宛買水果茶。
冬天雲宛爬不起來,不吃早飯鬧胃痛,被沈禮在宿舍樓下連續蹲了一個月,天天給她打電話讓下樓,一起去食堂看着吃完早飯,才放人去上課,硬生生把習慣給掰了過來。
有一次生病在宿舍發高燒,是沈禮先感覺到不對,去找了她,才有後續,及時背着她去校醫院輸液的……
紮了針為了哄她,又是去給她買糖又是給她買熱牛奶的。
輸液的那只手冰冷,沈禮就一直攥在手裏,用自己的體溫暖着雲宛……
……
隔天比平時晚起來半個小時,雲宛醒的時候,夢裏的她才在婚禮中,穿着高定的漂亮婚紗,拿着捧花走向對方,滿懷期待……
雲宛在床上坐了十多分鐘,才從夢境的美好裏掙紮出來。
迷迷糊糊去洗漱,剛弄好,夏天給她打了個電話。
“宛宛,嗯,雖然我知道我不該和你說,但是……”
雲宛疲憊,聲音很輕,“沒事,你說就是。”
夏天很是頓了下,道:“沈禮又來我們家問你了,說你不在小公寓,也沒去上班,我看你微信都是正常回的,之前就沒來煩你,昨天她來了說她又要走一周,看我們不想說你下落,也沒追着問,就是……關心了你幾句……”
雲宛揉眉心,“天天,你到底想說什麽?”
夏天那邊又是一陣沉默,須臾,聲音變得很輕道:“我看她還是很關心你的,周定也在和調查人員聯系,說沈禮去看那個孕婦從來都不會過夜……宛宛,會不會,其中有什麽誤會?”
說完聽雲宛沉默得有些久了,夏天又着急解釋道。
“我不是要置喙什麽,也不覺得她行為可以原諒,我就是,我……”
“我知道,天天。”雲宛打斷,語氣平靜的有些瘆人,“大家都是大學一起過來的,她也是你們的朋友,這麽多年了,你看到她關心我,一點觸動都沒有,不可能的。”
頓了頓,雲宛閉目重複:“我知道的。”
這語氣把夏天聽懵了,小聲試探道,“那你……”
雲宛看了看窗外,靜默須臾,“不重要了。”
“這些對我,都不重要了。”
在沈禮騙她,執意要去找唐幸的時候,雲宛長久以來,搖擺在現實和過去交替的糾結情緒,便随着當夜的一場高燒,戛然而止了。
就像是昨天尤辰星說的一樣,有些話能說出來了,就代表着,慢慢在開解了。
夏天疊聲抱歉挂了電話,雲宛還安撫了她幾句,夏天問雲宛在哪兒,雲宛到底沒說出自己跟着尤辰星回了老家的事,只說她出去玩了,讓他們兩口子別擔心。
挂了這通電話,出卧室剛好碰到才跑步回來的尤辰星。
雲宛怔怔看着五官帶着些許冷豔的女人。
“怎麽了,一直站着?”
察覺到雲宛情緒的不對,尤辰星聲音也放輕了。
雲宛突兀道:“尤辰星,我想通了。”
“我想聽你口中事件的始末。”
“不管再想逃避,有些事總是要面對的,是吧?”
漂亮的大小姐扯出了個笑容來,極淡,卻并不苦情。
對視須臾,尤辰星也回了她一個笑,和沈禮的謙遜溫暖不同,這個笑雖然冷清,但帶着別樣的通透和理解。
是的,雲宛想,尤辰星是理解她的。
下午尤辰星去了一趟唐幸遠房親戚家,問過捐款,得到的回答并不能讓她滿意。
親戚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只說唐幸想捐。
至于這麽多,他們也不知道,只是在中間幫唐幸聯系了下學校的負責人而已。
尤辰星有一點沒想錯,唐幸回不來,找親戚幫忙,也是給了錢的。
不多,但對于她也不算少了,一萬塊。
親戚滿意,自作主張幫唐幸宣傳,傳到尤辰星二嬸那兒,最後到了她的耳朵裏。
“她沒說哪來的錢嗎,工作賺了,又或者有了什麽機遇?”尤辰星這樣問。
“這哪能和我們說啊,除了最後一次給了我們個大紅包,壓根就沒提過錢的事,錢都是她和學校的人對接的,我們就幫忙跑跑手續,表彰獎狀上也沒寫具體多少啊,今天我們才第一次知道,還以為只是幾萬塊呢,誰能想到……”
“或許是她老公賺了錢吧,最近家庭情況好了,有了什麽新的機遇?”
