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胡可妙的印象裏,她很少聽到寧樂語主動提起過這位自幼一起長大的哥哥。
基本都是胡可妙看着邊讀書邊擠出時間去打工,在學校和工作地兩點一線間來回奔波,只為了能早日完成學業、攢下錢來回國去見喜歡的人的寧樂語,在心疼她每天都太過于疲憊辛苦的同時,忍不住開始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讓自己的好友相隔千萬裏,卻依然念念不忘。
因此,胡可妙便經常趁着寧樂語難得的休息時間,纏着她給自己講與這個竹馬哥哥有關的事情。
在寧樂語推辭不下、偶爾幾次的講述中,胡可妙隐約腦補出了一個性格溫柔體貼,學習能力極強,初入職場便游刃有餘,憑借着出色的個人能力征服了一衆職場老油條的,敦厚大哥的形象。
沒辦法,誰讓寧樂語從來沒有和她描述過程越的長相。
就算胡可妙再敢編敢扯,也不會想到一個年紀輕輕便多次跳級,二十出頭就修完了碩士課程,空降領導層後不久,就成功接管自家企業分公司的“學霸”,竟然還有着一張讓衆多女生只看一眼,便魂牽夢繞了許多年的英俊容顏。
看着如今真切站在自己面前的程越,胡可妙不禁在心裏泛起了嘀咕。
雖然這個人的顏值完全颠覆了自己的想象,比胡可妙曾經腦補出來的要好看一萬倍,而且,如果他不是自己好友寧樂語的丈夫的話,胡可妙毫不懷疑,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和程越搭上關系,就算需要砸再多錢也絕不會心疼。
但現在,只要回憶起自己的好友在異國他鄉苦苦掙紮時,這人卻在國內拍戲拿獎,做起了大明星,受到數千萬人的喜愛和追捧……
胡可妙就忍不住覺得,太不公平。
難道程越就從來沒想過去英國找寧樂語嗎?
難道只有寧樂語對程越保有着最赤誠的愛意,但對于程越來說,這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妹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離開了也就離開了?
更讓胡可妙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雖然她能從寧樂語的講述中感受到好友對程越的依戀和崇拜,卻幾乎從沒聽寧樂語提起過,希望程越能來英國找她,帶她離開這個讓她與唯一的親人決裂、整日裏奔波勞累的地方。
還在寄宿高中讀書的那段日子裏,每逢周末或節假日,學校中的大多數同學都會選擇離校,回家或出去嗨。
偌大的學校裏,通常只有不願回家的胡可妙和不能回家的寧樂語,會一同坐在校內咖啡廳裏,一個百無聊賴地看着同校的女生們開心地跟着男朋友或是家裏人離開,一個沉默不語地倚在沙發上繼續讀書,偶爾會枕着窗前的陽光小憩一會兒。
那時的胡可妙還對愛情存在着美好绮麗的向往。她時常期待着會有一個長相帥氣身材高大的男生從天而降,在茫茫人海裏主動找到她,一定要做她的男朋友。
但寧樂語從來沒有過這種被動等待的想法。她總是不作聲地獨自努力,憋着一口氣想要靠自己完成學業攢夠錢後,回國去找程越。
在英國的那幾年時間裏,不是沒有身家條件十分優越的男人瘋狂追求寧樂語,排着隊地向她表示好感過。甚至還曾有人毫不掩飾地明碼标價,許諾只要寧樂語願意和他談戀愛,他就會為寧樂語提供一切她生活學習所需要的資金幫助。
雖然胡可妙也不願意看到寧樂語因為經濟問題而屈服于現實,但如果真的有人願意拿出一顆真心,認真愛護、照顧她的話,胡可妙還是會為好友終于獲得幸福而感到開心的。
然而這些人或真或假的愛慕與好意,全部都被寧樂語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寧樂語似乎在那天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對程越的心意後,就開始給自己畫下了界限認準了死理,除了程越以外,其他人都無法再有機會走入她的內心。
那幾年間的寧樂語,就像是一個遙望着遠方的寶藏踽踽獨行的倔強少女。她一心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靠近,卻從不對寶藏進行任何的假設與期待,不去想這個寶藏是否和自己心意相通,最終會不會屬于自己。
對此,胡可妙表示十分不理解。
從胡可妙見一個愛一個的暗戀經驗來說,每當她看到一個長得好看的男生,感到心動之後,就會忍不住開始幻想着兩個人在一起後的甜蜜場景,期待着那男生會像白馬王子一般,跋山涉水克服萬難來到她的身邊,只為了給她送一支她最喜歡的郁金香。
喜歡一個人,真的能像寧樂語這樣,可以做到不對他抱有任何期待嗎?
