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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碧玺引魂茕兔碎·(55)

聘婷的綽約女子,卻指定不是這上官府裏的人!這女子此刻正與循月相談甚歡,二人之間更是不乏親昵的“眉來眼去”。

我道為什麽這麽晚了人還不回去了……兮月豁地一下在心下裏起了抹哂笑,心道着原是在自家姐姐這裏另會了佳人、掉入到另一重溫柔鄉裏去了!

呵,這上官二小姐倒委實是會做人的緊吶,這是在背着自己讨好這個驸馬弟弟,怕她這個公主伺候不周了、怕那上官大少爺竟日只對着公主一個女人再給憋壞了,感情便做起了牽線搭橋的媒介的勾搭,來為那驸馬弟弟尋花問柳牽線搭橋了!

兮月這麽越想便越是止不住的生氣,一時還沒稍緩一緩這神兒呢,便又豁地一下見得那美人兒舉起手中的茶盞對循月嫣然一句:“驸馬爺,既然大家今兒個都高興,那奴家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如何?”

一旁上官二小姐亦起一笑在唇:“也對也對,莫要喝了酒後回去,再叫公主發現了不就不好了?”于此一掩小口“咯咯”的笑起來。

兮月便又屏氣凝神的靜待着自家那位做何反應,可氣的是循月居然沒有拒絕,亦是回了一盈盈笑意的接過那女人手裏的茶盞……兮月又凝起眸子泛起了嘀咕,心道着接過茶盞的那一刻,他有沒有碰到那女人的手呢?

正這麽思量着,循月已經将那茶盞裏的茶水一仰脖子就飲了盡!

接連便又見那女子嬌滴滴的一聲媚笑:“驸馬爺果是爽快之人呢!”邊又有模有樣的雙手合起來做了個擊掌狀。

把個兮月看的心裏一陣酸甜苦辣五味瓶打翻!但這個中情态加注一處便頓然圖騰成了怒不可遏的憤恨!

她沒忍住一把挑起簾子,剛要大刺刺的走進去揪住那女人和自家男人指着鼻尖兒一通質問……又铮地一下,身為公主的那一份自持拿捏着兮月到底沒做出如此撒潑的行徑。但此刻若要她好着脾氣佯做笑顏的進去插科打诨,她更委實是辦不到!

須臾輾轉後,終于猛地一下“啪”地一聲重重的一摔簾子,後頭也不回的一路闊闊的就向外走了去!

屋內的人被這巨大的聲響撼的铮然一回頭,這時卻已不見了那簾後的人。須臾卻有侍女一臉急意的快速跑進來,也不及行禮,對着二小姐與循月就是一急言:“小姐、驸馬爺,方才……方才兮月公主她一臉怒容的自這裏出去了!”

“騰然”一下,這屋內一衆人沒一個不是心跳驟快面色驟白的!

循月更是條件反射的铮地就把身子站了起來,皺眉看了也是呆住的姐姐和那女子一眼,再來不及多言,忙轉身就急急的一路向着兮月追了出去……

第九回 閉門謝夫君

就着月華娑婆映照之下的溶溶景深,又穿過這一條黑燈瞎火不見光影的花園小道,循月這麽一路急急然然的追着前邊兒的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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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會子後他已然能夠看到公主娘子那道纖纖秀秀的身影了,又礙于夜色昏惑不好追得太急、又擔心她一個腳下不穩打了滑的于當地裏栽個跟頭,只得一個勁兒的在她身後揚起嗓子闊闊的喊:“公主您小心着點兒,你等等我……聽我解釋!”

令循月甚為懊惱的是兮月平素裏也不見她跑的這麽快,可現下裏也不知怎的了,她那足下的步子恍若生了風般的無論循月怎麽追、怎麽趕都委實是差了那麽一段距離。

而府內一衆丫頭婢子們見着公主和驸馬爺如此,一時也都不能解過個所以然來,自然是沒誰敢去勸阻一二,便任由着這麽對小夫妻一跑一追出了府去。

直追到上官府朱紅的大門廊柱前,循月終于是與兮月有了一個可以及近的距離,他下意識做了個冗長的吐納平了平這氣息,再拔腿就往府外一通跟近。

而兮月一如方才那一路上一樣,依舊是不願搭理循月,也任由他就這麽在身後追着自個,爾後徑自上了轎子,也不等循月,自顧自對那轎夫做了個起轎的命令。

循月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沒能在兮月上轎前将她攔住。

那轎夫不敢違背公主的命令,堪堪掃了這追的俨然氣喘籲籲的驸馬爺一眼,只得依命擡起轎子便徑自往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縱然是齊眉舉案的枕畔之人,但畢竟兮月那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裏。這無形之中的君臣之別就限制了循月好些個動作,致使他并不能如同尋常人家的夫妻吵過架之後做些主動迎合、亦或霸氣相攔的行事出來。

