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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逆子啊逆子

第84章逆子啊逆子

回程一路順風順水, 路上的風景也從綠意融融逐漸變得荒蕪,直至秦州下了客船,已是初夏時節。

重回秦州, 相大祿本想去金宸長公主曾經住過的坊市走一走,但聽雲黛說早已脫離秦州沈氏,便歇了這心思。

然而, 晉國公府養女是烏孫長公主之後的消息這些時日也傳到了秦州,刺史聽聞謝伯缙及烏孫使團來到自己治下, 親自登門請他們過府赴宴。

那新任沈氏族長也備了八臺大轎與厚禮上門來, 有意與雲黛攀親, 重修于好。

連日坐船雲黛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哪裏還有心情應付這些人和事, 是以她全程待在客房裏歇息,壓根不出面, 反正這些應酬自有謝伯缙與相大祿處理。

這般在秦州歇息了一日,推掉秦州刺史的盛情挽留, 第二日隊伍繼續出發,前往肅州。

雲黛的暈船之症經過在秦州的休息也徹底好了, 接下來的路程都是平坦的官道, 她便痛痛快快地騎了三日馬。

烏孫使者們看着她一襲赤紅色胡袍策馬奔騰的肆意模樣,大為贊賞, “真不愧是我們烏孫的公主,騎術精湛, 半點不輸從小養在草原的兒郎姑娘們。”

相大祿笑而不語,灰綠色的眼眸望着那矯健又嬌小的身影,仿佛在看另一個人。

五月底,一行人總算到達肅州城門下。

雲黛坐在馬車裏, 望着那高大城門上龍飛鳳舞的“肅州”兩個大字,鼻子一陣發酸,眼眶也有些微紅——

總算回來了。

離了大半年,幾經生死,總算回到家鄉。

一旁随行的琥珀也難掩激動,高興道,“姑娘,咱們到肅州了,再過不久就能回國公府了。”

紗君則是眼神懵懂地打量着眼前這座與長安很是不同的城池,沒有多期待,也沒有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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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黛将車簾放下,坐正身子,輕笑道,“是啊,總算到了,也不知道府中一切可還好?”

最初的激動漸漸過去,馬車過了城門檢查,越往裏走,她心裏也愈發地緊張。

城門口早已有國公府的小厮候着,一見到車馬回來了,幾人上前相迎,又另派兩人回府報信。

烏孫使團并不住在國公府,按照相大祿最初的意思,雲黛也不好再住在國公府,該與他們一起住在當地官府安排的驿站裏。

可雲黛堅持要回國公府住,相大祿一番斟酌,還是順了她的意思。

兩隊人馬在驿站門前分別,相大祿與謝伯缙道,“明日我們再登府拜訪晉國公,接下來幾日公主都會住在貴府,還請謝将軍照顧好她。”

謝伯缙拱手道,“相大祿放心,她回到家中,自是一切都好。”

相大祿聽出這年輕人話中的意思,心底不由嘆口氣。

這一路走下來,謝伯缙與公主之間的日常相處,他們也都是瞧在眼中的,情投意合的一對年輕人,便是再恪守規矩,那眉眼間的情意也是遮掩不住的。

平心而論,謝伯缙是個很出色的郎君,無論是樣貌氣質,才華武功,亦或是家世身份,待公主的那份愛護關懷,皆無可挑剔。

可偏偏他是大淵的将軍,曾多次與他們烏孫的軍隊兵戎相見,手中染着不知道多少烏孫将士的鮮血……

與雲黛叮囑了一番,又派了侍女古麗和薩裏拉伺候她,相大祿心情複雜地進了驿站。

馬車繼續行駛,是往晉國公府的方向。

沒有那麽多烏孫使者在旁盯着,謝伯缙騎馬跟着馬車旁,隔着車簾與雲黛說話。

雲黛背脊僵硬地坐着,兩個白嫩嫩的小拳頭放在膝上,努力調整着心态,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松懈些。

謝伯缙也聽出她語氣裏的緊張,語氣平和地與她描述着街上的場景,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沒過多久,馬車緩緩停下。

雲黛仿若泥塑般一動不動,眼眸盯着靛藍色織錦緞的車簾,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安靜,她只聽得胸口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

怎麽辦,要怎麽辦,馬上就要見到國公爺和夫人他們了……

她該說些什麽,還是裝傻充愣,就當與大哥哥依舊是兄妹,并無私情?

