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甜會 (1)
飛機在貝城機場準點降落。貝城的夜風微涼,比澤州幹燥很多,清爽很多,卻沒有涼很多。
歸枚說前一段時間是澤州太反常了些,對比下,貝城反而顯得入秋晚,像是在初秋。
初秋的貝城,原來是這樣的空氣。
繁華的夜景在被不斷地向後甩去,路燈閃爍交換,有點不真實。
“王觀你是第一次到貝城嗎?”
“嗯。第一次。”
“哦。那難得了。貝城玩的地方還是很多的。明天項目看完了,不如找個導游到處逛逛?”
“不用了,我約了人。”
“哦?那……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我還在等消息,有可能明天咱們這裏結束了,直接轉去裕城。”
“哦,這樣啊。”
“沒影響項目進度吧?”
“沒有,沒有……”
在車上說了幾句話,王觀就有點累了。他昨天晚上午夜才睡,又倒車倒飛機,現在瞌睡蟲上來了,人就蔫蔫的。到了下榻的酒店,洗了個澡才精神點,給蕭臨酒店定位:“我到貝城了,你呢?”
蕭臨沒回。
看時間已經已經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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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臨打開社交應用。
熱搜爆了:“蕭臨高空急救”。
王觀吓了一大跳,心髒砰砰直跳,視線也有些發昏。點進去看,“今夜橋麥飛往裕城的航班上,一位九歲的孩童突發體膜炎,出現昏厥失智,幼童雙親緊急向空乘求救。而蕭臨夏譯乘坐同班飛機到裕城為明天舉辦來的《舊事通天》粉絲見面會準備。蕭臨得知情況後給孩童做了緊急搶救,并且一直陪同護理,直到落地後孩子被送醫,目前孩童情況穩定。”
底下是蕭臨在飛機上給孩童急救的圖片。
下面更多的是同機的乘客、路人、機場的站長拍的圖片,從飛機上,到機場上蕭臨護着推車一直把孩童送上救護車。
粉絲都瘋了:“天哪,哥哥是上天派下來的天使嗎?”
“‘蕭臨:我是去看粉絲的,順便救救人。’天哪蘇爆了!”
“此生不悔當元宵!”
“我也當像哥哥一樣優秀的人!”
“作為一名臨床,表示蕭臨的手法是專業的,不愧是當過兒科醫生的人。”
“路人表示現場的粉絲秩序可以呀,都在幫忙。”
“你們看到了嗎,弟弟全程一直在哥哥旁邊幫忙!這是什麽救死扶傷的絕美愛情!”
……
難怪沒有消息。看時間現在應該也快到酒店了呀,難道又被粉絲堵了?還是跟到了醫院去?
王觀想翻翻評論看看有沒有別的情況,蕭臨回信了:“剛回酒店。”
王觀的一顆心放了下來:“哦。”
“你還沒睡?”
“看到你的新聞了。”
蕭臨回撥視頻過來:“我才剛到呀!”他正癱在沙發上。
“我洗完澡了。”
“你從哪裏看到我的新聞呀?”
“網上到處都是——你後來跟到醫院去了嗎?”
“沒有。孩子情況挺穩定的。我跟跟車的醫生交接了之後就下救護車了。”
“嗯。那你也早點休息吧。”
“嗯。你怎麽看起來好累的樣子?”
“嗯?沒有啊,可能昨天睡得晚了。”
“你會不會認床?本來想讓你到貝城家裏住的,時間太趕了——明天我們去貝城家裏住吧。我見面會五點結束,高速兩個小時到貝城,七點。我們還能一起吃個飯,怎麽樣?你怎麽安排呢?”
