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49章
窗簾驟然拉緊,星闌坐在床上疑惑問:“沐沐,你怎麽了?”
裴沐司恢複平靜,轉身回:“沒事,太晚了睡覺吧。”
星闌乏了,點點小腦袋後,叼着被角将自己蓋住,揮揮爪爪向裴沐司道晚安。
裴沐司獨自下樓,剛走到樓梯處,又瞥見那名邋遢的男人。男人眼圈烏黑,不修邊幅,直勾勾的眼神依然盯着二層窗戶。
那是星闌的房間。
裴沐司立在樓梯前,手指扶着圍欄,指尖的血色逐漸褪去。兩步并做三步走到客廳落地窗前,他手臂一撈,窗簾立刻拉上,把客廳擋得死死的。
他記得星闌口中所說的林忠,應該是在海城與他聯系的那個龍族妖怪。但眼前的男人,不确定是敵是友。
他們所住的是別墅,對于妖怪來說,爬進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如果男人非要進來,僅憑他一人無法阻止。
思索片刻,他給妖管局打了一通電話,簡單說明原因後,季局長答應立刻派人實施抓捕。
那邊約莫有半個小時才能到,裴沐司想了想,快步走回二樓星闌卧室,打算守在窗前。
星闌本來已經打起鼾聲,忽聽卧室門打開,兩眼一睜,絲毫沒有被吵醒的惱意,反而甜甜地問:“沐沐,是不是想我了?”
裴沐司:“嗯,想和你一起睡。”
星闌稍稍害羞,翹着尾巴慢吞吞挪動,給裴沐司騰出一個位置。他問:“沐沐,需要我變成人形嗎?”
裴沐司:“不用,龍形就好。”
星闌睡相一直不好,但今天裴沐司睡在這裏,他必須收斂。悠悠轉過身,靈活颀長的龍尾乖巧圈着裴沐司手臂,尾巴尖輕輕抵着手掌心,像是在跟他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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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沐司心思沒在這裏,只是輕輕撫摸着尾巴,仔細留意外面的動靜。
半個小時到了,別墅外并沒有巨大的動靜。手機裏收到一條季局長的短信:已抓捕,安心睡覺。
裴沐司提着的心終于放下,回道:“謝謝局長,麻煩您這麽多次,改日我去拜訪您。”
夜已深,兩人呼吸漸漸均勻,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夾雪。這個時節的溫度,雨夾雪似乎不太尋常。
屋內的氣溫驟降,星闌輕微挪動身子,睜開眼睛。他在夢中似乎聽見龍族的同伴在召喚他。
擡起頭環顧黑漆漆的四周,裴沐司就睡在眼前。伸出舌頭舔了舔裴沐司的手腕,星闌向他懷裏拱了拱,安心入睡。
翌日,到了開學這天。
背着裴沐司新購買的小恐龍書包和運動鞋,星闌拿着兩個煎餅果子惬意地邊啃邊走。
近幾天星闌胃口挺好,眼瞅着臉色比之前圓潤不少,裴沐司心裏也舒服一些。
他生怕星闌天天惦記父母的事,郁郁寡歡。
星闌幫着各學習委員開始收寒假作業,路淮他們見星闌起色不錯,偷偷問裴沐司:“哥,星星家裏的事情解決了嗎?”
裴沐司:“沒,不過他最近心情調節了很多。”
“那就行。”景一頂着黑眼圈兒,“學校課業繁忙,星星自然也就忘了不愉快的事。”
高二下班學期大家都努力了不少,課程也進入總複習模式,每天成堆的卷子要做。
新學期第一天,體育委員轉學,文藝委員主動請辭,顧衡和白清離成為新任體委、文藝委員。
顧衡成了體委,和班長交流的機會多了起來。正巧最近學校有一場與外校的跑步比賽,顧衡幾乎每每下課都來找星闌談論選拔運動員的事。
裴沐司雖然沒說什麽,但每次都絲毫沒有眼力見的坐在一旁,手拄着腦袋一動不動聽兩人聊天。
路淮小聲嘀咕:“裴哥,丢臉不?人家又沒怎樣樣,至于看得這麽緊嗎?”
