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所謂蘇蘇
19.*型重生文
“陸鼎天他……怎會這樣?”黎原實在無法想象,這個十足的老人,就是當初那個在西餐廳意氣飛揚英俊潇灑,被安德烈狠狠壓制,卻依然驕傲的男人,“只是十幾天,怎麽就……這麽蒼老?”
一瞬間,黎原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好幾十年的記憶,物是人非的荒謬感在心頭不斷發酵。
陸鼎天還在結界外繼續昏迷着,對兩人的讨論一無所知。
安德烈看着陸鼎天,眼中無喜無悲:“重生後遺症。”
“重生後遺症?”
“他本就經歷過兩世,實際上的年齡并不是如現在所見。若是僥幸逃脫了亡靈界的追捕倒是還好,若是沒有,時間神的手下在找到他之後,自然會千百倍的報複回去。不過……”安德烈走近床邊,将手放在陸鼎天紮有針頭的手上,一點點摸索着他的皮膚,陷入了沉思。
“有什麽問題嗎?”黎原關切地問道。
安德烈搖搖頭:“時間神雖然身處亡靈界,但實際而言,并不能算亡靈界之神。上一次與陸鼎天對峙,我曾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氣息,方才接觸,這種氣息越來越明顯了。”
黎原想起上次見面之時,安德烈狀似不經意的在領帶上的一碰,覺得有點懂,卻又有更多的疑惑:“氣息?”
“嗯。是光明界的。可是時間神怎麽可能和光明界合作呢?”安德烈看着牆壁,腦子裏思索不止,只覺得有什麽東西被自己所遺漏了。
亡靈暴動……亡靈擾亂人間界……光明界……
正在想着,不經意地擡眼,安德烈看見黎原定定的盯着自己,眼睛裏有擔心,心下一軟,揉揉黎原的腦袋:“我不該給你講這麽多的。你看,你還什麽都不懂呢。”
安德烈只是随口一提,本意是想安慰黎原,卻見黎原的眼神略略暗了下去:“怎麽了?”
“不,沒什麽。我……”黎原深吸了一口氣,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是不是該去收割陸鼎天了?”
“怎麽突然改主意了?不是一開始還不願意嗎?”安德烈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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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原做着鬼臉:“我一向聽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安德烈只是随口一說,黎原卻在那一剎那,覺得內心翻江倒海,有什麽情緒泛着酸澀的泡沫,從胸口直往上湧着。那一刻,他是無比的懊悔,自己什麽都不懂。
一直以來,安德烈保護着他,陪伴着他,也一直推着他前進。雖然相遇莫名其妙,雖然過程相互吐槽,但安德烈的真誠卻是真的,是無論如何不能被抹殺的。
自己的一切,安德烈都了如指掌。不說別的,他有很多次路過客廳,他都瞥見他在一遍遍地聽着自己的音樂主頁——而這些,安德烈從來都不提。
黎原的內心是感激的,他也想有所回報,也想讓安德烈得到自己的幫助。
任何關系都不能只是單向的付出。
可是,他還什麽都不懂,他也的确什麽都不懂。而且也許他這麽個凡人,永遠也不可能懂。
在這一剎那,黎原無比清楚的意識到,他其實根本不懂安德烈。
安德烈沒有看出黎原的郁悶。又揉了揉他的腦袋,說:“現在還不到時候。”
“不到時候?”黎原把想法扔到一邊,感覺到安德烈握住了自己的手。
下一秒,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病房裏,與環境融為了一體。
門口似乎有松動的聲音,有什麽人,正在緩慢地将門打開。
之前一直陷入昏迷的陸鼎天似乎有所感覺,如同屍體般僵硬的身體發出了微微的顫動,右手的指尖也開始抖動。
黎原屏住呼吸,走到房間的角落,和身邊的安德烈一起看着接下來的畫面。
門打開了一個縫隙,正好能夠讓一個人進去。門外的光芒透了進來,那個黑色的人影很快就跻身而入,并回身立刻關上了門。
光芒霎時消失了。與此同時,陸鼎天在經歷幾次掙紮之後,終于睜開了眼睛。
看清來人,陸鼎天的眼裏被憤怒所寫滿。他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氧氣罩所困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唔唔”聲。
旁邊的儀器上,陸鼎天的各項指标如沸騰般,正在瘋狂地波動。
是蘇蘇。
蘇蘇穿着一條黑色長裙,手臂上裹着黑紗,頭上還戴着黑紗。她的眼睛在夜色中很暗,但精心裝飾過的妝容卻顯得很亮。黑暗的房間裏,烈焰紅唇微張,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蘇蘇走到陸鼎天的面前,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瘋狂地掙紮,突地爆發了一聲輕笑:“你真是可憐。”
“怎麽?想罵我?行,我讓你罵個痛快。”蘇蘇湊近,将氧氣罩摘下來,放到了一邊。她的動作輕柔,就像是對待情人般小心翼翼。
陸鼎天大口地呼吸着空氣。等到緩過來,他開口問道:“你來幹什麽?”
