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沒事,不勞挂心。”
“戚師兄可是很關心你的。為了交差,我還是進來看看為好。”吳悠并不把他當一回事,一把推開孟清雲走進了院子。
其他人也想跟着進來,孟清雲淡淡道:“你們也是奉命過來探望的?”
其他弟子頓住腳步,面面相觑。
吳悠看了孟清雲一眼,轉頭對剩下的三名弟子道:“你們留在這裏。”
然後擡步跨入庭院中,他在院中張望片刻,爾後看到了那幾棵桃樹,“你這些桃樹真奇怪,竟然不開花。”
孟清雲依然沒說話。
吳悠笑道:“桃樹不開花,看來有不祥之物啊。”
說着他朝最近的房間走。
孟清雲攔住他,“師兄想要搜我的屋子,恐怕你還沒這個資格吧?”
吳悠停住腳步,“我們只是看看這地方有無不妥,這是為了師弟你好,到時候師弟有什麽不測就太遺憾了。”
“不需要。”孟清雲冷冷道,“如果你進了我的屋子,把你的臭味留在屋子裏就不好了。”
“你!”吳悠臉色發青,他沒想到孟清雲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額頭青筋一鼓一鼓的,當下也不再忍耐,“別以為你還是了不起的少宗主,你現在不過個廢物而已!還真以為宗主會把位置傳給你,少做夢了!”
“哦?戚宗主當年當着全宗的面立下誓言要把宗主之位傳給我,難道你覺得宗主會出爾反爾,敢問這話是你說的還是他說的?”
當年戚善方這僞君子代替父親成為宗主,當時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他很可能上不了位,于是戚善方就當衆說自己只是暫代宗主之位,等孟清雲滿了十八歲就把宗主之位還給他。
吳悠臉色變了。有些事情雖然是事實,卻是不能挑明的。他敢得罪孟清雲,卻不敢得罪戚家,要是這話傳到宗主耳裏,估計要吃不了兜着走。
當即臉色變了變,換上一副笑容,“其實今天我來,除了代戚師兄來看看你,另一件事是想把這個月的靈草給你。”
如果不是吳悠提起,孟清雲已經忘了每月發放靈草的事。
吳悠将手上的一直拿着的一個紙包遞給他。
孟清雲接過來打開一看,紙包裏面躺着三根瘦弱的木靈草,枝葉并非健康的翠綠,隐隐呈現枯黃色。
孟清雲沉了眸色,心中暗惱,這群人也欺人太甚了,竟然又克扣自己的東西。其他的生活物資倒也罷了,可現在靈草對他來說十足緊要,能多一棵是一棵。以他少宗主的明面地位,按照等級分發的靈草絕對不該是這種半死不活、靈氣微弱的枯草。
“吳師兄,這是我這個月的份額?”
“不錯。”
“吳師兄,雖然我經脈已經毀了,在你們眼中我用不了靈草,可宗裏每個月發放給我的東西總不該少吧?”
吳悠一怔,随即皮笑肉不笑地道:“孟師弟在說什麽?”
“我的靈草,應該不是這幾株吧?”孟清雲捏起其中一根搖了搖,聲音輕柔如落葉,“吳師兄,雖然我落魄了,可地位依然還在這裏,該有的器物一樣不會少,你把我的靈草偷偷調換了,以前我忍氣吞聲不計較,你也別太得寸進尺呀?”
吳悠依然道:“孟師弟搞錯了,這就是你的份額,不信你可以去問藥園的鐘毓鐘師兄。孟師弟一口咬定我調換了你的靈草,也太傷同門之誼了。”
吳悠的語氣很篤定,并沒有一絲慌張。孟清雲想到鐘毓是戚昭陽的人,心裏也明白了幾分。他沒有說話,只是心裏那絲絲暗火卻越燒越旺。
吳悠臉上綻開一個笑,眼尾微微上挑,緩緩道:“孟師弟,你現在經脈盡廢,要好的靈草做什麽?還不如識相一點,把靈草交給別的師兄弟,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孟清雲依舊沒說話。
吳悠看着他似乎說不出話來的神色,心中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快感。當年在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被踩在腳下,實在太痛快了!
沒想到孟清雲卻忽然笑了,“師兄說得是,清雲東西已經收到,請師兄離開吧。”
吳悠心中一跳,只覺得那笑容滿含深意,幾日不見,孟清雲身上像是忽然罩上了一層迷霧,朦朦胧胧,捉摸不透……是錯覺吧?