就在她六神無主時,一只修長的手掀開車簾,簾後是半張俊美的臉龐,“到家了。”

雲黛被他的聲音拉回,在他的注視下,動作僵硬的起身。

他朝她伸出手,“下車罷。”

夏日陽光毒辣而刺眼,照得雲黛腦袋有些發暈,她盯着那只手掌,遲疑兩息,輕輕将手搭了上去。

“大哥哥。”她低低地喚他,秀眉微蹙,“怎麽辦,我現在很緊張。”

“別怕。”

謝伯缙牢牢地握住她那纖細潔白的柔荑,擡眸對上她的眼,“有我在。”

他的目光深邃而平和,無形之中有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雲黛朝他輕笑了下,“嗯……”

待她雙腳站定後,後頭馬車的謝叔南也走了過來,見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眼波閃了閃。

雲黛見着謝叔南過來,也有些不自在,忙将手抽了回來,輕聲喊了聲,“三哥哥。”

謝叔南走上前,仿若什麽也沒瞧見,伸着懶腰道,“奔波了一路,骨頭都坐散了,如今可算是到家了。”

雲黛颔首稱是。

早已在外恭候的奴仆們見着府上的公子姑娘都回來了,紛紛行禮請安,“奴才們恭迎世子爺、三爺、雲姑娘回府。”

又有管家和管家媳婦上前,邊引着他們往裏去,邊殷勤說道,“國公爺和夫人一早就盼着世子爺你們回來呢,這會子國公爺在夫人的院裏,廚房裏昨日就張羅起來,備得都是你們平日裏愛吃的菜……”

雲黛有些恍惚地跟在兩位哥哥身後,看着熟悉的府邸景觀,聽着熟悉的仆人用隴西話說着府中的事,一切仿若從前——好似她還是府中的雲姑娘,謝伯缙還是她的大哥哥,兄妹之間清清白白,從無逾矩。

可這感覺就如泡沫,沒多久就破碎了。

路上遇見的奴仆丫鬟們雖規矩安分的行禮,可看向她的眼神還是藏不住的微妙。

這種微妙的眼神,雲黛再熟悉不過了。

六年前被國公爺領回府,她就在形形色色的人身上瞧見過那樣微妙的眼神,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那些眼神越來越少,她也逐漸習慣。

沒想到轉眼過去這些年,她又在國公府裏看到這種眼神。

看來正如謝伯缙所說,他們的事府中已經知道了。

正值盛夏,前往歸德院的路上草木葳蕤,綠樹蔥郁,鮮花盛放,門口早有小丫鬟張望着,一見到他們來了,忙往裏報信。

“來了,來了!”

院中的丫鬟們都打起精神,廊下挂着的鹦鹉畫眉們也都被這響動驚得探頭探腦,啾啾鳴叫。

跨進院門,雲黛腳步稍停,心頭幾欲生出轉身逃跑的沖動。

謝伯缙扭頭,見她臉色發白,腦袋低垂如小鹌鹑,眼底閃過一抹心疼。

他稍稍彎腰,用只有他們倆人聽到的聲音問道,“我牽妹妹進去,會不會好些?”

雲黛一聽,小腦袋頓時搖成撥浪鼓,“不、不行。”

謝伯缙也猜到是這麽個回答,面上有些無奈,耐心哄道,“好,那你自己走進去。”

又看她一眼,“別怕,就是天塌下來,也有我頂着。”

走了兩步忽然發現身邊少了兩個人的謝叔南回過頭,見他們倆又在說小話,不由嚷道,“大哥,雲妹妹,你們在說什麽呢?進屋再說嘛!”

謝伯缙應道,“來了。”

他溫聲鼓勵着雲黛,“你看三郎,剛開始知道我們倆的事也很驚訝,現下不也接受了?”

