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揭開
“夏夏,我來了。”季柏深象征性的敲了敲房門,随即推開,擡腳邁入。
可門後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巨大的沙發對着落地窗外的遠山,雨後空山像一副水墨畫,天空正在慢慢明亮。
喊了幾聲也沒人應,将花束放在門邊櫃臺上,他往男生電話裏反複強調的卧室去,可卧室裏也沒人,正準備退出時,他腳步頓了頓,視線落在床頭櫃上。
慢慢走近,抽開抽屜,看清抽屜裏的東西後,季柏深的黑眸劃過愣色,随後笑意爬上眼角。
雖然知道這些東西的具體用處,但他還是忍不住發笑的拾起麻繩,又拾起膠帶,眼罩,緊接着一個綠色盒子掉了出來……輕薄,透氣,酣/暢/淋/漓。
季柏深:“……”
他啧了聲,“年紀不大,玩得倒挺刺激。”
誤會解開,那些讓他恨不得捏碎Angle的念頭全部變成了甜蜜的愛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男生,可找遍了卧室,溫泉房也沒有找到人,任憑他怎麽喊,男生都沒有回應。
意識到不對勁的季柏深眉頭皺了起來,手機仍然通話中,他挂了電話重新撥打,一邊打一邊往落地窗前的沙發去。
沒走幾步,“嗡嗡嗡”的震動聲從沙發那端傳來,季柏深呼吸一滞,一步做兩步走跨過去。
看清躺在沙發上的人後,掌心的手機“咚”聲落地。
“夏夏。”他一把上前,将滿臉通紅渾身冒汗的男生抱在懷裏,掌下的溫度燙得他心慌。
“唔?”夏辭衍掀了掀眼皮,桃花眼蘊着茫然,小聲喃:“學長?”
“別說話,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季柏深鋒利的眉眼蹙起,半蹲下手臂穿過男生腿彎,将人抱起來,快步往外走。
軟弱無力的身體仿佛飄上了雲端,夏辭衍一雙眼合了又睜開,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瞪大,五指撺住季柏深胸口的衣服,喊:“人渣!”
“好好好,我是人渣。”季柏深順着懷裏的人話哄,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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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辭衍好不容易睜開的眼又合了回去,長睫下露出點亮晶晶的眸光,小聲呢喃:“你不是,你……你是男神。”
季柏深腳步一頓,又加快,眉間的擔憂因男生的話浮上了幾分無奈的溫柔,嗓音低低的哄:“知道了小粉絲,乖一點,別說話,男神帶你去醫院。”
出門時夏辭衍的腳撞了一下門口櫃臺的花,半松的鞋帶挂在花枝上,拽着花束“砰”的跌下來,門邊紅色地毯瞬間傾灑了滿地的粉色,其中一只板鞋格格不入的躺在滿地花瓣中。
同一層樓的住客正開門,聽到動靜後扭頭,只感覺一陣風刮過,頭再扭,抱着人的高大身影消失在電梯口,住客雖沒看見臉,但一晃而過時從懷抱睨見的一點風光能看出懷裏的人泛着不正常的紅。
住客疑惑的往那邊走了走,看到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和一只板鞋後,連忙給酒店打電話,“喂,8層一間房好像出事了!”
酒店經理和保安迅速上樓,看到滿地的花,板鞋,最後發現打開床頭櫃裏的麻繩、膠帶、眼罩等物後,顫抖着給住客打電話,而電話震動聲從沙發傳來,酒店經理慌得一批,連忙撥打110:“喂,這裏是湯山溫泉酒店,酒店裏疑似發生一起綁架。”
……
刺鼻消毒水的味道先視覺上的白順着鼻腔沖入大腦,夏辭衍茫然的睜開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發呆,意識慢慢回歸,若有若無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來,他偏了下腦袋,和杵在床邊的圓潤中年男人對上眼睛。
福哥困倦的小眼睛猛地睜開,“你醒了!我去叫老季。”
說完福哥立馬往門口跑去。
門外的季柏深正和兩名警官交談,一名警官舉着平板快速記錄。
福哥從門邊探出頭:“他醒了。”
年輕警官将電子筆一貼,擡起頭,另一名警官看着季柏深開口:“雖然你已單方進行解釋,但我們還需要和當事人确認事情真相。”
季柏深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好吧,但他剛醒,可能受不了太大的刺激,麻煩警官盡管委婉一點。”
靠在床上發呆的夏辭衍看到兩名警官進來,更懵了,桃花眼愣愣的看着,視線掃到跟着警官進來的季柏深時動了動,唇瓣張開點,嗓子啞得厲害:“學長。”
季柏深對他點點頭,示意他沒事。
警官看了他兩眼,詢問:“夏辭衍,京都人,京大藝院攝影專業一年級學生。”
“是,是的?”夏辭衍茫然的看着警察,詢問:“發生什麽事了嗎,警官?”