他一頭腦發熱中兀地就滋生出一種要攔住轎子、把兮月強行從轎子裏揪下來擺正着肩膀讓她跟自己面對着面、眼睛對着眼睛聽自己說話的沖動。但到底還是給克制下去了,那一抹冷睿的自持拿捏着他、不斷的告訴着他何為公主,他與兮月之間那一道看不見的鴻溝其實還是存在的。兮月是公主,是帝女,是君;而他上官循月雖是驸馬,但說到了底還是臣。君臣不可逾越,公主不可侵犯。

這委實令循月甚為懊惱!這是自打他們二人成婚之後、亦或者說是自打循月認識兮月之後頭遭生就出的懊惱情緒,懊惱到如此強烈的地步!這感覺拿捏的他都快叫他幾近于無奈的地步了!

而那轎夫授了公主的命令,自然是不敢怠慢、不敢放水的加快了腳下的步子,這擡轎子的速度是越發變得快了起來。

可憐這上官驸馬就這麽說不得什麽也做不得什麽,只得是如此隐忍拿捏了一路,就這麽一路追着轎子連奔帶跑的就此回了公主府去!

而兮月直到下轎都沒回頭去顧循月一眼。

循月原還不甘心的想着都回到自家來了還不好截住妻子做個解釋?但他錯了,固執起來的兮月那是一條路摸黑走到盡頭的一根筋,又哪裏會給循月半點兒解釋的機會?

這麽追追捉捉的又是一通繞過回廊行上小道,其實循月是可以将兮月強行攔住強行拽住的,但他也識得兮月這脾氣,知道自己若是這個時候把她禁锢住她一定會愈發的生氣,到那時豈不是更加不會聽自己的解釋!

其實這一遭,兮月委實是獨斷了!但怪就怪她太在乎循月也太愛循月;加之又因了她是公主、她的驸馬按着大楚的律令而不能有官職也不能經商等等條件的束縛,這本就致使兮月一直都有一種後怕,怕循月指不定哪天就厭倦了竟日無所事事只能在家抱老婆的生活,從而厭倦了她、嫌棄了她。有着這兩點至為重要的因素,她本就怕循月會如風筝一般有朝一日在她不經意間就從她手裏飛走,如此,在甫一見到循月與那美嬌娘對坐一處,自然是不聞不問就認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後怕,認定循月是背着她出去找女人了!

循月自然也明白公主娘子是将自己給誤會了,但誤會就是誤會,橫豎他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倒是聽我的解釋啊?他心裏也不由就憋着了這一口氣,偏生兮月自打在上官府一直到回了公主府這一路上都不容他插進只言片語去,久而久之他這股子身為男人的強勢感眼見就要占據理性的高峰了!惱不得在廂房之中的內室門口把嗓子往高裏一揚:“冷兮月,你給我站住!”這麽刺刺利利的一嗓子。

兮月心下裏認定着循月與那女人關系不正當,心裏頭這口氣還這麽悶悶的憋着呢,便又冷不丁聽得循月這麽一嗓子揚了起來!那通火氣更是沖着頭頂天靈骨就豁然一下一湧而上!

她性子驟起,聞了這茬便更加不肯受循月的控制,足下那步子移的愈發的迅速起來。照直就進了內室的小門,緊接着雙手向後一拉門板,“嘩啦”一聲把門重重的關了住,緊接着落了鎖去。

循月這當口剛好眼見就要追進內室裏去了,卻誰知道妻子竟日好巧不巧的就把門扇給磕住!那力道震得循月向前一俯身子,半張臉“碰”地就撞到了門扇上。

沉仄的響聲震得兮月心頭一抽,卻還是狠了狠心不言不語。

只覺一股心氣“騰”地就沖了頭!經了這猝猝然的猛烈撞擊,循月這會子真可謂是那股子氣焰不打一處來了!

