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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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未拉了她去看電影,大概是部原聲美片,演了十分鐘都不知道主角是誰。
手機忽然震了下,進了一條信息:上來一下?KC。
頭皮驀地一熱,把一行小字逐字念過三遍,點開回複,打了個“好”準備發送時又删了,算了,這麽近的距離,幹嘛還要浪費一毛錢。
收了手機,起身先去廚房轉了圈,喝了半杯溫水,又倒了兩杯,踩着棉拖鞋在客廳背景音裏轉上了樓。
大概知道她要上來,所以門是虛掩着的,時遇輕輕推開。
這間書房的格局連着外面露天的小陽臺,此時陽臺門開着,窗簾半拉,電腦光驅裏放着輕音樂,邊經望正站在落地書櫃前,微微抱胸低頭,目光徘徊在整齊的專輯唱片上,半天才移動一分,大概看的太過出神,時遇在門口等了半分鐘他才察覺有人進來,回頭看了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正巧落在書櫃上的壁燈光芒比樓下的光降了幾個色調,襯得人有些發暈,當那一眼轉過來的時候,時遇忽然察覺了一點不同尋常。
兩人獨處心裏沒來由的慌亂,偏生那道墨藍色的眸光還在看着她。
急于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她端着兩杯水走到是書桌前放下,背後傳來道低沉的聲音:“可以挑一張聽?”
她愣了下,回身時目光對視而過,邊經望平靜的語氣裏稍稍淡開點笑意,目光終于從她身上收回去看專輯,心裏那一絲隐現的尴尬感意外的消散了些。
“……你很少聽自己的歌?”
“很少。”他點頭,直言道:“除了別人唱的時候,自己幾乎不會聽。”
時遇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他笑着解釋:“大概是寫歌的時候被自己折騰過了,聽得太膩。”
這就跟做甜點的人從不吃甜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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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默默汗顏,當歌手的果然都不同尋常。
“這些比岳庭以前專門收藏的都全。”邊經望看了一遍,不自覺說了句。
其實并沒有,少了一張早已絕版的全球限量,算起來也是她這一櫃子裏唯一的遺憾。
“以前在美國上學的時候有一張發行時沒來得及買,後來只能買重版的了。”
話一出口,忽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跟偶像讨論自己收藏他專輯的事,而且還如此閑話家常,簡直醉了,偏偏邊經望什麽事都沒有一樣,然後很認真的想了想:“應該是……三年前夏天?”
對。
之後他除了單曲,再沒發過專輯。
“這張?”專輯都是按照時間排列的,他拿了第一張下來,外包裝用白紙包着,上面簡單手寫着“KC合輯”。
沒想這張混雜其中的被翻出來,時遇默默地瞅了眼:“這是……我自己剪的。”
KC十幾歲的時候,在國外領着自己組建的樂隊創作了幾首嘻哈搖滾,連專輯都沒出,她從網上拷下來剪成了一張唱片。後來沒多久,KC在國內出道,正式出了第一張專輯,可是這幾首歌卻一直漂泊在外。
輕音樂被按了暫停,邊經望熟練地打開專輯盒子。
靜谧的空間裏,除了樓下的吵鬧聲,只有光驅推進的聲音嘩嘩作響。
他一手撐着桌面,稍稍彎着腰點開主機按鈕,時遇坐在斜對面,手裏圍着熱水杯取熱,就這麽近的距離,随便一眼就能注意到他後頸翹起來一角的襯衣領,直到現在才有空細看,海藍色的暗紋襯衣不管大小還是顏色,穿在他身上竟然一分不差。
看得入了神,直到音樂聲放出來,被刻意調小的音量,即便刺激的搖滾樂也顯得沒有那麽沉冗震耳。
他看過來的一瞬間,時遇匆匆側開眼,專注的盯着水杯,餘光卻瞥見桌上敞開的筆記上,零零散散的記了幾行音符。
她目光專注到自己都無意,指尖輕輕按着音律無聲拍在杯沿上。
邊經望盯了會兒忽然楊了下眉:“好聽嗎?”
時遇尴尬:“看不太懂……”
他絲毫沒意外的笑了笑,正巧看見半開着門的陽臺角落裏放着一把木質吉他,有些意外:“還可以用嗎?”
“啊那個,很長時間沒動過了……應該還能響。”
吉他是她大學時候自己攢錢買的,那時候托楊數的福自己也成了半個內行,只是後來心疼買吉他的錢怎麽都沒舍得扔,想着找個機會賣了卻也一直沒放在心上。
她搬過吉他,仔細擦了擦,沒等擦完邊經望直接接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下意識往回一縮擦過了音弦,“叮”的一聲帶着回音的單音節摻在背景音樂裏。
尴尬的拿起水杯喝了半口,目光流連于杯口,他坐在半米之外,低頭調試音階的模樣,在音響裏搖滾樂的背景裏,忽然有恍惚感襲來,不小心走了神。
直到他關了電腦音樂,盯着他的手腕,忽然想起什麽來:“你的手……可以嗎?”
“沒關系,差不多可以堅持十分鐘。”
他撥了幾個音弦,轉了轉手腕。
然後,對着面前紙頁上的音符,靈動的吉他音慢慢湊成一段短暫流暢的曲調。
直至收了音,時遇還在回味:“這是……新歌?”