“來落井下石。”蘇蘇站直身子,摸着自己塗着蔻丹的指甲,心不在焉。
陸鼎天冷笑:“我雖然保外就醫,但也是可以控告你危害嫌疑人的。”
“随便你。”蘇蘇滿不在乎地說。
看着這個自己曾經用生命愛過的女子,陸鼎天覺得自己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之前滿腦子的質問一下子都停歇了。他看着這個一襲黑衣的女子,突然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懂她。
內心深處的疼痛還在蔓延,陸鼎天慘然道:“那天把我抓走的人,是你布置的吧?”
“我?我哪有那個能量?”蘇蘇清嗤一聲,“雖然我真的很想親手把你送進監獄。我告訴你,”蘇蘇突然湊近陸鼎天,将自己的額頭頂在陸鼎天的額頭上,吐氣如蘭:“從認識開始,我看到你的每一刻,都覺得無比惡心。”
陸鼎天将頭撇開,不想去看蘇蘇充滿嫌惡的眼睛:“我對你不薄。”
蘇蘇直起身,笑得張狂,用毫不掩飾的憤怒看着陸鼎天:“是,你對我不薄。可是這些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你對我不薄,可是你毀了文家!你還讓他死了!”
“文少爺他那麽一個驕傲的人,居然死在了獄中!你知不知道,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被活活打死的!”
“陸先生,他與你兄弟一場,從未負過你,可是你居然讓他死了!讓他死了!你怎麽不去死啊——!”
陸鼎天看着面前幾乎瘋狂的蘇蘇,張了張嘴,想要為自己解釋,卻又一次失了聲。
他想要告訴她,文綱會在今後負他,将他給徹底毀滅。可剛要出口,他才恍然想起,那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一世的文綱,還沒有欺騙他,也從來沒有對不起他,甚至還在他被趕出去後,為他找好了房子,墊付了一年的房租,還幫自己在文氏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工作。
然而他心心念念上一世,毫不留情地将文綱推入了深淵。
陸鼎天覺得一陣荒謬,上一世與這一世仿佛重合,又仿佛迥然不同。
良久,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和文綱……到底是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蘇蘇已經平複了下來。在聽到“文綱”的一剎那,她的眼睛溫柔了一瞬,随即又恢複了冷漠。蘇蘇自嘲地笑:“沒有關系。”
“我只是他的一個……永遠沒人知道的追求者罷了。”
“我家境貧寒,若是沒有文氏集團的資助,是永遠不可能繼續讀書,上了大學,甚至發展到現在的。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我進入娛樂圈,其實并非是因為熱愛,只是為了能夠盡快掙到更多的錢,以報答少爺的恩情罷了。如今的我,掙到了錢,卻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蘇蘇的聲音越來越低,陸鼎天卻覺得自己的內心被撕開了一個血淋淋的口子。他無法呼吸,他無法流淚。他看着蘇蘇,聲音嘶啞:“那我呢?”
“我對你這麽好這麽好……”
“你對我好?”蘇蘇冷笑,擡手就是一巴掌,将陸鼎天的臉狠狠抽到一邊,“你冷血無情,表面言笑晏晏,實則盤算害人。文少爺、崔家,那麽多的人,你毫不留情地就把它們毀滅了,那我呢?我這個戲子,又憑什麽例外呢?”
“你真虛僞得讓我惡心。”
不願意再看陸鼎天哪怕一眼,蘇蘇轉身離開。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蘇蘇突然停了下來。她看着病房的門,微微側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你給我的錢,我全都捐出去了。我現在也已經退出了娛樂圈,明天将會回到故鄉。你我二人,就此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真的不懂你,文少爺對你是……真好。”
“算了,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
随着最後一個字脫口,蘇蘇推開門,毫不猶豫地離開,從頭至尾,沒有看病床上的陸鼎天一眼。
陸鼎天看着天花板,眼前一片虛無,腦中的世界不斷旋轉。那些害過他,最後也被他所害的臉不停浮現,将他裹挾其中。蘇蘇的臉出現了一瞬,卻也只是一瞬。
畫面終于停止,最終定格的,卻是文綱的臉。
文綱的确對他好,從小就對他好。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上一世他也不會如此信任他。但他确實最後毀滅了他。
可是蘇蘇呢?上一世,蘇蘇為他付出了一切。他以為蘇蘇的愛是超越時空的,他對她無比信任,沒有任何懷疑,可是這一世為什麽完全不同呢?
所以究竟是哪裏發生錯誤了呢?
“是你錯了。”
耳畔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晚風吹動了窗簾,銀發黑袍的男子牽着一名中國少年,舉着象征着死亡的鐮刀,從黑暗中緩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