“不然就是想做點善事,你知道她爸那個病的,想捐錢,不外乎就這麽幾個原因呗。”
唐幸的遠房親戚回答。
尤辰星表情複雜,到底沒忍住,追問了一句。
“你們還不知道,她爸爸已經去世了嗎?”
遠房親戚吃了一驚,見此,尤辰星心裏有了數,關于唐幸離婚的消息想來對方更不會知情了,她也不準備再提。
只待了半個小時,尤辰星就離開了。
“完了?”在車上等的雲宛也驚訝。
“嗯。”尤辰星不欲多言,只點了點頭。
察覺到她情緒有異,雲宛沒有多問。
發動了車,平複了下,尤辰星道:“帶你去個地方,走前也逛逛這兒。”
想了想,補充:“算是我們這兒唯一一個景觀了吧。”
尤辰星帶雲宛去了山頂,山頂有水源。
看着潺潺的溪流,雲宛驚奇,一路上樹也多,因為高海拔緣故,時不時還會飄起霧來,雲宛覺得像是真實的仙境,很稀奇。
尤辰星帶她出來透個氣,這附近平時也沒人,順便把該說的也說了。
安靜走了一段路,見雲宛也看得差不多了,尤辰星開口。
“最開始,其實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哪怕在唐幸到上京的時候,我也真是一點都……都沒有想過,會變成現在這幅鬼樣子!”
“我和沈禮因為高中分化成了alpha,有了國家的補貼,就一路跟着國家的安排計劃讀着書在,唐幸……唐幸是我們共同的朋友,一起長大的,是個beta,沒有分化,就留在了這兒。”
三個人,高中之後,去了不同的地方,命運的軌跡在那一刻,也悄然改變了。
“我爺爺在我高中的時候就去世了,上大學的路費我高中學校補貼了些,去了上京,成年後國家的津貼就直接打到我賬戶上了,當時年輕,想快點和我二叔二嬸一家劃清關系,每個月都按約定彙一筆錢過去,只留下自己生活所需。”
“我們的補貼高,我進了培訓特殊軍種的學院之後,補貼又升了一些,除去……除去有一次特殊情況,其他時候我都還好,不怎麽差錢。”
“沈禮知道我家的事,她選的專業有時間去勤工儉學,得到的學校津貼工資,大半都補給了我。”
雲宛知道。
以前或許還不清楚,但是夢見了和沈禮當時說勤工儉學的對話。
醒來,沈禮的那個朋友,除了尤辰星不作他想。
雲宛點頭,“她一直是個很熱情的人,對朋友也好。”
“是啊。”提起這個,尤辰星也是緘默了一霎,承認道,“不管你們之間如何,她從沒有對不起過我,甚至,她也算是有恩于我的。”
傷感不過須臾,尤辰星極快用話題帶過了。
“你們畢業就結了婚,結婚前,她還回過老家一趟,我沒有。”
“當時因為我的分配問題,學院想了很久,國安局強勢地把我要了過去。”
“入職之後,當時也想着幹出點什麽吧,國外的任務別人一問,我就答應了。”
其實是早上得知她們準備結婚,下午就答應了出國。
尤辰星忘了當初的心情,即便她不是個愛情至上的人,但是……總歸覺得留在上京別扭,想着,出去經歷點兒事,都比在上京不尴不尬的要好。
她那次沒有回老家,就錯過了很多細節,也為後來的悲劇,埋下了伏筆。
“參加完你們婚禮之後走的,在國外待了四年,兩年前才回來,這些你都知道的。”
“唐幸其實……其實在沈禮和你結婚的時候,家裏就不算太好了,她爸查出來了大問題,可以做手術,但即便做了手術,預後也很不好,醫生只給了三年的預後,那段時間,她其實是缺錢的……”
“有些事禁不起回想,一回想就覺得,唐幸對沈禮的感覺,自己早該清楚的,可能高中前一直受生活所困?總之在情情愛愛的方面,我小時候不大開竅……”
所以尤辰星也沒有察覺,從小一起長大的三個人,其中一個,對另一個有了好感。
而後這種好感變成暗戀,再在沈禮決定和雲宛結婚之後,變成了某種遺憾。
細想起來,當時沈禮已經有錢了,但是唐父剛檢測出來問題,唐家也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唐幸就憋着一口氣,只祝福沈禮,絕口不提自己家裏的困境,便也錯過了求助的最佳時機。
再往後,就都是遺憾了。
“你們結婚後,沈禮的父母也遷去了上京,基本和村子裏沒什麽聯系了。”
“也沒回來辦過婚禮,老家的人都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
“等唐幸很困頓,想找沈禮的時候,她反而找不到了。”
“我又在國外,所有通訊都是屏蔽的狀态,唐幸必須通過國安局找我,但是沈禮回去也沒有和老家的人說過,我在國安局工作。”
