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孟清雲睜開眼睛。
世界稍微有些不同,比以前更清晰了一些,目力更好,可觀于細微,聽力更進一步,連蟲子爬動的聲音也能聽到了。
修道者,探索自然之道也。
能比尋常人更能觸觸萬物,才算是摸到了道的邊緣。
孟清雲有些感慨。
煉氣三層是基礎中的基礎,這個煉氣三層如此牢固,以後修煉起來必定事半功倍。孟清雲對自己這個基礎甚是滿意。若不是散功一回,練氣三層也不會如此強大。一想到自己散功的罪魁禍首,孟清雲的臉色便冷了下來。
他從山洞裏出來,入目的是十幾具妖獸的屍體,不由愣了一愣。
回憶修煉的時候,似乎聽到過野獸的嚎叫,原本以為是錯覺,現在看來确實有妖獸來襲。
他慢慢走到妖獸身邊,這些屍體有的已經腐爛了,有的還很新鮮,無一不是被一招斃命,死在當場。
有人在為他護法。
這是孟清雲的第一想法,然而這個想法剛剛升起,他便冷着臉甩開了。他不願意去想那個人是誰。
他環顧四周,蔥蔥郁郁的樹林安靜異常,不見一絲人影。
輕輕哼了一聲,孟清雲迅速沿着來路往密林裏走。
千妖林旁有條清澈的小溪,流水潺潺,十分喜人。
孟清雲身上久未沐浴,孟清雲衣服未脫直接走進小溪,解散了頭發沉到半腰深的水裏洗漱。
溪水清澈,偶爾有小魚游過。
孟清雲脫掉衣服揉搓片刻,扔到岸邊草叢晾幹。旁邊的蘆葦高高地阻隔了視線,微風拂過,窸窣搖擺。
“李三欠。”孟清雲叫了一聲。
風吹過,蘆葦搖蕩,沒有回應。
孟清雲站在水裏緩緩道:“當初我說你欠我三樣東西,生命、靈力、境界,如今,你一樣不欠我,不用再跟着我了。”
蘆葦搖曳,無人回答。
原本以為李三欠在附近的孟清雲皺了皺眉,覺得岸邊太過安靜了,便走到溪邊上岸。撥開蘆葦,四下一片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
孟清雲不由愣了愣。
原來他真的不在。
不知為何,心裏忽然有些不舒服。
孟清雲站了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随後擰幹衣服一個人沿着道路慢慢往前走。
十天後,孟清雲回到天音宗。
孟清雲近半年沒回來,杳無音訊,大家猜測他是不是遭遇了意外的時候,他又回來了。在一堆意味不明的關懷過後,孟清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馬不停蹄地趕了十天的路讓他疲憊不堪,他稍微吃了點東西洗漱過後便上床休息。
熟悉的環境讓他心安,很快的他便睡着了。
天色漸晚,如墨的藍黑色漸漸渲染了整個天空,逐漸黑透。漆黑安靜的房間裏,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立在床邊。
似乎感覺到侵入的其他氣息,孟清雲在夢裏睡得并不踏實,眉頭皺起,像是在做噩夢。
“不要……”他呻吟着,掙紮着伸出一只手。
一只寬厚的手掌伸過來握住。
夢裏,孟清雲終于将戚昭陽綁在了石臺上,将他四肢劃出深深的刀口,看着汩汩的鮮血狂湧而出,聽着他驚恐地哀鳴求饒。
加之于我身上的痛楚,必定如數奉還!
孟清雲的眉頭稍稍舒展,臉上的笑容十分暢快,一字一句地叫着他的名字,如同淬了毒般,“戚、昭、陽!”
他剛想揮舞鞭子去抽縮在角落的戚瑤,可握住鞭子的手忽然一痛,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鉗住了他,讓他掙紮不得。
為什麽會痛?
夢境有些震蕩,孟清雲忽然意識到手上的痛楚不是夢而是現實。
面前的一切化為烏有,孟清雲猛然睜開眼睛,入目的是漆黑的夜色和黑暗裏一具高大的影子。
“誰?!”悚然一驚,孟清雲下意識地運起炎指術灼燒依然握住自己右手的人。
“戚昭陽是誰?”
熟悉的聲音讓孟清雲一愣,“李三欠?”
“是我。”黑暗中那道影子俯下身來,似乎想讓孟清雲看清自己的模樣,“戚昭陽是誰?”
溫熱的氣息幾乎籠罩了全身,被陌生氣息侵入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孟清雲極力表現鎮定,“你怎麽進來的?”
天音宗雖然并不像其他的大派般高手如雲、守衛森嚴,可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摸進來的。而且自己的院子被下了禁制,若非精通陣法之人不可能進來。
“你忘了鎖門。”
“不可能。”
黑暗中李三欠道:“你的禁制被人動過了。”
孟清雲推開他的臉坐起來,“我的禁制被人動了?”
“沒錯。”
孟清雲在腦中快速思考了片刻,問道:“為什麽跟着我,你不是走了嗎?”
李三欠凝視他,“我說過要走嗎?”