“有人報警稱湯山溫泉酒店8樓0808發生一起疑似綁架案,這間房9月9日是你入住對嗎?”
夏辭衍點頭:“對……”
“你有沒有被綁架?”
男生愣愣搖頭,蒼白的臉上就差沒寫我是誰我在哪都發生了什麽。
“好的。”警官點點頭,“雖然細節上已經和季先生确定過,但還需與你确定一遍。”
“夏辭衍,電競選手Lupo的粉絲,因8月份一起網絡惡意造謠Lupo事件,為了将造謠者繩之以法以自身作誘餌,将游戲名為Angle的季柏深錯認為造謠者,遂有了湯山溫泉事件。”
夏辭衍茫然的大腦更加茫然了。
話都能聽懂,可是連起來,怎麽就面目全非了呢?
警官見他一副震驚的模樣,開口:“我們在酒店床頭櫃搜出麻繩、膠帶、口罩等危險物品,暫不論這些東西何用,事情有沒有發生,但物品本身的危險性質和本事件的關聯就是錯誤的,念在你剛成年,尚未釀成大錯,手寫一篇至少1500字的檢讨,不能再有此等念頭,有沒有問題?”
夏辭衍呆呆搖頭。
警官又将視線挪向一旁站着的季柏深,道:“年輕情侶間玩點新意可以理解,但要及時止損,作為公衆人物,你需要在社交平臺上對本事件進行公開并引導公民理智上網,有沒有問題?”
福哥立馬接上,“沒問題沒問題。”
“既然你們是情侶關系,當事人夏辭衍的1500字檢讨和季先生的公開可以一同發布。”警官頓了頓,又說:“用心寫,不準抄。”
警官對他們進行一番教育後由福哥送出去。
不大的病房裏只剩下了夏辭衍和季柏深,躺靠在床上的男生茫然的表情慢慢回神,桃花眼眨了眨,視線與季柏深相撞,那雙黑眸裏蘊着的笑意讓他腦袋一下就炸了。
被子一掀一合,夏辭衍把自己蒙進了被子裏,縮成一團。
“夏夏。”季柏深上前,在床邊坐下,床榻陷下去一邊。
他伸手輕輕推了推團在被子裏的男生,垂着眸子溫聲哄,“別蒙在被子裏,你剛退燒,得呼吸新鮮空氣。”
床上拱起的團子往另一邊挪了點,季柏深也跟着挪過去,整個人都坐到了床上,他側彎着身子,一只手臂撐在團子側邊,另一只手不動聲色的去剝被子。
“我想一個人靜靜。”捂在被子裏的聲音悶悶,“我不想見你。”
“好吧。”季柏深順着他的話回,随後從床上起來,陷下去大半的床墊立馬彈了回來,男生邁着腿輕腳走到床的另一邊,站定。
房間裏久久沒有聲音,捂熱了的夏辭衍确認沒聲後扒拉扒拉,露出點毛茸茸的腦袋,然後桃花眼從被角後探了出來眨眨,門口的方向沒人,視線一轉,與另一邊床頭垂着眸子笑的男生對上了眼。
他當場又要蒙起來,卻被季柏深眼疾手快的捉住,灼熱的大掌連同被子一起握住了他的手腕,床頭的季柏深彎下腰,手臂撐在一側,黑色碎發落在濃墨般的眉眼間,黑若子夜的眸子彎起來,染上璀璨星辰。
“我道歉。”季柏深俯看躺在身下的男生,因為生病,男生的臉更白了,唇色也沒有平時豔,有些幹燥的白,想要舔潤,他這麽想着,身下的夏辭衍唇瓣啓了點縫,荷色舌尖露出點,小幅度的舔了舔唇,視覺上的沖擊讓季柏深眸色深去幾分,喉結情不自禁的上下滾動。
滾動的喉結近在眼前,危險的氣息一瞬間湧上來,讓夏辭衍汗毛都立了起來,他擡腳就要踢,卻忘記他自己把自己裹在了被子裏,這一踢,把本就躺在病床邊緣的他往季柏深的方向帶了下去。
床邊的季柏深穩穩抱住他,像投懷送抱,夏辭衍一口氣順不上來,氣紅了臉掙紮,“你放開我,狗屁道歉,好玩嗎啊你,耍我好玩嗎!”
