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豹閃電
深夜，江城近郊的山海野生動物園像一座無人問津的孤島，安靜的蟄伏于夜色中。
一輛出租車從機場方向駛來，停在距離北門還有八百米的路口。
車燈往前探去，照亮一段坑坑窪窪的路面，左側的公交車站也拆得七零八落。
最近這片區正在做城建改造，兩車道擴成四車道，老舊的瀝青路被挖掘機掀翻了表皮，露出下陷半米多的地基，車根本開不進去。
道路兩旁的小樹林黑成一片，冷不防竄出只野貓都能把人吓夠嗆！
司機看看外面的環境，再看後視鏡裏年輕的乘客，不由擔心：“現在可是淩晨兩點，你确定在這裏下車？”
女孩子盯着‘正在支付’的手機頁面，聞言輕輕嗯了一聲：“我家住動物園北區，前面走兩步就到了。”
司機直接懷疑她沒注意周圍有多黑，想想又道：“別怪我多嘴啊，這裏白天是挺熱鬧，晚上就不好說了，山海集團為了盡快把游樂場建起來，高價收購地皮，附近農戶一夜暴富，建洋樓，買豪車，揮霍幾年就被打回原形。”
人吶，過慣了舒服日子，怎麽還願意去吃苦？
“這些農戶現在還隔三差五跑去山海公司鬧，要錢、要安排工作，平時游手好閑，偷雞摸狗的事兒沒少做！”
夜深成這樣，別說監控了，路燈都拆幹淨，她一個小姑娘，要是遇到幾個在外面晃的，後果不堪設想……
“要不，我載你回東門廣場？”司機提議。
那兒開闊，剛經過的時候，亮着燈的值班室還有人影晃動。
手機顯示付款成功，女孩子擡起頭笑笑：“從東門進，起碼要走40分鐘才到北區職工樓。您放心，這都到家門口了，不拿自己的人身安全開玩笑，家裏人已經出來接我了。”
她晃了晃亮着的手機，展示屏幕上有來有往的綠色對話框。
既然如此，司機勉強點了個頭：“行，注意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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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秦初晗走出遠光燈的探照範圍，出租車才掉頭駛離。
這年頭，好人還是多！
沒想到打臉來得那麽快，剛走幾步，前方數十米開外，兩個男人從旁邊的林子裏晃了出來，手裏拎着啤酒瓶，其中一個明目張膽的沖她吹響流/氓哨。
秦初晗眼皮子沉了沉，頓下身形，扶着行李箱的拉杆，不再往前走。
中秋剛過，月亮藏在薄雲裏，溢出些許清透的光華，輕紗似的灑落下來，照亮她嬌俏的眉眼，把她婀娜的身影拉得修長。
男人們見她形單影只，站着動也不動，淡定得像是在等他們過去，沒安好心的笑出聲——
“妹妹，這麽晚了怎麽一個人在外面？”
“拉那麽大的行李箱，回家呢，還是私奔啊？”
秦初晗不應聲，揣在風衣口袋裏的左手握着手機，并不打算拿出來撥求救電話。
因為，沒必要。
等到男人們晃晃悠悠的走近一些，望清楚她白淨姣好的面容，把酒瓶随手一扔，伸長了手臂像是要來抱她。
玻璃瓶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宛如割破了黑夜。
一道黑影輕敏的縱了出來，落在秦初晗身後。
那二人齊齊止步，臉容微僵，不可思議的看向對方。
女孩子身後站着一只黑色的……豹子？
這踏馬，眼花？
還沒想明白，黑豹悄無聲息走了出來。
它大約一米身長，粗壯的四肢矯健有力，長尾恣意翹起，在空中輕搖慢擺，月光籠在它流暢健美的身軀上，照亮它光滑的皮毛。
厚實的爪子擡起、再落下，頃刻來到二人跟前……
那雙亮棕色的眼睛牢牢鎖定屬于這夜的獵物，懾得他們不能動彈。
危險的低吼從它喉嚨裏溢出，半張的嘴角邊，鋒利的獠牙若隐若現。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兩人驚恐的與它相視，瞬間酒醒了大半！
它是真的！
這附近可是江城最大的野生動物園，半夜溜出來只豹子實在太正常！
兩個男人完全清醒過來，心跳驟烈，頭皮發麻，大腦緊張得缺氧，耳朵裏充斥着巨大的嗡鳴聲。
要死了……
只見黑豹壓低前身，對他們做出标準的攻擊姿勢。
生死一線，左邊的酒鬼‘嗚哇’慘叫，扭身就跑！
右邊那個慢了半拍，黑豹縱起去撲他，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沒敢耽誤，手腳并用的爬起來，趕緊跑哇！
