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濺星河11我們這裏最漂亮呢崽悶出……
第29章月濺星河11我們這裏最漂亮呢崽悶出……
一個上午, 小三層的教學樓簡直掀屋頂了,方清源的工作筆記上有條不紊安排好了整個演出流程,但他到底是個男生, 有疏忽的地方,這事彤妹也沒跟她商量,直接在宿舍跟雲潆嘀咕了一會兒, 妥了。
方校長就見他的雲老師從帶來的兩個巨大箱子裏扒拉出其中一個一直沒打開過的, 變魔術一般翻出一個盒子……又一個盒子, 每個盒子基本就是一個小百寶箱, 往兩邊拉開,一層層全堆滿了化妝品……
吳海:“乖乖, 難怪那麽沉, 這都是啥玩意?”
雲老師驕傲地一挺胸:“哼!我就知道用得上!”
雲潆這箱東西真真是把整個演出拔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全校六個班,輪流過來讓雲老師化妝,這是雲潆很認同的一種儀式感,不管這裏是不是很窮, 家裏是不是只有爺爺奶奶,衣服是不是很破, 學習是不是不太好,孩子心裏應該埋下這樣小小的種子, 長大後回憶起來, 不管哭過多少次跌倒過多少次, 都會覺得童年是值得回憶的, 畫面是溫暖的。
心裏會有一個小小的角落,一直快樂着,因為自己小時候被老師畫成猴屁股的樣子太可樂了!
雲潆跟方清源說:“盡管我從小爹不疼媽不愛, 他們都沒有來參加過我的文藝彙演,但我還是會好開心,以後給你看我小時候的照片,我們老師把我畫成屁桃和蠟筆小新結合體,你說老師們到底是怎麽忍住不笑的?我給娃娃們化妝真的好想笑哦!!!”
方清源坐在她身邊,看孩子們乖乖地排隊,既忐忑又害羞,很不好意思地揚起早晨特地洗過的小臉,被雲雲老師柔軟的毛刷拂過臉蛋,拍上香噴噴的粉末,捂着嘴打個噴嚏,再揚起臉,讓雲雲老師描眉毛。
老師的手好軟,有一點點涼,老師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
畫完也都賴着不走,堵在教室裏,最後別的班級進不來,只好磨磨蹭蹭離開。
方清源拿起一支眉筆,瞧着就跟鉛筆似的,他看雲潆給孩子畫眉毛,一會兒筆鋒就鈍了。他撚起一把美工刀,找了張紙鋪在長條凳上,岔開腿,微微彎着腰,默默給她削筆。
照着她的習慣,把筆頭削成扁頭,但筆鋒要尖,他能看出門道,這樣的眉筆畫出來很逼真,一道道跟真毛一樣。
雲潆一開始沒發現,手裏的筆鈍了下意識找刀,有人輕輕碰了碰她,低聲:“這樣行嗎?”
她一看,絕了。
眉筆的筆芯太軟了,她這種專業人士都有削斷的時候,可這人的手那麽巧,托着筆杆,小刀先輕輕除掉外面的木頭,拉出一截足夠長的筆芯,再低頭彎腰,一點一點把圓柱的筆芯變成扁平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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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态足夠放松、氣質足夠沉穩,仿佛再軟的筆在他手裏都能不斷。
他坐到一點襯衣下擺,所以彎腰時整個背部輪廓顯現出來,夏天布料薄薄一層,隐約能辨清肌肉的分布和走向,看起來極有力量感。後領往下扯,露出凸起的後頸骨,那骨頭很粗,看着就很硬,發茬很短很濃密。
雲姑娘礙于身高限制難得能瞧見這人頭頂,這一刻,她有一種錯覺,方清源是她的騎士,只為她俯首。
“我的畫筆也不好削。”小姑娘嘀咕。
他問:“也這樣?”
“恩。”
“你給我,有時間我給你削好。”
她乖乖地:“謝謝哦!”
他睇了她一眼,又低頭,老牛似的,哼哧哼哧給她削筆。
教室裏很安靜,方清源一直沒走,最後是劉恒在樓下扯嗓子:“方校長!你下來看看這氣球怎麽擺?”
他已經把雲潆那一把眉筆都削好了,收起刀,站起來——
雲潆拉住他的衣角,很快放開,仰着腦袋:“英卓阿嬷沒來。”
估計還在生氣,氣這個美術老師多管閑事。
方清源低頭看她的鞋子,她一會兒也要上臺演出,穿着白鞋,這幾天跑東跑西上蹿下跳,全校就數她最忙。
鞋髒了。
褲子是深色的,他沒見她穿過這麽深的顏色。
露出一小節腳踝,白到發光似的,有青色的細小血管蜿蜒而上。
“一會兒別緊張。”他說。
她舉起手,爪子張開,掌心泛着粉色,見他沒反應,啧了聲,他應聲擡起手上,那只小爪子啪叽拍上來,幾乎不到一秒就分開。
她笑着:“好了,接收到你的力量。”
...