“我還不知道呢,明天早上看過現場才知道。”
看過現場才知道——所謂看現場就是個坑。這實在是個很普通的建設,根本不用一個白天的時間。王觀用一個小時拿到了需要的信息,就着工地辦公室畫了半個小時的草稿給歸枚,然後回酒店補回籠覺。
一覺醒來是下午三點,歸枚來信:“初稿審閱沒有問題。期待你後期的意見。”
王觀:“那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歸枚知道他有自己的安排,開綠燈說:“好的。在貝城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王觀看看蕭臨給他發的最近一條信息,是五分鐘前的信息:“中場休息,因為昨天的事情,今天見面會結束後加了幾個媒體采訪,我盡量快點。”
王觀回:“不用着急。我的時間很充裕,我現在出發去裕城找你。你看見信息,把方便的地址給一個我。”
然後王觀開始約車收拾行李退房出發。
貝裕高速快下高速的時候,蕭臨的電話打過來:“你在哪裏呢?”聲音很小,背景還有擴音,好像在中場休息。
“快下高速了。”
“我把酒店地址發給你,你在酒店等我呢,還是?”
“好的……我去體育館現場等你吧。”
“……也可以。你決定。”
“嗯,你去忙吧。到了再聯系。”
事實證明,“到了再聯系”是句蠢話。王觀站在龐大的體育館外,覺得自己是一只特別傻的鹌鹑。
體育館安保嚴密,進出需要工作證。蕭臨沒有回他信息,見面會應該還沒有結束,他此刻應該在舞臺上。
他提着自己的旅行箱,踢踢腳邊的石子,很是沮喪。
手機響起來,是個陌生號碼,“我是蕭哥助理。你是王觀觀哥嗎?我在體育館北門等你呢,怎麽沒看見你人?”
王觀:“我在南門。”
“啊?”助理頓了頓:“那你等下,我這就過去接你。裏面應該馬上就結束了,會有很多粉絲出來,你別亂跑呀。”
“好的。”
電話剛挂,蕭臨又打過來:“你在哪裏呢?”
“我在南門。”
“南門?體育館南門嗎?”
“嗯。”
“那你稍微等一下……诶,清哥,你要去南門嗎?……那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接一個人進來?……對,謝謝!——王觀,我把手機給清哥,他現在馬上過去找你,你別挂線哈。”
然後電話那頭一個渾厚的聲音:“你好!”
“你好!”
“我現在從後臺去南門,三分鐘到。你現在在哪裏?”
王觀按清哥的吩咐找到後臺通道口,有一個快遞員也等在那兒。不一會兒,一個膀大腰圓的巨人騎着代步車過來,手上拿着跟他通話的手機,應該就是清哥了。
清哥跟他點頭,簽了快遞,說:“跟我來吧。”單手拎起王觀的旅行包,把代步車的一邊讓給王觀。王觀踩上去,代步車嗚嗚地飛遛起來。
體育場很大,隔着欄杆和玻璃往下看,是黑壓壓往外走的粉絲,舉着各色的燈牌橫幅,紛繁雜沓,甚是熱鬧。
代步車一直把他帶到化妝間裏,裏面更是忙忙亂亂。
清哥把快遞包裹遞給一個坐在化妝鏡前的人,“夏譯——看見蕭哥沒?”
