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年之癢
蕭臨第一次看見王觀,是在送師兄的獨子去報到的宿舍裏。
蕭臨第二次看見王觀,是在一個秋日的溫暖的陽光燦爛的午後,在電影院的門口,他看到他身上在發光,是一種很和煦溫暖的金色光芒。
蕭臨第三次看見王觀,假模假式地跟他維持社交禮節握手的時候,蕭臨覺得他很不同。這種不同非要描述的話,大約是他身上蒙了一層什麽東西,只有他蕭臨能透過這層讨厭的東西看到王觀天才縱橫的的本質。對此,蕭臨的第一反應非常腦抽,他想:
我要早點跟他在一起。
既然早晚都是要在一起,為什麽不早一點在一起呢?
而且王觀看起來挺辛苦的,他想讓他輕松快樂一些。
後來的後來,他聽說了一個愛情産生的理論:如果你愛一個人,或許還沒有什麽;但如果你對一個人産生了憐愛,那你就跑不了了。
但是真正結婚後,蕭臨發現王觀并沒有因為跟他在一起而輕松快樂一些。
甚至更加嚴肅,更加拘謹刻板。
蕭臨周圍對蕭臨的評價是:陽光開朗踏實拼搏。
這些在王觀身上沒有什麽用。
王觀對他的評價是:心術不正。
蕭臨自認從小受的教養端正,後來終于有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問王觀,得到的回答是:“我窮得一清二白,長相一般,又有些殘疾。腦子清楚點的人都不會對我什麽正經的想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靠近我,財和色都圖謀不了,所求的肯定比這更可怕。所以說你心術不正。”
蕭臨簡直驚呆了。
且不說別的,這種“喜歡我的人都是有毛病的”是什麽邏輯?還有王觀是為什麽會自認為“長相一般”啊?
難道是自己情人眼裏出西施?蕭臨覺得王觀風度翩翩器宇軒昂——只要不是王觀對他發冷脾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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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他怎麽看王觀,他總在在改變王觀對他這個“心術不正”的印象時不斷地遭遇滑鐵盧。每當他覺得自己離王觀近了一些,王觀就會像野獸那樣異常警覺地主動隔開跟他的距離,然後跑到心理的山洞裏隔着洞門窺視觀望,思考他是不是有別的圖謀。
即使他們結婚已經一年了。
上個月他從時間縫隙中趕回家,王觀一邊頂着個被窩頭,一邊說:“我不是好運體質,在我身邊也不會有好運加持的。有空多休息會比白白在我身邊好。”
蕭臨瞬間就覺得心裏被捅了個窟窿,嗖嗖地飄起了六月飛雪。
這一氣就氣了大半個暑假。
炎炎夏日裏,蕭臨跟王觀冷戰了半個月,一直到秋風吹起。
讓蕭臨沮喪的是,王觀好像都沒有意識到他在跟自己冷戰。王觀每天要看很多書,寫很多論文,接很多私活。可能都沒空注意到蕭臨沒有主動聯系他。
蕭臨慘兮兮地舉起小白旗,給王觀發信息告訴他自己今天有半天假期可以回家,已經在登機了。
八個小時後王觀回複:“哦。我晚上在學校圖書館,有一個設計要趕出來。”
蕭臨看看時間,晚上九點多。
他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
十點半,王觀回家了。比他想象的要早半個小時。王觀愈發挺拔白皙,只是清瘦,蹙着眉頭,精神不太好。蕭臨想起來,算日子,這幾天是他的閉關期。
“餓不餓?要不要吃些宵夜?”
