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曲終了10看着他的姑娘被另外一個……
第80章一曲終了10看着他的姑娘被另外一個……
沒買到坐票, 方清源是從北京站到上海的,站了五個半小時。身上只有一個小包,裏面裝着剛拿到手的獎杯和證書。
車廂裏很暖和, 很安靜,沒有煙味。
他看着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心緒難平。
不由得想起踏出雲滇求學那年, 市裏連個車站都沒有, 在登上火車前要坐好久好久的汽車, 他從家裏帶了很多行李, 小到口杯大到棉被,用一條扁擔扛在肩上, 錄取證書貼身縫在內衣裏。
為了省錢買的是站票, 從雲滇一路站到北京。
累了, 就在地上鋪張紙坐一會兒,那個年代車廂連接處的位置也是很寶貴的,有很多人買站票,也有很多人抽煙、大聲交談, 方清源記得那時的自己,默默在角落裏捧着一本書, 餓了就接點熱水配幹糧,路很遠, 等到站時, 他背完了一本英文詞典。
那一年, 他沒有回家。
盡管拿着獎學金, 但他舍不得用這筆錢買車票,他利用一切課餘時間打工賺生活費,提前準備了四六八級, 他知道自己是要出國的。
第二年,他回家過年,給學校裝了一臺淨水器。
在從雲滇到北京的火車上,看完了大三的課本。
後來兩年他都沒有回家,每月寄一封家書,随信有幾百塊錢,讓父親給上不起學的娃娃交學費。
出國後,回家成為一件很難的事,每一次回到紅尖鎮,看到父親,都會發現他比上一次見面老了許多。
卻總是開心的,說今年學校有幾個娃娃,哪些娃娃學習好,哪些娃娃因為他的資助考上了好中學。
他們父子倆,說的總是學校的事,唯一一次例外,是他提出要帶父親去北京看升旗。
因為怕再不去,父親就老得走不了那麽遠的路了。
方清源默默撫了撫包裏堅硬的獎杯,壓下眼中的熱意。
他仰頭從小小的窗戶看天,天還亮着,還沒有星星。
...
雲潆天天都在盼雪,她已經把冰箱冷凍室騰出了一個很大的位置用來放雪人,還準備好了小圍巾小芝麻小胡蘿蔔嘴巴,但可惜,直到方清源踏上上海的土地,這個城市依然沒有下雪。
倒是冷的夠嗆,這股冷是順着腳底爬進骨頭縫裏的冷,與北京的幹冷很不一樣。
但方清源不覺得冷。
天早就黑了,他順着人潮走出高鐵站。
黃陽陽快入夜時打電話來,話說得很明白:“丁少爺回來了,約火鍋,他讓我喊你。”
“不去。”小姑娘一身粉紅色毛茸茸睡衣,不感興趣地躺在沙發上。她一早眼皮跳,也不知是好事壞事,
“桃子。”黃總笑起來,“還是去吧,別和吃的過不去,吃完咱就撤,也好久沒見了,你再不管管他不知道要鬧出什麽笑話,丁叔叔把電話都打我這兒了,丁千一從小聽你話,你說比我有用。”
雲潆聽了,點點頭:“行,那就去吧。”
從小的情分,她說什麽也不能不管丁千一。
可她壓根想不到,這一去就鬧大了。
丁千一包了個大包廂吃火鍋,邊吃還能邊唱歌,房間裏暗暗的,氣氛格外好。他穿西裝站在門口迎客,瞧着像是辦喜事的新郎,雲潆真覺得他病得不輕,打過招呼就往裏竄,掃一眼就知道他把所有朋友都喊來了。
就連那麽忙的單影後都在場,坐在沙發上朝小姑娘招手。
“你怎麽在這裏!”雲潆瞪圓眼。
影後指指門口傻子:“非要我給他接風。”
這頓飯吃的其實很高興,朋友們聊着天,喝着酒,外頭寒風呼嘯,屋裏卻溫暖惬意。
歌唱到最後都膩了,幹脆調到衛視看連續劇,雲潆乜丁少爺一眼,丁千一乖覺極了,咧嘴笑,給她又倒了半杯酒。
小姑娘窩在黃陽陽和單貝貝中間,邊喝酒邊一次次刷朋友圈,都這個點了,方清源還沒有發他的每日一圈。
“我想回家了。”她嘀咕着。
黃陽陽點點頭:“我看珍妮喝酒了,你晚上睡我家吧。”
軟兮兮的女孩軟兮兮地笑:“恩恩。”
黃總揉她腦袋,自然想得到,她還想喝。
于是黃總開始叫東西,到家正好送來。
單貝貝一手拎三人的包,要找丁千一打聲招呼,看了一圈發現他不在。
下一秒,包廂的燈滅了。
有人笑着喊:“我們一級電工去哪了?回來修一下啊!”
下一秒,門開了,丁千一捧着一束超級大的玫瑰花站在那,全屋子的朋友們都亮起了手機的小燈泡。
于是房間裏是很明亮的。
接着,有人拉響了彩帶,砰砰兩聲,叫雲潆吓了一跳,縮在黃陽陽身後。
這一屋子人,只有小姐妹三個被蒙在鼓裏。
有人笑着:“丁丁,上!”