裴沐司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瞥,一抹寒光襲去:“治療頸椎病,你懂什麽?”
3000米長跑另很多人望而卻步,但每班必須出兩名運動員。
“實在不行,我上吧。”
星闌腦殼疼得要命,“反正我比較能跑。”
顧衡低聲附和:“也可以,另一個名額給我吧。從明天開始,咱們可以去操場訓練。”
“還是我來吧。”裴沐司盯着顧衡,正色道:“我身為副班,為班級貢獻自己的力量是我的職責。”
“可是…”顧衡微微一笑:“你不是腰不好嗎?”
星闌擔憂附和:“對昂,3千米呢,沐沐你還是讓顧衡來吧。”
商量好名單後,顧衡微微揚着眉,“星星,晚上操場等着你。”
星闌:“嗯,好。”
在後面聽了全稱的路淮和景一對視:“你說這事咱們裴哥忍得了嗎?”
景一:“不能忍。”
晚自習前的大課間,星闌應約和顧衡去操場訓練。裴沐司以出去買奶茶為由,跟在兩人身後。
顧衡不理睬裴沐司,自顧說道:“星星,我覺得自從開學後,你好像心裏藏着什麽事。”
“是嗎?”星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裴沐司,伸出手示意拉着他,“沒什麽事,就是有點累。”
三人并排行走,仗着夜色很深,星闌大膽地牽着裴沐司,并沒有顧忌顧衡就在眼前。
“沐沐,你去買奶茶吧,我和他去訓練了。”
裴沐司低頭看着他,順勢舉起兩人交握的手,吹了口熱氣搓了搓,“嗯,你注意分寸,別受傷。”
顧衡在一旁站着,眼神中的黯淡稍縱即逝。
三千米長跑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體育老師給他們講解每段需要注意的事項,并帶着大家做熱身。
買完奶茶的裴沐司并沒有回教室,而是抱着兩杯奶茶坐在旁邊,靜靜注視着星闌。
跟着星闌一起訓練的體育生們渾身不自然。在這裏的幾乎都是體育特長生,學習水平中下游。被年級第一的學霸這麽盯着,實在別扭。
休息時,裴沐司捧着奶茶遞給星闌,并掏出紙巾替他擦了擦額角的汗,溫聲說:“累不累?”
星闌笑得眯起眼:“一點也不累。”
一衆體育生暗暗想着:還是太子爺牛批,這麽明目張膽地談戀愛。
顧衡立在一旁語氣奇怪:“副班,現在是晚自習時間,你按照常理來說,應該去上晚自習吧?”
裴沐司淡淡地回:“不上晚自習也能拿第一,謝謝你的關心。”
體育老師憋着笑,坐在一旁看戲。
星闌訓練幾天,裴沐司便跟了幾天。顧衡想和星闌多交流,根本逮不到機會。
轉眼間到了和隔壁附中比賽這天。
偌大的操場坐席臺上,坐着1500名學生。四中藍色的校服與附中黃色校服形成了鮮明對比。
高一年級已經比完,輪到高二年級上場了。
星闌頭系藍色絲帶,朝着觀衆席招手比心,在一衆運動員中很顯眼。附中的學生看見四中居然有這麽一個清秀的小帥哥,忍不住在私下花癡起來。
距離比賽還有五分鐘,體育老師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顧衡腳受傷了。
方才拉伸時,顧衡不小心扭了一下,一會兒跑步應該不能參加。
臨時換人也不太可能,三千米對于普通學生來說,不是想讓就能上的。
正當星闌等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時,裴沐司走過來:“發生什麽事了?”
