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四十六章
歐陽李子說他要講的故事很長,蘇荷便坐在石桌旁托着腮等着他的長篇大論
“幾年前我和一個很好的驢友去了新疆的天山,我們在爬托木爾峰的時候出了點意外,我的驢友不幸遇難了,”
這歐陽李子的眼神暗淡着,他低着頭,蘇荷将托腮的手放下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看他成天樂呵呵的慣了,這麽突地頹然起來倒還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你節哀啊”,她安慰地說。
歐陽李子卻朝他的頭敲了一把,蘇荷故作吃痛地抱着頭,卻聽歐陽李子說
“我早就看開了,他是一個很有信仰的人,他這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征服自然,敬仰自然,雖然他不在了,但他的這種精神卻一直都在。從他的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所以為了紀念他,我每年都會去一次天山,去年夏天的時候,我在托木爾峰遇到了一個人,那天我只登了二個小時便遇上了大風雪,在我準備撤退的時候我看到了她,她是一個畫家,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坐在雪地裏,畫一朵盛開的雪蓮花,”
歐陽李子一邊說着一邊回憶起了當時看到那個女孩時的情景,她斜腿坐在雪地裏,臉頰被凍的通紅,一雙明亮的眼睛不停地在那朵雪蓮花和她的畫板之間來回地移動,那時的風雪越來越大,呆在那裏是很危險的,而他看她似乎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過去勸她快些離開,女孩擡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
“沒關系,我很快就畫完了”
她的聲音輕綿細膩,臉上的神情總是淡淡的,就像這世間沒有事能讓她為之動容,也正是這樣,歐陽李子沒再說話,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等着她畫完,他向來不是一個安靜的人,但是在她面前,他覺得多說一句話都是對她的亵渎。
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個小時,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将那朵跟她一樣神聖的雪蓮畫在了紙上,雪落在她的帽子上還有肩上,他想替她掃去卻又怕打擾了她,便就那樣看着雪在她的身上慢慢地越堆越高,終于他不忍再看下去,便又說了句
“該走了”
女孩似乎這才發現他還在那裏,于是趕緊向他道着歉,他這才伸出手,将她頭上和肩上的雪輕輕地掃落,女孩彎下腰收拾好畫具,又擡頭向他微笑道:
“謝謝你,可以走了”
他便趕緊接過她手上的畫具說“我幫你拿吧!路不好走了,你在我後面跟着會安全些!”女孩點點頭,又說了聲“謝謝,”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着,雪已經将路蓋住,又是下山,他們每一步都走的很艱辛,後來歐陽李子不得不拉着她才能繼續往下走,然而二個小時後,他們還是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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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太大了,我們今天估計是下不去了,”
歐陽李子對着女孩說,他的手還緊緊地握着她的手,這讓他感覺不到寒冷,反倒覺得渾身都熱乎乎的。
“那怎麽辦呢?”女孩的臉已經沒有了剛剛的紅潤,甚至還有些慘白。
“只能在這裏過夜了,這季節的風雪應該很快就過去,我們等明天再下山吧,”
女孩似乎對他這個決定很意外,但看了看前面的路也知道再走下去是不可能了,便只能點頭說好。
“不用擔心,這裏應該還算安全,我帶了帳蓬”
歐陽李子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說,接着他便拿下背包開始搭建帳蓬,女孩似乎并沒有什麽野外求生的技能,為了不給他添亂便只拿了自己的東西放在一旁整理,沒一會歐陽李子的帳蓬就搭好了,他讓女孩先進到帳蓬裏休息,讓女孩先适應一下,自己則站在外面。
女孩似乎有些過意不去,便叫他進去,帳蓬有點小,二個人擠在裏面有些局促,為了減少尴尬,歐陽李子便跟她說了些他以前登山的事情,二個人聊了會氣氛也輕松也不少,黑夜來臨的時候,氣溫開始下降,女孩雖然穿了厚厚的羽絨服卻依舊冷的發抖,她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歐陽李子見了想去握住那雙手,卻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過了一會女孩的臉越來越慘白,歐陽李子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伸手便将女孩拉進了懷裏。
女孩沒有拒絕,相反在他溫暖的懷裏像找到了一個安全的港灣一般,歐陽李子的心不停地撲撲直跳着,他想她應該聽的很清楚吧。風雪如他預期的一樣,很快就停了,第二天天一亮她們便收好帳蓬開始下山,回到下面的村子後,女孩跟他告別,還将她之前在山上畫的雪蓮送給了他。歐陽李子有些不舍,卻終究沒有說什麽,但是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沒辦法忘記她,他總是拿出那副畫來看,風雪中雪蓮花傲然挺立,聖潔無暇,畫的右下角還寫着她的名字——秦書,畫的反面留着她的電話。
他很喜歡這個名字,卻一直打過那個電話。
其實歐陽李子說起這個故事來也不過就三言二語的概括了,他說完時蘇荷還驚訝地問了句“沒了?”