就這樣,等唐幸真正的山窮水盡,需要用錢的時候,去上京一趟,找沈禮找不到,找她也找不到……
沈禮結婚前,唐幸因為難過所以沒留對方的手機號,誰能想到,竟然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她爸爸最後做了手術嗎?”雲宛問。
“做了。”
長睫輕垂,尤辰星聲音很輕,“她嫁人的彩禮錢湊的。”
雲宛失語。
尤辰星不止一次想過,如果當初她回去一趟,如果當初唐幸在沈禮回老家的時候,留了對方的電話號碼,又或許,哪怕只是問對方現在的單位是哪兒,會不會,所有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但是現實之所被稱為現實,就是因為,沒有如果。
人生的分岔路,選定了就定了,沒有回頭路的。
從此後,不論是康莊大道,還是荊棘逆旅,都得自己走下去。
唐幸确實也走下去了,咬着牙,硬撐着,把自己賣了籌到了錢。
老公愛酗酒,喜歡打人,家暴她,她也忍了……
她不得不忍。
但是忍耐,顯然并不能帶來幸福。
“做了手術,她爸又撐了一段時間,經常去醫院,藥也是一直吃着的,兩年後複發撒手人寰……她媽不是個堅強的人,傷心過度,暴瘦……最後也跟着她爸去了……”
“她和她前夫沒有小孩,又因為父母看病,欠了婆家不少錢,她……”
“總之,沈禮見到她的時候,狀态很不好。”
“而且,沈禮後面和我說,唐幸可能不想活下去了,之前她一直覺得前夫會改,但是她父母去世之後,有次那個男人喝了酒,不僅打她,仗着她娘家沒人為她說話撐腰了,還把她臉劃了……”
雲宛眼睛圓睜了一霎。
尤辰星抿了抿唇,繼續道,“沈禮說,打包唐幸行李的時候,在她行李理不僅發現開了鋒的長刀,還發現了她陸陸續續購買的,大量頭孢……”
“她前夫愛酗酒,頭孢不是近期買的。”
頭孢加酒精,會導致雙硫侖樣反應,致死率在50%以上。
“沈禮遇到唐幸的時候,認出來後,唐幸轉頭就跑,沈禮還找了她一段時間,她就躲着……”
“我們事後分析,她當時應該已經有了計劃,并不想讓沈禮看到她那麽落魄的同時,也不想放過她前夫。”
唐幸當時,恐怕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她欠婆家的錢是我和沈禮一起出的,離婚也是沈禮幫她操持的,她前夫欺軟怕硬,剛開始還想訛我們,我讓沈禮打了他兩頓,挑那些輕傷又痛的地方下死手,老實了。”
“唐幸的情緒很不穩定,沈禮在中間做了大量的安撫工作,我當時剛離開上京出短差,沈禮有解決不了的會給我打電話……總之,雖然艱難,到底把唐幸帶離了那個地方,帶到了上京……”
“回想起來,可能也就是這段時間,讓唐幸對沈禮滋生出了其他的念頭吧。”
“她太苦了,沈禮出現得也太恰好了。”
想到什麽,尤辰星閉目一瞬,嘆氣。
“其實回上京後,從一些細節我也感覺出來了不對,但是以為唐幸是需要親人,沒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比如,沈禮不是沒有請唐幸去過她家,去見雲宛,唐幸十分的抵觸。
她說是不想打擾沈禮的生活,不想讓人知道沈禮有她這種朋友,怕給沈禮丢臉,話乍一聽覺得沒什麽問題,但是往深了想,朋友怎麽可能丢沈禮的臉,她又不是沈禮對象……
還有,唐幸總是找沈禮過去,拐彎抹角地想和沈禮待在一起,白天也就算了,總是中午打電話,問能不能一起吃晚飯……
“或許,她最初也沒有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
最開始,唐幸還是很克制的。
尤辰星一直覺得不妥,覺得就算她們小時候再好,唐幸經歷再慘,但沈禮畢竟是個有家庭的人了,太親密了總歸不對,不論出于什麽角度考慮,總歸是該避嫌的。
她也提醒過沈禮,但是……
尤辰星沒有把這些說出來讓雲宛傷心,只道,“年節之後的一天,沈禮在單位被灌了些酒,你那天去了周定夏天家,晚上唐幸又給沈禮打電話……”
“那天晚上,沈禮和唐幸說,她們意外發生了關系。”
發生了關系,還都對她守口如瓶,都沒和她說過。
可能兩個人也都覺得,只是一次意外,忘掉就罷了,後續沈禮去唐幸那兒也不如之前勤快了,尤辰星還以為沈禮轉過來了彎兒來,避諱了,誰能想到,是發生了事,才……
