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了車,韓凜頓時有種全身輕松的感覺。想到馬上就要見面,嘴角不自覺漫上笑意。還被鄰座的同學調侃,第一次見學神考好了這麽開心。
開了機,正準備給阿蟬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兀地,手機屏幕上出現一行陌生的號碼。
微蹙眉,韓凜接通了,“喂。”
對方心情也很不錯的樣子,“是我,陸延昊。”
韓凜并沒有存過陸延昊的任何聯系方式。
以前聚餐,韓父為了給商業版圖鋪路,給韓凜拓寬社交,引薦過不少世家子弟。首當其沖的,就有老對家的獨子,陸延昊。
然而,陸延昊是那種一目了然的纨绔二世祖,是圈子裏,韓凜最不想交往的那種人。每次會面,最多幾句假模假式的客套。
陸延昊會有他的號碼,要麽是動了點關系,要麽是誰出賣了他。
想到上次廁所裏莫名其妙的過節,韓凜态度更冷,“有什麽事嗎。”
“是我爸,”陸延昊笑得別有意味,“邀請你這個世家楷模今晚過來吃個飯。高三了,說要給我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家夥做做榜樣。”
事發突然,韓凜困惑起來。想到自己和阿蟬的約定,他果斷道,“我今天沒空,麻煩你和陸董說一聲。”
“喲,什麽事這麽重要啊,不會是要去談戀愛吧。”
韓凜懶得和他廢話,思忖片刻,“你把陸董的聯系方式告訴我,我自己和他說。”
“那沒辦法了,”陸延昊充耳不聞,陰陽怪氣道,“我只能告訴我爸,他堂堂陸董事長的面子,都請不來韓董家的少爺,更何況我呢。”
韓凜深呼吸,手握成拳,“我現在過來陸家。”
“哈,早說嘛,我們可都等了一天了。”
不知為何,我們二字,有種說不清的玩味。
韓凜沒多想,挂了電話,打給阿蟬,沒人接,韓凜莫名生出一陣心悸。
大概是在複習,或是午睡還沒醒,這麽想着,韓凜編輯了一條短信過去,告訴他自己這邊不會耽誤太久,結束了直接過去找他。
幾年前,他随韓父等一衆商流去過一次陸家,參加一個由陸家主導的融資酒會。陸家所在的別墅區,就比鄰着市區最顯眼,最赫赫有名的地标。
下了車,他校服也沒換,直接打了輛車過去。比起和陸延昊油嘴滑舌,他寧願直接向陸董拒絕飯局。
車窗外的天氣很好,午後金色的陽光灑在柏油路上,很快,韓凜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因此,那之後的幾年,韓凜怎麽也想不通。
那天,他只是途徑陸家,打算說一句婉拒的話就走,然後就去找阿蟬。之後不久,他們會按部就班在同一個城市念大學,也許有人會去別的地方讀研,那麽他們會經歷一到兩年的異地戀。再租一棟不大的房子,蓋同一條被子,醒來和睡前都要接很長的吻,一起同居,一起工作,一起過簡單可愛的日子。
哪怕在那一天,韓凜唯一的念頭,也僅僅只是帶阿蟬去吃楊枝甘露。
他始終想不通,到底是錯了哪一步,他們會變成後來的局面。
還是或許,一開始就錯了。
韓凜眼裏,陸家的宅院,有多奢華,就有多庸俗。
他被年邁的管家恭敬地領過迷宮似的噴泉和石雕,陸延昊已經悠哉靠在門邊等他。
韓凜走過去,停在門口,淡淡往裏看了眼,“陸董呢。”
陸延昊笑起來,“出差去了,不在本市。”
韓凜看了他一會兒,一字一頓,“陸延昊,你有病。”
他轉身就要離開,只聽後面陸延昊悠悠來了句,“你們不愧是一對,罵起人來都一模一樣的沒創意。”
聞言,韓凜駐足,陽光下,陰沉地看了過去。
“不過,你是比他兇一點。”陸延昊抱着胳膊,像在意猶未盡地回味,“那麽聽話,那麽好欺負,怪不得你第一次要他,就從晚上再到早上,整整做了七次。”
韓凜猝然睜大雙眼。
“沒想到韓少平時對誰都愛理不理的,那麽冷淡,做愛的時候比吃了藥還刺激。”
“幹嘛這種表情看我啊,這才一周不到,你是不敢信,還是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陸延昊了然地點頭,嘆一口氣,故作無奈,“那好吧,我替你回憶一下。你最喜歡面對面地操他,晚上玩過一次騎乘,醒來洗澡是後入,哦對,他睡了以後,你還親着他的臉自己撸過一次。啧,真是不懂憐香惜玉,他哭得那麽梨花帶雨,你還忙着摸他最像女人的地方。”
“怎麽樣,”陸延昊走過去,湊到韓凜耳邊,“他下面那張嘴,也一樣甜嗎……”
話音未落,韓凜一拳頭揮了過去。
陸延昊踉跄撞到門邊,半張臉都是血,抹着像裂了一道口子的嘴角,笑得扭曲。
韓凜眼裏紅得猙獰,喘着氣,胸腔裏像有火在燒。眼看又要打上去,一個孱弱的身影比管家更快沖出來攔住他。
“阿凜——!”