歐陽李子點點頭,
“你不是說是個很長的故事嘛!”,
歐陽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把頭說:“想起來好像是很長,只是沒想到說出來其實就幾句話”。
蘇荷卻笑着說道:“我還以為你要跟我紀念你那位驢友,沒想到卻是個風花雪夜的故事,原來你這小子還有這麽悶騷的一面呢!但是人家姑娘既然給你留了電話,你後來為什麽又不聯系她呢?”
歐陽李子沉默了一會才說:“我這人有些定不下性來,總想着這走走那看看,怕給不了她穩定的生活,”
“你這人可真奇怪,這邊心裏放不下,那邊心裏怕承擔不起,不像個男人”蘇荷邊說邊有些嫌棄地鄙視起歐陽李子。
歐陽李子又敲了她的頭一把,“我是不是男人不需要你來驗證,”
“誰稀罕你!送給我都不要”蘇荷又嫌棄地白了他一眼。
“我的故事說完了,接下來該你了”
歐陽李子笑着催促道。蘇荷有些不想說,但她知道歐陽李子是不會放過她的,便也一五一十将她的故事說了出來,沒想到歐陽李子聽完後直罵她傻
“你竟然都沒去問他照片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跑了?再說那幾張照片能說明什麽呢?你又不是捉奸在床,這萬一要是你的情敵故意設的局,那你這不是就正好趁了她的意了?”
蘇荷一聽覺得好像是這麽回事,她為什麽沒有去問問葉陽呢,該死的自尊心啊,沖動是魔鬼啊,她開始有些後悔了,歐陽李子又接着說:
“而且你出來都快二個月了,你不辭而別,他連你去了哪裏都不知道,他萬一要是想不開......”
“打住打住,你別說了,沒有萬一,他是一個理智的人,我想好了,過二天我就回去,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要是他否認我就相信他,但是如果讓我知道這其中有半點貓膩我決不會原諒他”,
蘇荷一說完便起身回屋了,歐陽李子看着她逃跑的樣子又想到了自己,評論起別人的事他似乎句句在理,但是自己呢,難道他不是一直在逃避嗎?
次日一早,呂發生就急急忙忙地趕來,茶苗下午就能到,可事先約好來幹活的八個村民有三個來不了,說是也去了附近的縣城打工,這一下少了這麽好幾個人就要耽誤茶苗下種的時間,這可不行,呂發生正火急火燎地站在院子裏跟蘇鵬遠說着這件事,正在收拾行李的蘇荷聽見了,她看了看為難的父親又看了看床上那堆疊好的衣服,本來是訂了明天一早的火車票的,但現在看來得改期了,只是這一耽擱又是半個月,因為想着要回羊城,所以這半個月對蘇荷來說實在是過的漫長,她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裏了,為此歐陽李子還取笑過她,蘇鵬遠本來想讓她先走,可是她又不想再被歐陽李子取笑了,硬是挨到茶苗全部種下地才又急忙訂了次日一早的車票。
這晚蘇荷收拾完行李便想着要先去跟歐陽李子告個別,正轉身要出門卻見歐陽李子正嚼了根狗尾巴草悠閑地倚在她的門口,他看了眼被擺放在一角的行李箱臉上露出了詭笑,
“這麽早就收拾好了,漬漬,看你這心急的”,
蘇荷知道他這又是來找茬了,可是想想明天就要走了也懶得跟他計較,而且如今茶園已經建好,再過二天歐陽李子也要離開這裏去他預定好的下一站,這一別或許再見就難了,突地有些傷感,這二個月來他幫了她不少,不然她一定會過的很糟糕的吧。
“歐陽,謝謝你啊,”蘇荷的語氣有些傷感。
歐陽李子見她一副悲秋傷春的模樣便趕緊打住說:“別啊,我最見不得這種在分別前哭哭泣泣,感慨萬千的情景,”蘇荷一聽立馬心疼起自己剛剛丢出去卻被嫌棄的感情,便直接給了他一頓拳腳,歐陽李子連忙求饒,直呼是自己犯賤了,蘇荷這才罷休。
二個人坐在院子裏看着滿天的繁星,“回了羊城,就看不到這麽多的星星了,”蘇荷看着星星說,
其實她心裏也沒有底,這次回去只是去找葉陽解釋照片的事,如果他否認了那她就相信他,但是如果他承認呢?那她該怎麽辦?她會繼續回到這裏,只是那時天上再多的星星估計也不再絢爛了。