越掙紮,季柏深抱得越緊,被子也就裹得越緊,他自己把自己纏在了季柏深的懷裏,白白的一團被子外是毛茸茸的栗發,臉蛋染着因用力帶來的緋色。
這幅被迫禁锢在他懷裏動彈不得的姿勢讓夏辭衍忽地就委屈起來,想到自己跟傻子似被玩得團團轉,鼻子陣陣發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剔透的琥珀色桃花眼被淚水氤氲了視線,他眨了下眼睛,長睫被濕漉漉的,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眼角滾落。
見男生哭,季柏深一下就慌了,手忙腳亂的将人放回床上,自己也跟着坐下來,看着男生聲音低又低:“沒有騙你,也沒有耍你。”
“你打我罵我都好,不要哭好不好。”
夏辭衍裹着被子挪了個方向,背對季柏深,不争氣的擡起手背抹了抹眼淚,哽咽開口:“嗚……我沒哭。”
“是是是。”季柏深視線落在男生背對着他露出來的清瘦白皙脖頸上,輕聲細語,做低伏小的哄:“你再不理我,我要哭了。”
“要哭就哭,和我有什麽關系。”夏辭衍抹抹眼淚,覺得自己太丢人了,他掀開身上的被子,擡腳就要下床,季柏深搶先按住他的肩膀問:“你要去哪?”
“你管不着。”掙開肩頭的手掌,他彎腰想要穿鞋,卻發現床邊只有一只鞋,更委屈了,騙他就算了,連鞋也不給穿。
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裏打轉的淚水,他準備光腳下床,然後又被季柏深按住了手腕,灼熱的手掌向前移,包住他的手。
“放開!放開!不要你的爛好心!”夏辭衍甩開他的手,又委屈又生氣,唇瓣緊緊抿着,桃花眼卻淚汪汪的,像被欺負過了頭,奶兇奶兇。
“你還生着病,燒剛退,一會兒醫生還要來量體溫,不能走。”季柏深任男生發脾氣,都是那眉眼蘊着笑的樣子,常年冷淡的面龐一旦溫柔下來,就像雪山的雪驟然融化,絲絲縷縷的沁入人心。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夏辭衍更生氣了,“你管我!你是我的誰啊你憑什麽管我!”
季柏深小聲說:“我是你男朋友。”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夏辭衍更生氣了,“分手了!見光死!”
季柏深按在床上的手一點一點移過去,輕輕握住男生落在床上的白皙手腕,黑眸與其對視,聲音仍然很低卻很堅定:“不分。”
“我男朋友是Angle,你是誰?”生氣的夏辭衍沒注意到自己手被握住,口不擇言,“我男朋友長相平平無奇,哪來的帥哥冒充他!”
說完他驚覺自己這話一點兒殺傷力都沒有還把季柏深誇了一頓,抿着嘴不想說話了。
季柏深聽到這誇贊胸腔震動忍不住悶笑出聲,見男生抿着唇幽幽望過來,連忙壓下翹起的嘴角,說:“我沒笑。”
夏辭衍:“……”
更生氣怎麽辦。
“哎,小夏同學檢讨這邊幫你寫好了,你看看……”福哥剛打開門,話沒說完就卡在了喉嚨裏,床榻淩亂,自家老大坐在床上上半身傾着,就差沒趴在臉紅淚汪汪的可憐男生身上了,視線再往下一點,五指禁锢着人家的手。
容貌漂亮的病弱學生被自家老大強制愛,得,太不是人了吧。
季柏深一擡眸,眉間沒了對男生的溫柔,擡了擡下巴示意福哥出去,福哥啧啧砸吧了兩下嘴,直到身上的視線越來越淩厲,才趕緊退出去:“啊,我先出去了你們聊。”
“不準走!”夏辭衍好不容易見到季柏深之外的人,哪能放他離開,“檢讨是吧?麻煩給我紙筆,我自己寫。”
福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求救的看向季柏深,季柏深嘆了口氣,知道逼急了不好,只得無奈點頭。
紙筆很快拿來,夏辭衍擡手去接,然後發現手抽不動,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季柏深握住了,燙得他連忙甩開,豎起小桌子,給季柏深留一個背。
福哥眼觀鼻鼻觀心,一遞完東西就識相的退了出去。
季柏深在他後面靜靜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傾身上前,靠在他耳後說:“我幫你寫。”
夏辭衍給了他一肘子,鼻腔輕哼,“離我遠點,我不想跟你講話。”
“有你這麽對偶像男神的嗎。”季柏深捂着胸口,語氣傷心,臉上卻一點傷心的表情都沒有,反而眉間的笑意和揚起的嘴角就沒壓下去過,任誰知道粉絲為偶像做出這樣的事都得感動,更何況這是他藏在心底捧在手裏含在口裏碰一下都怕碎了化了的心上人。
“粉轉黑了。”夏辭衍頭也不回,垂着頭憤憤寫普法檢讨。
黑粉黑粉!這個黑粉他非做不可了!