化妝鏡前的人側過臉,果然是夏譯:“剛才還在,是不是去洗手間了?”說着看看被清哥拎着的王觀。
夏譯真人更瘦更清秀。兩人彼此點頭致意,王觀內心狂悔:早知道就穿得整齊幹淨一點再出門了。
這時王觀的手機響了,是蕭臨的助理。王觀跟他說已經在化妝間了,助理哀嚎着跑過來,進來時已經滿頭大汗了,“夏老師,采訪室在催了。”夏譯點點頭,最後照照鏡子,出了化妝間。
助理這才跟他招呼:“觀哥,臨哥在旁邊采訪呢,我們過去吧。”
“啊?那這……”他指指腳邊的包,感覺自己特別窘,簡直是來投奔光鮮遠方的窮親戚。
“放這邊吧,沒事。”助理領着他出了化妝間,拐過一個樓梯口,只見一個大辦公室裏黑壓壓地三面圍着一只桌子,蕭臨就坐在桌子前,對着鏡頭回答媒體的問題。透過大大的玻璃門窗,蕭臨看見了很多拍攝儀器、話筒、紙筆、收音器、題詞板、反光燈、廣告牌、玩偶、小道具。
助理帶他進門,擠進了人群裏,站在蕭臨正對面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昨天晚上航班上急救了一個小朋友,所以醫學的老本行還沒生疏?”一個記者問。
“嗯,”蕭臨點點頭:“生疏是肯定生疏了,畢竟……我現在是在從事不一樣的職業,所以在專業熟練度上還是應該有差距的,專業嘛,肯定需要積累沉澱的。但是還是得感謝我的老師,我每次去見他老人家,他都一定要求我不能完全把醫學放下,所以每次的執照确認我也是認認真真地去準備去考的。這次也算是比較幸運,能幫到這個孩子。”
“嗯……好的。那現在我們要給粉絲送一些福利……”
提問的間隙,蕭臨擡頭,看向王觀,對他笑了笑。
蕭臨身上穿着奇奇怪怪的牛仔服,臉上還好沒帶特別奇怪的妝,說話的時候常笑,露出好看的大白牙。
采訪的流程一個接一個,送完福利又提問,問完又玩小游戲,游戲完了結束了吧,化妝師趕上去補妝,一個統籌道:“夏譯那邊好了沒有呀?”
另一個統籌應到:“好了,我們也過去吧。”
于是一群人擁着蕭臨轉場,在這空檔,蕭臨終于把王觀拉到身邊,低聲問:“來得挺快的呀?”
王觀飛快看看四周的鏡頭,應了一聲“嗯”。
蕭臨繼續俯首低聲說:“還有一個采訪,可能會挺久的。”
王觀道:“沒事,我等你。”
于是王觀被當成蕭臨的一個助理跟班,跟着蕭臨去化妝間換衣服,補妝,到新的采訪室和夏譯一起雙人采訪。
蕭臨換了一身水藍色的襯衫,裏面白襯衫打底,挂着項鏈;夏譯也換了一身衣服,外面是黑色襯衫外套,裏面同樣白襯衫打底挂着項鏈。本來王觀在現場一直神經緊繃,這時腦中忽然冒出曾經看過的一個視頻裏面粉絲尖叫的聲音:“居高臨下,誰與争鋒!”
整個采訪都很歡樂,兩人你畫我猜,邊畫邊接受采訪,說着說着常常丢下記者自己讨論起來,然後會就着劇裏面誰的哭戲最好商業胡吹,吹着吹着就互怼起來。現場負責發問的人都是小年輕,看他們打鬧都露出标準的粉絲式的癡笑。王觀想着如果辦公室裏的小掾甲乙在這裏的話,那句“我磕到了”估計會沖破采訪室的天花板的。
采訪前後半個多小時才結束,同劇其它的工作人員有的已經先走了,因為蕭臨和夏譯是主角,主辦方的保镖和後勤基本都留着。于是王觀跟着蕭臨一起與媒體道別,與主辦方道別,在保镖的簇擁下穿過擁擠等待的粉絲群,坐上了蕭臨的保姆車。
車子開出去兩分鐘,王觀才覺得生活場景正常了一些。
“我們還是先回酒店吧。”蕭臨說,看着王觀笑。
他最後一次采訪的妝很淡,王觀看着還自然。只是車上坐着陌生司機以及不知道是助理還是什麽的甲乙丙丁,看自己的時候很好奇自己的灰頭土臉,王觀就覺得自己白襯衫上面的褶皺很顯眼,很局促,很不自在。
王觀點點頭。
“餓不餓?渴不渴?”
王觀搖頭。
有人給王觀遞水,王觀笑着說:“不用了。”
蕭臨說:“他不喝涼的,我的保溫杯裏面還有水嗎?”