他頗為狼狽的把身子重又于當地裏立好,擡手握着門棱一通劇烈的晃曳:“你開門,開門聽見沒!”這第一句話吐口就吐的頗為愠惱昭著了。

這兮月公主原本就正生着那位驸馬的氣,現下又聽了循月不僅不好言好語反倒還這般的氣焰熏熏,那股子氣便生的更為濃墨重彩了!

她心道着分明就是你有錯在先,你卻倒好,不僅不對我好言勸慰,反倒還對着我大吼大叫以為自個多了不起是不是?

越這麽想着便越是生氣,兮月幹脆更為決絕的折了步子就往那軟榻上過去,就這麽把身子往榻上合衣而寝,當然在這之前兀地吹滅了燃着的紅燭。

眼見着內室裏的宮燭铮地一下就熄了滅,循月這才猛地一下清醒過來,知道自個方才那急脾氣不僅沒有将這事态得到緩解,反倒還加劇了他與兮月之間矛盾的激發。

這個時候的循月誠然還是生着氣的,因為他心裏又何嘗不委屈?與那位小姐在一起原本就是談些關乎園林經營的事情,怎麽被妻子看在眼裏卻又成了這許多有的沒的?

這麽想着不由就又起了一通連篇的腹诽,直心道着你是公主就怎麽了,你是公主便能脾氣大到如此這般的地步?簡直是蠻不講理不可理喻!

但那一份理性的拿捏又讓他知道自己不能說些過分的話,更不能由着脾氣便于兮月身上做一通俱數的發洩。抛開公主這一層不可動辄的身份不提,他到底是深愛着兮月的,他誠然也舍不得兮月傷心難過,舍不得讓兮月受委屈……感情的事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感情是需要兩個人彼此雙方共同經營的,不然又如何能夠走得更遠更深?

而學會忍耐與退讓,便是這感情經營之中至為重要的第一堂課……

“公主……公主?”便就這麽在當地裏又站着默了須臾,循月斂住那一通急脾氣,耐着性子不溫不火的拍擊着門板好着聲色言語。

兮月在榻上合衣躺着根本就沒阖眼睛,現下又聽到循月降了氣焰一搭搭拍着門扇,雖心頭那火氣跟着有了些微的渙散,但性子又起來,便翻了個身狠狠閉了下眼睛,就是說什麽都不肯去理會。

就這麽又拍着門扇僵持了好一陣子,循月都不見裏邊兒的公主給自己個怎般的回應。

颔首瞧瞧這小門,其實就算是兮月自裏邊兒落了鎖,若是他一腳下去也決計是能踹的開的,這根本就不在話下、不是問題。

這個時候循月當真是想一腳下去把門踹開的,但他知道自己決計是不能那麽做的。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就惹惱了公主一次,難不成現下裏還能再去惹惱第二次?那麽做當然是不穩妥也不切合實際的。

但都這個時辰了,不進去抱着哄着那難伺候的公主老婆睡覺,他卻又還能再去哪裏呢?

循月有些認命的又抿緊嘴唇拼着力道的又最後狠狠叩了一下門扇,當然裏邊兒的兮月公主依舊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且看着這架勢也決計是不打算給他回應的了!

習習夜風穿堂入室,撩起循月側頰一縷發絲,被他沒好氣的胡亂抹了一把。

一時心裏像被塞進了把茅草一樣,他不禁在當地裏擡手插住了腰。這公主府其實不小,他完全可以另擇任何一間廂房過這一夜去。但就這麽灰溜溜的出去,又叫這一班下人們如何看待他這個驸馬爺?

況且……

循月又情不自禁的向着已經昏黑一片的裏間掃了一眼。況且他心裏還是願意離兮月近一些的。既然她不讓自己進去,那麽……唉!

須臾思量,循月深深的嘆出一口氣,只得擡步出去自外間找了個枕頭及被褥,就此在兮月門口快速的打了個地鋪,就此躺下身子去這麽守着沁涼的門棱子過了一整夜。

第十回 誤會加劇

真真是門扇一道隔絕出了兩個境地,一處是看似床暖帳暖睡意安然,一處是地冷門冷但睡意……也算是安然吧!

誠然的,這二人的心境其實都不大好,但做派卻是委實的不相同。兮月心情一不好便怎麽都睡不着覺了,但循月卻幹脆被子一蒙頭就睡了個混不知天昏地暗。

這是心态的不同,無關誰對誰的重視程度……

兮月一晚上自然都沒有睡着,在這軟榻之上輾轉反側、更兼之時不時的哀哀哭泣。

方才循月離開複又回來打地鋪的時候,她便已經屏息凝神的留意了到,也于耳廓裏聽得認真。那麽一瞬間,兮月的心弦委實是顫抖了那麽一陣,甚至都有一種打開門放他進來算了的沖動!

