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昌平王
第56章昌平王
天高露濃,天邊的圓月泛着詭異的暗紅,烏雲半籠,暗影流光,大地時明時暗,碎石嶙峋的礦場上星火點點。
木質的高臺上一副通體瑩潤的白玉棺材,在冰涼的月光下,泛着冷冷森森的寒意。棺蓋大開,棺內人長發披散,五官英氣又柔美,只是那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看上去有些滲人。玉棺旁,一身錦衣的男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棺中的人,眼中滿是癡纏和眷戀。
高臺下的空地裏黑壓壓一片,站着成百上千人,細細看去,這些人目光呆滞,動作遲緩,神志不清。而距離這些人的幾十米處站着一圈黑衣侍衛,黑衣侍衛手持長刀,将這些毫無意識的人圍在中間。
嗚嗡~嗚嗡嗡~
一道低沉又怪異的聲音響起,那些神志不清的人瞬時擡頭看向高臺,混沌的眼中帶上了一抹詭秘的渴望。此時,高臺的正前方,站着一個身穿兜帽黑袍的人,這人五官隐沒在兜帽之下,手中拿着一只形制怪異的笛子,笛子有一尺長,表面并不光滑,有棱角凸起,泛着陳舊暗啞的黃,是一把用人的腿骨磨制的骨笛。
嗚嗡~嗚嗡嗡~
怪異的笛聲在空曠的高臺上萦繞,聲音蕭索凄涼,像是女人的悲鳴。夜風乍起,高臺兩側的火把随風搖蕩。半刻鐘後,濃霧漸散,圓月盡顯,散發的妖冶的橙紅。
黑袍人放下嘴邊的骨笛,擡頭看着月亮,冷光下一雙吊梢眼陰鸷異常,這人正是殺了妖道的韋禪。
“王爺,時辰到了。”韋禪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給身後的昌平王。
昌平王接過瓷瓶,心底的難言的壓抑噴薄而出,眸中的精光閃過,帶着炙熱的狂喜。他快步來到玉棺一側,彎腰扶起棺中的白衣人,白衣人頸間的衣料下滑,暗黑色的勒痕若隐若現。
昌平王動作輕柔至極,将人扶起後抱在懷中,拔掉瓷瓶的木塞。拿着瓷瓶的手微顫,他輕輕捏着白衣人的下颚,待白衣人張開嘴後,将濃稠猩紅的藥液倒白衣人口中。或許是他的手太過顫抖,藥液不小心從白衣人的嘴流出,猩紅的藥液挂在白衣人慘白的嘴角,顯得異常詭異。
昌平王連忙用手抹去白衣人嘴角的紅痕,慌忙間一滴猩紅的藥液撒落在純白的外衣上,渲染開來,猶如一朵妖豔的血花。
黑袍人見狀開口說道:“王爺無需緊張,剛剛喂進去的劑量已經足夠,我們開始下一步。”
昌平王收了緊張的神色,繃着臉點了點頭。
嗚嗡~嗚嗡~嗚嗡~嗚嗡嗡~嗚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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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異的笛聲再起,音調急急切切,刺耳又慘烈。臺下的神情恍惚的人們突然雙手抱頭,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笛聲加速,臺下的人們神色越發猙獰,他們跪倒在地,嘴角滲出血跡,發出凄慘的呻、吟。
高臺上的昌平王全然不在意臺下痛哭的嗚咽,他緊緊盯着懷中面色逐漸泛紅的人臉,眼中驚喜滿溢。
铮!有一道銀光閃過,叮的一聲過後,怪異的笛聲戛然而止,韋禪手上的骨笛被打落在地。
碰!一只白羽箭穿過骨笛,直插高臺。
韋禪的面上閃過一絲怔愣,慌忙查探四周的情況。昌平王眉間喜色瞬時僵在臉上,反應過來後立即反身将白衣人護在懷中,背對着箭矢飛來的方向。
昌平王将‘人’護在懷中,臉上的神情由喜轉怒,随後爆喝一聲:“是誰?”
黑衣侍衛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全部警覺起來,四處探尋箭羽的來處。笛聲斷後,地上的痛苦掙紮的人們神情稍緩。
一個黑衣護衛對着高臺對面的礦場斷岩,大喊道:“在那。”
碎石林立的斷岩上站着另一抹白衣身影,她緩緩放下手中的長弓,原本柔和的容顏在月光下清冷異常,全然不見平日裏溫潤娴靜。
看清那人長相後,昌平王瞬時震怒,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是你!”
“你要做甚?”
“父王覺得我要作甚?”司雲熙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眸中卻笑意全無,帶着無盡的嘲諷與快意,手中的長弓再次舉起,這一次正對着昌平王懷中的白衣人。
司雲熙看了一眼臺下的神情恍惚的人們:“父王在此又是作甚?”