雲黛也不知聽沒聽進去,眼睫微顫,須臾,她輕點了下頭,“大哥哥,我們進去吧。”

終究還是得學會面對的。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緊緊掐着掌心,步履沉重地往裏走去。

院中右次間內,糊着雨過天青色窗紗的雕花窗牖敞開,微風穿堂,臨窗一株栀子花的幽香便在空氣中浮浮沉沉。

聽到外頭傳來的腳步聲,坐在錦榻邊上的喬氏悄悄攥緊了手中繡帕。

晉國公察覺到妻子這小動作,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目示安撫。

喬氏朱唇抿得很緊,等看到珠簾掀起,那三道日夜牽挂的身影從垂花門走進來,她一顆心像是被繩子吊着,忽上忽下,既歡喜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沉悶。

“父親萬安,母親萬安,我們回來了。”

謝伯缙為首,儀态恭敬的向上座雙親問好。

謝叔南和雲黛緊跟其後,連忙行禮請安。

晉國公面上帶着寬和的笑,聲如洪鐘,“回來就好,這一路奔波辛苦了,都坐下說話吧。”

說着扭頭看了眼喬氏,示意她也說句話。

喬氏的視線先落在長子身上,見他淡然自若,面無異色,心底不由升起一陣悶氣,這個不省心的!再看向一旁的小兒子,見他還是那副生龍活虎笑嘻嘻的活潑樣子,目光稍柔,又忍不住心疼,這傻孩子莫不是真缺心眼,喜歡的人都跟旁人好了,他怎還能沒心沒肺的樂呵?

最後再看向那道嬌小綽約的身影,她穿戴打扮像從前般低調淡雅,打從進門來就低着頭,根本就不敢往他們這邊瞧一眼,可見心裏發虛,沒臉見他們。

逐個打量過後,喬氏才緩緩開口,“一路舟車勞頓肯定是累了,都坐下說吧。”

丫鬟們很快搬來月牙凳,三人依次入座。

喬氏今日的話格外的少,大都是晉國公開口詢問關懷,謝伯缙和謝叔南作答。

雲黛從未覺得如此難熬過,明明國公爺和夫人沒有對她說半個字的重話,也沒冷臉對她,但那不經意掃過來的眼神,還有那份欲言又止的沉默,都叫她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唯一慶幸的是這回謝叔南與他們一同回來了,他話多又能說,繪聲繪色說着長安城的經歷和見聞,讓屋內的氣氛沒那麽尴尬,起碼面上還是其樂融融的。

若是單單她和謝伯缙倆人面對晉國公夫婦,雲黛簡直不敢想象那是何等令人窒息的場面。

謝叔南說得口幹舌燥,卻沒打算停下來,他看得出來雲妹妹和大哥如今處境尴尬,父親母親也怪不自在的,只能由他從中斡旋一二。

唉,他還是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嘴皮子利索的好處。

“好了,三郎,你先喝杯茶水歇歇。”晉國公和顏悅色地看了眼小兒子,心道這小子出門一趟,回來倒是懂事許多,可見兒郎還是得多出門歷練歷練才好。

謝叔南一怔,剛想說“我不渴”,就見晉國公将目光轉向了身側,喚了聲,“雲黛。”

被點名的雲黛肩膀輕顫了下,旋即誠惶誠恐地看向晉國公,嗓音因着緊張而有些喑啞,“國公爺?”

晉國公看出她的拘束,态度放得柔和些,“出門一趟你似乎長高了些,前陣子我收到你們姑母的來信,信上說你在長安水土不服,病了好幾回,如今身子好些了沒,路上可曾抱恙?”

這慈祥的關懷叫雲黛心頭流過一陣暖流,她擠出一抹感激的笑,“多謝國公爺挂懷,我一切都好,路上春暖花開,氣候适宜,并未抱恙。”

“那就好。”

晉國公撫須,旋即又順勢說起她的身世,“十日前收到陛下的賞賜和聖旨,我還驚了一跳,心說非年非節又沒打仗的,陛下無緣無故封賞作甚?等聖旨一打開,知道你母親竟是烏孫長公主,我和夫人都震驚萬分。收養你時,想着你孤苦無依,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層身世。如今陛下封你為孝義郡主,烏孫昆莫又封你為公主,真是可喜可賀。”

雲黛忙站起身來,恭順拜道,“國公爺和夫人對雲黛的教養之恩,雲黛銘感五內,自當報還。”

“哎,你這孩子,坐下說,坐下說。”晉國公擡手示意她坐下,和藹笑道,“什麽報答不報答的,當年收養你,本就是為了還報你父親對我的救命之恩,你本就不欠我們。如今你尋到了親人,有了公主的尊榮,我和夫人也打心眼為你歡喜……”

說到這,他斂笑看向雲黛,“聽說此次你們是與烏孫使團一同回來的,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雲黛便将她的打算說了出來,“相大祿答應讓我在肅州停留七日,七日後我便要随他們回烏孫。我先想去見見我烏孫的舅舅和外祖母,至于其他的,還沒想好。”