這個讓他日思夜想的人,從他宿敵的家裏跑了出來,死死抱着他的腰,說不出話,埋頭在他胸前戰栗。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和陸延昊是怎麽認識的……他為什麽會那麽清楚我們的事。
韓凜看着阿蟬黑軟的發頂,想問的太多,同樣的如鲠在喉。
“你不是剛從A大集訓回來嗎,這麽聰明,不會還想不明白吧。”陸延昊一把推開前來關心的管家,咧着嘴,牙縫裏都是鮮血,像頭厮殺的野獸,“你自己問他吧,他這麽乖,可是把你和他的事一字不漏地都告訴我了。”
懷裏人的身體僵硬起來。
韓凜腦子很亂,手上都是血,像只奄奄一息的困獸。他揉了揉阿蟬的頭發,捧着他的臉,指腹心疼地摩挲,像聽了一出荒唐的笑話,不知對他還是對自己,溫柔地輕笑一聲,“他在開玩笑,對吧。”
你說是,我就當作沒聽過,我們一起回家。
片刻,阿蟬擡起來,眼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見兩人含情脈脈地對望,陸延昊冷笑一聲,又開始喋喋不休那些不堪入耳的細節。
阿蟬低下頭,掙開韓凜溫暖的懷抱,一步一步後退,走進屋檐下的陰影裏。
“是我告訴他的。”他眼神空洞無光,像只搖搖欲墜,一觸即碎的玻璃球。阿蟬閉了下眼,砸碎自己,也終于讓陸延昊閉了嘴。“我和陸延昊很早就認識了……他知道你在追我,想讓我和他一起騙你,剛開始,我沒同意。”
他把韓凜,一點一點,罩進自己精心編制的網裏,“後來……他答應我不會傷害你,只是……只是想辦法和你發生關系,然後把那些事……都告訴他……”
他說得颠三倒四,韓凜也沒聽明白一個字,他想不到阿蟬這麽做的理由。
哪怕牽動嘴角,深處都傳來撕心裂肺的疼,韓凜喉結滾了一下,像吞了把沙,只問,“為什麽。”
“我……”他眼神恍然,像是難以啓齒,也像無從開口。
“因為我們倆,”陸延昊上前一步,攬着阿蟬的肩膀,蠻力把他抱進自己懷裏,擡手,摸寵物似的蹭了蹭他白皙到能透出血管的皮膚,轉向韓凜,意味深長地笑,“是比你和他更親密的關系。”
又看向阿蟬,“對嗎。”
阿蟬臉上早就沒有一絲情緒,提線木偶一樣,點了一下頭。
泾渭分明,站在傍晚到來前最後一片陽光裏的韓凜,始終不偏不倚看着被陸延昊摟着的阿蟬。他從沒覺得自己那麽渺小,那麽無力,那麽卑微,“你喜歡過我嗎。”
沒關系,我體諒你天大的苦衷,只要你對我有一瞬的喜歡。
無論真的假的,我都要。
阿蟬看了過來,眼神那麽平靜,給韓凜一種,他們今天還能一起離開陸家,一起去吃楊枝甘露的感覺。
可他說,“韓凜,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