但她還是按捺住了,那份小驕傲與小性子拿捏的她委實不能那樣做,也不可能那樣做。她這口氣還在心口裏積蓄着,那性子還沒發作過去,即便心裏是真正的開始心疼自己的驸馬,但又如何能夠這般順利的就原諒了他、做主動向他妥協的那一方?

就如此對着娑婆月色、浸潤在冷夜清光中,兮月忽然覺的這一張鴛鴦榻若是只留待她一個人自個安睡安寝,那該是一件怎生悲涼與痛苦不堪的事情呵!

寂寞、空虛、茫然……諸如此類的百般情态非止一端不打一處,就這麽在她一顆少女的敏感心房裏鬧騰了個蜂蝶喧嚣!

淚水禁不住又一次決堤,但同樣的出乎那麽一份骨子裏的傲然與自尊,她擡手緊緊的捂住了口鼻不讓自己發出聲息,她怕循月自她這不争氣的哭泣聲中聽出她的脆弱與她的不忍。感情的事情就是這樣,誰先堅持不下去、誰先做出那最先一步的退讓,那麽必然就會是輸的最慘最烈最不忍一睹的那個人!

這時軒窗被夜風“噼噼啪啪”吹掠的一通作響,這般铮然的弄響之音震的兮月心口直顫,忍不住便只在想循月此時睡着了沒有?睡得好不好?

眼見夜色裹挾之中惹得周遭有冷露又跟着下來,濃稠的霧氣看着就籠罩上了周匝每一個角落,便是連那幾上置着的青瓷花瓶、青銅小盞身上都好似蒙了一層稀薄的水汽。

兮月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瞧見這一幹器物之上氤氲出的些許細微的光波,本就蕪雜的心便又跟着一慌,不禁又開始擔心循月就這麽在門外打地鋪睡一夜的會不會被夜風幽幽、冷露涼霧再給作弄的受了風寒……

她當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好女人,當真是一個體貼丈夫、尊孝長輩,将來若有孩子也必然會憐惜孩子的好女人。但她這份小性子總也會連她自己都不受控制的就浮起來,被拿拿捏捏的,外表看似強勢,其實內心亦是痛苦。

苦心苦意,歸根結底苦的還不是兩個至親至愛的人?

這一點循月也看得明白,他的睡意亦不是很強烈,時不時就徐徐的醒轉過來,便還不忘持着朦胧的神光向裏邊兒瞧上一瞧,後來幹脆就側了身子以手支撐起脖頸這麽就着夜色昏昏然的一路看進去。

說是看進去,其實黑燈瞎火一片幽暗的他又能看清楚什麽?不過就是借了個勢頭一通發呆罷了!

但這一發呆,便致使他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當然是關于兮月的事情,是關于他與兮月之間這一通情路的事情。

一個女人這樣的着緊自己,歸根結底說明白了不還是因為在乎自己麽!她是公主,不管是循月當真做了錯事還是她自己自顧自誤會了也好,橫豎出了上官府裏那檔子事兒,她都可以持着這個公主的身份來對他加以壓制、甚至一氣之下巴巴的跑進宮裏去告狀、又或者幹脆剛才就在上官府裏大鬧一通指着他上官循月臭罵一頓……哪一條不行?卻非得要似這般的回家來不言不語跟他怄氣?

兮月沒有使出那些做派來,之所以沒有使出來,還不是因為對循月太愛,所以才會想着循月的身處境地來給他留面子、更不忍做出傷害他亦或傷害他面子的任何事情麽!

甫念及此,循月心裏頭塞着的那一大把茅草在這空蕩倏然一下就全然洞開了!他回神之餘沒禁住又向着那黑漆漆的內室去瞧了一眼,心口忽而就覺的暖暖的……一時心思氤氲,漸漸有了個主意于心底下落定。循月暗自一笑,便也不再多想,斂住心緒把身子重新平躺下來,阖目就此沉沉然熟睡了去。

循月一夜好夢,可裏邊兒這位心思敏感、又善感多思的公主大人卻是左左右右歷經了一夜的難熬心路!

