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奢侈品
第10章奢侈品
被精心護理過的美甲亮晶晶，此刻随着那纖弱指節陷入尤辰星肩頭皮膚，帶來細微的刺痛感。
眼前雲宛外貌并沒有變，尤辰星垂目将人觑着，汗濕的額角，蒼白嘴唇，還有華麗禮服下那過于瘦削的身段，都構成了美人柔弱的易碎感。
美好，卻十分需要被保護。
但眼下雲宛整個人姿态所呈現出來的氣場，卻和她樣貌的觀感截然相反。
那雙眼堅定，內裏蘊着的，是趾高氣昂，是盛氣淩人，甚至……
尤辰星甚至感覺到自己在那雙漂亮的眸子裏宛如一顆塵埃，不值一提……
這感覺自畢業後多年不曾有過，體感微妙。
而上京世家勢力盤根錯節，雲宛能說出這樣的話，自然有她能說出這話的底氣。
如果她什麽都不在乎了，殊死一搏……
這種來自世家毀滅式的報複，不止尤辰星，她想，上京沒幾個人能拍胸脯說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的。
尤辰星知道自己此時該說些什麽，或者作出回應，但是面前高高在上的雲宛和記憶深處的奇妙重合了，看着這樣的omega，尤辰星心底劃過一絲久違的熟悉。
對視裏，過往記憶的碎片拼湊，完善……
然而對峙之下，另一位當事人的心情卻和尤辰星的截然不同，是純粹的憤怒。
為了雲父的事情，雲宛已經奔波了一周，什麽結果都沒有就不說了，往往去找了人，還被話裏話外的推拒擠兌，想她雲大小姐，何曾受過這種冷眼……
這麽一周，別的不說，世态炎涼四個字，雲宛算是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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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每天都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堅強一些，但人又不是石頭，雲宛心裏怎麽可能沒有負面情緒。
而這裏面最多的，就是對自己弱小的痛恨和自責。
昨晚這種情緒因為沈禮的一通電話，達到了頂峰。
沈禮沒說什麽刺激她的話，相反的，在雲宛最近連連的敷衍下，沈禮也沒有一點懷疑。
沈禮昨晚，好好地安慰了雲宛一通，和以前一樣溫柔、包容，仿佛還是雲宛曾經認識的，深愛的那個人，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怎麽可能沒有變化？
雲宛的心已經随着眼見的事實，和白紙黑字的記錄崩碎了……
沈禮對她越是好，越是和以前一樣，雲宛私下就越是無法與自我和解……
無法原諒已知的真相……
無法讓婚姻添加在她身上的傷痕自愈……
因此到了深夜裏，種種情緒作祟，雲宛便也越發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個笑話。
愛人背叛她，美滿婚姻不過是一紙謊言……
而想當年她什麽追求者沒有，世家名流alpha排着隊追她，父親出事之後，她挑的這個卻一點也幫不上……
她就是個笑話。
今天被鐘教授拒絕，不給一點餘地要趕走她，好不容易碰到尤辰星……卻也是個來者不善的……
且這個人還是給予她最深刻痛苦那人的發小。
就算短期內感情無法徹底割舍，雲宛對沈禮尚做不到狠絕，但尤辰星算是什麽，她一個平民分化的alpha，她憑什麽……
她雲宛再落魄，那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種種情緒壓抑到極致，便徹底爆發了。
甚至不只是痛恨尤辰星對自己接連的羞辱，連帶着沈禮的份兒，怒火一起傾瀉出來……
那些被她苦苦壓抑的陰暗，那些深夜裏輾轉反側的質問，那些……太過委屈而無法得到平衡的心緒……
憑什麽啊……
憑什麽她要遭受并且忍耐這些，憑什麽，是她受到傷害……
所有的不忿，于這一刻宣洩而出，氣勢如虹。
不知道四目相對多久，雲宛胸膛起起伏伏，身體輕顫。
先有動作的是尤辰星，她虛虛的握住雲宛手腕，将那纖細指節推開了一段距離，平靜道，“小心指甲劈了。”
在雲宛不可思議的眼神裏，尤辰星第二句才回歸重點，女人想了想，只道。
“如果你有這個本事。”
口吻是平平的敘述，落在雲宛耳朵裏，卻無異于挑釁。
雲宛聲音都拔高：“你是覺得我辦不到？”
“不，我知道你可以……但是……”
尤辰星和雲宛深深對視，看着這朵姿态高傲的玫瑰，情不自禁微微傾身拉近距離，揭破事實道，“你現在需要我。”
“甚至，這件事能真正幫到你的，應該也只有我。”
還是陳述句。
一點疑問都沒有。
且就這兩句話，死死地将雲宛唯一的軟肋拿捏住。
實在是……雲宛咬牙，恨恨瞪着尤辰星，實在是可惡。
太可惡。
雲宛聲音從牙縫裏蹦出來，終是忍不住，徹底撕破臉道，“可我是沈禮的對象！如果我記的沒錯，你們不僅是一起長大的，你小時候還受過沈家頗多照拂吧？！”