星闌:“顧衡腳受傷,缺了一個人。”
“沒關系,我來。”裴沐司揉了揉他腦袋,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讓你看看,我的腰到底受沒受傷。”
比賽開始,兩校學生展開激烈地比拼。
觀衆席各自喊着口感,響徹雲霄。
裴沐司和星闌分在不同的小組,星闌先跑。
跑步時的星闌沒了往日的活潑,頂着嚴肅的眉眼,似一道白藍色的利劍,又酷又可愛。
觀衆席上,附中女生神色激動:“這男生叫什麽名字?三分鐘我要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後座男生翻着白眼:“他好像是四中校草的媳婦,人家有主了。”
半小時後,兩組比賽結束。
四中總分勝出,裴沐司以12分01秒的成績,奪得了高二年級組冠軍,星闌則以12分04秒,位列第二。
冠軍亞軍都被四中包攬,一時之間操場湧起陣陣歡呼聲。滿場飄揚着藍色加油旗幟。
結束後,已經是下午,正值周五,附中學生陸續撤離。裴沐司作為運動員代表,随校長老師們一起送附中師生離校。
四中的綠化面積一直是寧城乃至全國數一數二的,周圍不但伫立着百年樹木,噴泉、草坪等所占面積也很多。
下午,寧城開始起風。
天氣預報報道,最高可達陣風7-8級。
兩校校長笑談,還好比賽結束得早,不然運動員們實在沒辦法跑步。
裴沐司一直跟在張主任身後,他有幾個哥們也就讀于附中,時不時和他們打招呼。
狂風四起,寧城不知從各地刮來沙塵暴,漫天黃圖環顧四周。
貼在教學樓中央的鐵制提醒牌年久失修,掉下一顆螺絲,搖搖欲墜。
好巧不巧,正當大家路過高一教學樓時,那個鐵牌竟被風刮下,徑直砸向學生人群。
校長正和大家介紹一旁修建的噴泉。
“這是我們最先修建,它與其他噴泉不同,負責調動四中所有的綠化水源,所以深度有1.8m。”
裴沐司最先發現,提醒已經來不及,一個健步向前沖過去,撥開鐵牌下的學生人群,頃刻間空地上湧起劇大的碰撞聲。
所有人反應過來時,鐵牌已經落地。
裴沐司方才跑得太急,不慎磕到噴泉邊緣,身體失去平衡掉在裏面。
“咚”地一聲,校長急急忙忙示意會游泳的老師下去救裴沐司。幾乎所有的學生一臉擔心地扒在噴泉邊緣,朝裏面張望。
水裏,左腿帶來的疼痛隐隐傳來,裴沐司頗為無語。怎麽自己每次都能掉水池裏?
好在這次他腿沒抽筋,可以自己游上去。
正當他準備往上游時,岸上跳下一抹白影,身材健碩的體育老師一把用手臂勾住裴沐司的脖子,帶着他向上游去。
裴沐司無法動彈,嗆了口水。
落水事件僅僅用了2分鐘,裴沐司安全抵達岸邊。
那口水噎在裴沐司喉嚨中,很不舒服。
平躺在那裏,他緊閉雙目。
校長見他這般,連忙打電話要叫救護車。
一旁的白清離轉了轉眼睛,舉手道:“校長,沐司應該嗆水了,我替他做急救吧。”
校長不太放心:“你會嗎?”
白清離:“嗯,我培訓過,會的。”
衆人的包圍下,白清離蹲在裴沐司身邊,雙手壓在他的胸腔上,準備實施人工呼吸。
裴沐司煩得要死,正想睜開眼睛把他推走,遠處忽然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
“我喜歡樂于助人,我來!”
