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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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阿南在機場接到邊經望直奔醫院,時遇開了來時存放在機場的車回家放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去醫院前特地叫火鍋店值班經理提前開了門,熬了一盅砂鍋羊骨湯裝在保溫桶裏帶過去。
推開走廊盡頭的VIP病房門,正好撞上要去打熱水的未未,未未昨天大半夜跟岳庭趕回來到現在一夜沒睡,素面朝天頂着一雙黑眼圈從她手裏接過保溫桶:“帶的什麽,邊老師不吃雞蛋的。”
病房裏除了未未只有邊經望穿着病號服躺在床上輸液,閉着眼像是睡着了,時遇怕吵到他刻意放低了聲音:“羊骨湯,促進骨頭愈合的。”
結果才說了一句,病床上的人像是聽到了,微微睜開眼伸手揉了揉眉心,未未見他醒了立即提着保溫桶問:“邊老師,時遇給你帶的羊骨湯當早餐行嗎,我就不用讓阿南出去買飯了。”
邊經望點頭嗯了聲,看時遇:“什麽時候來的,怎麽這麽早?”
“才來沒一會兒。”她說着要過去,忽然聽見未未弄羊骨湯的時候燙得小聲叫了一下,怕她搞不定折回去想幫忙卻被她推開:“不用不用我來就行……你幫我給阿南說一聲讓他回來不用買飯了。”
時遇正要打電話,卻忽然想起來:“我手機丢了,你的呢?”
“那算了,我自己打吧。”未未端着熱湯過來放到床頭櫃上,燙得趕緊捏耳朵。
邊經望左手綁着夾板,右手紮着針都沒有手能吃飯,時遇想起什麽:“要不我去買包吸管吧。”
“不用麻煩,”邊經望笑着看她,臉色依然有些虛弱的蒼白,“就剩半袋藥,打完就拔針了。”
時遇看着他固定在夾板裏的左手,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未未給阿南打完電話回來忽然想起來問她:“對了邊老師的手是怎麽傷成這樣的?俞導說就是撿東西的時候用手撐了一下地,但也不至于這樣啊,這會兒起碼得休息十天半個月,工作都得全往後推了。”
聽着未未的抱怨,她下意識看了眼床上的人,心裏內疚感又竄上來:“下山的時候積雪塌方堵了路然後就——”
結果還沒說完,未未驚得忍不住打斷:“塌方堵路?我的天……你們沒事吧怎麽出來的?”
話音剛落正巧阿南推門進來,聽了半句疑惑的問什麽塌方。邊經望這邊叫了聲未未:“和阿南出去吃早飯吧,吃完飯回去休息一下,我這裏一會兒岳庭過來。”
未未不放心:“一會兒估計新聞出來粉絲記者都得堵在樓下,我吃完飯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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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話音未落,被輕松打斷:“女孩子通宵熬夜對皮膚不好,回去休息好了再來。”
一句話立馬讓未未嗷嗷嗷的拉着阿南吃飯加補美容覺去了。
望着風一般瞬間沒影的門口,時遇無語的想笑,直到旁邊有人叫了她一聲,回過頭來發現邊經望同樣笑着在看她。
剛才一直在想未未連他說了句什麽也沒聽清:“啊……什麽?”
“麻煩幫我把床搖起來。”
“哦好。”
時遇聽他的跑到床尾一下一下把床升到一半。
未未剛才走的匆忙連門都忘了關,邊經望住院的消息第一時間傳遍了醫院,時不時有年輕的護士路過門口特意放慢腳步往裏觀望一眼,時遇察覺到又順便去關了門。
在他床前拉了把椅子坐下,覺得坐得太遠,又小心的往前蹭了蹭,以至于能看得見他輸液的藥管好及時按護士鈴。
手機響了聲,邊經望用打針的手拿過手機放在被子上點開回短信。
空氣裏飄散着溫熱的羊骨湯味,時遇安靜的坐在那兒等他發完短信,氣氛一靜下來忽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整個病房又成為了他們兩人獨處的空間。
早上才從他家出來結果這會兒又待在一起,最近和他相處得頻率好像也太高了點……硬逼着自己不去想東想西,刻意避開他的臉盯着輸液管裏的透明液體“啪嗒啪嗒”滴下來,流進細軟管,然後一路往下淌進血管裏。
目光不自覺落在那只手上就再也沒移開過,只覺得這只手真的好看的過分,指尖圓潤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沒有一點多餘的痕跡,手指流水線條般細長,偶爾點一下手機還能看見被白色的膠布蓋住了的清晰的血管紋理。
直到他放回手機看向她,時遇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跟蹤你的那個小偷同夥已經抓到了,從你店裏搶的東西還沒來得及銷贓應該差不多都能追回來,派出所那邊很快就會聯系你,所以不用擔心危險已經解除了。”
她愣了下,最近事多差點忘了:“我已經開始找房子了。”
“還打算租房子住?”邊經望看她,“一個人住不安全。”
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确實不安全是真的她到現在都心有餘悸,兀自考慮着是不是先貸款買套房再說。
邊經望沒等到她回應,換了話題:“還沒買手機是嗎?”
“還沒來得及。”
“需要挑款式嗎?”邊經望拿起自己手機給她看,“這種型號的可以嗎,我記得公司裏還有當初廣告商送的幾部樣品機,抽空讓未未給你拿一個。”
“啊不用,我去買一個就行。”
“沒事,手機放着也是放着。”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看了眼已經快到底兒的輸液袋,剛要擡手,被時遇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按下護士鈴。
半分鐘後,一下子來了三個年輕貌美的護士湧到床前,時遇驚得立馬後退讓出空間來,心裏無語的嘆了聲,只是拔個針而已還要組團來嗎?
