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惡魔的千層套路

第24章

到訪的五條悟, 讓瑪奇瑪不由産生一種果然還是來了的釋然感。

這個随心所欲的年輕人有着貓的傲慢。黏人時黏得不行，不想時則幹脆消失不見。此時的他恰巧就處在微妙的“回家了想蹭腿套近乎”的狀态。瑪奇瑪俯視着五條悟，心想世界上最麻煩的生物大概就是如此。

“這個城鎮還真和平啊~沒有詛咒沒有惡靈, 一來就發現這裏清淨得不得了。”

五條悟靠坐着門, 懶散又放松的樣子, 硬是把一方臺階坐成了高檔咖啡廳的感覺。“沒想到你還特意租了這麽大的房子, 以後是打算來這裏長住嗎？”

“不, 等這裏的工作結束後我就回去。”瑪奇瑪說道。“東京還有不少事務需要安排, 暫時還沒有在并盛養老的打算。”

她沒多問你怎麽找到這裏之類的話。咒術師神通廣大, 加上對方來自頗有名望的家族, 打個電話問估計都是分分鐘的事。

“這樣啊……那麽，工作順利嗎？”

“算是吧。迄今為止一切都在正軌上。”瑪奇瑪勾了勾唇微笑。“畢竟在來并盛之前, 我可是做了不少功課的。”

“想要好好完成一份工作, 提前準備必不可少。你說對嗎, 五條君？”

粉發女子輕柔的話語, 仿佛是一把意有所指的利劍, 不傷人, 卻隐晦地貼着面頰擦過去。五條悟晃了晃頭，似乎有些不自在。“所以你已經都知道了？”

瑪奇瑪沒有正面回答。在門口閑聊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她擡腿輕輕踢了踢還賴在地上的某人。“現在請讓一讓, 我得開個門。”

咒術師終于挪動了他的尊臀，屈起他長得過分的腿給粉發女子讓出空間。瑪奇瑪拿出鑰匙打開門，徑自走了進去。沒有必要去主動招呼門口的那位，因為她很清楚, 如今難得處在孤立無助境況的五條悟，只有“走進來”這個唯一選項。

……孤立無助，把這個詞放在曾驕傲得不得了的五條悟身上, 還真有些違和啊。

不過，眼下的他大概是少有處在低谷的時刻吧。

果不其然，當瑪奇瑪端着餐盤走出廚房時，原本還在躺在地上的憂郁男孩已經轉換陣地，大高個兒直接變沙發上的鹹魚貓一條。然而再憂郁也不忘家主本色，照樣指揮別人。“咖啡幫我多放幾塊糖。”

所以夏油傑到底在擔心什麽？“……這不是挺有精神的麽。”

被放入四塊方糖的咖啡杯在茶幾上推了過去。五條悟坐起身來喝了一口，一臉不滿意伸手又去夠放着糖塊的器皿。瑪奇瑪坐在對面看着他。咒術師的突然造訪，絕對是有什麽想說又不好在電話裏說的話。

她靜靜等待，結果下一秒就讓粉發女子手一個不穩險些濺出咖啡。

“我去了你家。我是說，東京的那個。”白毛咒術師用随意的語氣說出吓死人的話。“沒想到你家還挺大的。”

“……你有進家門？”

“擅闖民宅是要被抓起來的是吧，警察小姐？”五條悟撇撇嘴。“又想教育我了？放輕松，這點還是有的。”

“……”

“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聽鄰居說你這幾天都不在東京，之後還是問你們對魔特異課才知道你出差來的是這個小地方。”突然想起來似的，他問道。“話說‘姬野’這個女人是你朋友嗎？聽到我聲音一直笑個沒完诶。”

姬野前輩……倒沒想到會是自己人洩露了情報。從先前的怔愣中緩過神，瑪奇瑪漸漸找回原有的冷靜。“你不是有我的號碼嗎？完全可以來問我本人。”

“哎呀，那多沒意思。”

這小子居然還笑起來，藍色的眼瞳有貓的狡黠。“這樣突然出現才足夠驚吓啊！”