王觀搖搖頭,說:“我生理期,有點累。洗洗睡了。”人的生理周期按出關期、平淡期、入關期、閉關期每個月循環一次,因為閉關期間人的免疫力最弱、最容易引發病痛,所以通常說的生理期就是指閉關期。
等蕭臨也洗完澡回到卧室時,王觀包着被子,看樣子沒有很難受。
“是不是不舒服?”蕭臨躺下來,床也跟着陷了一下。
“有點。”王觀側着身體,被蕭臨從背後抱在懷抱裏。
王觀有碎骨症,睡覺的時候要特別注意保護身體的自然曲度。他自己一個人睡覺的時候絕對不會睡軟床,會用很多小枕頭護住重要的骨骼關節,看上去就像在擺什麽龍門大陣。
但是跟蕭臨在一起,自然不能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總不好讓蕭臨一個健健康康的人,也一起跟他擠枕頭睡硬板吧?總不好意思睡覺的時候也非讓他遷就自己吧?剛開始的時候他甚至設想過兩人分開睡,對彼此都好,但是已經結婚,這想法說出去總不能理直氣壯。後來才發現聚少離多,蕭臨總有那方面的需求,而且事後總是曲意逢迎讨好,這設想可操作性更大大降低了。再後來發現蕭臨在家次數不多,自己偶爾随意一下,身體還不至于馬上就出大問題。
其實蕭臨是查過這樣的病歷的。所以跟王觀在一起後他時時特別注意小心,該拿自己當人肉墊子的時候就墊着,王觀睡着了他也常常注意幫他留意膝蓋腰後頸椎,有時會像擺弄嬰兒一樣輕輕把熟睡的王觀的睡姿調一調,以免他一覺起來落枕或脫臼。
澤州入秋晚,往年這個時候還有很長時間的暑熱期。今年秋天到得格外的早。尤其這兩天一陣降溫,居然在仲秋之前就感覺到了絲絲秋的涼意。
王觀于是在床上鋪了親膚的加厚薄被。在這樣的吹冷風的晚上,被窩裏很舒服。
“你這次是不是反應沒有那麽嚴重了?”蕭臨一只手放在王觀小腹給他按摩:“跟上個月相比怎麽樣?”
蕭臨的手是溫暖的。
蕭臨的手指雖修長,但手掌面積不如王觀的寬大,“比上個月還好。上個月還會嗜睡無力,這個月既不疼,也沒犯困。除了偶爾有點難受之外好很多了。”
“嗯。”蕭臨輕輕給他揉着肚子,動作很認真。
蕭臨一向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
“是不是前幾天早睡,生物鐘調回來了?”
“也許吧。”王觀說,“但是閉關期前的那幾天我很難過,我有點懷疑是內分泌系統有點毛病。”
“要早睡早起,要有健康的作息規律。”
“嗯。”
王觀應着,不免有些心虛。他前一段時間每天都熬夜到淩晨,最難過的那兩天抽煙喝酒飲食辛辣什麽都沾過了。本以為這樣折騰,這個月的閉關期會疼得死去活來,沒想到居然什麽後遺症也沒有。
而且特別幸運的是,昨天他剛把家裏的垃圾桶清理幹淨,那些顯眼的包裝盒、罐、袋統統被他清理一空,今天蕭臨就回來了,一點痕跡也沒看出來。
做壞事不被蕭臨抓包,現在可以列為王觀的“十大小确幸”之首。
另外九個,王觀暫時還沒想出來。
于是王觀故作科學地問:“這跟早睡早起有什麽關系。你天天作息不規律,也沒見你閉關期難過過。”
蕭臨輕聲笑了笑,:“跟身體底子有關吧。”
他笑起來喉頭和胸腔震動,聲音在王觀聽來有一種格外的磁性。他的動作依舊認真,給王觀按摩也中規中矩。可是王觀卻覺得不太妙。他看過一個科普,因為內分泌的影響,在閉關期其實更敏感。從前他一直沒有往那方面想。可現在一旦往那方面想了,就覺得似乎也許好像的确是那種感覺……
他有些囧。
房裏亮着燈,王觀微微将身體往後挪,不經意就和蕭臨四目相對。
蕭臨是個挺正派的人,成熟,有風度,挺照顧人的人——雖然有的時候會莫名其妙冒傻氣。所以王觀比較願意相信蕭臨不會在他閉關的時候對他做些什麽,他覺得蕭臨忍得住。
但這一刻蕭臨的眼睛亮得驚人,像盯着獵物一樣熠熠發亮——算生理期,這幾天是蕭臨的出關期,俗稱沖動期,是生理上比較容易沖動的日子。
王觀腦子裏嗡嗡地響起雜音。
這雜音被蕭臨的一聲輕笑壓下去了。
蕭臨有非常美麗好看的眼眉,笑起來清風朗月。他支起身子從床頭櫃拿來兩個準備好的暖水寶,用薄毯子包好放在王觀腰前腰後,又給他仔仔細細包好身體軀幹外面的被子,“累不累?”
累啊,當然累啊,回來就想睡覺來着。
王觀點點頭。
“那你睡吧,我幫你看着。”
王觀閉上眼睛。
只覺得熄了燈,蕭臨側躺着把他連人帶被子都攬進懷裏,将他的手握着。
王觀便沉沉地、溫暖地睡了過去。
學業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