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顆小草莓“他們真笨
第9章.9顆小草莓“他們真笨。”……
就像是老電影裏的慢動作回放。
溫奈站在原地,微風四起,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轉身時的每一個細節。
他塞進作戰靴的褲子褶皺,扣在口袋上的修長手指,淩冽鋒利的下巴,還有幾絲不聽話跳出帽檐的紅發。
路炀動了下脖子,伸出手指扣了扣,“過來。”
溫奈頓了一下,就朝着他走去,“找我有什麽事麽?”
路炀卻不說話,只是靜默地看着她。
視線描繪過她精致的眉眼,有時候乍一看,确實會讓人驚覺,原來當年遇事只會往他身後躲的小姑娘,确實是長大了。
長成了亭亭玉立、明眸皓齒的漂亮模樣。
這樣的沉默讓溫奈有點慌,她看看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才繼續說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在學校假裝不認——”
“張姨給我打電話了。”路炀打斷她。
“識……啊?”溫奈一皺眉,“我媽給你打電話幹嘛?”
“你說呢?”路炀似笑非笑盯着她,“讓我看着你點兒,讓你不要闖禍,不要受欺負,不要談、戀、愛。”
最後三個字,路炀似乎是若有所指,非得一字一頓得強調出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就那樣,你不用管。”
溫奈和張女士朝夕相處十八年,還能不明白張女士什麽性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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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路炀打電話,八成又是一時興起,施展她突然湧起又無處安放的母愛。
但其實呢,等張女士忘記這一茬,說不準一學期下來,她自己在家裏都樂得自在,不會想起給她這個女兒打一個半個電話。
路炀舔舔唇,看着她小嘴開開合合,伸出一只手握住她肩膀,稍微用了點力就推着她順着自己的力道走。
“诶去哪裏呀?”溫奈偏頭,薄唇擦過肩上的男人手指,“等會就要集合了呀!”
溫軟一觸即分,讓路炀幾乎以為是錯覺。
他動了動食指,語氣沒有顯露半分異樣,手指卻自動偏移,最終隔着衣領捏住她細弱的後脖頸,
和提溜小雞仔似的,将人控在掌心,
“器材室。”
體育器材室,就位于東西校區的交界處,無論去哪邊都很方便。但位置比較靠近學校邊緣,往後兩米就是圍欄,能直接看到校外的公路和景色。
平時除了體院訓練,才會打開這兒的門以外,也就和體院學生交好的路炀等人,會來這兒借用器材了。
無人來時,這兒就像被學生們遺忘的一處地點,幽靜靜谧。長青叢裏也衍生出不知名的野草藤蔓,将器材室背後的牆壁都纏繞起來。
溫奈搓了搓手臂,“這裏這麽荒涼。我們來這兒幹什麽呀?”
路炀拿鑰匙的手停了兩秒,然後推開了門。
帶她來,确實沒什麽事。
只是剛剛在宿舍樓下,不知為何就很想帶她離開人群的環境,将她藏起來只讓自己一個人看見。
這種想法卑劣無恥,路炀若無其事地将鑰匙收起來,“當然是有事。”
他率先走進器材室,轉身從門口的牆上取下一本冊子,頭都沒回就扔給了溫奈,
“昨天借用了這裏的器材,他們說少了一把跨欄,你幫我點點數。”
這兒雖然荒涼偏僻,可溫奈一點也不害怕,出于從小到大的信任,她從沒有過路炀會傷害她的念頭。
所以她抱着懷裏的冊子,幾乎沒有猶豫地跟在路炀身後進了門。
在外邊看是鐵皮倉庫,可裏面卻不是想象中的陰冷髒亂。
兩側的牆壁上都有着圓形的大窗戶,投進來的光将倉庫內照得很亮,各種樣式的體育器材分門別類地堆放在不同架子上,很多都讓溫奈叫不出名字。
學生們體測用的測試機器和服裝手環,也都擺放地很整齊。
溫奈聽着路炀的話,翻開器材借用手冊最後一頁的記錄,“這上面寫借了五十把,還了五十把。當時記錄的人沒有數清楚嗎?”
“鬼知道。”
路炀滿不在乎地随口回答,長腿一邁,跨過地上的器具,大大咧咧地坐到厚厚的軟墊上,背靠着牆壁,惬意地看着溫奈。
溫奈就知道他這性格,基本告別這種清點的工作了,也沒有多加懷疑。自顧自地翻着冊子,開始校對器材的數目。
她想快點幫路炀做完事,好能回去集合。
路炀一只手擔在牆壁鑲嵌的架子上,悠然地屈起一條腿,溫和的眼神裏,全是溫奈像小蜜蜂一樣忙碌的身影。
溫奈穿梭在各種器材的架子裏,清點了所有的跨欄,算了兩遍才确認數目是對的,并沒有出錯。
她疑惑地看了看冊子,又轉頭去看路炀。
路炀坐在那裏,微微挑眉,絲毫不為自己胡編亂造而愧疚,“可能他們搞錯了。”
就在溫奈想要說點什麽埋怨他時,他又說,
“他們是不是真笨,連個數兒都點不對。真是辛苦你了。”
……
溫奈的話就堵在嗓子裏。
還能說什麽呢?好人壞人全讓路炀一個人給做了。
她走到門口,踮腳想将冊子挂回去,卻發現這挂冊子的挂鈎,估計不知道是哪個接近兩米的家夥粘上去的。
她踮腳竟然也夠不到!