兮月一夜都未眠,次日那天邊的一抹魚肚白才初初映亮了天地,黛青色的雲巒開始迎着朝陽溫紅的色澤而游動飄轉時,兮月便一個猛子把身子坐了起來,抱着雙膝在榻上有須臾的遲疑,後到底沒能按捺住腦海裏那股子驟然起來的急切,把心一橫,忙不疊順着下地便一路向門邊奔過去。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誠然是極快極快的,她生怕自己稍微再遲疑半分便又改變了去迎循月進來的主意!她是赤着雙足這麽一路過去的,這經行如是完全都由不得她自己的控制,是真切的關心着自己的愛人,再也做不到冷冰冰的維系那份強持的堅定而将他就這般拒之門外!

但就當兮月這麽一大早的頂着黑眼圈倏然一下将鎖頭打開、拉開了兩扇雕花小門時,那原本熾熱與愛憐甚至還有些微懊悔的心情,便在這瞬間猶如歷經了兜頭自上澆下來的一大盆冷水……

門口何曾有打地鋪睡了一夜只為将她守護的良人?循月俨然已經沒了半點兒蹤影,便是連那鋪就在地上的被褥枕頭都也已被收整了幹淨,一絲兒痕跡都尋不到了!

昨晚上兮月倒是也斷斷續續的有那麽小一會子的半夢半醒,莫不是循月便是在她神志恍惚、自顧自忖量自顧自發呆的時候越想越氣、越來越火的收整了鋪蓋卷兒站起來拍拍土走了?

“驸馬呢?”兮月蹙眉,随手招了個身邊灑掃的婢女過來問話。

那侍女還從未瞧見過自家公主似眼下這般神容憔悴、面染驚惶過,當即便登地就有點兒吓傻。又由兮月這話兒很自然的就代入到公主是與驸馬爺吵架了這類的猜度之中,忙不疊一整心緒啓口回複:“驸馬爺昨晚上便走了,那時候天色還不見亮痕。”于此又側目關切殷殷,“公主您……要傳早膳麽?”

這個時候的兮月哪裏有半點兒傳膳來用的心思!她一聽循月天還不見亮色時就走了,豁然一下便覺自個頭頂上跟着就是“轟隆隆”的一聲響雷!

她大感受傷,再沒了心情同任何人說任何話,只覺自個這全身上下的力道都在不經意間變得一通肆意抽離!持着那麽最後的一點兒心力擡手将這侍女屏退,又于當地裏呆呆滞滞的徒立了半晌,之後俨如驚蟄一般頓然回神,旋即轉身便重又進了內裏的屋子,徑自直抵抵的走到小桌旁落身一坐,便擡手趴在了桌面兒上哭泣不止!

她這一整晚這一顆心甚至這一個魂兒的全然都赴在了循月身上,可人家上官大少爺、人家驸馬爺呢?又把她這個驕橫跋扈的公主娘子當成了什麽?

他顧惜自個那份體面的不動聲色在內室門口打地鋪睡了一夜,又趁着夜色深濃晨曦将至未至時麻利幹脆的起身收整、走的決絕,眼裏心裏何曾顧及過她的所思所想、所觸所感?

一定是上官循月對自己變心了……又或者是不是,是不是一開始父皇下旨讓他迎娶自己這位公主的時候,他便已然心不甘情不願,又迫于皇威而不得不就範的?

再或者是不是早在她對他芳心暗動、平素裏一搭搭有心無心有意無意的纏着他膩着他的時候,他便對自己生就出了膩煩與抵觸情緒,同樣是迫于她這公主的身份故而才隐而不發的?

那麽如是一通分析下來,自己嫁給他之後他對自己那一遭遭脈脈的溫情、細致的體貼,便也跟着都成了假的?全部都是虛僞的敷衍與不真切的幻夢,全部都是她一個人所自顧自沉浸的美好,全部都不是真的、是欺騙麽!

越想越亂,越亂便越煩躁越傷心……兮月開始冷不丁的陷入到了一個怪圈兒裏,只覺自己這副身子這顆心都蒙了污垢摻了混沌了!

她活在這世上十幾年來,還從沒有此刻這般感覺到真切的無力,她突然就有些搞不清自己是身在何方、身處何地了!茫茫天地這樣浩大,世界這樣浩大,大楚國這樣浩大,卻是連一個可以供她栖身的溫暖所在都沒有了麽?

