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絲竹館
第24章絲竹館
四人一路同游,又逛了半個時辰。蘇瑜與淳安兩個人手挽着手,左邊看看雜戲,右邊瞧瞧小攤,時不時低頭湊在一處小聲私語,或是相互喂食。
走在前頭的兩個人親密無間,後側的顧懷瑾與蔣蓁蓁卻是言語寥寥。
千秋節那天蔣蓁蓁失足落水,冰冷的河水沒過頭頂時,她感覺到了瀕臨死亡的的恐懼。顧懷瑾就如那話本中的英雄,從天而降将她救起,也讓她一見傾心。
那天顧懷瑾不留姓名就離開,更是在蔣蓁蓁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令她日後念念不忘。她曾派人找尋過顧懷瑾,卻沒有半點收獲。今日在姨娘家中見到顧懷瑾時,蔣蓁蓁內心激動萬分,她面上強裝鎮定,但那雙手卻是緊緊絞着手中的絲帕。
在明白長輩們的意圖後,蔣蓁蓁更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欣喜,上了馬車後更是忍不住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可顧懷瑾的反應太過平淡,讓她有些失望。但她也不氣餒,既然上天讓她再一次碰到顧懷瑾,她定要将這人牢牢抓住。
一路走來蔣蓁蓁都在偷偷觀察顧懷瑾,雖然顧懷瑾做的并不明顯,但她還是看出了一點端倪。顧懷瑾總是會不經意的看向那個叫蘇瑜的姑娘。
蔣蓁蓁認得蘇瑜,燈會那天顧懷瑾就是跟蘇瑜一同離開。看着前面那一抹俏麗的倩影,蔣蓁蓁的心裏升起一股濃重的危機感,試探的話語脫口而出:“蘇姑娘與郡主二人可是心意相通?”
顧懷瑾聞言,目光幽深地看着相談甚歡的二人,語氣微涼道:“不是。”
“那還真是可惜,二人舉止親密無間,模樣也是相配,站在一處真像一對璧人。”蔣蓁蓁話語中帶着遺憾,随後擡起手,用手帕捂着嘴輕笑地添了一句,“說不定好事将近了。”
顧懷瑾面色平淡,也并不接話,只是看向那二人的目光帶了些審視,久久不曾移開。
蔣蓁蓁看了她一眼,不免心下一忖。
“逛的有些乏了,小瑜兒我們去絲竹館聽曲吧。”淳安拉了拉蘇瑜的袖子,又轉身與顧懷瑾問道,“顧姐姐要不要與我們一起?”
顧懷瑾本身對這廟會就無多大興趣,但今日是應了長輩的話,帶着蔣蓁蓁來逛的,只得側身問道:“蔣姑娘覺得如何?”
呵!看不出來,顧懷瑾還有這麽體貼周到的時候。蘇瑜心裏忍不住腹诽:趕緊帶着人該上哪上哪,別在這你侬我侬,礙眼的很。
蔣蓁蓁本也是不想同行,可想到下月她阿爹就要調職京都,日後自己若想融入京都貴女圈,少不得要多與這淳安郡主接觸。今日既然能與她巧遇,便是一個相熟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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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與郡主一同飲茶,是蓁蓁的榮幸。”
這話九分恭維,一分假意,聽得蘇瑜直冒雞皮疙瘩。她轉頭看了一眼顧懷瑾,眼神中帶了赤果果的嫌棄。
眼光正是差勁!
顧懷瑾察覺出她眼神中的深意,有些不明所以。
“那便一起吧。”
淳安的父王與女帝一母同胞,都是德佑太後所生。淳安作為宗室嫡親血脈,出生起便是極盡榮寵,早已聽慣了旁人阿谀奉承的話,對蔣蓁蓁的話并無反應,不甚在意地拉着蘇瑜向絲竹館走去。
絲竹館,顧名思義是一座歌坊。它坐落于平定坊內,原是一座私家庭院,後被人買下改作歌坊。跨過大門,入眼的便是一座镂空雕花紅木拱橋,立柱之上各式珍奇異獸雕刻的栩栩如生。橋下流水淙淙,魚兒在水草間嬉戲,漾起層層漣漪。
拱橋盡頭翠竹掩映,曲徑通幽廊環相接,奇石造景意境悠然。整座庭院都建立在水上,水榭樓臺融入院景之間,錯落有致別有意趣。絲竹館的主樓聽雲閣臨雲心湖而建,坐于三樓的雅間內可将整座雲心湖盡收眼底,遠眺白鹿山層林疊翠,蔚為壯觀。
梁國的歌坊雖也是勾欄瓦舍之地,但歌坊內的歌姬優伶不同于青樓楚館,只賣藝不賣身。絲竹館環境清幽,京都中的達官顯貴及富家子弟,閑來無事總愛來此處聽曲。
聽雲個是三層中空的建築,一樓大堂全是散座,大堂中間有一半丈高的圓形木質舞臺,平日裏歌姬優伶就在此處表演。二樓三樓皆是雅間,雅間環繞舞臺一圈,可居高臨下觀看舞臺演出。