她不知道烏孫是個什麽情況,也不知道舅舅和外祖母見着她後又是個什麽情境,更不知道她和大哥哥能否修成正果。

晉國公聞言,輕輕點頭,“是該回烏孫看看,畢竟都是你的親人。”

他這話說完,屋內忽的沉默下來。

就在這詭異的靜谧持續時,謝伯缙側眸看了眼雲黛,手捧着茶杯,淡聲道,“父親,陛下已命我護送妹妹回烏孫,所以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她的。若是她在烏孫過得不習慣,我會将她帶回北庭,或是送回家來,她過得舒坦最重要……”

屋內頓時更加安靜了。

這話若放在從前,每個字每句話都很正常,只會讓人覺得兄妹情深。

可現下屋內衆人都心知肚明他倆的關系,再聽這話,就莫名聽出另外一種感覺。

莫說是雲黛,就連謝叔南都覺着這氛圍尴尬得讓他坐不住,他都想直接喊一嗓子,“是,沒錯,大哥和雲妹妹在一起了,父親母親你們就遂了他們的心願,成全他們吧。”

想歸想,真要喊他也不敢。

最後還是晉國公開了口,打破這靜谧,“嗯,正好你也要回北庭了,一路護送也方便。”

他還想說什麽,喬氏忍不住了,晦暗不明的目光直直看向謝伯缙,溫和的嗓音中透着幾分克制不住的郁氣,“你們日夜趕路也累了,先回各自院裏歇息吧。阿缙,你留下,我與你父親有話問你。”

聽到前半句話雲黛長松了一口氣,只覺總算熬過去了。聽到後半句話,她的心驟然又提了起來,砰砰狂跳。

夫人專門留下大哥哥,是要問那件事麽?

她四肢麻木的站起身來,眼神頻頻朝謝伯缙看去,纖細的眉毛輕蹙着,凝滿擔憂。

謝伯缙回望她一眼,眼神堅定又深邃,像是無聲與她說着放心。

謝叔南也意識到要發生什麽,趕緊走到雲黛身邊,催道,“走走走,雲妹妹,我們先出去吧。”

雲黛咬了咬唇,跟着謝叔南行禮告退,又往外走去。

庭前陽光無比燦爛,照得整個庭院都亮堂堂的,雲黛卻覺得渾身冰涼,手心也不知何時冒了層細汗。

等走到院門口,她走不動了,扭頭看向院內,神色凝重。

謝叔南站在她身旁,安撫道,“雲妹妹你別擔心,大哥不會有事的。或許父親母親只是問他一些朝堂上的事呢,從前不也這樣麽,每回敘話,大哥總是被單獨留下的那個,你不要想太多了,還是先回院裏歇息吧。”

雲黛讷讷道,“可…可是萬一,大哥哥觸怒了國公爺和夫人……”

謝叔南撇了撇唇,心說那也是他活該,哼,誰叫他厚顏無恥對妹妹下手,抱得美人歸了,挨一頓打不過分吧?

面上卻道,“不會的了,大哥那樣聰明的人,我們三兄弟裏就屬他挨打挨罵的次數最少。再說了,他練武之人,皮糙肉厚的,打一頓也不妨事……呃,咳咳,我的意思是,父親母親也不會真打他的,怎麽說也是親生的嘛,再生氣也不至于下狠手。大哥現在好歹也是個三品将軍,父親會給他留些臉面的。”

雖說如此,雲黛依舊忍不住擔心,遲遲邁不出腳步。

謝叔南也沒了辦法,聳肩攤手,“行吧,那要不咱們就在這外頭等一等他?”

雲黛感激的看他一眼,軟聲道,“三哥哥你回去歇息吧,我在這等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是那樣沒義氣的人麽?”

謝叔南雙手環抱在胸前,懶洋洋往月亮門邊一靠,吊兒郎當的模樣,“等一等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若裏頭真打起來,我還能去拉一把,總不能叫你個嬌嬌柔柔的小姑娘沖在前頭。怎麽說你也叫我一聲哥哥,當哥哥的就要有哥哥的樣子。”

雲黛心頭動容,緩了兩息,彎起眼眸朝他笑,“是,三哥哥一向最講義氣。”

謝叔南唇角翹起,“那當然,人在江湖飄,義字最重要。”

外頭兄妹倆氣氛稍微活泛了一些,屋內的氛圍卻是一片凝肅壓抑。

憋了一肚子話的喬氏總算憋不住,身子稍稍朝前傾倒,語氣中還帶着最後一絲期待,“阿缙,你告訴我,外頭傳得的些消息和你姑母在信裏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對不對?你和雲黛……你們只是兄妹,并未其他的感情,是麽?”