一股沖動氤氲頭頂,兮月突然好想進宮回到母妃的身邊去,不管不顧不由分說撲入到母妃的懷抱裏好好兒的哭一場、将這裏裏外外一通委屈全部俱無遺漏的對着母妃發洩出來!

母女連心,關鍵時刻風雨襲來,遠行的孩子永遠可以在母親那裏找到最為真摯、也最為有效的許多安慰……

第十一回 驸馬忽邀約(1)

但想歸想、做歸做,很多事情也都只是想想就算了,是注定不可能會付諸實施的!

兮月已經出嫁了,已經有了自己的公主府,這個時候才跟驸馬鬧了些許別扭便進宮去向母妃哭鼻子告狀,除了會令母妃擔心之外還委實叫人看不起!

且進一趟宮又能如何?母妃無外乎就是勸她與循月好好聊聊、多些主動也多些退讓,除此之外又能怎麽樣?況且循月畢竟是她的驸馬她摯愛的人,且也是母妃的親侄兒,她還能再跑到父皇面前一通哭鼻子的要父皇斬了循月不成?

而且說實在的,似冷兮月這麽個非嫡出的公主,她在父皇心裏有幾斤幾兩她自個也是十分清楚的!人貴在有自知,若她當真跑到父皇面前訴說委屈加之一通哭鬧,興許非但不會使父皇懲治循月為她出氣,還會惹得父皇把她痛罵一頓叱責她不懂事兒……

這又令兮月覺的自己活在這世上很是無力,原來她的存在感就是這麽的薄弱,原來她除了有個空有其表的公主身份可以傍身、可以唬人,除此之外她更是沒有了半點兒足以稱道的實質!

心念至此,惱不得便又是一通更為深濃的悲涼!

卻就在兮月尋着一個頭緒就無限的向上蔓延、最終把這整個世界兼之這蒼茫世間都跟着數落了個遍之後,忽地有侍女立身聘婷的于進深口湘簾處小心翼翼喚了一喚:“公主?”

兮月因了循月不在,正毫無顧及的哭的梨花帶雨呢,這個時候兀地就聽得了這侍女輕悄悄的一嗓子。惹得她铮地一回神,又下意識的斂住哭腔擡手抹了一把眼淚:“什麽事?”吐口漠漠然全無半點情态。

那侍女見公主這個樣子,自然明白她的心情有多糟糕,偏生又不能夠這麽進去将公主好生的勸慰一通。在當地裏躊躇須臾之後,适才又把身子曲了一曲,對兮月又行一禮:“驸馬爺差了人來候在府外,說是要帶公主去一個地方。”

甫一聽到“驸馬爺”這三個字,登地就把兮月那顆心狠狠地作弄的一個大起伏!她這個時候就是因了循月的事兒傷感到難以自持的地步,卻又在這當口聽到侍女說循月要她去一個地方。

要她去她便一定得去麽?卻又是什麽地方?他做甚自己不來?

兮月免不得就又對着循月腹诽了大半天,自然是在原先那通未消散的不滿之上又生就出了許多新的不滿……

“什麽地方?”用了好半天的時間去平複這份心境,兮月沒回目也沒起身的對那侍女又問了句。

侍女搖頭:“奴婢也不知道。”驸馬沒有告訴她,她自然不知道。

要她冷兮月去一個地方,卻是連什麽地方都不告訴她,這上官循月他到底要做什麽!呵……兮月勾唇又一冷笑,自然是有許多不情不願。

她本來是不想去的,但在這同時又沒忍住起了絲幻似希望的心念……她又想聽聽循月他到底要怎麽解釋,到底要怎麽樣!

也罷,大不了就是再去一遭再生一遭的氣麽,誰怕誰!

念頭跟着一沉,兮月便“騰”地把身子站了起來,轉目命那婢女進來為自己梳妝更衣,一切完備後也沒再多猶豫,就此出了公主府的門,跟着上了一輛循月派來接她的車駕。

第十一回 驸馬忽邀約(2)

這輛馬車兮月識得,分明是上官府的馬車。便是連那向他行了個禮的趕車的車夫她也是認識的,這不同樣也是上官府裏的人麽!

于此免不得一路上又惝恍起了心思生就了通懷疑,她心道着莫不是根本就不是循月派車駕來接她去什麽地方,而是上官老爺知道了循月在自家二姐姐那裏私會佳人的事情,便差人來接她這個公主兒媳婦到上官府去幫她主持公道?卻又怕這等醜聞于大楚坊裏坊間不胫而走,亦怕她這位公主擺起架子不肯前去,故才托了驸馬上官循月的名義行事?