瑪奇瑪無言以對。對面坐着的家夥大概只有五歲，不能再多了。“确實挺驚吓的。”

而再大的驚吓，也不及五條悟會突然造訪她在東京的公寓這件事。

想象一下這個不安分的年輕人直接闖入家門，或是伏黑甚爾在那時醒來決定開門，這兩個曾不死不休的對手看到彼此又會是什麽反應？嚴重一些大概就是東京陸沉、世界毀滅，新周目走起吧？努力将腦海中各種可怕的場面驅趕出去，瑪奇瑪閉了閉眼，再一睜開就看到五條悟那張近距離看毫無死角的臉。

“好奇怪啊……”

“你在看什麽，五條君？”

“總感覺和上次時見到的你，有些不一樣。”

有些不一樣？

瑪奇瑪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人物建模皮膚。還是可帥氣可美貌的粉發女性形象。瑪奇瑪不會長胖，也不會暴瘦，身體的數據比較之前毫無變化。大概最大的不同就是瑪奇瑪的人物介紹中，關于身份一欄的惡魔變成惡魔了。

難道這個也能看的出來？這就是他變強後展現的能力之一嗎？

五條悟略帶放肆地靠近、審視般的打量她。那雙被咒術世界推崇之極、據說能看穿

一切的“六眼”，一寸寸掃過粉發女人沒什麽表情的臉。她沒有後退，挺直着背坐得依舊端正。雖然猜不到五條悟那個特別的腦袋瓜在想什麽、或是在懷疑什麽，現在能做的，就是裝作無事發生。

“對于我來說，五條君也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了哦。而且變化還挺大的。”她垂着眼睛明知故問，“是有了什麽奇遇吧？”

“……那個任務，你果然還是知道了。”

她點點頭。“夏油君已經給我發過郵件了。”

“啧，傑也真是的……”

“擁有這樣為你擔心的朋友，是件幸運的事。”瑪奇瑪安撫小男生的脾氣。“不知道為什麽夏油君認為我可以做到勸解你這件事，不過你看起來……已經想得夠明白了。”

那雙蒼藍色的眼睛裏，有疲憊，低落，一絲猶豫，但絕不存在迷茫或者悔恨的情緒。哪怕是遭遇一場失敗，以五條悟的能力也足夠調節情緒。作為一個老練的咒術師，也應當如此。

“天內理子的死，你其實沒有那麽難過。”

瑪奇瑪的話語讓他雪色的眼睫微微顫動。五條悟沒有否認，他好看的臉上帶着一絲坦誠的漠然。“所以，你為什麽還要來找我呢？”

“因為瑪奇瑪小姐……看起來是不會猶豫，随時能給出答案的人。”

沉默了一會，五條悟終于開口，他沒有好奇為何瑪奇瑪能知道任務的細節，大概自動腦補上“夏油傑解釋了一切”這個設定。“理子妹妹的死，确實令人遺憾。但事實上，我沒有功夫想太多任務的事。”

“為什麽呢？”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更寬廣的世界。”

五條悟這樣說着，他摘下墨鏡。目光所及之處，“六眼”的光輝在昏暗的房間內一覽無餘。她能清晰看到那雙如蒼穹澄澈的眼眸裏的一絲一毫，澎湃的咒力幾乎如同實質。

嬉笑怒罵、沒事就皮一下的五條悟，在摘下墨鏡的這一刻顯露出的感情微乎其微。他不再停留于當下，而是看向更遠的地方。

誠如夏油傑所說，五條悟變得更強了。

瑪奇瑪看着他，伸出的手指緩緩觸碰上咒術師的眼睫。他一動不動，近在咫尺的眼球如玻璃珠般的空靈，眼神裏有種看透一切的神子意味。我是在觸碰神嗎？瑪奇瑪這樣想着，忍不住流露一絲笑意。“獲得力量，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雪白的眼睫毛在指下像小刷子似的，輕輕柔柔地摩挲着心髒。“你理解了新的招式，還打敗了敵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你像rpg游戲的主角‘成長’了。”