“你、你莫要亂來,快把弓放下。”昌平眸中閃過一絲慌張,卻依舊是疾言厲色,藏在背後的手卻對着臺下的黑衣護衛做了一個手勢,“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複活你的母妃。”
聽他說起母妃,司雲熙放下手中長弓,昌平王神情稍緩,接着解釋道:“只要用九百九十九人獻祭,就能召喚回你母妃的性命。”
“母妃?”司雲熙忽又舉起手中長工,眸中寒光更甚,譏笑道,“父王莫不是得了離魂症,我的母妃,早在被你缢死的那日,就被一把火燒的幹淨,屍骨無存,你又如何複活?”
司雲熙話音剛落,昌平王又是面色一變,狠厲道:“你、你如何知……”
“我是如何知曉?”司雲熙垂下眉眼,眼底滿是凄涼,複又擡起頭,慘然道,“是我親眼所見。”
梁國上下誰人不知昌平王情深意切,不僅替王妃尋得千年寒玉保存屍身,還在王妃死後發誓不再續娶。但司雲熙從小便知道,她的父王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那個口口聲聲用情至深的人,正是在十三年殺害了王妃的劊子手。
在她五歲的時候,本與母妃捉迷藏的司雲熙,目睹了她的父王親手缢死了她的母妃。而他的父王如此無情殺掉母妃,做這一切所有目的竟然是為了讓自己真正愛慕的人,能以昌平王王妃的身份留在身邊。
十三年來,躺在那千年寒冰棺裏的人,一直都不是真正的王妃,而是另有其人。
她的父王不僅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更是一個癡情又變态的瘋子。就好比今日,他會用九百九十九個鮮活的無辜生命做祭祀的活牲,為得就是複活他心中真正的‘王妃’,那個原本真正該在那場大火中灰飛煙滅的人。
司雲熙永遠記得,她的母妃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看向自己時那溫柔中帶着歉意的眼神,以及手上阻止她爬出床底的動作。
“你!”昌平王聽到她的話,一時有些怔愣,待反應過來後,勃然大怒,“一直以來你都知曉?!”
昌平王從來不喜自己的王妃,能娶她也只是因為她的相貌,與自己愛慕的人有七八分相似,因此對于司雲熙這個女兒也不甚喜歡,她和她母親的存在,都是為了隐藏自己心底,那些隐秘又不可言說心思的替代品與遮羞布。
世人皆知王妃産後傷了身子,在王妃死後,他對司雲熙的遷怒與疏遠,也是順理成章。在昌平王的眼裏,自己的女兒與那個柔弱隽秀的王妃一樣,溫順又怯懦,永遠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
司雲熙早就知道王妃的死因,這麽多年來卻一直隐忍不發,或許就是為了探查這背後一切的真相。而今日她出現在這,便已說明了一切。昌平王眼底閃過一抹狠厲,他看了一眼慢慢靠近司雲熙的黑衣侍衛,鎮定勸慰道:“就憑你一人,即便殺了我又怎能全身而退?”
“你若是放下弓箭,我可以當今日之事不曾發生。”昌平王試圖拖延時間。
“父王莫不是認為我今日是只身而來?”司雲熙唇間揚起一抹嘲諷,對着黑暗的礦山頂部說道,“顧小将軍,昌平王親口承認他十三年前殺害昌平王王妃,如今更是枉顧人命,蓄謀殺害九百九十九名無辜百姓。”
她話音剛落,山頂亮起無數火把,擡頭望去,山頂上站滿了手持弓箭的士兵,昌平王神色大變。
司雲熙神色淡然,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父王可知痛徹心扉是何感覺?”
“你!”昌平王暴怒而起,他抽出腰間佩劍,像是要親自去斷岩上斬殺司雲熙,才能解心頭的怒火,“逆、逆女,你、你竟敢……”
司雲熙唇間勾起一抹笑,輕聲道:“父王,你可已準備好?”
她說完不待昌平王反應,剎那間舉起手中的弓箭,射向高臺。她故意用話語激怒昌平王,為得就是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她能一箭命中的時機。
铮!~~~~
噗!
箭羽劃破長空,急速飛向高臺,昌平王匆忙轉身,可還是晚了一步,箭羽早已直直插入白衣人的胸膛。白衣人口中的藥物溢出,面上剛起的血色急劇而下,恢複了原本的慘白。
昌平王臉上神色瞬時僵住,手上冰冷的血液,喚回了他的神志,霎時額間青筋暴起,雙目眦裂,他緊緊将‘人’抱在懷裏,随後又頹然的坐在地上,面上如懷中的白衣人一般,血色全無。
十三年,他十三年的期待和努力,在箭羽穿進白衣人胸膛的那一刻,全部化為泡影。
司雲熙見狀,嘴角漾起釋然的笑,她拿起腰間的玉佩,擡頭望着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輕聲道:“母妃,我終于幫你報仇了。”
她轉身舉弓,射殺了背後向上攀爬的兩個黑衣人,又從斷岩緩步而上,走到顧懷瑾的身側,看着高臺露出厭惡的神情:“除去剛才的兩項指證,那白衣人的身份更是昌平王意圖謀反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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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應該沒人能猜出白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