謝伯缙身形筆挺地站着,神色嚴肅,一字一頓道,“不是假的。”

喬氏如置冰窖,全身都冷下來,心頭最後一絲期待也被徹底澆滅,兩片嘴唇顫抖着,伸手指着他,哼哧哼哧喘着氣,“你…你怎麽能……她是你妹妹啊……”

謝伯缙道,“并無血緣關系的妹妹。”

喬氏一噎,又咬了咬牙,痛心疾首地盯着他,“那你可還記着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國公府的世子爺,日後是要繼承你父親爵位,挑起整個國公府的,你的妻子将會是國公府的主母,要有襄助你的能力,而不是單憑着你一腔喜歡就能定下的。”

謝伯缙眉心皺起,“謝家兒郎娶妻,不是一向以心意為主麽。”

喬氏再次被噎住,她知道長子一向沉默寡言,卻沒想到說出話來能這麽氣人。

保養精致的手用力捏住帕子,她瞪着他,斥道,“那也是叫你在門當戶對的貴女們挑個心儀的,誰叫你将主意打到雲丫頭身上了?你說,你們倆是什麽時候好上的,在肅州,還是在長安?”

“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對她起了绮念。”

謝伯缙垂下眼睛,嗓音低沉,“父親,母親,你們知道的,她一向膽小怕事,見着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是我使了法子逼着她跟我好,她哭也哭過了,逃也逃過了,但又被我抓了回來……”

喬氏聞言,也不知腦補了什麽,驚得睜大了眼睛,指着他的手指發顫,“你、你,你怎麽做出這種事!”

“你個混賬東西!”

晉國公也黑了臉,順手砸了個茶杯過去。

喬氏一見,變了臉色,連忙去攔晉國公,卻沒攔住,眼見着那茶杯砸到了謝伯缙的肩膀處,濡濕了一大片,又啪嗒掉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她又氣又急,邊上前去檢查兒子有沒有砸傷,邊拿拳頭恨恨地錘他,“你這犟脾氣,怎麽都不知道躲!”

晉國公冷哼道,“他還有臉躲!老子沒拔刀砍他都算好了。”

喬氏氣惱地瞪晉國公,“你敢!敢情兒子不是你生的,你不知道心疼?”

晉國公擰起濃眉,“夫人,我這不是幫你出氣麽,這混小子方才還敢嗆你。”

喬氏道,“有你這樣出氣的麽?如今事已至此,你光打他有什麽用?”

晉國公啞口無言,遂大馬金刀沉默坐着。

謝伯缙垂眸看向喬氏,輕聲道,“是兒子不孝,惹母親生氣了。”

喬氏擰身,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怨道,“你自小性子沉穩,是個有主意的,從不要我與你父親操心,怎的在這事上如此糊塗呢?且不說雲黛從小在家裏養大的,就說她如今的身份,烏孫的公主啊!咱們晉國公府多招烏孫人恨你不知道麽?那烏孫昆莫怎會将唯一的外甥女嫁給你?而且……而且萬一以後,烏孫與大淵又起戰火,她該置于何地?”

謝伯缙聞言,緊繃的下颌微松,“母親,那你是同意我與雲妹妹的事了?”

喬氏一怔,默了兩息,面色悻悻道,“我可沒說同意!”

謝伯缙薄唇抿成一條線,眸色變得深暗。

少傾,他全然不顧地板上破碎的杯盞,單膝跪下,拱手對晉國公和喬氏道,“父親,母親,我認定她了,此生非她不娶。從小到大,我鮮少向你們求什麽,如今卻想求得你們的肯定……”

喬氏看到他袍服膝蓋處沁出的血,臉色大變,忙去拉他,“有話起來說!”