“再後來,就是唐幸懷孕,沈禮知道這件事包不住了,找了我。”
“整體就是這麽個順序。”
“從開始到結束,我期間回過一次上京,但是是因為任務,也沒空見唐幸,就又去了外地,最後真正光明正大的正式回來了,工作還沒交接完,沈禮就和我說唐幸懷孕了……”
“我從一開始就主張打掉。”
雲宛瞳孔收縮一瞬,沒想到尤辰星說出這種話,印象中,尤辰星也是喜歡小孩的,比如小螢,尤辰星對她就……
迎着雲宛視線,尤辰星唇角翹起,露出個自嘲的笑容來。
“你不用那樣看着我,不全是因為你。”
頓了頓,尤辰星道,“我是覺得,沈禮又不喜歡唐幸,也不想和你離婚,唐幸又沒有穩定的收入,又是……又是這種情況下懷的孕,不管如何,這個小孩肯定不會太幸福的。”
“也有自己的原因吧,我受夠了破碎的家庭,也不想別人再經歷了。”
“小孩是無辜的嘛,他們也不能選擇父母。”
至此,前因後果就全部說完了。
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雲宛靜靜消化她聽到的所有。
再并肩走過一段路,雲宛問了自己第一個,也是最關心的問題。
“連你都反對,那最後,為什麽留下了孩子?”
尤辰星輕出口氣,“唐幸堅持留下,求沈禮。”
雲宛長睫顫動,聲音也有些發飄,強忍着情緒又問,“那她求沈禮,沈禮就答應了留下孩子嗎?”
雲宛的執着,尤辰星懂。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不管最後如何,這一切都還可以用意外解釋。
有了這個孩子,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有了這個孩子,這一切,就不僅僅是一場意外了。
尤辰星看向雲宛,視線中帶着的情緒,雲宛奇異的看懂了。
強忍着難受,雲宛聲音都在顫抖,“你別這樣看着我,我……我不喜歡被人可憐……”
“沒可憐你。”尤辰星伸手,輕輕幫雲宛撥了撥耳際被山風吹亂的頭發,聲音難得的溫柔,“心疼你來着。”
雲宛聞言背脊輕顫,緊皺着眉頭,到底忍住了眼淚。
尤辰星:“沈禮是這麽和我說的,她說,唐幸求她,說肚子裏的孩子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她不要求她對孩子負責,只求她,讓她生下來。”
“說,自己只有這麽一個親人了。”
雲宛眼眶深紅,“所以,她就答應了?”
尤辰星低了低頭,“對不起,我盡力勸過了。”
何止盡力,最後鬧得來,尤辰星都不想看到她們兩個。
雲宛背脊不住的輕顫,半晌,到底沒忍住委屈,別過了頭去,緊緊的抿着唇。
再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你不用說對不起。”
“不……不是你的問題……”
尤辰星不忍,輕聲道,“如果難受,你就哭出來吧,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哭。”
雲宛死死咬唇,搖頭,倔強道,“不哭。”
怕尤辰星誤會,沙啞着嗓子又加了句,“不想哭,哭夠了。”
沈禮讓她受夠了委屈,而她也受夠了為對方難受,她不想再難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都沒有再挪動半步,就站在溪流邊上,雲宛垂着頭,尤辰星将雲宛看着。
等山風吹散開自己委屈的情緒,雲宛又恢複了一些平和。
緊緊閉目,“唐幸的遭遇是很可憐,我不知道說什麽。”
“但是,但是既然沈禮同意了她留下孩子……”
聲音數次停頓,“沈禮做出了她的選擇,我知道了。”
尤辰星垂目,再次嘆氣。
又一陣安靜後,雲宛輕輕叫道,“尤辰星……”
聲音裏委屈極了,眼眶深紅,招人心疼。
“嗯。”尤辰星應。
“不管我和你如何,你都會好好辦我爸的案子是吧?”
“是。”眼眉堅定,這點尤辰星還是能保證的。
雲宛輕輕點了點頭。
這一刻,做出了個決定。
須臾,又叫了一聲,“尤辰星。”
揚着一張瓷白的小臉,将女人看着,擠出個艱難的笑來,好像真的在問她一樣。
“你覺得,我回去把婚離了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