但此時此刻無論是怎樣的心思,歸根結底也只能是兮月她自個越來越沒邊沒沿兒的胡亂猜測,橫豎要到了那個地方才能知道這事兒是誰在葫蘆裏賣着什麽藥不是麽?

一通忖想無果之後,兮月決定幹脆放了諸多念頭不再多想,随遇而安也就是了!于此又有心沒心的挑起簾子向外瞧了眼,不瞧不打緊,一瞧卻委實是被驚了一大跳!

上官府雖是循月的本家,但她這個做媳婦的也是多多少少去過幾次的,根本就不是現下裏這條路啊……兮月起先覺的是自己看錯了,可她把身子向外探出去,凝着眸色左右顧盼了一圈兒之後,發現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錯嘛!分明就不該是這條路,這是沒差的!

“驸馬到底要你帶本公主去哪裏?”兮月免不得起了絲驚詫,又轉目對着前邊兒趕車的車夫大刺刺問了一句。

可那車夫卻顯然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公主只管安心坐着就是,到了不是自然便知道了?”于此朗朗然一陣大笑,這聲音聽來倒是寬厚而爽朗。

好在這笑聲之中帶着股使人安心的善意,不然兮月當真要生了無限驚怖的懷疑是循月賊心忽起,一怒之下命了貼己人要把自己殺人滅口了!當然這也是一氣之下才會生就出的想法,循月的為人兮月還是有知的,即便他當真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也決計不會殘酷到将她幹脆殺人封口的地步!

橫豎也不會生就出什麽意外,這可是在兆京,是距離她皇帝老爹最近的地方,且她的驸馬又是上官家的嫡公子,若她有了什麽差池的話上官家也不好向皇上交代,誰又敢在這個皇城根兒底下害她當朝的公主?

如是忖度着,兮月幹脆也就放寬了心,暗地裏道着橫豎去了那地兒不就一切都明白了?這老車夫說的話倒是也挺對心的!

如是又颠簸了小一段路,這馬車的方向突忽一轉,倒像是往京郊的方向一路去了。

兮月在不曾出嫁之前一直是住在皇宮裏的,出宮立府後也只在循月的陪伴之下去過幾次京郊散心,對這裏的一切她都不是很熟悉,也只能隐隐的辨別出了馬車走向,故而她越來越犯起了糊塗,頭腦像蒙了一層塵垢,更加辯駁不出自個此刻這是要去哪裏了。

又這麽胡亂的跟着馬車一通颠簸,也不知又過了多久,那車夫終是一聲勒馬,旋即下馬過來掀起簾子對她行了個禮:“公主,我們到了,請。”

第十一回 驸馬忽邀約(3)

兮月如是糊裏糊塗的擡手搭上了車夫的臂彎,下了車後軟眸上下一顧盼,才發現自個是立在一座草木清奇的園林之前,而那園林正門之央高高镌了三個漆成綠色的大字“小杭州”。

原來這便是心心念念的小杭州……兮月心思甫至。

這時又猛地聽得一陣朗然笑聲,她下意識側首顧盼,見循月正笑吟吟的候在一旁負手而立。

“來。”還不待兮月這神态有所回籠,循月已經退了那車夫,後親自向她走過來勾住她纖纖的腰身将她打橫抱起來,便就這樣一路将她抱進了園子裏。

京郊的天風就是比皇城那邊兒的清奇,絲絲縷縷吹在面上便是全然的清新之感。有溶了細碎金波的暖陽華光透過雲巒篩灑而下,将循月好看的側頰又染就了一層斑駁的暖色,愈發襯的眼前人入目賞心極是俊逸。

兮月的視野剛好就對應着他的側頰,就這麽目不轉睛的盯着他這一張俊美無匹的容顏入在目裏細細的看,惱不得就又跟着起了绮思萬千,這一時便只剩下一懷深濃難遏的對他的想念,而那些其餘所謂的恨與所謂的嗔怪……很不争氣的,再一次做了雲散煙消去。

在一叢翠竹掩映、裝點之下的幽靜。新!回~憶!論。壇。石林處,循月适才放下了兮月來,依舊持着一抹慰籍人心的溫暖笑意深情顧她,一雙明眸滿滿的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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