人群自覺讓開一條道路,星闌雙手抱着臂,眼神示意,路淮和景一立刻一人架着白清離一條胳膊,将他架走。
星闌臉不紅心不跳,上前蹲下,胸腔中猛吸一口氣,朝着裴沐司的嘴撲去。
周身是冰涼的,但裴沐司脖子耳尖染上滾燙的溫度。
星闌捧着裴沐司的臉,人工呼吸得非常專注。
周圍人尴尬地眯起眼,甚至有不少女生臉紅心跳。
校長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張主任正要上前拉開星闌時,裴沐司悠悠睜眼。
冰涼的薄唇微動,星闌擡起頭,後腦勺都透着難為情和羞澀。
裴沐司咳嗽兩聲:“謝謝星闌同學。”
星闌小聲道:“不客氣。”
圍觀的四中和附中學生心中忍不住拍手,還是顏值高的人好,人工呼吸都像親吻。
景一和路淮默契一笑,繼續架着白清離不讓他動彈。
晚上,星闌兩人被留在張主任辦公室。
張主任咆哮着:“你們倆是不是把全校師生當傻子!居然敢公然做出這種行為!”
星闌稍稍後退,嘟囔:“我這是助人為樂。”
裴沐司:“對的。沒有星闌同學,我可能已經死了。”
“你、你們!”張主任猛地拍着桌子,“到現在,你們居然還沒意識到,自己錯哪了!”
星闌擡頭:“人工呼吸時間太短了嗎?可是我已經很盡力了。”
裴沐司憋着笑,附和:“應該是吧。總不會是我醒得太早了?”
兩人如此光明正大秀恩愛,張主任氣得吐血。
他捂着胸口:“裴沐司,你自己去跟你爸說吧,我管不了你了。”
裴沐司示意星闌離開,單獨和張主任解釋。
“您別生氣,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但我和星闌談戀愛我爸已經知道了,并不反對。”
張主任蹙着眉頭:“你爸不管?”
“嗯。”裴沐司點頭,“他知道我們倆不會亂來,感情也是真的。上大學穩定後,我們會去領證。”
張主任猶豫着坐在辦公椅上,沉默好久才說:“你之前不是說,星闌只是寄住在你家,你負責照顧他嗎?”
裴沐司笑着:“照顧照顧突然想一輩子照顧他。”
“行吧,你回去吧。”張主任懶洋洋道:“你爸都不管,我也懶得管。”
離開之前,他又喚住裴沐司:“學習為重,知道嗎?”
“嗯,謝謝主任。”
回家路上,星闌得知裴沐司将兩人戀情告訴張主任,擔憂詢問:“他真的沒有罵你嗎?”
“沒。”裴沐司牽着星闌的手,微微挑起精致的眉眼,“首先呢,我爸同意咱們倆談戀愛。其次,我和他保證不會耽誤我們的學習。最後,我和他說,我們倆是認真的,以後會結婚。”
星闌聽着這段話,嘴角微微翹起:“那我們上大學後,就結婚嗎?”
“昂,不過看你表現。”裴沐司作勢為難起來,“表現不好,我不跟你求婚。”
星闌一聽急了:“你不跟我求婚,大不了我跟你求呗。”
“诶呦。”裴沐司“嘶”了一聲,“以後你要真考上電影學院當上大明星,會不會不認我了?到時候讓你這個大明星跟我求婚,你會不會不願意?”
星闌想了想:“當然願意。我當着所有觀衆面前跟你求婚都行。”
裴沐司勾着眸子:“你說的,別耍賴?”
“沒問題。”星闌伸出手指,“拉勾勾。”
兩人頗為認真的拉起勾,正笑着準備離開,裴沐司電話忽然響起,是季局長打來的。
“沐司,事關緊急。我們昨天抓的人是龍族守衛首領,姓林。他告訴我們,星闌身上有龍族重要的東西,我已經放掉他。我們正在去往你們家的路上。”
裴沐司神色逐條僵硬,勾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星闌試探地問:“沐沐,你怎麽了?”
裴沐司捂着手機,緩緩搖頭:“沒什麽。”
“怎麽可能沒事?”星闌拽着他的手臂焦急道:“到底什麽事,你別瞞着我。”
裴沐司垂着眼簾,沉默好久。
“應該是龍族的人來找你了。”
星闌一頓,急忙問:“是那天我在海城遇到的叔叔嗎?”