那程越呢?難道他就一直安心在國內等着,篤定寧樂語一定會回來?
他們之間,真的有這麽強大的默契和信任麽?
因此,在終于問出心底的疑惑後,胡可妙就不錯眼地緊緊盯着程越面上的神色,試圖從中找到遺憾、心虛、悔恨,甚至惱羞成怒等情緒。
讓胡可妙感到失望的是,在聽完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後,程越始終沒有出現任何她所期待的異常反應。
——
“你之前為什麽不去英國找樂語啊?你不知道她在哪兒嗎?”
程越沒想到,這個他和寧樂語兩人一直極有默契地互相回避,重逢結婚後這兩年多的時間裏都沒人主動提起過的問題,此時竟然被寧樂語的好朋友輕而易舉地問了出來。
回想起那天下班回家後,一直沒能等到寧樂語回家的着急與恐慌;之後幾天時間裏抛下所有工作,在寧樂語學校和全市各大車站反複詢問的疲累與絕望。
還有終于接到寧若雪的通知電話,得知寧樂語遠在異國他鄉一切平安時的慶幸與憤怒;不顧一切要去往英國與寧樂語見面,卻被得到公司高層的通知,緊急趕到洛安的父母堵在機場當衆責罵,争執間被撕毀護照和簽證機票的震驚與失望。
以及聽到父母質問他“就算人家小姑娘跟着你回來了,然後呢?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不都是我和你爸給你的嗎?沒了我們給的錢,你還能為她做些什麽?!”時的無力與難堪……
程越面色如常地牽動嘴角笑了笑,目光低垂,似是不經意地避開了胡可妙的視線,淡淡地說:“我當時試圖去英國找她,卻被父母攔了下來。之後被斷了所有經濟來源,有心無力。”
“後來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吳松嶺導演,随他在山林中待了将近一年的時間,先是體驗生活,然後跟着吳導拍戲。等終于殺青回到城市後,已經徹底和樂語的媽媽失去聯系。”
“不過還好,我和樂語後來又遇到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程越只是輕描淡寫地說着話,胡可妙卻硬生生腦補了一出悲情戲,莫名覺得在寧樂語突然消失後,程越所經歷的那些事情,肯定比他現在簡單描述出來的要難熬很多很多倍。
胡可妙頓時有些不忍心再繼續問下去。她讪笑了兩聲,說:“好吧,我還以為只有樂語在為了和你重逢而努力呢。聽到你也過得這麽慘,那我就放心了。”
在她身後,無意間聽到胡可妙不過腦子地胡說八道的齊小林,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在心裏默默唾棄不會說話你就閉嘴吧。
誰知胡可妙才不會輕易閉嘴,她伸長了脖子看着被圍在衆多機器與工作人員之中認真拍戲的寧樂語,突然心生感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還好,我也又一次遇到了寧樂語。”
她看着程越,湊過去問:“這麽說來,周海山也不是全無用處的嘛。如果不是因為他的事情,我肯定也不會想着來看看寧樂語是誰,對吧?不如前幾天答應他的那個電影資源就還給他?你覺得怎麽樣?”
胡可妙這話剛說完,之前給她通風報信周海山和寧樂語之間的關系、今天又從自己劇組裏偷溜出來,陪着她來片場找人“算賬”的張泉便坐不住了。
他慌忙上前兩步,着急地問:“可妙,不是說好了那部電影把周海山撤下來後,會換我去出演的嗎?怎麽這就又準備給他了?”
胡可妙盯着恨不得貼在她臉上的張泉觀察了幾秒,又看了看旁邊淡然自若的程越,立時覺得原本看上去還挺英俊帥氣的張泉,突然變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再加上她本來就是臨時起意,只是為了和程越再找個話頭繼續聊天,才随便選了周海山作為話題中心,并沒有真的思考過電影選角換角的事,卻沒想到張泉竟然比她這個投資人更加上心。
看到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胡可妙興致缺缺地擺擺手,随口敷衍說:“行行,想要就給你吧。”
程越在一旁聽着二人的互動但笑不語,反而是還在不爽于胡可妙剛才亂說話的齊小林,在身後陰陽怪氣的“哇哦”了一聲,說:“胡總可真是大方啊,這幾百萬的投資說給就給出去了。你身邊的這幾個男演員,可真是有好福氣。”
胡可妙回頭,疑惑地看着古裏古怪的齊小林,無辜地問:“怎麽,難道齊哥也想親自出道拍電影呀?早說嘛,等回頭我也給你投一部,好不好?”
随後,胡可妙就接着想辦法和程越搭話聊天去了,留下身後的齊小林又生氣又無語地不停沖着頭頂的遮陽小棚子翻着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