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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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雪下得不算多，第二天清晨山路就可以正常通車了，兩人趕到時劇組正從取景點回來。今天正好陰天，烏雲壓空，山上起了霧更別說什麽日出了，劇組無功而返俞導跟攝影師算計着看來還要再多停留一天。
山頂有個小型的旅館，一般趕上旅游季的時候給游客和上山的人提供歇腳的住處，邊經望進去化妝後時遇抽空叫了兩個女助理過來幫忙從車上拿東西。
她來之前特意從火鍋店打包了一大份涮羊肉，順便還捎帶着鍋碗瓢盆，上午拍攝前把東西都給了在場的唯二兩名女助理。像這種出外景的體力活兒，一般都是男的來出力抗包，女的格外少。
女助理接了最輕松的活兒滿心愉悅的拎着東西找空地準備，臨近中午那邊鍋裏咕嚕咕嚕的沸騰聲還有新鮮的羊肉香味引得這邊片場內所有人心思都不在拍攝上了，俞導氣得沒辦法只能無奈喊了聲先吃飯再說。
所有人如蒙大赦，手頭上的活兒一丢直奔飯桌，外面天寒地凍又忙了一上午所有人都餓得不行，碗都不需要，直接拿起雙筷子就吃。
俞導拉着時遇和邊經望商讨鏡頭，說着說着凳子一踹趾高氣昂的沖那邊喊了聲：“都搶什麽槍，慢點吃給我們留出一份來！”說完，招呼他們：“走走走，一幫小兔崽子都不聽我的，趕緊去吃點再說。”
時遇無語的摸了摸鼻子，跟邊經望看過來的視線對了眼，他今天和去橫店那晚在車上遇見時一樣的裝扮，經典的複古造型，一身黑西裝，頭發向後梳，露出硬朗的五官來，整個人更顯英氣。
“你們先去，我去車裏拿碗，他們應該沒找到。”
時遇去找了碗碟和調料出來，結果飯桌前坐得滿滿當當，她一個人抱着東西站在外圍尴尬的瞅了一圈，簡直無處容身……
“這有碗碟分一下，還有調料什麽的誰要用？”
她充當了服務員，把東西遞了一圈，走到邊經望身邊時他站起來接過她手裏的東西：“你先吃，一會兒我再過來。”
時遇匆忙推拒：“沒事不用，我不怎麽餓。”
兩人站起來引得副導演注意過來：“呀，攝導沒地方坐啊……趕緊都各自擠一擠騰出個地方給攝影師坐。”
“沒事沒事，你們先吃我不着急。”
“這怎麽行……東西都吃你的怎麽好把你晾一邊太說不過去，”年輕的副導演怪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招呼衆人騰地方，最後兩名女助理一個坐在了另一個坐腿上硬是空出了兩個位給邊經望和時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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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堪堪擦着身坐下，擠得要命，時遇半個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提心吊膽的匆匆吃了幾口。一桌人都在悶頭吃東西頭也不擡何況在這種場合誰也不介意誰靠着誰。
一頓飯吃得差不多了，鍋裏的肉所剩無幾，幾個男攝影抹着嘴意猶未盡：“早知道這山上沒東西吃來的時候都該捎帶着，這麽冷的天沒點熱乎的吃簡直凍得站不住腳跟，多虧了攝導，要不再多挨一天得凍慘了。”