裴沐司:“嗯,應該是。”
“太好了。”星闌喃喃道:“我終于能知道父母的情況了。”
“嗯。”裴沐司悶悶地回道,每往回走一步,心情越發沉重。
星闌腳步很快,往常15分鐘步行的路程,今天10分鐘便走到小區門口。
冬日的白天很短,七點鐘外頭已經黑壓壓一片。
然而裴沐司家裏,卻亮着燈光。
“是不是裴叔叔回來了?”星闌擔憂道:“裴叔叔看到我龍族的叔叔會不會被吓到?他們不像小龍崽崽那樣可愛秀氣,如果用龍形相見…”
還未說完,裴沐司已經捂住他的嘴,向下蹲去。
他們家裏的人不是裴苑。
落地窗前站着一抹詭異的白影。
那白影頭發很長,青面獠牙,指甲的長度足足有10cm,帶着血痕在窗前劃動,血跡斑斑。
星闌心疼跳地飛快。
裏面的應該是妖怪。
“沐沐…”星闌肩膀輕微顫着,“咱們趕緊溜走,免得被發現。”
裴沐司凝視着二樓妖怪站着的妖怪,低聲說:“我們已經被發現了。我拖延時間,你先跑。”
“我怎麽能扔下你?”星闌擡頭望去,與二樓陽臺立着的黑衣妖怪四目相對。
二樓的妖怪應該是這些妖怪的首領。
他沒有雙腳,虛空地飄在半空中,似鬼又似魔。
“跑!”慌亂間,裴沐司拉起星闌拔腿奔跑。
小區裏住戶并不密集,高檔小區為了體現隐蔽性,當初修建別墅群時,開發商特意将每棟別墅相隔很遠,附近求救根本無人應答。
沿着裴家別墅前面的石子小路奔跑,還未跑出去,前面立刻被一道憑空而出的黑色牆面擋住,兩人周圍生出密密麻麻的荊棘,無處可逃。
二樓的男人跳了下來,迎面向兩人走飄來。
黑衣男人的袖扣很寬敞,看不見他的手,但始終提着一根拐杖。
裴沐司下意識護住星闌,悄聲說:“變回原形,爬進我的書包。”
“不。”星闌堅定拒絕,“我要和你一起打架。”
裴沐司立在星闌身前,用極小帶着誘哄的語氣:“你鑽進去,我有辦法帶着你逃跑。”
星闌看了他一眼,急忙變成小龍崽爬進書包。
裴沐司拉上拉鏈,面對前方的幾十個妖怪凜然不懼:“你們來我家做什麽?”
黑衣男人沒有臉,慢慢解開黑色鬥篷,露出那張醜陋無比的白骨。
“我們來找龍鳴珠。”
“龍鳴珠是吧?我知道在哪。”裴沐司從書包中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手心握住,舉起來:“就在這,給你們吧。”
他手中的東西能發出白亮的光芒,在黑夜中尤為明顯,形成一道抛物線向前方砸去。
黑衣男的拐杖輕輕一碰,東西立刻到達他的面前。
就在這時,裴沐司将書包用盡全身力量向外一扔,星闌順利越過面前的荊棘,滾到別墅外面的馬路。
星闌沖破拉鏈時,聽見遠處裴沐司的吼聲。
“跑!”裴沐司吼着,身體竟然輕輕飄起來。
男人握着眼前的破銅爛鐵,狠狠道:“你敢耍我?”
裴沐司神色認真:“不是這個嗎?不然我帶你們去屋裏找?”
眼前的人類少年并沒有懼怕的模樣,男人很好奇。他瞥着遠處的星闌冷笑:“你很勇敢,只不過為了救那只龍犧牲自己的命,不太值吧?”
裴沐司露出輕蔑一笑:“怎麽?你還想在人類社會殺我?不要忘了,這個地方不屬于你們。你覺得你們能作威作福多久?”