“有的。”
蕭臨接過來,打開嘗了一口,說:“加了一點點鹽,很淡,你試試?”
把杯子遞給王觀,王觀嘗了,說:“還可以。”
說完這話,他才注意到車子裏特別的安靜,而且持續了那麽一會兒,應該是從蕭臨給他杯子的時候就開始了。
沒有人多說什麽,但是甲乙丙丁的目光交流仿佛帶着火花的電線,噼噼啪啪地閃着無聲的交流電波。他再一次覺得局促,并且覺得只要一直在這輛車上,他會一直局促下去。
“臨哥,一會兒按原計劃安排車子去貝城嗎?”
蕭臨看看不自在的王觀,接過他手上的杯子,說:“車還是準備,去哪裏稍等一下吧。我先回去換個衣服……劇組定的最後通告是什麽時候?”
“明天晚上。”
蕭臨哦了一聲,拿手機發語音:“老夏,劇組定明天晚上的通告,你趕得回去嗎?”
不多時回信來了,是夏譯的聲音:“嗯,我也看到了。可以的,我貝城的節目組也溝通過了,一定趕回去。”
蕭臨回:“哦,那好的。我也明晚回去。”又補了一句:“本來想着你沒那麽快回去的,我還想多玩一天的。”
夏譯回了一個什麽,蕭臨笑哈哈地把手機屏幕給王觀看。原來是夏譯自己的表情包,拽拽的翻白眼,配字:“你想得美!”
王觀笑笑。
蕭臨道:“那我也明天回去吧。你們明天在劇組等我就可以了。我一會兒就從酒店放假了哈。車給我留一輛,然後別的你們自由安排。”
回到酒店,蕭臨先洗了一個澡。王觀也洗手洗臉,然後在酒店房間裏百無聊賴地看看房間,看看窗外,然後打開手機的畫圖軟件開始畫圖。
剛畫完陣腳,蕭臨就洗完澡出來了,換了一身衣服,淡淡的顏色,挺好看。
“我們一會兒去哪裏呢?”蕭臨擦着頭發走出來。
“都可以。”王觀畫法陣的時候一向全神貫注。蕭臨打開電吹風嗡嗡嗡地吹着頭發,王觀也再沒把他的視線從手機上挪開一些。
于是蕭臨站在他身邊看他畫。
他畫了一會兒,這才舒口氣,放下手。
“畫好了?”
“沒有,”王觀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暫時告一段落。”
蕭臨看着他笑,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蕭臨的眼睛很美,很古典的美,帶笑的美,眼尾有點妖冶的美——但是蕭臨是個正派人,他一直很能壓得住。他剛洗完澡,身上有很幹淨的柔柔的溫暖氣息。這氣息環抱住了王觀。
“王觀……”蕭臨抱着他,靜靜地不說話。王觀聽見了他的呼吸聲,平穩的、綿長的,是睡着的呼吸聲。
“謝謝……”蕭臨沒有真的睡着:“……跑這麽遠來,辛苦了……”
一瞬間王觀想起了蕭臨夜裏到家清晨趕飛機的身影,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次。他動了動喉嚨,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于是擡手拍拍蕭臨的背。
蕭臨好像沒有從前那麽高了,骨骼比他細,肩膀也沒有他寬,而且他一直在瘦,更顯得修長,腰細得只剩一握了。這個戲拍完了,他倒希望蕭臨可以稍微吃胖一點,像剛剛相遇的時候,稍微有點肉,輕笑起來嘴角微嘟,整個面部線條沒有現在這麽鋒利,柔和溫暖很多。
“我們怎麽安排呢?”蕭臨抱了他好久,終于分開,“要不還是回貝城吧?”
王觀問:“你會不會累?”
“還好,都習慣了——我想這麽巧,帶你回貝城家裏看一看。昨天我已經讓把房間都打掃了,雖然你都會擇席,但住自己家裏總比住酒店來得好。你覺得呢?”