“就是，多虧了攝導細心，導演從來都沒想過給我們帶吃的。”一個男攝影故意打趣，結果俞導胡子一翹，又氣又笑的拍了下桌子：“少給你們發工資了是吧？成天在劇組蹭飯吃還好意思說！”
話落俞導臉色一變，咂摸着嘴轉眼問時遇：“不過你這羊肉從哪買的？我在山下縣城裏根本沒找到一家像樣的羊肉店。”
時遇只能老實說：“自己開的店。”
不出意料，衆人來了興趣，要了地址說回北京一定去光顧。
邊經望離開接了通電話，回來恰好聽到衆人說到她，往後拉了椅子坐在她後面。山頂上風大，頭頂上擋風雨棚吹得呼啦啦作響，左搖右晃。時遇忽然覺得後頸竄進衣領的寒風一下子少了大半，下意識側了下頭見他在旁若無人的低頭看手機，外套拉鏈拉到頂擋住了嘴，帽檐照舊往下壓得只露出了鼻子和眼睛。
耳邊有人在叫她，晃了下神回頭見是兩個女助理其中之一。
“哎呀，我怎麽看着你有點眼熟？”女助理盯着她半天怎麽都覺得像在哪兒見過，琢磨着問：“你之前演過戲？”
“……沒演過。”
女助理又問：“那你拍過廣告……對了，你是不是密水人？”
“是。”
“難怪啊，”女助理越發篤定，“我就說在哪兒見過你，很多年前我跟組去密水的時候看過你拍的廣告，公交車上的那個……是你吧？”
轟隆一聲，時遇差點掉下凳子去。
話落，有人好奇：“攝導拍過廣告？”
被十幾雙眼睛盯着，時遇要笑不笑的實則心裏差點哭出來：“高中的時候……拍過一個。”
她高二暑假那年因為身高腿長被廣告公司找去拍了一個當地婦科醫院的廣告，結果整個暑假本地電視臺一打開每隔十分鐘就會滾動播出那家婦科醫院的廣告。一段十秒鐘的鏡頭，畫質凄慘配音沙啞。
電視裏她紮了個高馬尾穿着粉紅色的小短裙長筒襪蹦蹦跳跳的跑出來，跑到鏡頭前，誇張得用手打出一行字幕，傻笑着說“xx婦科，業界權威，值得信賴”……這還不說廣告商還把廣告印在公交車上，她的照片旁标着碩大又粉紅的“處女膜修補術”……雖然他們本地電視臺收視率向來慘淡，但那一整個暑假她都沒敢出門，從那之後徹底打消了以後當模特當演員的念頭。
時遇實在不想提從前的黑歷史，但那女助理心直口快全替她說了出來，說完笑呵呵看她：“那會兒我成天坐19路公交車，一天兩次來回記你記到現在，不過你怎麽轉行攝影師不當模特了呢？”
時遇咬着牙呵呵了聲。
借口要打電話捂着臉溜走，卻一回頭撞見身後的人勾唇淺笑……轟隆又一聲，時遇二連炸，差點透氣了……
下午她站在山頂北風口調試航拍器，被崔三三在電話裏反複嘲笑：“哈哈哈要笑死我，你當年的傻缺廣告被翻出來了？”她的事沒有什麽是崔三三不知道的。
那邊剛要說什麽電話忽然斷了，緊接着發來微信：“怎麽回事，我就說說不至于挂我電話吧？”
“……山上沒信號。”
崔三三又問：“對了，你見着《離間》女主角了沒？”
“沒有，這次外拍本來就沒她的戲。”
眼見沒有八卦可打聽，崔三三匆匆安慰了她一句“沒關系摸摸頭你偶像早晚都會知道的，不坦誠相待還怎麽有後續發展”，然後就蹦跶着帶徐斐“跑場子”去了。
時遇兀自一人風中淩亂許久，山頂風大吹得她差點沒站穩，結果一個失控航拍器兜頭砸了下來，怕掉到山下去她匆忙伸手去接，結果堪堪抓住了螺旋槳，遙控器連帶着她的手機卻滾了下去。
手機直接不見了，遙控器挂在半山腰。
這種高科技可都是錢啊……時遇窘了下，怎麽這麽悲催？
“攝影師，你那邊好了沒有？”