歐陽李子說:“你可以說服他,讓他跟你一起在這裏生活,你看這裏多好啊,白天有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晚上有皓月星空蛙唱蟲吟,”
“他會答應嗎?其實就算他不答應也沒關系,只要有他的地方處處都是美景,沒有他的地方再美也是失色的”,蘇荷有些感傷地說着,
“夠癡情的啊,我怎麽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歐陽李子故意抖着手說道,其實他心裏又何嘗不是這麽想的,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她,無論是在什麽地方,那裏都是美的。
他說着掏出了手機,那裏面存着她的電話號碼,只是他從來沒有拔出去過,這時屏幕上有一條媒介的新聞推送,他随意的點開,瞄了幾眼後便不屑地哼了句
“秀恩愛,死的快,”
蘇荷好奇他怎麽突然來了這麽一句,便問他看到什麽了,歐陽李子邊将手機遞給她邊說道:“就二富商聯姻,還被媒體說成是什麽世紀大婚禮,你說當年戴安娜和.....”
歐陽李子還在繼續例舉着那些舉辦過毫華姻禮卻最終婚姻失敗的例子,但是他沒有發現蘇荷的臉已經變的僵硬,她看着那個穿着黑色西裝身材筆直面容俊朗的新朗挽着一身白紗高挑美麗氣質優雅的新娘,他們并肩走在大紅色的地毯上,接受着媒體的追捧,親友的祝福,他們看起來是那麽的般配,那麽的恩愛,這樣的婚禮應該是每個女人的夢,可是她卻羨慕不起來,看着他們幸福的樣子她的心卻無比的刺痛,就像有千萬把尖刀将她的心分割成了碎片。
她顫抖,絕望,胸口像被堵了塊大石頭般讓她無法正常呼吸,她腦袋裏嗡嗡地響着,歐陽李子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消逝只留一片空白。
“你怎麽了?”
歐陽李子見她僵在那裏似乎受到什麽刺激似的一直盯着他的手機不說話,他一把将手機奪了過來,笑着說:“怎麽了你,看人家結婚至于看的這麽入神嗎?”
蘇荷這才回過神來,這個時候她什麽也不想說,只是愣愣地起身,僵硬着身體走回自己的房間,歐陽李子這才覺得不對勁,忙跟了上去:“這是怎麽了,我也沒招惹你啊!”
蘇荷依舊沒有理他,歐陽李子便急了:“你明天可就要走了啊,走之前你就這麽對付我啊!你也太沒心沒肺了”,蘇荷這才一愣,她明天還要走嗎?
“已經沒有走的必要了,”
她丢下這句話便進了房間,将一臉懵圈的歐陽李子關在了門外,
“什麽叫沒必要了?我說錯什麽了嗎?”他在心裏問自己,不可能啊,難道是這婚禮?
歐陽李子趕緊又拿出手機,将那條新聞從頭到尾細細地看了一遍啊,然而他卻在那些照片裏,看到了她,托木爾峰畫雪蓮花的女孩,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恬靜優雅地站在一旁,那眼睛還是那麽明亮,看到她,歐陽李子像渾身觸了電一般,之前被他埋藏在心裏的那份感情突地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全部湧了出來,這一次爆發再也壓制不住,他有些站立不安,心裏像是有無數螞蟻在爬一般,終于,他決定去找她。
蘇荷平躺在床上,有些天眩地轉的感覺,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世紀大婚禮,葉陽和倪娜,原來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她該感謝歐陽李子今天讓她看到這條消息,這樣她便不至于像個小醜一般跑去羊城找他,她也慶幸自己當初作的決定,毫不猶豫的離開,讓自己不至于那麽狼狽,她終于知道答案了,也終于,她的夢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