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皇上太子]
待至禦書房,梅公公便躬身立在殿外。月如奕擡手緩緩推開雄厚的大門,擡腳邁入殿中,那蒼老雄霸的背影,此時正靜靜的立于案前。雙手置于身後,曾寬厚□的肩膀不知何時已微微的弓了起來,墨發間點點白絲盈盈若雪。月如奕眼眶一熱,眼底的劃過一絲暖意,冰冷漸漸融化。兩人一父一子,一君一臣。靜靜而立,無行的空氣此時萦繞着這份寧靜。
明黃身影終于動了動,緩緩回身,眸色平淡,似蒼茫似看透萬般。手扶着桌沿,一步一步的走至龍椅前,蒼老的身影,不知為何略顯吃力。月如奕面色掙紮,欲上前又硬生生忍住自己的腳步,眼眸微垂斂去眼底的複雜波濤。背後的皓手緊握,似在克制什麽般,尖利的指尖在手中留下道道白痕。
“奕兒,臨朝聽政有幾年了?”月正淵倚在椅上,龍目微擡,淡淡的睿智歷經滄桑犀利而威嚴。
月如奕拱手福身道:“回父皇,已八年有餘。”
“八年了……”月正淵擡首,眼底滿是承載的日夜風霜,都已經八年了……禦書房的頂脊柱好似也都舊了,奕兒孩時頑皮,還曾在這碰過腦袋,當時留的血啊,可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戎馬一生,竟也會害怕,那般揪心吶。好似嘆息般,聲音緩慢而低沉,帶着淡淡的回憶:“都已經八年了……奕兒也該親政了……”
“父皇……”月如奕眸色一緊,腳步上前,卻在望進那滄桑無限慈愛的黑眸,生生頓住。父皇……為何要這般對我,讓我如何恨的起來……
福身行禮,掩住眸色的黯然聲似顫抖,卻字字如铮:“父皇正值龍虎之年,銀月這般繁榮昌盛還望父皇。兒臣尚且年幼,對朝中之事萬多不明。現在萬萬不可親政。”
月正淵忽而勾唇,精睿的眼眸看着月如奕淡淡搖首道:“父皇老了,不中用了……”幾十年的重負好似這刻才真正松懈下來,緩緩舒了口氣,從未這般輕松過。
“父皇……”
“阿德!”梅公公聞聲,亦推門進來福身行禮道:“奴才見過皇上。”
“傳朕口谕,明日起太子月如奕臨朝親政,輔佐朕處理國內事務。”梅德一驚,心內波濤翻湧,皇上這是,愕然擡首,見月正淵聲勢威嚴,毫無半點柔色。當下壓下心中的震驚,垂首應聲:“喳。”
月如奕面色高深莫測,看不出任何歡喜。淡淡垂首施禮,聲線無波:“謝父皇,孩兒定不負父皇厚愛。”
“朕累了,奕兒退下吧。”月正淵擺擺手,面色疲憊。
“兒臣告退。”
“奴才告退。”二人躬身行禮,便退至殿外。月如奕出了殿門便轉首欲回府,卻被梅公公躬身攔下。
梅公公一張千嬌百媚的面容此時卻無了那般柔媚,亦是一個老者的淡定從容。微微福身道:“太子殿下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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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奕止步望他,對于這個從小便看着自己長大的梅公公,月如奕面色稍緩道:“不知梅公公何事?”
梅公公聞他語氣見軟,不由松了口氣道:“太子殿下,阿德只是一個奴才本不該多這個嘴。還請太子殿下勿怪。”見月如奕面色無恙,當下接着道:“雖然皇上不說,但是奴才知曉皇上如今身體已大不如當年那般了,由是最近幾月,半夜經常犯咳。未怕太子擔心,皇上亦不讓奴才告之太子殿下,老奴看在眼裏也是心疼的。太子殿下素來繁忙,也很少在禦書房走動。皇上不說,老奴也知曉皇上他是想您吶。太子殿下明日起便是親政了,自是事務繁忙,以後若來一次怕是不易了。老奴有個不請之請還請殿下恩準。”說完偷偷擡眸見月如奕,面色無恙,但眼底一瞬即逝的流波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內心暗喜,畢竟還是父子倆,藕斷絲還連着呢。
月如奕黑眸微閃,面色逐漸柔和,又恢複了那溫潤如玉的溫暖模樣,唇角勾起,黑眸若春水流淌,聲線柔和道:“為子自當如此。”
梅公公面露欣慰,笑的亦妩媚了起來,還未等笑顏展現,月如奕似想起什麽般,一臉懊惱道:“芝兒尚在閣廳,我倒是忘了。估摸也該等的急了,本宮先走一步,梅公公還是快些回去照顧父皇吧。”說完未待梅公公有絲反應,便快步離開,很是焦急。
梅公公水眸微動,嘴角的笑意亦是勾了起來。見太子瞬間便沒了蹤影,便返身回至書房中。