“像暴龍獸變身機械暴龍獸那樣？”

……張口就是數碼寶貝的梗，這家夥老二刺猿了。“沒錯，你是為了大家才成長到一步的。不必介懷。”

五條悟角色卡裏的一連串招式原本就足夠讓人豔羨了。如今又多了，以後只會更難對付。而這樣的人只适合做朋友，而非敵人。“記得你先前看的電影嗎？‘那些失去的東西會讓你變得更強’。”

“這次任務之後的你，大概就是‘最強’咒術師了。”

“……沒想到你還很注重結果。”

“變強只是手段而已，結果才是必須的。”瑪奇瑪收回手，放緩語氣。“以你的實力，絕對可以一直保護朋友和咒術界。不……現在也只有你能做到了。”

五條悟抓了抓頭發，他靠坐回沙發上思索着什麽，似乎被粉發女子言語中無形的壓力搞得有些困擾。瑪奇瑪将空間留給年輕人，站起來收拾好咖啡杯。她轉身走向廚房，就聽到背後傳來年輕人的問句。

“對了，你認識‘大野源平’嗎？曾經在神保町犯下重案，被附身後離奇死亡的咒靈。”

很久不曾想起的名字，從不該提起的人口中聽到。瑪奇瑪頓了頓，聲音不變。“……沒聽說過哦。怎麽會問這個？”

“只是突然發現，瑪奇瑪小姐也使用同樣的濕紙巾。”

五條悟指了指随手放在茶幾上的攜帶物，是她用來擦手的紙巾包。“先前我和傑在神保町找到過同樣香味的紙巾哦，而且很奇怪的是，在城凜和瑪奇瑪小姐對賭的時候，我又碰見了大野源平的咒靈。是不是太巧合了一點？”

“難道瑪奇瑪是會什麽神奇的召喚術嗎？”

“……”

只是猜測而已，五條悟沒有證據。

在這場游戲裏，瑪奇瑪絕對不要做第一個戳破窗戶紙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哦。”她揚起唇角，挂上一如往常的微笑，輕輕帶過話題。“你不是說了餓了嗎？留下來一道吃晚餐吧。”

輕描淡寫的回答，加上瑪奇瑪最習慣擺出的笑容，刺激到某個高中生的敏感神經。仿佛瞬間失去興趣，五條悟失望地輕啧一聲，将身體重重砸在沙發墊裏。含混的聲音隐約傳來。“你還真是難懂啊，瑪奇瑪小姐……”

那麽，為什麽要嘗試讀懂她呢？在準備晚餐的時候，瑪奇瑪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在這個世界

待的久了，她漸漸發現，并不是所有的游戲角色能一概而論。比如說五條悟，就是一個極難用套路來對付的人。他會對她的笑容不滿，甚至故意刁難。也會說些奇怪的話，就連做的事也是天馬行空難以預測。

這樣的人何必一定要了解她，只是因為好奇嗎？

僅憑一段時間的相處，五條悟對她大概更多的是懷疑和不确定，認知絕對僅停留在表象。而以瑪奇瑪對他的了解，咒術師的眼界太高，甚至不一定理解他最親近的友人，何況是從未與他真正交心過的瑪奇瑪。

“一會吃什麽啊，我好餓啊好餓~~”

——只要假裝一切都與她無關就沒事了。

客廳裏傳來五條悟拖腔拖調的喊餓聲，實在有點擾民，瑪奇瑪不得不抽空從廚房探出身來。“是我先前訂的壽司，一會裝盤好就能吃了哦。”

“瑪奇瑪小姐真的很慢……啊我要餓死了！”

“覺得慢可以出去自己找食吃，五條君。”

不管怎麽樣，瑪奇瑪心想，她才是掌握游戲節奏的玩家。

來自咒術界禦三家的五條悟确實很強，那又如何？棋盤上掌握局勢的并非國王，而是皇後。更何況她不僅是身在局中的皇後，還是背後有能力操控棋子的棋手。

現在大勢不變，讓這場游戲就這樣繼續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