王觀想了想:“好。”
蕭臨哼着小調收拾行李。這是王觀最佩服蕭臨的地方,那麽多的東西,他居然可以有條不紊地全都放心旅行箱裏。
王觀也去洗澡換了一身衣服,在體育館外面吃了不少灰,總覺得自己不太鮮明。
“我們自己開車吧?”蕭臨問:“別人在車上你會不會不自在?”
王觀問:“你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司機能放假高興還來不及呢。”蕭臨嘻嘻一笑:“而且我也想跟你單獨在一起,自駕游機會多難得,嘿嘿。”
他甚至嘿嘿笑的時候也有點正派有點傻。
但讓他開車是不可能的,他已經缺覺缺得眼睛有點發紅,讓他開車太不安全了。即使這樣,蕭臨還是堅持了一下:“我就在市區開,你不是第一次到裕城來麽?總要吃個裕城核桃包。”
于是也是第一次到裕城來的蕭臨開着車穿過裕城的大街小巷,最後停在一家店前:“聽說這一家的最正宗。”
王觀隔着車玻璃看那家店,店窗外排着長隊,“這麽多人?”
蕭臨解安全帶:“所以可能真的好吃——你在車上等着,我去買。”說着戴上口罩下車了。
夜幕已經降臨,街面的飯店都亮起許多橘色的燈籠,是歸家的顏色。
蕭臨瘦瘦高高的個子站在排隊的人群中,很是鶴立雞群,路人頻頻回頭。沒多久,似乎有人認出了他,左右不斷有人拿出手機給蕭臨拍照,蕭臨禮貌地笑,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回來時蕭臨兜了一個大紙包,拉開車門,甜蜜的香味溢滿車內。
“啊,我們得先走,有粉絲圍觀可不好。”蕭臨坐穩,把車子開出去,對王觀說:“裏面有粥湯,你先喝一點墊墊腸胃。不知道包子會不會太甜太油。”
王觀原本沒覺得餓的,被那包子的香味一熏,頓覺口水止不住,肚子裏空落落的。他喝了一口粥湯,應該是用蓮子紅棗磨細煮的,覺得香,又咬了一口核桃包,甜而不膩,誇道:“啊,好吃!”
蕭臨開車看路,側臉瞧他一眼,嘴角的笑都裂開了:“是麽!”
王觀幾口吃完了一個,一個勁地誇:“嗯。它裏面有奶油,又不會很膩,甜,但是不刮胃——你吃不吃?”
蕭臨對吃的沒有表現出很高的興趣,忽然指着車窗外:“月亮出來了!”
車子正在一個橋上行駛,橋的小面是條河,河的盡頭是山,山的上面出現了一個圓圓的還有點發黃的月亮,夜穹如洗,月如燙,實在美呆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啊。圓月節的月亮……”王觀感嘆道。
“要不要坐一坐再走?”
蕭臨把車子靠橋頭停下來,一旁臨河是步行的棧道,有花有草有椅子,平常應該是個休閑健身區,有不少老人小孩往來散步。兩人沿河走兩步,然後找了河邊樹下的一個小草坡,蕭臨鋪了件從車上帶下來的長外套坐下。他們看着遠處的月亮發了一會兒呆,王觀把袋子遞給蕭臨:“你不餓嗎?吃一個吧?”