吳悠嘲諷地笑了一聲,轉身走出院子。
孟清雲站了好一陣,才慢吞吞地去關上門。
吳悠臨走前回過頭,正好看到緩緩關閉的雙門間,孟清雲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雙眼睛仿佛最深的黑夜,看不到一點星光。
而他的嘴角,卻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仿佛嘲諷,仿佛冷酷。
不由心中一悸。
待他仔細看時,門卻已經合上,遮擋了那人的面容。
不知從何而來的冷風吹過他的身體,帶着十足的涼意。
“吳師兄?”一個弟子問。
吳悠回過神,“我們走。”
孟清雲拿着那幾株瘦弱的靈草,眸色沉了沉。
他沉思片刻,計算了一下時間,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
他耐心等了兩天,到第三日的早晨,他很早便起來出了院門,守在一條小路附近……
第三天。
吳悠忽然被召到藥園,而且這次是由藥園長老秦長老親自召他過來。秦長老熱愛藥術,極少管其他事宜,藥園實際上是由秦長老的兩個內門弟子鐘毓和劉好在打理。劉好性格溫吞懦弱,不善交際,而鐘毓很會逢迎,又極有能力,和戚昭陽走得很近,實際上藥園是由鐘毓在掌控。
平時藥園有什麽事只需和鐘毓商議即可,沒想到這次竟然是秦長老出動找他,不知道有什麽事。
匆匆來到藥園的大殿,便見到秦長老坐在最上方的主位上,他的右下方坐着一個熟人——孟清雲。
孟清雲低着頭,長長的睫毛遮蓋了眼睑,看不清表情。
吳悠心知不好,恭敬行禮,“秦長老。”
秦長老青衣高髻,長須垂胸,冷聲道:“吳悠,你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
吳悠道:“不知。”
“不知?”秦長老哼了一聲,忽然揚手将一樣東西摔到他面前,“你仔細看看!”
那是一張眼熟的紙包,紙包摔在地上打開了,露出裏面的幹枯靈草。
“這是不是你給孟清雲的靈草?”
吳悠看了孟清雲一眼,心頭暗恨。他以為和鐘毓串通一氣便高枕無憂,沒想到孟清雲竟然能夠見到不管世事的秦長老。
“是不是?”秦長老的聲音已經拔高。
吳悠連忙答道:“是。”
“你竟敢私自調換藥園分配給弟子的靈草,實在罪大惡極!”秦長老震怒。
吳悠一愣,道:“長老冤枉。”
“冤枉?”秦長老怒道,“你有什麽冤枉的?要不是孟清雲來找我,說不定我還被你瞞在鼓裏!我竟不知藥園竟然出這種肮髒事!”
孟清雲緩緩笑了。秦長老一心投入藥術專研,人情世故不太通融,卻特別愛惜羽毛。要是知道自己精心培育的藥園出了這樣的事,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孟清雲知道若直接找鐘毓談話,也只能被推回來,幹脆不找鐘毓直接找了秦長老。他記得每個月秦長老會出藥園去外面采集藥草,重生回來後算了算時間,便守在秦長老經常走的路上守株待兔,把秦長老等到了。
吳悠辯解道:“我直接将紙包給了孟師弟,裏面的內容我并沒看過。”
吳悠只覺得苦不堪言,其實調換靈草、以大欺小,上級弟子欺壓下級弟子的事時有發生,幾乎是默認的,上級弟子私下吞掉下級弟子的靈草靈物,并不是稀罕事。誰知道遇到秦長老這個超級清高的老古董。
秦長老轉頭朝站在一邊的高瘦青年,“鐘毓,是你把靈草調換了?”
鐘毓怎麽會承認,搖搖頭,“不是我。”
爾後朝吳悠道:“吳悠,藥園如此信任你,将分發靈草的任務派給你,你竟然私自調換靈草,豈有此理!”
吳悠目瞪口呆,看着鐘毓陰沉的面容,卻不敢再辯駁。明明鐘毓才是吃大頭的,可這黑鍋卻全讓自己背了。
秦長老轉過頭來,朝吳悠冷冷道:“以後回你的雲瑤峰,不要再踏入我藥園一步。”
吳悠咬咬牙,只能認了這黑鍋,道:“弟子知罪,請長老再給弟子一次機會,弟子再也不會犯了。”
“沒有第二次。”秦長老聲音冰冷如雪,眼眸生寒,“我天音宗沒有你這種貪婪自私的弟子!如果你再不走,以後別想再領取靈草了!”
吳悠一驚,“長老!”
修煉法術的基礎是吸收靈力,而靈力的來源便是靈草,每個弟子每個月會領取少量靈草來修煉,可對修煉來說只是堪堪夠而已,如果以後沒有了靈草,縱然天資驕人,也不可能有長進。吳悠沒想到秦長老竟然會這樣說。
“還不快走!”鐘毓道。
吳悠倏然擡頭,狠狠地盯向孟清雲,仿佛一條毒蛇高高地昂着頭,亮出了他的毒牙。
孟清雲凝視着他怨毒的眼神,微微一笑。
吳悠握緊了拳頭,強壓下心頭那股怒氣,今日裏陰溝裏翻船,他記住了!
朝秦長老深深地磕了幾個頭,他起身退出了大殿。
秦長老淡淡看了孟清雲一眼,“你也回去吧。”
孟清雲知他并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很可能還煩自己用這件小事煩他,所以也不多說,謝過之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