話雖這麽說,但他根本沒法靜下心來寫,身後的呼吸,床墊的凹陷或是凸起,都無時無刻影響着他,為了這口氣,他憋着不回頭,灼熱的氣息時遠時近,擾得他心煩意亂。
“我就喜歡黑粉。”季柏深突然想到男生騙自己說是黑粉,眉間笑意更濃了。
夏辭衍一開口就嗆味十足:“黑粉千千萬,夠你喜歡幾輩子了!”
“好吧。”聽到這聲好吧夏辭衍耳朵動了動,說不上來的更委屈了,還好吧?
緊接着,灼熱的呼吸和低低的聲音貼在他耳邊,“那換我粉你好不好。”
季柏深21年來的好脾氣都用在了夏辭衍身上,他垂着黑眸看男生搭在桌上握着筆一動不動的手,低笑着說:“男神,原諒你的小粉絲吧。”
缱绻的聲音絲絲縷縷浸入耳廓,讓夏辭衍身體忍不住顫了一下,身體的反應無法自欺欺人,好不容易散去粉意又順着脖頸爬了上來,灼熱的胸膛從身後貼上來,拱了他一下,“原諒我嘛。”
筆“啪”的一聲砸在桌上。
啊啊啊啊啊——
玩什麽詭計多端美男計,以為他這麽輕易就會原諒他嗎!不可能!
季柏深見男生露出的肌膚都泛上了粉,知道有戲,笑着又要拱。
門“咔嚓”一聲被打開。
小孩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哥哥~”
胖墩墩的小孩子搖搖晃晃跑進來,一看到坐在床上的男生大眼睛蹭的就亮起來,邁着小短腿跑到床邊,艱難的伸出小短手,揪住夏辭衍的衣角,仰着頭奶聲奶氣的喊:“哥哥,抱抱。”
“木木一下飛機就吵着要見你,去了你學校才知道你在醫院。”女聲響起,穿着玫紅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走進來,看到床上高大男生将夏辭衍籠罩在懷裏的樣子愣了一下,尴尬的笑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要不我……”
“沒有打擾!”夏辭衍迅速開口,将扒着他衣角的小孩抱到腿間,捏了捏小孩的臉,笑着道:“一個月沒見,又重了哦。”
小孩一被抱起就開心得要吧唧一口,然後吧唧到了季柏深伸過來擋住的手背,夏木木呆滞了一瞬,緩緩看向手掌的主人,濃眉冷眼,吓得他嘴巴癟起來,想哭又不敢哭。
夏辭衍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氣氛,因為他不會想到季柏深會跟一個三歲小屁孩計較,倒是如今他把小孩抱在懷裏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了,不過他還沒想到對策,何蓉就把小孩從他懷裏抱了出去。
“哥哥生病了,不許鬧哥哥。”何蓉看出兩人之間的氛圍,拍拍兒子的小屁股,“你生病了是不是也很難受。”
小孩上半身仍然往前傾着,嘟着嘴伸手要夏辭衍抱:“木木幫哥哥吹吹。”
小孩心思單純,他的世界裏只有喜歡和不喜歡,就算哥哥不怎麽抱他,他也喜歡得不得了,想要漂亮哥哥抱抱他,再親親他。
何蓉尴尬的抱着夏木木,轉移話題,“你爸爸被國外的項目絆住了腳,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夏辭衍點點頭,沒回來最好,他不想被念叨。
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僵住,沒有了他爸爸在中間做調和劑,似乎沒什麽話能說,還好有夏木木奶聲奶氣的東說一句西說一句不至于太尴尬,“木木給哥哥帶了禮物,在家裏!”