蕭臨沒接,搖了搖頭笑道:“熱量太高,我吃點粥湯就好。”
王觀把剩下的一袋粥湯遞給他,自己從袋子裏面拿了一個包子,掰開來吃了一半,又把另一半再掰一半遞給蕭臨:“吃一點吧,挺好吃的。”
月色下蕭臨瞧着他。
他的嘴唇上應該還殘留着一些奶油,他不覺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唇角。很快他意識這實在是個有點那什麽的小動作,一時忽然傻了。
蕭臨湊過來,輕輕吻他。他的嘴唇溫熱,舌頭也是,帶着紅棗蓮子淡淡的清新。他吻得很認真,一點點的,把他嘴裏殘留的奶油核桃包的味道都卷走了。
王觀又羞又窘,頭腦發熱身體發僵,腦袋裏一個聲音在轟炸:“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漸漸缺氧起來,好在蕭臨及時放開了他。兩人鼻尖挨着,輕輕喘氣。
再回車上就真的換王觀開車了。這是他第一次開長途高速,蕭臨坐在副駕上,時不時替他看看車看看路。下了高速,又換蕭臨開。蕭臨對貝城的路熟悉多了,很快就開到一家古色古香的飯館。
“我預定了包間,六十四號。”蕭臨對服務員說,一邊牽着王觀往裏走:“我怕過節人多,還好昨天就訂了位置。”
“嗯。”
飯店大廳用竹棱窗隔出一個個桌子,坐着一群群不同的人間熱鬧。有年輕人的聚會,有家庭的團圓,有生意上的往來。
“這家店的飯很香,涼菜也很不錯。我第一次來吃的時候就想你應該會喜歡——怎麽了?”
王觀收回盯着一個竹棱窗內的紅色背影的眼神,搖頭:“沒什麽。”
蕭臨定的包間簡單大氣,是王觀喜歡的那種陳設。服務員的服務也很周到,王觀吃得很舒心。這家店的招牌是米飯,小小的一碗,白晶晶的米粒,香甜爽口有嚼勁。
“好吃嗎?”蕭臨給他調蘸料,把醬碟放在他的碗邊。
“嗯。”王觀點頭,
“你要是喜歡,我們買一些這種米回家。”
王觀搖頭:“我的廚藝,浪費了。”
“沒事,我回去煮——這個白肉你嘗一下。”蕭臨用筷子卷起一片白肉,放進醬碟。
王觀吃得齒頰生香,“嗯,好吃!”
蕭臨笑得陽光燦爛,“是吧。來,你也試試。”将那架白肉推給王觀。王觀取了一片,照蕭臨的樣子卷着吃了。
這一頓飯吃得王觀很滿足。
心滿意足地和蕭臨一起回到貝城的家裏,是一個小區裏面的一個小套房,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出乎意料地小。
“剛開始到貝城打拼的時候租的。後來房東要搬到外地,房子都轉賣給了租客,我也就買了。是不是跟你想象中不太一樣?”
王觀點點頭。
雖然小,裝修及用具卻考究。蕭臨帶王觀到處看看,王觀最喜歡客廳外的陽臺,其次是蕭臨的卧室,因為最有生活的氣息。
蕭臨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每次到貝城工作也沒有時間做飯,基本就是洗洗睡了。”
玄關處有一個及膝高的智能機器人,造型是一只圓手圓腳的公仔,雖然是硬殼的,但線條圓滾滾的,有點可愛。蕭臨看王觀一直盯着看,說:“我把它關了。你要看看他是怎麽工作的嗎?”
王觀孩子似的有些好奇地問:“它能做什麽?”
蕭臨摸了摸那個機器人的頭頂,“周武”。
機器人周武的腦袋亮了,說:“蕭臨你回來了。”
“嗯。看看誰來了?”
周武的臉轉向王觀,頓了一兩秒,說:“哇,這不是王觀嗎?”說着滾着滑輪向王觀熱烈揮手:“歡迎回到貝城的家裏!我是貝城家裏的智能管家,我叫周武。”
王觀吓了一跳,還是和它握手,然後問蕭臨:“它的聲音怎麽這樣?”
蕭臨還沒說話,周武說:“我可以采集很多人的聲音作為我的聲源。現在的聲源是蕭臨的聲音。你希望我采集你的聲音來作為聲源嗎?”