這話一出，尤辰星終于有了點正常的反應。
女人眼睫下覆，又拉開距離站直了，并不避諱道，“這些都沒錯。”
甚至把雲宛的潛臺詞也說了出來，“她确實是我發小和老朋友。”
“那你……”
就在雲宛想劈頭蓋臉罵過去時，尤辰星又擡起了眼睫，驀的視線直撞那雙淺眸，雲宛一窒，腦子裏卻劃過了一個不可思議，甚至卑劣的揣測……
如果她是沈禮對象，尤辰星還敢這樣，要麽是壓根不在乎和沈禮關系怎麽樣，要麽……要麽就是，在她面前，沈禮在尤辰星面前，言行并沒有給予雲宛應有的尊重……
是了，沈禮在外面連孩子都有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活在一個人滿口的謊言之下，雲宛不寒而栗……
但是，更讓她絕望的是，她并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
甚至，這應當才是真實！
尤辰星有變`态的癖好，而她敢大膽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的朋友，她一起長大的發小，壓根就沒把自己當回事，沈禮壓根就……
那這樣的自己，在尤辰星眼裏，不管怎樣對待，自然不會影響到兩人的關系。
反正，她之于沈禮無足輕重……
這個認知狠狠地沖擊雲宛最後的防線，讓她腦子空白的同時，身體都不禁晃了晃。
尤辰星拽着她手扶住了她，“小心。”
雲宛雙眼都失了焦。
她無法想象，無法，無法思考……
為什麽，就算不愛了，可她這麽多年從未愧對于沈禮，甚至婚後她家都是厚待沈禮的……
出`軌還不夠嗎，還要在朋友面前輕視糟`踐她，可惡，簡直，簡直無法原諒！
太可惡，太……
雲宛就這樣睜着眼睛，眼角流出了一滴淚來，像是玫瑰上沾染了一顆露珠，絲毫不影響她的同時，還呈現出了一種破碎的美。
雲宛深深閉目。
很是有幾秒的絕對安靜，尤辰星喉頭滑動，剛想說什麽，雲宛驟然擡手，手舉得很高，尤辰星覺得按她的脾氣，該是要打上自己一耳光，來消解怒氣和……
然而下一刻，那手略過她臉，緩慢，但不容置喙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含淚的雙眼再睜開，黯淡燈光下濕漉漉的瞳孔，溫柔得尤辰星心髒收縮。
指節似輕輕摩拭般動了動……
雲宛陡然承認道，“你說得沒錯，我需要你……”
而和這種脆弱情态相反的，是雲宛心底再難壓抑的恨，她想，如果沈禮這樣對她，那她為什麽不能以同樣的方式報複沈禮？
她深深看着尤辰星，在這種念頭的驅使下，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甚至比起二十出頭的小女生，盛放得更為絢爛……
雲宛聽見自己聲音柔弱蠱惑道。
“可我很貴，就怕尤處長你，要不起……”
既然尤辰星想玩`弄她，沈禮深深傷害她，那她為什麽不能跟着逢場作戲？
等父親的事情利用完尤辰星，再将這不齒的關系捅到沈禮那裏去……就算是再好的朋友，被外人綠和被發小綠的感覺，雲宛想，應該是很不一樣的……
無關愛恨，單純就從alpha的面子來說，這體驗應該非常窩心……
她為什麽不能以牙還牙，讓沈禮和尤辰星狗咬狗？
她可以呀。
她完全能夠設計一場最極致的報複，讓這蛇鼠一窩，各自付出各自的代價……
想着她還沒有揭開的底牌，雲宛再度确定——
她可以。
短暫的沉默後，尤辰星伸手扣住了雲宛的指節，問她，“有多貴？”
聲音不自然的沙啞，帶着alpha對omega的本能追逐。
雲宛想了想，面上微笑，眼神卻冷透，“說不定，要你粉身碎骨，萬劫不複呢？”
面對這狂妄的威脅，尤辰星只眨了眨眼。
無他，只是自知雲宛之于她，從來都是奢侈品罷了。
以前夠不着，現在……不過妄念發芽，再壓抑不住……
下一瞬，雲宛臉上笑容消失，“不過現在，我就想知道，為什麽鐘教授會拒絕幫我。”
言語交鋒進行到這裏，雲宛終于開出了自己的第一個條件。
她說的輕松，但是并不好相與，要辦成，那首先要去找鐘教授，還要讓鐘教授正視自己一直回避的問題，甚至，最終要說出心裏顧忌的理由……
典型的得罪人又不讨好。
雲宛在刁難她。
面對這個條件，尤辰星卻沒說話，反而伸手去拿臺面上另一杯水，遞給雲宛……
雲宛眼含戒備。
尤辰星一句話讓她接過了水杯，“不收拾好自己，怎麽出去見人？”
意識到什麽，雲宛極快的清理了自己。
等她妝都補完，尤辰星向外走去，對她招手道，“跟着我。”
雲宛不信邪，立刻跟了上去。
到走廊上，聽着背後噠噠的緩慢腳步聲，尤辰星到底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這事是不好辦。
但同時，開了條件，往往也就意味着，談判開幕——
她所想的，能商量了。
而對于談判，尤辰星不得不說，自己很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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