四人坐于聽雲閣三樓的雅間,樓下的歌姬半抱着琵琶,指尖翻轉一曲悠揚的調子從弦上溢出,歌姬薄唇輕起,清靈的聲音伴随着小調緩緩唱說。
歌姬的表現形式與蘇州評彈有些相似,唱彈之間将故事娓娓道來。最初的調子輕快悠揚,講述的是青田縣有兩個女童,名喚林清與章月。二人從小定有娃娃親,青梅竹馬一同成長互相愛慕,待到及笄後便可成婚,有情人終成眷屬。
弦音驟變,嘈嘈切切如疾風暴雨。
章月家中突逢變故,她的父親卷入政治陰謀,慘遭奸臣殘害。章月進京狀告卻陰錯陽差得了公主傾心,公主不在意其心有所屬,更願幫她替父報仇,只要章月願意做她驸馬。仇人位高權重,章月思慮再三,點頭應下,忍痛寫下決絕信将原委告知林清。
林清得知真相後,傷心欲絕卻也未再多做糾纏。多年後章月大仇得報,更是飛黃騰達位極人臣。可她心中依舊對林清念念不忘,最後不惜丢官罷爵與公主和離。
曲調輕快,猶如春風拂面,讓人舒心。可在下一刻再一次急急而轉,凄凄慘慘悲悲切切。
回到家鄉後,章月本以為能與林清再續前緣,卻不料等她的是一座山野孤墳。原來那林清在收到信後第二日便上吊自盡,香消玉殒。
一曲終了,衆人皆是唏噓不已,心緒難平。
“這林清當真癡情,若是章月家中無事,二人定能和和美美,可憐了一對有情人。”淳安感慨道。
“确實如此,那林清若是未尋短見,二人破鏡重圓倒也不失為一則美談。”蔣蓁蓁亦是有感而發。
“若我是那林清,定要上京城去尋上一尋,不讓她另娶她人。”淳安有些不平道,“那章月也是,報仇一事又何必急在一時,為此舍了心上人才是不值。”
蘇瑜看她義憤填膺,覺得有趣。她沒想淳安這樣的身份,竟然不是将家國大義放在第一,難得有一顆赤子之心,覺得心上人更為重要。
“章月被家仇所累,也是別無他法。”蔣蓁蓁又說道。
“小瑜兒,要你是二人,你會作何選擇?”淳安突然問道。
“我若是章月,既然選擇了報仇,那麽即便是大仇得報,也再無臉面回來找林清複合,她這樣的做法在最開始傷害了林清,在後面又傷害了對她癡心一片的公主。”
“那你若是林清呢,在收到信後又會如何?”淳安追問道。
這故事要是林清不死,二人破鏡重圓,那就是梁國的王寶钏,蘇瑜對那樣結局,實在是惡心的要命。
蘇瑜喝了一口茶,笑着道:“若我是林清,我不會去尋章月,也不會尋死,更不會與她破鏡重圓。”
“天下嬌娘千千萬,何必單戀一枝花,何況是一枝會為了別的她認為更重要的事,放棄你的渣渣。”
“何為渣渣?”淳安不解道。
“渣渣就是章月這種抛棄了別人,還有臉來求複合的人。”蘇瑜看了身旁的三人,漫不經心的又說道,“還有那些,明明有未婚妻還和別人勾勾搭搭的人。”
顧懷瑾眉間一跳,覺得她若有所指。
“還是小瑜兒最是灑脫。”淳安笑道。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蘇瑜假裝深沉道,話鋒一轉笑道,“天涯何處無芳草,沒必要在一棵樹吊死。雖然失去了一枝花,但迎接我的會是另一片花海。”
“小瑜兒不僅灑脫,看來還多情。”淳安想了想說道,“那多情的可算是渣渣?”
“嗨,淳安學的倒是快。”蘇瑜佯裝要去拍她的手,淳安笑着躲開,二人打鬧到一處。
“顧小将軍,是如何看這二人?”蔣蓁蓁頗有興致的問道。
蘇瑜聽到蔣蓁蓁的問題,也是豎起了耳朵,想聽顧懷瑾怎麽說。
顧懷瑾看了打鬧的二人一眼,淡淡的說道:“我并無看法。”
“蔣姑娘,你這問題可是問錯了人。顧姐姐心中只有兵法,哪有情愛。”淳安笑着接話道。
蔣蓁蓁聞言倒是一喜,淳安郡主話中意思說明了顧懷瑾并無意中人。
蘇瑜在心裏暗暗翻了個白眼。
曲終人散,幾人出了絲竹館,在門口作別。
臨上馬車蘇瑜想到一事,叫住顧懷瑾。
顧懷瑾有些意外,跟她走到一側。蘇瑜從懷中掏出五十兩遞給她,說道:“本來還想去将軍府找你,今天碰到了就直接給你吧,這一路走來住宿多是你墊付,這五十兩還給你。”
顧懷瑾看着這銀票,也不伸手去接,這一路從清源縣而來,三人總共食宿也用不到五十兩。更何況,她不知為何有些不喜蘇瑜跟她算的這般清楚。
蘇瑜一把拉着她的手,把錢塞到她手裏:“一路多謝你照顧,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
“淳安還在等我,那我先走了。”
蘇瑜轉身欲走,顧懷瑾忍不住開口:“你上回說請我吃飯,可是作數?”
“啊?”蘇瑜有些驚訝,“上次你走的時候不太開心,我以為你并不想……”
她想了想,将後面的話咽下,又說道:“那你什麽時候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