最後一句話已經是用王觀的聲音合成的了。
“不用,謝謝。”王觀說。
蕭臨道:“有時候懶得做衛生,就讓它先稍稍打掃一下。我不在家的時候可以遠程讓它收個快遞,提前燒個水,關個電源什麽的。很方便。”
王觀點點頭。
“我和家裏所有的智能電器聯網,和蕭臨的手機聯網。比如現在的冰箱就是我用蕭臨的手機下單采購的食材塞滿的。王觀你需要這樣的服務嗎?你可以讓手機和我聯網,我可以同時擔任我們星城家裏的智能管家,為您節省時間和精力。”
“暫時不用了,謝謝!”
“好的,不管什麽時候你需要我了,只要從蕭臨的手機中調用邀請碼就能召喚我。我是你最忠實的智能管家朋友。”
“謝謝。”蕭臨插話道:“周武休眠吧。王觀第一次來,我帶他參觀一下。”
“好的。祝你們度過美好的二人時間。”
蕭臨又帶着王觀看卧室。
卧室的床頭枕上坐着着好幾只毛絨公仔,是蕭臨的風格。床頭牆上非常老派地貼了一個新婚用的大大的雙喜字,只是青色的。王觀愣了一下,星城的家裏都沒有貼喜字。
“剛領證那會兒到貝城來的時候貼的。”蕭臨說着打了一個呵欠,眼睛都濕了。
“你早點洗洗睡吧。”王觀說。
“嗯。”蕭臨又跟他說了浴室的東西放哪裏,衣服放哪裏,浴巾放哪裏,才拿着浴巾去洗澡。
王觀基本上沒什麽行李,打開自己的包稍稍收拾,将蕭臨和自己換下的衣服洗了晾了,燒些開水洗洗杯碗筷子,然後也去洗澡。等他回到卧室時,蕭臨趴在被子上,側着臉,已經呼吸平穩地睡着了,左手卻維持着拿着手機的姿勢。
王觀關了大燈,只亮着夜燈,将蕭臨的手機從他左手取下來。他的動作很輕,但蕭臨還是醒了。
“怎麽看着手機就睡了?還有沒處理完的事情嗎?”王觀輕聲說,仿佛怕吵到別的正睡得香甜的人。
“嗯?”蕭臨翻個身,翻到被子旁邊,“都處理完了。”
于是王觀将手機拿去充電,又給蕭臨蓋好被子,然後關上夜燈。黑暗中蕭臨摸着摟住了他的腰,手放在他的胯骨上,嘟囔說:“王觀,我們說說話……”
這個時候蕭臨不跟他說夢話就是好的了。但王觀還是應道:“說什麽?”
“過了今天的月圓節……馬上你的大孝就滿了……我要公布我們已婚……好不好?”
是啊,馬上農歷八月就要過去了……八月……八月?是不是有件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王觀的心裏忽然咯噔一下,待要細想,蕭臨又說:“王觀……”他側耳傾聽蕭臨想說什麽,等了半晌,只聽蕭臨呼吸均勻,徹底睡了。
然後王觀沒由來地想起今天在飯館見到的那個紅色的身影,心裏一陣不自在。
王觀認床擇席,但這天他沒有失眠。他睡得很好,身上暖洋洋的,連個夢都沒有,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他起床刷牙洗臉喝水做早飯。蕭臨的冰箱塞滿了食材。于是做個早餐便飯就變得很簡單。蕭臨起床小便聽見聲響,刷牙洗臉後要過來幫忙。
王觀問:“早上你要吃什麽?”