遠處有人喊了她一聲，來不及心疼手機只能彎腰試探着伸手去撿遙控器，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往下挪騰，一陣風迎面撲過來她晃了下差點一頭栽下去。忽然背後一只手拉住了她胳膊，用力往回一帶順勢攬住腰轉了半圈回到平地上。
等到安全了，邊經望松開她，鮮少的沉了臉色：“怎麽沒點安全意識，什麽地方都敢去？”
“遙控器不小心掉下去了，這裏就這一個……”時遇悄悄退後半步，還有點餘驚，“不過距離有點遠，我去劇組那兒看看能不能找根鈎子什麽的。”
然而還沒說完邊經望已經開始脫外套，連西裝也脫了一并扔給她：“我去撿，你在這等着。”
不等她說話，叫了個男攝影拉了根繩子拽在手裏。
“邊老師，還是換我來吧。”男攝影擔心意外想自己下去撿。
“不用，你拉住繩子。”
邊經望單手拽着繩子一點一點下滑到半山腰，撿回遙控器又拽着繩子上來，臨近一步到山頂時不小心踩了塊碎石，腳底一滑單膝跪地撞上了山坡，情急之間下意識用拿着遙控器的左手撐住了半個身子。
“咯噔”一下，很小很小的脆骨磨合聲時遇清楚地聽在耳裏，瞪時吓了一跳，後知後覺想起來他手上還有傷。
當下顧不得什麽遙控器，上來盯住他手，緊緊皺着眉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沒事，不要緊。”邊經望稍稍轉了下手腕，扶着她的手站起來：“我包裏有藥，去幫我拿一下。”
等到時遇心慌意亂的從他包裏找到一瓶止疼噴劑回來，外拍組包括俞導在內十幾人聽說他手受傷全都圍了上來，邊經望接過藥在手腕上反複噴了幾下，等過一會兒，隐隐僵着的臉色才算是稍稍緩和了些。
“哎呀，看着都疼。”其中一個女助理于心不忍，“邊老師你還能拍嗎，要不要去醫院？”
最後，邊經望盡管說不用，俞導還是很盡心的把他最後一個鏡頭挪到了眼前，中間休息空檔，時遇聽兩個女助理小聲絮叨：“KC的手是怎麽傷的？”
“大明說是下去撿航拍遙控器撿的，大明說本來他要去撿的結果KC硬是要替他，到現在心裏都過意不去。”
“我看手腕都腫了，這要摔得多狠才能摔成那樣，真是心疼我偶像！”
“哎……可不是怎麽。”
……
作為“肇事者”，時遇愧疚感爆棚，要不是她把遙控器掉下去他也不會替自己下去……直到拍完收工邊經望手腕已經腫了一小圈，看着都觸目驚心。
主角的鏡頭都拍完了其他還有一些需要取景的放在了明天，俞導讓時遇開車提前送他下山去醫院看看。
離開前已經臨近傍晚，開了十幾分鐘天已經全黑了下來，夜晚一近溫度驟降又開始下雪。時遇從沒在這種糟糕的路況下開過車，開得很慢卻又擔心他的手不敢開得太慢，心裏幹着急也只能急在心裏。
“慢點開，安全最重要。”邊經望坐在副駕，跟她一并看着路況。
時遇不敢回頭，只能目視前方：“你的手要不要緊，是不是……很疼？”
“還好。”他不怎麽在意，“那藥很管用，已經消腫了很多不怎麽覺得疼。”
他雖然這麽說，時遇還是覺得內疚，心裏的悲傷忍不住要溢出來了。
車身搖搖晃晃，她的聲音也搖搖晃晃：“對不起，要不是我把——”
“沒那麽嚴重，”邊經望忽然截斷她，“我的手是老毛病了，有時候不注意碰一下就會這樣，過後很快就能好。”
時遇一心聽他說話，沒注意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阻擋物差點一下撞上去，直到開到近前才急忙踩剎車……“怎麽回事？”她吓了一跳，仔細看清，前面擋了整條路的雪堆足有一人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