可他身形如玉山巋然不動,眉眼間滿是堅毅,“若此生注定無法與她相守,兒子會上表請辭世子之位,從此駐守北庭,終身不娶。”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像是砸在喬氏與晉國公的心上。

屋內靜了下來,像是一灘死水。

喬氏望着長子棱角分明的臉龐,心口五味雜陳,萬般情緒劇烈翻湧着。

她知道他既說得出這些話,就一定能做到的。

他向來就是這樣的脾氣,認準的事就不會改變。

良久,她朝晉國公投去柔柔一眼,七分妥協,三分請求。

晉國公板着臉有所松動,低低嘆了聲“孽障”,又道,“起來吧。”

謝伯缙一動不動,一雙黑沉沉的眸看向他。

晉國公被看得嘴角抽搐,“還看什麽看,兒孫都是讨債鬼,我和你母親肯定是上輩子欠你的!快起來吧,要真把膝蓋跪瘸了,轉頭你母親又得埋怨我了。”

謝伯缙問,“父親答應了?”

晉國公冷哼,“你都使手段把雲丫頭逼到你身邊了,我還能說什麽?你壞了她的閨譽,還不得對她負責?你叫你老子我死後哪裏還有臉去見她父親。哼,我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寡廉鮮恥!”

謝伯缙又看向喬氏,“母親,您呢?”

喬氏本來對雲黛就沒什麽意見,就是一直将她當做三兒媳婦來看,未曾想她最後卻被老大悶聲不響拐跑了。雖說她對長媳的要求是更高,但現下兒子跪在面前,又是要辭去世子位,又是終身不娶的,她哪裏還狠得下心去反對?

“你是我生的,她也是養在我膝下的,難不成我真要棒打鴛鴦,害得你們倆都不如意?那我圖什麽呢?”

喬氏深深嘆了口氣,“等你們當了爹媽就知道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盼來盼去都是盼兒女能過得好。好了,快起來吧,碎瓷都要陷進肉裏了,你不疼我都疼!”

謝伯缙這才站起身來,面容有些蒼白,但更多是心願得償的歡喜。

他朝喬氏和晉國公深深一拜,“多謝父親母親成全。”

喬氏彎腰檢查着他的膝蓋,滿眼心疼,“你就是要氣死我,不好好說話,非得害自己流血受傷!來人吶,快叫大夫!”

謝伯缙忙叫住那丫鬟,又與喬氏道,“小傷而已,我回院裏塗些傷藥就好了。”

若是喊了大夫,叫那小哭包知道,怕是又得掉眼淚。

他最見不得她哭,眼睛紅紅,鼻尖紅紅,可憐又可愛,叫人想呵護,又生出些邪惡念頭,想叫她哭得更兇。

喬氏這邊擔心不已,還是晉國公發了話,“夫人,你別管他了,這點子傷算不得什麽,他能處理好的。”

又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還不趕緊出去,叫我和你母親眼前清靜些!”

謝伯缙颔首,“是,兒子告退。”

他轉身離開,喬氏盯着他稍顯踉跄的腳步,紅着眼圈喟嘆,“我怎麽就生出這麽個人來。”

也許,從很早開始,她就不認識她的長子了。

“好了夫人,莫生氣了。”晉國公走到喬氏身旁,将她攬在懷中,溫聲細語哄了一通。

喬氏的情緒也漸漸平緩,忽而又想到什麽,她皺起眉頭問道,“夫君,兒子要娶公主了,咱們之前準備的那些聘禮夠麽?”

晉國公撫着她背的手一頓,“……”

逆子啊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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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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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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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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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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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殺手藍墨靈穿越在了倒黴女身上。 替她出嫁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退婚? 哎喲我去,我這暴脾氣! 做人太厚道是不是不行! 那我就不厚道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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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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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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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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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傳聞,軒阆帝國四王爺,俊美無雙,功績赫赫,得恩聖寵,當朝無兩。傳聞,四王爺手段兇殘,殺人只在眨眼間,令人聞之喪膽!傳聞,四王爺冷酷無情,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然而,事實卻是——
    “不好了四爺,火狐跟十九爺打架,将藏書閣給毀了!”
    “無妨,收拾收拾就好!”
    “不好了四爺,火狐偷吃了皇上賜的千年七色果了!”
    “無妨,它喜歡吃就好!”
    四王府人盡皆知,火狐乃是他們四爺心頭寶,然而,當火狐化身成人……
    天哪!看着眼前這一雙芊芊玉手,蘇酒酒徹底雷得外焦裏嫩的。她不是穿越成狐了嗎!?怎麽如今化身成人了!?那麽,她現在到底是人,還是妖!?仰或是……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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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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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8.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9. 盛寵之嫡妻歸來

    盛寵之嫡妻歸來

    青磚綠瓦,陌上花開香染衣;朱門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古代言情 已完結 867.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