丁千一灼灼看着雲潆,上前來,把花塞給她。
玫瑰味太濃了,雲潆打了個噴嚏。
不知是誰碰到遙控器,轉到新聞臺,在重播今日新聞,畫面上出現北京那個莊嚴的大禮堂,現場有很多站崗軍人,有很多記者,有很多了不起的人。
下一幀,畫面上出現了方清源的臉。
雲潆驀地瞪大了眼。
看他穿着他從沒穿過的西裝領帶,胸口別着黨章,站在國旗下,接過一座沉甸甸的獎杯。
他的身後是小巴,是雲潆在實驗基地裏見過的他的組員們。
一共五個人,都是西裝領帶,都捧着獎杯和證書。
臺下,掌聲熱烈。
雲潆怔怔看着電視裏的方清源,看出他的情緒,看他壓下眼中的情緒,露出微笑。
一時間,她也随着他笑開,心口撲通直跳,她終于知道那天晚上他要告訴她什麽,他終于知道他為什麽會那麽高興。
這個小時候吃野菠蘿酸倒牙的男人,終于做到了!
...
“桃桃。”丁千一喚了聲。
雲潆轉來看他,眼已經紅了。
丁千一拿出了厚厚一疊證書,有大有小,什麽顏色都有,全部攤開在她眼前,深情極了:“我做到了,你覺得男人該會的事情我都學會了,以後,我不會讓你哭,只會讓你笑,會一直陪着你,永遠不離開你。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在幻想今天,只是你一直不知道。”
雲潆看着他,看着他身後的大屏幕,畫面轉到采訪室,他是場上的焦點,她能從閃光燈的頻率估計出當時現場有多熱鬧。
方清源這個人,像個隐士,守着雲滇的山,所做的工作看似普通,卻如利刃出鞘,一鳴驚人。
他蹲在地裏砍掉菠蘿樹頂芽的身影與此刻臺上握着話筒有條不紊回答問題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讓雲潆覺得十分驕傲,這是一種從靈魂深處喟嘆的自豪,如果可以,她要告訴全世界,這個叫方清源的男人,是她最愛最愛的人。
太愛他了,太心疼他了,太想見他了。
雲潆根本沒有意識到丁千一已經單膝跪了下來。他一矮身她就能看的更清楚,看她愛的男人不動聲色替主持人引出後面的獲獎者。
即使他走下臺,只有一個背影,閃光燈依然追尋着他。
明天是不是就能見面了?
雲潆緊緊揪着手,即使畫面裏已經不是他了,她還是那樣看着,明天,方清源是不是就能來見我了?
而跪在地上的丁千一拿出一枚鴿子蛋,單貝貝和黃陽陽對一眼,覺得那枚戒指會讓手指很痛,因為太沉了。
“雲潆。”丁千一很正式地喊她的名字,“請你嫁給我!”
朋友們起哄:“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朋友們吹響尖銳的口哨。
屋頂都要掀翻了,雲潆覺得吵,微微蹙起眉心,低頭看那枚鴿子蛋,這才恍然現在是什麽情況。
而這時候,黃陽陽和單貝貝已經反應過來,剛才桃桃一直盯着電視裏的那個男人,是誰。
方清源在大禮堂裏根正苗紅的氣場與那張舉高高照片裏的溫柔神情是有差別的,但架不住那樣出色的眉眼令人過目不忘。
黃陽陽與單貝貝都很震撼,那可是大禮堂!那可是國內最高的領獎臺!
黃總和單影後聽“方清源”這三個字都要聽麻木了。
是,知道他和他的父親做了多麽偉大的事。
是,知道他在農科所工作。
是,知道他養了一只小羊羔,種桃樹種菠蘿種甘蔗……
但特麽沒人告訴她們倆,人家特麽農民伯伯似的在山裏刨地能刨出一座這樣分量的獎杯啊!!!!
任這二位再怎麽見過世面,此時也是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以前覺得丁少爺不錯,青梅竹馬,對桃桃也好,現在……真的不夠看……換做誰都會選電視裏那個。
當然,也不是誰都有勇氣将自己交給一個相逢于微末之時的男人,黃陽陽自認沒有這樣的魄力,單貝貝深知如果是她,在看到方清源種地的那一刻就會徹底清醒。
她們都不是雲潆。
沒有她的無所畏懼,也沒有她的天真浪漫。
這場求婚從一開始就能知道結果,兩個女孩心裏清楚,丁千一自己也是知道的,不過是飛蛾撲火,在故事結束前最後一博。
黃陽陽和單貝貝決定要帶雲潆逃離這尴尬的場面,在計劃逃出去的路線時,他們見鬼般在門口的走廊上,看見了剛才電視裏的人。他比電視裏更潇灑英俊,幾乎貼頭皮的寸頭,小麥的皮膚,深邃的眉眼,現場最高的身高,一身西服,卻拆掉了領帶,随意塞在胸口口袋……明明是滿腹學識的氣質,卻因為過于異域的樣貌和口袋裏不羁的領帶,顯露出大佬般不好惹的感覺。
黃陽陽最先反應,摁着雲潆腦袋往門口扭過去。
這一眼,叫小姑娘先是不敢相信,然後嘴角往下耷拉,癟着嘴巴,眼淚掉下來。
...
下一眼,她看見了他手上拎着的蛋糕盒子,那是紅寶石的奶油蛋糕。
方清源就立在走廊上,看着屋內的氣氛推向最高潮,看着他的姑娘被另外一個男人求婚。他并沒有進來,而是溫柔地看着雲潆,朝她淡淡笑着。
今天上午獲獎時的感慨,從北京到上海這将近六個小時的期盼,去給小姑娘買她最喜歡的奶油蛋糕時的滿心歡喜,在這一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方清源不易察覺地攥了攥手裏的袋子,很害怕。
害怕她答應這樣精心準備的求婚。
這讓他一時竟顯得有些落拓,明明上一刻,他還是電視裏那個年紀輕輕就在自己的領域取得重大突破、在大禮堂裏意氣風發的課題領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