身後一震,裴沐司瞬間跌落在底面,“咔”地一聲肋骨斷裂的聲音,他嘴角流着鮮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住。
星闌用力向裏面闖來,想救裴沐司。但他怎麽也動不了,似乎有一道無形的門,将他與裴沐司隔離開來。
“沐沐!”他拼命撓着門警告:“你敢傷害他,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男人算準了星闌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急不躁。而是蹲下來用拐杖按着裴沐司的後背,悠悠開口:“小龍妖,你知道你父母是怎麽死的嗎?”
“父母…”星闌眼淚奪眶而出,“我的父母死了?”
“你還不知道?”男人唏噓着,“你父母死的時候,也是和他一個姿勢。被我用拐杖直擊心髒而死。當時那個慘相,啧啧啧。”
“他們口中還念着你的名字。”
“你叫星星對吧?”
星闌的心髒狠狠抽動,像是被利劍用力穿破,無法呼吸。
“我要殺了你!”
他發出嘶啞的吼聲,身後赫然出現一道銀色的龍形身影。
身影與身體彙合,星闌瞬間沖破男人設下的屏障,向着他撞擊過來。
男人眼中閃過一抹詫色,拐杖用力揮動,身體立刻輕飄飄向上飛起,輕而易舉躲過。
星闌眼眶含着眼淚,拼命舔抵裴沐司的臉頰,奈何裴沐司嘴角依然血流不止。
“沐沐,嗚嗚嗚。”他仇視着男人,“我要、我一定要殺了你!”
男人像是聽見了什麽驚天大笑話。
“殺我?你父母都殺不死我,就憑你?”
說話間,拐杖騰空而起,倏地一下朝着裴沐司後背沖擊過去。
星闌趴在裴沐司的後背替他擋了一下,龍脊猛烈顫動,疼得他昏死過去。
眼簾慢慢阖上,星闌用盡全身力氣趴在裴沐司身上不肯離開,保護着他。
“父親!母親!沐沐!”他驚叫着醒來,周圍已經是一片雪白。
“星星。”林忠示意他不要亂動,“你被傷了龍脊,需要好好休息。”
“沐沐呢?”星闌眼睛紅成一片,低聲嗚咽着:“我要去找他。”
“他在隔壁病房,有他爸爸陪着。”林忠給他蓋上被子,哽咽着說:“他是個好孩子,我們龍族欠他們裴家的。”
“他怎麽了?”星闌啞着嗓子焦急詢問,“他是不是很嚴重?”
林忠點點頭:“嗯,肋骨斷了幾根,剛做完手術。”
“沐沐…”星闌痛苦地哭着,掀開被子喃喃道:“我要去看看他。”
“星星。”林忠阻止,“你是和他互相喜歡嗎?”
星闌因疼痛躬着脊背,斷斷續續道:“嗯…我特別特別喜歡他。”
“可是,你是妖怪,他是人類。”林忠苦口婆心道:“你們兩個怎麽在一起呢?他還有幾十年壽命結束,而你能活萬年。這樣他死後你會不會很痛苦?”
星闌眼角緩緩流着眼淚:“那我就不要萬年的壽命了。等我給我父母報完仇後,我就去找龍族的巫師,讓他把我變成人類。這樣我就能和沐沐一起生活,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傻!”林忠蹙着眉,“世界上有多少人都在張望長命百歲?你為了他放棄萬年壽命,這樣值得嗎?”
星闌吸了吸鼻子,緩緩點頭:“值得。他值得。”
林忠勸解無用,嘆着氣告訴他龍族這場浩劫的全過程。
聽完,星闌面無表情,臉上盡是淚痕。
他喃喃道:“我跟您回去複仇。”
裴沐司已經醒來。
裴苑見狀立刻召來醫生。
三天三夜,裴苑一眼未阖,蒼老了許多。
鬓間竟然生出許多白發。
“沐司…”裴苑啞着嗓子,攥着他的手微微啜泣,“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你吓死爸爸了。”
裴沐司渾身不能動,一動便牽扯胸腔,撕心裂肺地疼。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微微張口:“爸,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我,以後就不要做這種事。”裴苑流下幾滴眼淚,“你再來一次,我真的受不住了。”
“對不起。”裴沐司眼神四處尋找,“爸,星闌呢?”