“膽子這麽小，半夜就別出來晃了。”秦初晗走到黑豹身旁，看着兩個屁滾尿流的身影直搖頭。
這叫什麽？
有那什麽心，沒那什麽膽。
黑豹見她好像挺遺憾，也是有些無語：“我要不出現，你就慘了。”
秦初晗根本不虛：“最近這附近在改建，沒監控，而且我爸下午還特地來籠舍交代你，說我差不多這個點兒到家。說吧，等多久了？”
黑豹就地蹲坐，很幹脆的默了。
它就該晚點出來，讓她怕一會兒！
“哎呀，你這是什麽表情，好久不見了，來讓姐姐抱一下。”秦初晗在它面前蹲下，親昵的将它摟住，在它頸側光潔的皮毛上蹭蹭。
黑豹似乎受不了的翻了她一記白眼，卻沒有掙脫。
這只名叫閃電的黑豹，是山海野生動物園的園二代。
出生時由于飼養員的疏忽，導致它被母親棄養，當時全園只有秦園長有喂養豹子的經驗，無奈下只能對它采取人工喂養。
秦初晗跟在父親身邊，與小黑豹朝夕相處，以姐弟相稱，很是熟悉。
閃電自小與人親近，長大一些後，獨居黑森林館，有舒适的籠舍和一大塊專屬露天活動區。
每當深夜時分，它會一個助跑越出活動區低矮的防護欄，避開攝像頭，在園區乃至外面恣意遛彎。
這事兒只有秦初晗和秦園長知道。
對了，秦初晗有個與生俱來的天賦，從小能和動物交流，專注一點甚至能聽到它們的心聲，做到無障礙溝通。
閃電由得她抱了會兒，出聲道：“我們豹子的1歲相當于你們人類6，7歲，換言之我現在25歲是有的，怎麽也比你大一歲。”
它要當哥哥。
秦初晗嗤地笑了聲：“聽說最近園裏給你找了個小姐姐準備合籠。”
那只名叫皎月的黑豹還是從海市動物園來的，也比它大一歲，經驗豐富，就是性情過于冷傲，不怎麽搭理它。
閃電抖了抖胡須，不動聲色的還擊：“聽說你要回來，你舅媽已經在給你張羅相親對象了。”
秦初晗擁抱的姿勢僵硬了一下，‘哎’地嘆出聲。
互相傷害完畢，一人一豹閑聊着往家走去。
快到北門的時候，閃電繞到另一邊，避開門口的監控翻/牆入園。
北門是員工通道，平時動物們的口糧也從這兒運送，兩扇厚重的大鐵門立在眼前，就跟看守所似的，門頭上弧形的‘山海野生動物園’七個大字，不說鏽跡斑斑，但也有些年頭了。
值班室設在裏面，秦初晗有出入卡，直接刷電子鎖走小門進。
到了園子裏，閃電神出鬼沒的竄出來，風騷走位，熟練避開各個角落的攝頭。
秦初晗問它：“馬戲團那事兒還沒解決呢？”
事情發生在一個月以前。
有個游客偷偷溜進馬戲團專屬休息區，拍下一只孟加拉虎在籠子裏打轉的視頻發到微博上，引發一波網友對動物園的聲讨行為。
那只孟加拉虎叫泰坦，今年12歲了，是馬戲團的明星動物，有豐富的表演經驗。
視頻裏，泰坦根本不像宣傳廣告裏那樣威風凜凜，它沿着潮濕狹窄的鐵籠邊緣一圈圈的繞，不時低下腦袋發出絕望的嗚咽，無所适從的眼神，哪裏有森林之王的威嚴？
最基本的尊嚴都沒有了。
別說吃瓜網友，就連秦初晗看到這段視頻都胸悶氣短！
人類在某些方面真的殘忍又自私，不斷傷害其他物種，就為了取悅自身。
問題在于，動物園和馬戲團是合作關系，網友和保護動物志願者們從一開始就搞錯方向。
前前後後鬧了一個月，動物園發的聲明被解讀為撇清，抵制的聲音越來越大，時不時上個熱搜十幾名，鬧心得很。
剛才秦初晗從北門進來，外牆被人洩憤似的用噴漆噴得花裏胡哨，牆角堆滿了寫着聲讨口號的牌子，入目一派狼藉。
不難想象白天的情景……
閃電走在灌木叢的花圃裏，說：“這個從A國來的三流馬戲團四月進駐，園裏給的條件和以前的馬戲團一樣，結果他們那大鼻子團長利益至上，把合同改得面目全非，除了最基本的需求，園裏正常向他們提供包括動物餐食、基礎養護、醫療的附加合同全都沒簽。”
太陽馬戲團把自己的動物關在移動籠舍裏，不允許山海的飼養員幹涉，看一眼都不行，态度非常強橫。
閃電道：“剛開始還以為他們在憋大招，結果那表演差得沒眼看，對動物也不好。”
秦初晗一點兒不意外：“伍力文叔侄兩能簽回什麽好馬戲團？”
那兩個人狼狽為奸，一切向錢看，奈何上頭有人，老秦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關系戶最讨厭了！
前面就到北區職工樓，閃電停下來：“這馬戲團有古怪，隔壁游樂場剛開業，伍力文一門心思想往那頭鑽，動物園反而成了他的絆腳石，秦園長快按不住他了，晗晗，你想想辦法。”
秦初晗沖它笑笑：“放心，我既然回來了，不會坐視不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