他點頭:“給在拍的這部古裝寫的片尾曲。”
她認真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熟悉,似曾相識的感覺……”
“聽出來了?”他忽然笑了,說了個歌名,“《1981》。”
“對!就是這首!”
瞬間醍醐灌頂。
邊經望在吉他上又撥了幾個音,溫和如水的眸光笑意更深:“今晚聽你唱時給了我靈感,把這首歌換了個女聲唱法,更柔和一些,正好适合古風。”
他又彈了幾遍,時遇邊聽邊給建議。
“這裏……聽起來,有點不太舒服。”
……
“這樣呢?”
“感覺……好像好多了。”
他笑:“确實好多了,你倒是會聽。”
毫不吝啬地誇贊。
時遇雖然不會寫歌,聽歌卻不差,以前跟楊數在一起,她總是當他第一個聽衆,聽歌改歌幾乎成了習慣。
“以前上學的時候經常聽別人寫歌……”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有些無話可說,硬生生瞎扯了半句,“啊對應該都知道,藝術院校出來的大都少不了學音樂的朋友。”
邊經望活動了一下手腕,撥了幾下前奏。
剛起了幾個節拍窗外忽然響起煙花聲,“咚”的一聲響,接二連三的煙花瞬間綻放在夜空中,從他們這裏望出去能看見照亮的大半個夜幕。
時遇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十二點。
吉他聲被窗外的巨響蓋住,他幹脆停了動作等煙花放完,再繼續後半段。
時遇以為剛才無意間脫口的話已經翻篇了,音樂聲停下時他卻閑聊天般無意說出來:“今晚碰到的那個制片人?”
……就知道當時被他聽去了。
良久的沉默,時遇低眉垂眼都知道對方一直在看她。
他好像在等她回答,可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想有個手機來解救她,卻窘迫的發現上樓根本沒拿手機,崔三三這個玩嗨了的小混蛋也不來找她。
不知過了幾分鐘,水都喝了不下五六口,終于,手裏的水杯被猝不及防的抽走。
手心一空,她不自覺擡頭。
邊經望放下水杯,沉靜的看着她,一雙墨藍的瞳孔裏好似藏着細碎流波,半響,唇角微勾:“以後你如果還願意當第一個聽衆,可以來我這裏。”
——
大半夜,洗衣機滾筒裏一下一下規律的旋轉,邊經望換下來的衣服是未未玩游戲玩到一半上廁所時想起來随手扔進洗衣機裏的,結果沒估算好時間,到走時還沒洗完,就這麽留在了她家洗衣機裏。
時遇躊躇了半天,給他發了條短信,對方回得很快:你不是還需要一件男裝,挂你家陽臺上吧。
默默無語的望了眼亮着壁燈的陽臺,不再管還在工作的洗衣機,回了卧室。
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充着電,剛上床準備休息,又被連續不斷的微信聲給震得毫無睡意,打開燈爬起來摸過手機,劇組群裏不知誰起了頭,跨年的勁兒頭還沒過去,都在搶着發紅包。
一點開正巧一個紅包蹦到眼前,拆開發現是邊經望發的,而且沒多會兒紅包被搶光,自己竟然是那個手氣最佳……以往這時候就應該她接檔了?畢竟不該白拿偶像紅包,出于禮貌,她在群裏回了一個大包。
屏幕裏刷刷刷的滾動紅包被搶的提示,直到被搶光,也沒看見邊經望。
崔三三這次搶的最多,耀武揚威的在群裏嘚瑟。
手機震了下,她以為又是群裏的消息,卻不想,竟然是邊經望:“還沒睡?”
她如實回:“本來準備睡,又被群裏的消息給震起來了。”
然後,對話框安靜了會兒,等了又等以為他有事不在正要關手機,卻忽然收到:“忘了和你說,我放了吃的在你家樓上。”
想起那一大包的零食,時遇拿着手機跑上樓,果不其然在書桌上看見和吉他放在一起的費列羅還有一些眼熟的小點心。
站在書桌前拿着手機回:“這是粉絲給你的……”就這麽轉手送給我了不太好吧?
“粉絲的心意,盛情難卻。”他言簡意赅,卻又補了句:“不過你知道,我不太喜歡吃甜的。”
哦……
粉絲大老遠的一番心意,不收又不好,但又不想吃所以能送人的都送人?可是……為什麽還要加後面那一句?
是,她知道……可是你怎麽知道我知道……?
餘光一偏再次落到桌面的吉他上……“如果你以後還願意當第一個聽衆,”這句話自動蹦到一半豁然回過神來才覺得臉上竟然隐隐發熱。
就一句話而已,正常的朋友邀約啊只是……甩飛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看了眼手機,卻在返回的一瞬間,在一長排未讀消息小紅點中看見“楊樹林”三個字。
“新年快樂。”簡短的一行外加一個表情。
看了下發送時間,想起在KTV包廂裏手機響的那一聲,轉眼順着吉他琴弦看見費列羅,還有那時未未附在她耳邊的那句“悄悄告訴你,邊老師剛才在臺下給我發短信要你手機號碼哦”。
翻了翻手機裏今晚的第二條短信……直到現在,她才後知後覺邊經望竟然就這麽記下了她的手機號,所以還能給她發短信叫她上樓?
果然當演員臺詞記得多了,記憶力都不是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