裴苑擦幹眼淚:“他在隔壁,妖管局的領導替他療了傷,沒事了。”
“那就好。”裴沐司作勢要起來,“我想見見他可以嗎?”
“你先休息好再說吧。”裴苑沉着眸,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沐司,先前咱們欠星闌家的恩情,如果要還,就用我的命還。我不能…不能拿你的命去開玩笑。”
“爸,我這不是沒事嗎?”裴沐司央求道:“我想見見他,可以嗎?”
“嗯。”裴苑嘆口氣,房間已經被扣響。“進來。”
林忠攙扶着星闌,緩緩向裏面走來。
裴沐司見星闌疼得直不起來身,一時着急,竟忘了自己也不能動,動作太快牽扯到肋骨和胸胸腔,猛烈咳嗽,疼得臉色血色全無。
“告訴你不要動。”裴苑急得不輕,趕忙讓醫生過來查看他的傷勢。
星闌跌跌撞撞坐在床邊,顫着手臂握住他的手。
幾滴熱淚奪眶而出,星闌滿臉淚痕:“沐沐,對不起。”
裴沐司替他擦幹眼淚:“不要說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裴苑和林忠默默對視一眼,相繼離開。
星闌趴在裴沐司身旁,像一只無助的小獸。淚水慢慢滑落,打濕了裴沐司的胳膊。
“沐沐,我以後不會再讓你為我受傷了。”
裴沐司敏感地問:“你要做什麽?”
星闌擡起頭,斂着血紅的眼睛:“不做什麽,但我要給我的父母和你報仇。”
裴沐司急切地攥着他的手,詢問:“你怎麽報仇?你要離開嗎?”
星闌停頓片刻:“嗯,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不可以。”裴沐司忍着疼痛,鼻間微微發酸:“你這麽小,怎麽給他們報仇?你打得過那個男人嗎?你出了事怎麽辦?”
星闌抽出紙巾,替他擦幹淨眼淚,哽咽得說不出話:“不會的,我們回趟龍族,召集剩下的龍族妖怪,我們一定能贏。”
“不行...不行。”裴沐司攥緊他的手,用極盡懇求的語氣,“你再等等可以嗎?等你成年後,再去報仇,那樣勝算也比較大。”
“等不了了。”星闌低着腦袋,“我身上有暗黑妖族一直想要的寶物,他們不會放過我的。而且局長說,他們勢力還不夠強大。如若放任不管,會生出很多事端。日後若想報仇,就晚了。”
“如果你非要現在去,也可以。”裴沐司艱難地伸出手臂,緩緩捧起星闌的臉頰,“你等我傷好後,和你一起去複仇可以嗎?我也能幫上一點忙。”
面對着這樣的裴沐司,這一刻,星闌心髒湧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握住裴沐司手,紅着鼻子:“那麽危險,我怎麽能帶你去呢?裴叔叔也不會同意的。”
“會的。”裴沐司咳嗽着,“我求求他,他會答應我的。所以你先等等我可以嗎?可不可以?嗯?”
星闌已經是泣不成聲。
裴沐司嗓子啞得厲害,眼淚順着臉頰掉落在星闌的手上。
“星星,行不行?”
“行。”星闌痛苦地嗚咽着,“行…”
裴沐司需要靜養,星闌和他聊了幾句後,被林忠攙扶着,不舍離開。
病房外,裴苑低着頭頹廢地坐在椅子上。
“星星。”
聽到星闌的腳步聲,他擡起頭懇求道:“叔叔就這一個孩子,你能不能…能不能別讓他再受傷了?”