開場是吳海那個得意門生,家就住在鎮上,條件看着不錯,穿了整套的新衣服和山寨耐克,帶着吳海的墨鏡,一點也瞧不出怕,舉着話筒直接開唱,說實話,唱的真好,彜族歌曲,雲潆一句也聽不懂,聽不懂也覺得特別好聽。
歌曲叫《我是大山之子》,報幕是方校長親自上陣,他用普通話說了一遍曲名後又用彜文說了一遍,臺下,雲潆的耳朵驀地動了動,微微發燙。
家長席并沒有坐滿,農忙時節,村裏的壯勞力有幹不完的活,也比較不看重這個,倒是來了很多老人,路遠,方清源開車去接了兩趟,他的車淩晨三點就出去了,那時,雲潆抱着她的小象,正呼呼大睡。
...
賴老師的節目排在靠後的位置,看起來也很緊張,拉着上好妝的雲潆叮囑一會兒要是有娃娃忘詞了她幫忙帶一帶。
然後,掩着嘴笑了。
雲潆啧了聲:“你看你這人,專業一點,別笑了。”
賴老師扭過頭,覺得雲老師犧牲太多,晚上是要請她好好吃一頓的。
雲潆上身穿了件和褲子一樣顏色的褂子,整個人唯一的彩色是頭上的抹額,這姑娘下手狠,把自己畫成了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癟着嘴,駝着腰,擺出一副沒見過架勢的模樣。
其實這場戲賴老師本來打算照着書演,可演出來實在有些乏味,所以在雲老師的同意下,改了改腳本,其他角色變動很少,唯獨這個劉姥姥,藝術加工頗多。
雲潆本來就想幫忙演個配角,一不小心成了焦點,一出場大家就笑了。
她是故意扮醜的,邁着小步溜達進賈府,這也喜歡那也喜歡,哼哼唧唧的樣子實在鮮活。老人們越看越有意思,咵咵鼓掌。
彤妹站在最後面,雲潆在那裏架了個三角架拍視頻,她幫忙看着,她把角度變了一下,拍到了臺下的方清源,他一直很專注地在看臺上演出的人,會不自覺跟着笑起來。
...
最後壓軸的是劉恒老師的女團舞,別的不說,網上采購的小裙子一穿,小跨一扭,太有那種青春洋溢的味道了!
什麽是年輕?
劉老師臺下抹眼淚:“老了老了,糟老頭喽!”
演出到此圓滿結束。
方校長心緒難平,與老師們握手,連聲道謝。
雲潆一直等在他身後,舉起小爪子,握手太見外了,她要一個give me five。兩人舉高手,在空中響亮地啪一聲。他不敢用力,怕力氣太大弄疼她。
方清源看着跟前女孩來不及卸妝的臉蛋,笑了。
雲姥姥獻寶般捧着相機給他看自己今天拍到的東西,小聲說着一早就計劃好的事。想做個視頻,送給娃娃們,這樣,他們遠在外地的父母就能看到他們的表演,如果好好存放,十年、二十年,等他們長大以後回頭看看,也挺有意思的。
她扯了扯他:“英卓阿嬷也能看到……我們英卓今天是C位呢。”
別因為讨厭她錯過了孩子的重要時刻。
女孩個頭小,方清源得費勁低頭才能聽見她說話,小姑娘嘴巴滴滴嘟嘟的,他在意識到兩人挨得太近後拿走了相機。
那雙小爪子抓了個空,緩緩落下,不說話了,安靜地仰着腦袋,等他表态。
他的手就在她眼前。
他的手總是在土裏,指甲縫卻十分幹淨,她知道被這只手握住的感覺。
“行,你看着辦。”方清源把相機還給她,還要把老人們送回去。雲潆想跟着走,他指指她的臉,又笑了,“去洗臉。”
她倒是沒事人一個,做鬼臉:“我好看着呢!”
...
回去的路上,老人們還在聊今天的演出,這就說到了雲姥姥。
“崽,咯是城裏來的老師?”
“是,來教美術。”
“畫得好笑,漂亮噶?”
“漂亮。”
“你喜歡噶?”
“……孩子們喜歡。”
“看你跟她有話聊哩!”
“說學校呢事。”
“崽。”
“哎。”
“老大不小哩,阿洪爸爸跟你一樣大,娃娃四年級哈!”
“……”
“咯是你喜歡趙醫生?”
“……”
“你爸爸走啦,自己要抓緊,他不放心你哩!”
這是第一車,第二車出發的時候天都快黑了,第二車的老人們在食堂吃晚飯,看見卸了妝洗了澡漂漂亮亮的雲老師,于是第二車的車內氣氛更加不得了——
“崽!雲老師太漂亮寧!”
“你喜歡她噶?”
“比趙醫生漂亮噶!”
“你喜歡她要說嘛!年輕人怎麽不耍朋友?”
“咯是人家雲老師嫌他悶出出!”
“我們阿源長得好看啊!悶出出就悶出出,好看,小姑娘喜歡他這樣的噶!”
“難說,彤妹就不喜歡他。”
“哎……再晚娶不到老婆咯……”
老人們心裏真着急,這一路,就沒給方清源說話的機會,兀自聊的熱鬧,最後總結——
我們這裏最漂亮呢崽悶出出,娶不到老婆。
方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