結果三名護士一個拿藥袋,一個拔針,剩下一個全程端着盤子幹看着,目光始終聚焦在邊經望臉上并加以微笑,直到拔完針過來放下一支溫度計囑咐量體溫,最後往外走恨不得都是倒退着走的。
時遇去關門,聽見他忽然說了句:“鎖上吧。”
她疑惑回頭……呃,為什麽要鎖上?
他從床上坐起來,拿了體溫計看度數:“剛才值班的護士長說這個門鎖可能不太好用,你試一下。”
時遇轉動了下按鈕,“咔嚓”一聲脆響,她疑惑:“好用啊。”
“那就行。”邊經望點了點頭,忽然對着她招了招手:“過來一下。”
等她坐在床前,他慢慢喝完一碗湯,然後順勢遞給她空碗:“還有嗎?”
時遇又從保溫桶裏盛了小半碗:“才盛出來很燙的,你用勺子小口喝。”
“用不了勺子。”
邊經望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無奈的笑了笑,呃……時遇尴尬的立在一邊……那我幫你?不行這麽暧昧的事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啊,躊躇了幾秒鐘,只能沒話找話:“好喝嗎?”
他小口小口喝:“你店裏的?”
時遇嗯了聲:“羊骨湯對骨頭愈合很有幫助,以前我爸意外傷了腰椎我媽就天天給他熬羊骨湯喝。”
“早上很早去店裏做的?”他聽了句,卻忽然問她。
一時間被戳中心事,時遇尴尬的磕絆了句:“沒……也沒有很早,就是順路。”
說完立刻後悔了,腦抽了簡直……火鍋店跟醫院一南一北一點都不順路,這種明擺着的瞎話他卻好似沒聽見,沉默了半響,在她窘迫的目光下輕輕咽下嘴裏的湯水,刻意放低了聲音:“謝謝。”
被他突如其來這麽正經的道謝鎮住,時遇冷不防怔了下:“不、不用謝,我也沒做什麽,何況你受傷還是因為我,我才真是過意不去,這個你要喜歡的話我叫人天天給你送到醫院來,正好也對你的手恢複有幫助。”
剛開始還能看着他的眼睛說,然後被他盯着壓力越來越大,視線慢慢的一點一點下滑到了他手裏的碗上。
指尖抵着碗沿,浸過水的嗓音更加清潤:“我說的不只是這個。”
……
“那是去黑河……”那起交通事故?
“也不只是,還有之前很多。”他一并否認。
時遇被他看得頭皮發硬,忽然覺出空氣中有什麽在隐隐變化着,正緊張到極點時他忽然笑了,擡頭見他放下碗轉了轉右胳膊:“打針打得時間太長,胳膊麻了。”
像瞬間開了口的氣球,呼的一下,不覺間松了口氣,正要說什麽手心忽然被拉住。
邊經望出其不意把她拽到眼前,臉上漸漸收了笑,墨藍色的瞳孔出奇安靜的鎖住她:“時遇,你知道我不是在感激你。”
指尖相觸的一刻,“砰”的一下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傾瀉而出,把時遇沖擊的心慌意亂,明明是他坐着她站着,高出一個頭的高度優勢卻怎麽都不敢看進他眼裏。
拉着她站起來,身高差立刻變成了他壓過她一頭,他慢慢靠過來直到兩人胸口相貼,也不知哪來的慌亂感,時遇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手卻被拽着一下拉過去,硬生生被她拉開的距離瞬間消失,鼻梁不輕不重的撞上他左肩。
邊經望終于松開她的手,覆在她後腦勺上磨蹭了兩下拉到眼前,輕輕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蜻蜓點水般的觸碰仿佛千斤的重錘砸在心口上,臉上從眉心那一觸開始烈火蔓延般發紅發燙,心跳劇烈的好像下一秒鐘就要沖出胸腔,直到此刻終于真真實實察覺到了長久以來那不知道是什麽,卻一點一點不停變化攪得她心神難安的東西。
全身僵硬的腿腳已經不聽使喚,他摸着她的後腦勺重新靠回了自己肩上,清淺的氣息竄進耳裏:“之前的所有,我覺得我表達的已經足夠,如果還覺得意外,我可以給你時間。”
微微松開一點,往前傾了傾身額頭抵着她的,聲音輕得只有她能聽得見:“我會在醫院住一個星期之後去杭州,如果不夠我再多加三天。”
病房門外有人轉了幾下鎖沒打開門,接着傳來敲門聲,時遇想後退卻沒退開,閉着眼磕絆着說:“有人……在敲門。”
邊經望無聲勾了勾唇,終于卸了力道松開她。
一得到自由,時遇逃命似的跑去開門,手剛摸到門把忽然慢了好幾個八拍反應過來,終于知道……為什麽要鎖門。
于是臉不争氣的紅了又紅,紅得發紫……護士進來拿體溫計順便眼神極暧昧的看了看屋裏僅有的兩人……大白天鎖着門随便誰都能聯想點什麽,時遇背對着護士探究刺激的眼神站在飲水機前假裝倒水,直到護士離開,一回頭謝季予抱胸踮着腳拉下口罩來沖着她笑的一臉蕩漾。
“臉色不對哦!”謝季予笑吟吟的比着她指了指自己臉,看看邊經望又看她,“是發生了什麽嗎?”
看都不敢看另一人,時遇強行忽略謝季予,做賊心虛一樣抱着保溫桶竄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