略帶蒼老和無奈的眼神,瞬間戳破了星闌心底最後一絲掙紮。
星闌示意林忠放手,躬着身子輕輕蹲下,“叔叔,我要離開了。請您和沐沐保重身體,等我處理好龍族的事情,再來看您。”
裴苑的手掌輕輕撫摸着星闌的頭發。
“好,等你回來。”
裴家已經是一片狼藉。
星闌緩慢邁上二層樓梯,來到自己的卧室。
裴沐司為他定制的考試題、目标本、星星抱枕、還有那套白色西裝…
星闌含着眼淚,一件件收起來。
這裏的每個東西,都帶着兩人的回憶。
林忠站在他身後,替他拿着行李。
“這些我們都帶走嗎?”
“嗯。”
星闌想給裴沐司留下一封信,但坐在寫字臺面前好久,也沒有寫出一個字。
眼淚打濕了白紙,他伏在桌子上,大聲哭起來。
他不能那麽自私帶着裴沐司一起走。
裴沐司還有家,有裴叔叔。
裴沐司還沒有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高考。
裴沐司的未來一片光明。
放下筆,星闌拉着行李箱,悄然離開。
......
裴沐司醒來後,依然是裴苑站在他的面前。
“爸,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就可以。”
裴苑點點頭:“沒事,爸正好趁這些天,多陪陪你。以前爸疏于對你的照顧,忽視了你。現在爸打算搬去和你一起住。”
“好,星星咱們三個有伴了。”裴沐司低聲回應,“星星怎麽樣了?我想見見他。”
裴苑抿着唇,沒有說話。
“怎麽了?”裴沐司心中湧起一個不好的預感,“爸,星星呢?”
裴苑低聲回:“走了。”
“走去哪裏了?”裴沐司慌亂之下拔掉輸液管,慌聲問道:“他去哪裏了?回我們家了嗎?”
眼淚奪眶而出,裴沐司掀開棉被,來不及穿上拖鞋,想要去找星闌。
“你冷靜點!”
裴苑命人按下裴沐司,沉聲說:“他有他的使命,你有你的生活。現在,他去完成他的使命了,你也該繼續自己的生活了。”
“不要!”裴沐司痛苦地吼出來,撥開身旁的保镖,問:“是您讓他...讓他走的嗎?”
裴苑搖頭:“不是,是星星自己選擇要走的。如果是你,你會不給你的父母報仇嗎?”
裴沐司睜着猩紅的眼睛,極盡崩潰道:“可是他答應我了!他答應等着我一起和他複仇。”
“等着你?”裴苑氣得嘴唇發白,“你能幹什麽?你只是個人類,能幫他打架嗎?你在那裏,只能給他添亂。”
裴沐司緩緩擡頭:“這是他的意思嗎?”
裴苑:“不是。但你自己想想,星星是否能帶你走!而且你真的能走嗎?你不要我了嗎?不要這個家了嗎?”
病房門被關上,聽着裏面絕望的哭聲,裴苑難過地閉眼:“好好照顧少爺,不要讓他離開。”
保镖擔憂:“可少爺這個樣子,怕是…”
“沒事,我有辦法。”
醫院前,裴苑打通季局長的電話。
“局長,星闌已經離開。您曾經說過,會抹掉我們對妖怪的記憶,現在可能要麻煩您了。”
季局長:“沒問題。但我要說明一下情況。”
“雖然我們有權利強制抹除人類對于妖怪的記憶。但我和裴小少爺有過幾次交情,我不打算對他強制實施,除非他自己同意。”
裴苑:“好,沒問題。”
三天後。
季局長拿着法器站在病房外,而裴苑又老了幾歲。
“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我求求您,對他強制抹除吧。”
季局長猶豫地望着病床中消瘦的背影,緩緩嘆口氣。
七年後……
偌大的辦公室中,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英氣十足,氣質不凡。他正坐在辦公桌前,與合作商洽談跨國會議。
黑白色簡約裝修風格中,摻雜着些許黃色。
電腦桌旁,有一只黃色的恐龍水杯。
“裴總。”秘書敲了敲會議室的門,“今天有相親,別忘了參加。不然董事長又該生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最虐片段已過,後面甜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