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酒店頂層,酒會如火如荼進行着。
料是韓凜酒量上佳,也架不住各色酒精輪着灌。他打了聲招呼,就靠到全景落地窗邊休憩,留口燦蓮花的經理一人在話題中心虛與委蛇。
韓凜很小就被送去寄宿,并不戀家。但此刻,他看着腳下的萬家燈火,莫名有些想念在家的感覺。
看向通徹透明的玻璃,韓凜眼前浮現出家中的場景。
是某晚他在書房辦公許久,阿蟬小心翼翼來敲門,問他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這部電影很熱門,但再精彩的卡通片,對公事纏身的成年人來說也稍顯無聊。韓凜耐着性子看下去,思緒不自覺飄回從前。
高中談戀愛的時候,他和阿蟬也會去電影院。他甚至會抱着點壞心思,故意挑平平無奇的爛片,只是為了避免浪費時間去讨論劇情,好讓他和阿蟬在黑暗裏盡情接吻。
韓凜做賊心虛地斜睨當事人一眼,沒想到阿蟬正歪頭瞌睡。
大概是真的累了,韓凜大人不記小人過地嘆一口氣,把他的腦袋扳到自己肩上。聽到許思寒在吵,馬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許思寒從地毯上爬起來,趴在他膝蓋上。做口型,想吃糖。
韓凜看看他,又看看阿蟬,心裏幼稚地,帶着報複性地忿忿想着,是他先自說自話睡着的,那就休怪他破例給刷完牙的許思寒一顆糖吃。
韓凜并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帶着醉意低笑很久,直到無限綿延的記憶被某個聲音打斷。玻璃的倒影中,溫存的幻象被沖破,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帶着邪笑的臉。
很久,韓凜瞳孔恢複聚焦,臉色冷若冰霜。
他克制着酒精作用下,想要連同玻璃把反射中的那張臉一起砸碎的沖動,轉過身,看過去。
陸延昊笑得親熱,像是與交情甚好的老友重逢,“韓總想什麽呢,這麽高興,老熟人的聲音也沒認出來。”
眼前的人一身花哨奢侈的行頭,韓凜卻像在惡寒一條腐臭的蛆,那眼神,仿佛能生生把他脖子剜出血來。
陸延昊身邊跟着個矮小的男人,許是秘書,左右觀察,上前一步。
“韓總,陸董托我們帶來一份賀禮,”李秘書和顏悅色,盡量讨好,“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玉,還有一副字畫。”
正說着,經理正好趕來。眼見氣氛惡劣,心說大概是韓陸兩家多年交鋒,兩位董事王不見王,就連小輩也劍拔弩張。
“陸董有心了,”畢竟是重要場合,經理打破死局,“陸總,我替韓董謝過了。韓董熱衷收藏,收到一定很高興。”
兩位下屬勉力維護着表象的客套與和氣,卻聽一旁帶笑的陸延昊悠悠來了句:“投其所好罷了。”
“想要掌握一個人,就得摸透他最喜歡什麽,最在乎什麽。”他臉上帶着不加修飾的得意,晃着酒杯,活像一場厮殺的最終勝利者,叫嚣到手下敗将面前。
他停在韓凜腳邊,笑得精彩,“你說呢,韓總。”
一瞬間,仿佛豎起一道透明的壁壘,把兩人與周遭的談笑風生完全隔開。
時間凝固,血液逆流,是個人都能看出其中流竄着,洶湧着深暗陰翳的恨意。
韓凜往前一步,面無異色,開口卻帶着咬牙切齒的灼燙,字字都如同胸腔深處燒出來的烙鐵,“趁我還沒有在這裏把你打得再也笑不出來。”
微一側目,韓凜薄唇輕啓:“滾。”
酒會還在繼續,遠遠看去,人們只會猜想,這兩位青年才俊談了一場失敗的生意。沒人想得到,那一角正燃起一出從深淵而來的風暴。
陸延昊嗤笑一聲,似是玩笑,似是輕蔑。他攤開雙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往後退了幾步,轉身離場。
只是離開前,在韓凜死寂的眼神裏,陸延昊回過頭,展露了今晚第一個,充滿挑釁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