“皇上。”梅公公面色平淡,毫無剛剛的妩媚妖嬈。
聞言榻上閉目小息之人,龍目緩緩睜開,眼底深邃的黑暗,似要将梅公公吸進去般。梅公公垂首不敢與之對視。
月正淵緩緩起身,梅公公忙傾身扶起。月正淵擺擺手,梅公公垂首利于床沿。
月正淵眸色幽深,霸氣纏身,面色無波毫無一絲蒼老軟弱的錯覺。
龍目幽幽一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冰冷而陰森,出口的話語,也似來自地獄的寒冥,迫人心魂:“奕兒當真長大了,知曉用蝶舞之事,來要挾朕了。”
梅公公躬身立于側并無接話。
“天命之人,天将之才?當今世上知曉此事的只有我與無空二人,早不出來,晚不出來,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無空莫不是在暗示我什麽?”想起無空高深莫測的話語,月正淵面色冰寒,天命已定……
佛曰衆生平等,又豈都是那樣平等?無空于世,無憂無挂,為何冥冥一切皆,與那女子相連,當真無空麽……
“皇上,該用午膳了。”梅公公雖不像打斷他,可若再如此深思下去,午膳又要過。皇上最近身子這般不好,再不好好用膳,又怎麽能抗的住。
月正淵拉回神思,面色緩和些,無奈的看着立于側的梅公公,微嘆口氣道:“阿德,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皇上說笑了,太子爺都說皇上正值龍虎之年,可不是老奴恭維皇上,您可是萬歲爺呢。”梅公公眉開眼笑的馬屁拍的月正淵面色稍緩,淡淡掃了他一眼,語氣僵硬道:“都一把歲數了,還天天這般裝扮,莫不是不服老了。”月正淵自是習慣已久,不過看着人人窘異,面色微黑,也只阿德形象他人必是受不了的。
“皇上,您莫不是不要老奴了?”未待月正淵繼續開口,便掩面,雙肩顫抖,紫紅宮袍也跟着一抽一抽的,聲音似哽咽般:“老奴小時候便随再皇上身邊,想當年皇上還是孩子的時候……”
“行了,行了。”月正淵受不了他的絮叨,還不是孩子的時候自己為了偷一塊核桃酥,被發現了,找他頂罪了嗎。何必每次都拿這事出來翻。想起小時的時光,月正淵終是露出了點點笑意,心情也好了許多。
擺擺手也不為難他道:“傳膳吧。”
“喳!”梅公公面露喜色,忙出殿門傳膳。
回首望着那半開的宮門,莊嚴肅穆,氣勢磅礴。卻晃痛了他的眼,帝王路,鮮血層染,高堂遠憂,為的又是什麽……
群山巒疊而起,磅礴大氣,遠望似一條巨龍,雷鳴而出。青山綠水間,翠竹繁生,簌簌瑟瑟,帶了抹夏綠的清涼。假山于石,一白衣倩影悠閑的坐于石上,翩然幽幽的清音,自口中那抹新綠傳出。輕靈幽谷,漫漫飄緩,在群山、松柏、流水、殿落與亭廊間流轉回旋。寧靜而悠遠,似與萬物融入一體,竟是那般和諧。
身後的回廊之上,一抹新黃身影緩緩走了出來,若無聲輕如鴻,與之圓胖的體型極不相符。
聲線減緩,輕輕柔柔似涓涓流水緩緩流走。只留袅袅餘音,萦繞林間。
素白芊指,輕撚着那抹淡綠。萦繞指尖更顯芊嫩翠綠。
素白面容平淡諧和,唯那秋眸若水。黑眸幽潭,卻是淡而無波,滑過無痕。
“施主,有這般造詣之聲,當亦是輕靈之人。”聲若鐘鳴,雙目是看破萬丈紅塵的睿智,只是在圓胖面容上略顯怪異。
皣回眸,嘴角勾起,聲似清谷流水,涓涓清靈:“半日不見和尚似又胖了幾分。”
豬肝色瞬間襲上胖容,看的皣不由啧啧稱奇。無空緊緊拽住欲飛離體外的淡泊于世的心,手指禪珠喃喃道:“阿彌陀佛!貧僧一切皆是佛主賜福。”
“和尚你的體制很特別,喝水都會胖呢。”無空直覺一把利刃直擊心髒,還狠狠的絞了一圈。
“阿彌陀佛!□空即是色……”佛家有雲,吾等淡定。
“不才小女子,學些醫術,對着吃齋養生,減肥瘦身亦是小有研究。”皣抛着煙霧蛋繼續誘惑。
“施主果然是天降,只因戾氣太重。”面色忽而嚴肅,僧額擡起,眼光斜瞥着皣道:“貧道知學醫着,性善也。貧道願與施主共同探讨,已化解身之戾氣。阿彌陀佛……”左手撚珠,滿目大慈大悲,悲天憐憫。
皣輕身一跳,墊足沾地,拍拍手,一臉凝重的道:“話說這肥胖吶,大致可分為二類。一是單純性肥胖:而是病理性肥胖。”
“貧道屬于哪類?呃……病理性何解?”
“你嘛……得再觀察。這病理性肥胖是說……”
陽光階梯,淡淡新綠婆娑,一白一黃身影,坐于階梯上,白衣之人款款而談,不時在黃衣和尚身上比劃比劃。黃衣和尚面色凝重,時不時點首,眼底時而滿是崇拜,時而滿是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