好侮辱!
溫奈就聽到身後的路炀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低沉的笑聲在安靜的倉庫裏燒得她耳尖燙燙的。
“冊子給我吧。”路炀知道她歸心似箭。
這會兒心裏那煩躁的情緒也消失了。
他和個小姑娘計較什麽呢?她不懂,他慢慢教她就是,又何必為了不相幹的人折騰她。
難得的良心,讓路炀決定放過溫奈一馬。
可溫奈卻get不到他的心理活動,捏着冊子慢吞吞走到路炀面前,只用兩根手指将冊子遞出去不說,還好死不死加了一句,半嗔半怨,
“咱們不是商量好了假裝不認識麽,你怎麽老是毀約呀。”
那模樣委屈的,好似接觸了路炀就有多晦氣似的。
路炀看着溫奈,并沒去接她手裏的冊子,深深嘆了口氣,伸手攫住她皙白的腕子,
“溫奈。”
溫奈往後縮了縮手臂,卻沒能掙過路炀的力道。
她看着路炀的眼睛,莫名有點心虛。扭過頭,将冊子扔到路炀身邊,“你松開我。”
“你就這麽不想看見我?”路炀語氣沉靜,沒有動怒也沒有暴躁,只是很平靜地問她一個問題。
“我們都說好了的。”溫奈不敢看路炀的眼睛。
她其實知道,是自己過分了。
路炀沒有任何地方對她不住,只是他自己帶的光芒太強了,覆蓋住了渺小的她所擁有的全部生活。
她的圈子是路炀的圈子,她的朋友是路炀的朋友,她所做的一切,都由路炀幫忙經手,她對路炀而言,是透明的,沒有秘密。
這樣的生活,她過了十年,她特別希望能看到另一種可能性。
一種她自己可以做選擇的可能性。
沒能等到其他的回答,路炀的手慢慢松開,自嘲地應了一聲,“行。”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少女說的“假裝”并不是假裝,而是想要和他徹底劃清關系的通告。
“走吧。”
路炀垂下手,又變成了一副玩世不恭地慵懶樣子,随意地靠在牆上,擡起一只腳,揮了揮作戰靴上的灰塵。
溫奈看他一眼,快速退出器材室。
這一次,背後沒有人叫住她了。
明明外邊陽光燦爛,随着臨近中午溫度升溫,也沒讓溫奈覺得有幾分暖意。她幾乎是一路小跑,往宿舍樓趕去。
沿途路上的行人都看不清。
一股酸澀和失落的心情一直萦繞在她心中,就像是落入血液中的藍色顏料,随着她跑步的動作慢慢在全身震蕩擴散開來。
溫奈的步伐還在不停加快,加快,還有半小時,就要集合,她不想成為隊伍裏第一個遲到的人。
眼睛裏好似被風吹進了什麽東西,不适的感覺愈發強烈,腳下的路也漸漸模糊不清。
這肯定是淚腺的自我保護功能在生效。
快到宿舍樓時,一道聲音叫住她,
“诶?這不是路哥妹妹嗎?你怎麽跑那麽快?”
溫奈胡亂抹了一把眼睛,看向來人。
是昨天幫她搬行李的那個學長,叫薛權。
今天的薛權全然沒了昨天的體面,穿着拖鞋大褲衩,扛着一個扁平的長紙箱站在路邊,快步朝着她走來。
“正巧看見你了,省得我和宿管大媽磨嘴皮子了。”
薛權将紙箱夾在胳膊下,跟着她往宿舍樓走。
邊走邊拍拍手裏的紙殼子,“聽說你們宿舍少面鏡子,路哥讓我趕緊給你們送來,別耽誤事扣了分。”
……
溫奈看着路炀手裏的紙箱子,站定婉拒,“薛權學長,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哈?”薛權用空着的那只手掏了掏耳朵,“我沒聽錯吧妹妹。”
“我不能要。”都和路炀說到這種程度了,她再轉身收了他的鏡子算怎麽回事。
薛權仔細看了看溫奈的臉色,“你和路哥鬧矛盾了?”
“不是,你們鬧矛盾別耍着我玩兒啊。”
他跳脫的性子根本不給溫奈解釋的機會,一邊說着,一邊将胳膊下的箱子放到地上,頗為無賴,
“大熱天的我不在宿舍打游戲,跑去買了鏡子給你送來。你一句不要,我還得再扛回去。”
“要是我帶回去了,路哥再踹着我屁股逼我送回來咋辦?”
“這鏡子你收就收,不收就扔這兒吧。我走了啊。”
說完,薛權真的就不管地上的鏡子,轉頭走人。
溫奈想要叫住他,可薛權哪還管她呀。腳底抹油,頭也不回就往東校區蹿。
到底還是沒路炀說話管用。
溫奈跺了下腳,将紙箱搬起來,吃力地往宿舍運。
算了,就當這是最後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