孟清雲冷冷地望着他。
李三欠投降,“我是擔心你。”
孟清雲不為所動,“不需要。”
李三欠叫屈,“如果不是我,在千妖林時那些妖獸已經沖進去把你吃掉了。”
“我布置了結界。”孟清雲不習慣在床上和人說話,這讓他顯得很弱勢,雖然他一直扮演弱者韬光養晦,可在李三欠面前他并不想如此。他從床上下來點上蠟燭,溫暖的黃色光線在房間內形成暧昧的陰影。
“那破結界擋得了幾只妖獸?”
“以前山谷中并沒有那麽多妖獸。”
“或許吧。”李三欠聳聳肩,“大概是有人經常出入的關系,被妖獸們覺察了。”
孟清雲轉瞬一想,信了他的話。
“難道你沒有什麽話對我說?”
孟清雲擡頭,“什麽話?”
李三欠十分訝異,“我為你護法,守了你一路,難道不應該說聲謝謝?”
孟清雲冷笑一聲,“謝謝你揍我一頓?”
李三欠沉默了。
夜色濃郁,今晚沒有月亮。窗外的黑暗中樹影搖晃,似乎有一場小雨即将來臨。料峭的寒意從縫隙裏鑽入房間,往兩人領口鑽進去。
“冷。”李三欠嘶了聲,他穿得很少,長袍早不知道去了哪裏,身上穿的單衣在一個月的流浪中變得又破又爛,而他強健的體魄容易讓人忽略他會不會挨凍受餓的事實。
“這些天都沒睡好,又冷又餓。”李三欠邊說着邊走到床邊,“今晚一起擠擠,暖和。”
看孟清雲沒反應,便快速脫了單衣往床上爬。
孟清雲面無表情地揪住他還未脫下的單衣,狠狠地朝他屁股踹了一腳。不解氣似的,又狠狠地添了一腳。那股被揍屁股的惡氣終于發洩出來了。
李三欠跳起來閃到一邊,胸膛急促起伏着,似乎在極力壓抑怒氣。
孟清雲看着他一臉忍耐的表情特別解氣,連帶着看整個人也順眼起來。微亮的火光中,李三欠粗.黑的頭發披散着,赤.裸着上身,仿佛遠古時代走出來的野人,強壯、野蠻、矯健得近乎漂亮。孟清雲不自覺地把視線集中到了他的胸膛上,那裏的肌肉結實鼓囊,卻不太過誇張,每一處恰到好處,皮膚光滑細膩,無一不透露出優雅的力量。
當孟清雲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的時候,吃驚之下莫名羞惱,冷冷道:“外邊去。”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李三欠笑得有些無賴:“你有沒有良心?就算我揍了你,為你護法已算是功過相抵了吧?你竟然把我往外趕?”
孟清雲道:“既然你一路跟着我,就該知道我說過的話,你我之間已經兩不相欠,以後不要再跟着我了。”
從頭到尾的驅趕和冷淡讓李三欠沉下臉,他一步跨到孟清雲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看來無論我做什麽,你也無法信任我了,對嗎?”
孟清雲不為所動,“再不走我叫人了。”
李三欠似乎徹底被激怒了,他一把捏住他的下颌,低聲道:“你到底要如何才相信我并無惡意?”
鉗住下巴的力道很大,讓孟清雲忍不住皺了皺眉。但他并沒有多大動作,他知道李三欠一直壓抑着怒氣,此時不敢刺激他,同時也覺得頭痛異常,他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遇到這樣一個人?
“沒有惡意?那你現在在做什麽?”孟清雲邊掙紮邊說,“威脅我?”
李三欠瞪着他,卻沒有放開。
掙紮不得之下,孟清雲揚聲道:“要我相信你可以,除非你把雪蠶服下。”
下巴上的力道松開,李三欠疑惑道:“雪蠶?”
孟清雲到枕頭邊拿起錦囊,将錦囊倒了倒,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一條僵硬的蟲子和一個雪白的繭。撿起着兩樣東西遞到李三欠面前,“你失憶了恐怕不記得,這是做蠱用的雪蠶,母蟲可以控制子蟲,如果你服用了子蟲,從此以後就要受制于我。”
李三欠臉色發黑。
孟清雲攤開手心,嘴邊噙着一抹笑,“怎麽?不敢了?”
他的笑容裏混合着淡淡的嘲諷,一雙眼睛在燭光中顯得十分幽暗,仿佛蛇類一般不懷好意。
過了好久,李三欠忽然拿起那顆白色的繭吞了下去,動作快得讓孟清雲措手不及。
孟清雲怔怔地呆在原地,看他服下了那顆白繭。
“現在行了吧?”李三欠兩道濃眉不耐煩地擰着,披散下來的卷曲黑發在赤.裸的精壯上身上微微滑動。
孟清雲無話可說。
“這什麽蟲子,好惡心!不能換個別的嗎?”李三欠抱怨道,“冷死了,大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
說着爬上床,自顧自地拉上被子。
孟清雲動了動唇,竟然無法說出驅逐他的字眼。他站了片刻,只好吹掉蠟燭爬上床,僵硬地和他躺在一起。
陌生的氣息充斥鼻端,讓他精神高度集中,根本無法睡覺。和其他人一起睡覺之類的事情,太奇怪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這樣的受和攻,寫得非常艱難(喂!其實你找借口偷懶吧?)好吧,其實最近看別的小說去了,每次看別人寫的,都想封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