蕭臨看着他,笑得眼睛裏有光:“你喜歡吃水煮蛋,那就煮兩個水煮蛋吧。別的簡單點就好。”
王觀将蛋洗好,放在煮蛋器裏,又問:“你是現在起來吃呢,還是再睡一會兒起來吃?再睡一會兒吧?我等你起來了再煮菜——當然我的廚藝只是勉強及格。”
蕭臨看看流理臺,東西還沒準備好,于是說,“一會兒再煮吧。”
“嗯。”
王觀點頭,脫掉圍裙,因為剛才洗米洗菜的時候不小心潑了點水在腳上,襪子也濕了,于是他回到卧室想換雙襪子。
蕭臨跟着他回到卧室,卻沒躺下睡回籠覺。
他看着王觀脫了襪子,從背後抱住他:“王觀……”
他的聲音有些讨好的嬌憨。
卧室裏的窗簾沒拉開,房間裏沒開燈,透進來的是熹微的晨光。王觀穿着正裝薄褲,而蕭臨身上穿着睡衣,兩人衣料都薄。
王觀頓了頓,直起身子。轉身看蕭臨。蕭臨睡飽了,精神頭足,有些害羞有些癡纏地笑,大膽而赤誠地望着他。
王觀還是沒動。
蕭臨手上輕輕一帶,兩人側倒在床上。
這一睡又過了兩個小時。
王觀叫蕭臨起床:“起來吃個飯就得趕飛機了。”
蕭臨迷迷蒙蒙起床,洗了個澡清醒起來。
“殺青完我休息一段時間好不哈?”蕭臨一邊吃着稀飯一邊說:“每天給你做做飯,送你去上課、見客戶,晚上一起散散步,遛遛狗,周末出門走走,挺好的。”
王觀看看飯桌:“不好吃?”
蕭臨舀稀飯入口:“好吃……就是想給你做些好吃的,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我挺好的,腸胃也挺好。你才是輕了很多,都快瘦脫相了。”
蕭臨想起剛才的什麽,耳朵臉龐刷地飛紅,咳了一聲,“拍戲的角色需要麽。等拍完戲再吃回來。”
王觀決定無視他的臉紅,“什麽時候殺青?”
蕭臨:“再兩個星期吧。月底。這個月農歷和新歷月底都快重合了,下個月就是你農歷生日了。”
“嗯。”過不過生日王觀倒無所謂,只是覺得八月好像有件什麽重要的事情……
“到時候要不我們把婚禮辦了吧?”蕭臨笑得陽光燦爛。
王觀看着他。
“……要不度蜜月也行呀。剛好有金秋節長假。”蕭臨繼續。
王觀:“你确定你有時間?”
蕭臨剛要說我可以挪時間,王觀道:“而且我也挪不出這麽多時間。”他見蕭臨有些悻悻然,就問些別的問題:“我有看到消息說你接了一部古裝劇?”
“還在接觸中,沒定下來。”說起工作,蕭臨立馬換了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
“把握大嗎?”
“不好說。老前輩太多了,我資歷還淺……嘻嘻……對了,我給你準備了禮物……”說着丢開碗筷,跳到房間,拳着手回來,“喏。”
攤開手,是一條像手鏈一樣的金色的手繩。
“把你那塊玉穿了,可以戴在手上。”
王觀有一塊很小的随身戴的白玉墜,是當年拜師元禮上老師賜的,用一根銀色的繩子系在褲袢,塞在褲子的兜裏,平常總是不顯山不露水地,只看得到褲袢上一節細銀線。
王觀瞥了手繩一眼,說:“不用。”
“嗯?不好看嗎?”
王觀再瞥他一眼:“你編的?”
“嗯。”蕭臨有些惋惜地點頭:“是不是你們有什麽講究?像護身符那樣不能戴在外面?”
“我不太習慣。”
“哦。”
王觀從蕭臨手上拿過手繩,看了看。他雖然不懂這些,但看得出來編得細密,應該花了不少心思:“你都沒空睡覺了,還有空弄這個?”
蕭臨悻悻然:“時間擠一擠總是會有的嘛。”
王觀點頭,“我收着——你不用總是給我送禮物——你知道你我不習慣送禮物。”
蕭臨笑嘻嘻的:“你不用習慣,我送你就好了。”
王觀淡笑:“快吃吧。”
蕭臨吃得差不多了,又說:“我殺青前都不能回家了。要半個月……間隙還要再飛貝城和金城跑活動。”
“嗯。”王觀收他那少得可憐又煩得可憐的行李,應了聲。
蕭臨癟嘴:“沒反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