“謝謝木木。”夏辭衍彎彎眼,雖然他不是很喜歡小孩,但對這個弟弟也讨厭不起來,不過曾經哭幹的淚水,于事無補的事實終究變成了一層戳不破的膜,隔在這個家中間。
事到如今,沒有誰對說錯,只是有的東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沒由來的,夏辭衍突然感覺有些累,一下就沒了力氣,疲憊得想要放空大腦睡一覺。
季柏深接了水,抿了口水試溫,将藥片和水同時遞到男生面前,“該吃藥了,吃完藥再睡會兒。”
“嗯。”夏辭衍垂着眼接過藥片,就着他的手喝杯子裏的水,喝得急了,嘴角溢出幾滴,沒來得及擦就被季柏深用手指抹去,杯子又傾了傾,低低的男聲在頭頂響起:“多喝點水。”
何蓉能看出來季柏深趕客的意思,便順着說:“那你好好休息,我和木木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麻煩季先生多操心我們家辭衍了。”
季柏深點點頭,将人送到門邊,回來時“咔嚓”一聲,反鎖了門。
病床上的被子已經攏起來,夏辭衍又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他細細聽着被子外的腳步聲,感覺到床陷下去一角,被子被輕輕的扯了扯,季柏深的聲音透過被子傳進來,低低的,很溫柔:“聽話,腦袋不要蒙着。”
眼眶莫名又酸了起來,他拉下點被角,露出毛茸茸的腦袋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季柏深,季柏深也任由他看,起身準備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去,但人剛站起來,手腕突然被拉住。
細膩溫熱的肌膚相貼,男生白皙修長的手指抓着他,季柏深黑眸愣了一下,對上男生的桃花眼,那雙漂亮的眸子眨了眨,空氣中響起出乎他意料的話,夏辭衍說:“你要不要一起睡會兒。”
夏辭衍能看出季柏深的疲憊,細看下下巴已經冒出點點青色胡渣,卻一直笑着,哄着,任由他發脾氣。
“真的?”季柏深不敢相信。
“不睡拉倒!”夏辭衍裹着被子翻了個身,背對他。
床榻陷下去一塊,溫熱的胸膛隔着被子從後面貼上來,夏辭衍心底哼哼,用腳抖了抖被子,蓋過去一點,察覺到身側的視線,他立馬說,“我可沒原諒你!”
季柏深低低笑着回:“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側漸漸傳來勻稱的呼吸聲,夏辭衍悄悄翻了個身,不大的病床擠着兩個大男人,使得他們的距離無限接近,他睜着眼看季柏深睡覺的樣子,視線從黑色碎發,眼眉,高挺的鼻梁一路往下,落在了抿着的薄唇上,都說薄唇的男人也薄情,季柏深會是嗎?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雖然沒有很厚,但也要比季柏深的要厚,他是個長情的人。
身側的體溫太過溫暖,讓夏辭衍忍不住多靠過去了一點,腦袋輕輕抵着男生寬厚的肩,能夠聽到對方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咚咚”的心跳聲讓他放松下來,睡意漸漸湧上來。
他已經快忘記溫暖的感覺了,或許是十多年,或許是三四年,時間太長,兒時躺在母親懷抱的溫暖,父親揉着他腦袋開懷大笑記憶都在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可病了數年終日與藥物為伍的人懷抱是冷的,夏肖遠也很少笑了。
虛假的記憶不過是孤冷的人心底最後的溫暖,當一份真正的溫暖擺在眼前,他便會渴望又害怕的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哪怕飛蛾撲火,也貪心的想要這份溫暖。
寂靜的房間裏只剩下勻稱的呼吸聲。
病床上眉目淩厲而深邃的男生睜開了眼,眸色清明,他垂下眼看了看抵在肩膀處毛茸茸的腦袋,将擱在他們中間的手臂輕輕擡起,又輕輕擡了擡男生的腦袋,手臂穿過頸下,攬着男生的肩往懷裏按了點,親密無間。
一吻落在栗發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