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此刻屋檐下的三角梅嬌豔依舊,而窗臺前的人兒卻已清冷消瘦。
房間裏沒有燈,她倚在窗邊的一角,看着樓下那個熟悉的身影,葉陽靠在他的車前時不時地向窗臺望着,這二天他總會在這個時候到這裏來呆上一兩個小時,他就這麽靜靜地呆着,而後又一個人靜靜地離開。
蘇荷望着他的身影覺得心疼卻又始終沒有勇氣去面對他,她沒辦法原諒自己。雖然她承諾過無論他們的上一輩有怎樣的恩怨糾葛她都願意跟他在一起,但是現在已經不止是上一輩的恩怨了,她害死了他的父親,這便成了她和他之間的恩怨,即便他不曾責怪她,但她依舊沒辦法讓自己心安地面對這段感情。
窗邊的身影随着一陣汽車的發動機轟鳴而微微地向外傾了傾,卻又因為車燈的閃亮而又緊張地往裏移了移,有那麽一晃,他看到了她的身影,視線定格了幾秒後,腳下的油門有些虛空地踩了下去。
待汽車轉過那條小路後蘇荷才站在了窗前,眼底盡是無奈與不舍。葉陽的車才剛駛出小區,便遠遠地看到嚴家明的車往這邊開來,狹窄的路恰好只夠二車并行,二個男人都下意識地放慢了速度,最後停在了彼此的車窗前。
寂靜的夜在此刻變的愈為沉悶,葉陽對着嚴家明緩聲說道:“這幾天讓她把手機開了,法院的人會打電話通知她父親被釋放的時間,”
嚴家明望着前方亮着燈的保安室,眼睛因為光亮而半眯了起來,“我會轉達的,”說完他便想要踩上油門卻又聽葉陽說
“謝謝你幫我照顧她”,
嚴家明一聽覺得好笑便看向葉陽道:“照顧她是我份內的事,又何須你來說謝謝?”
“對啊,她一直當你是哥哥嘛,而你,也應該當她是妹妹在照顧!”
葉陽也看着嚴家明,語氣裏竟帶着醋意,要不是情非得已他才不會給嚴家明這個機會。
“既然你說是兄妹,那我這個做哥哥的奉勸你以後別再來打擾她。”說完,嚴家明一踩油門便揚長而去。葉陽冷笑了一下也随即離開了。
嚴家明将車停在樓下,從後備箱裏取出剛從超市買回的新鮮食材,這個星期,他每隔一天便會為蘇荷采購些東西回來,将她的冰箱塞滿,只是情緒低落的她幾乎沒怎麽動過,他朝着漆黑的屋子按了一下喇叭,半晌,樓上的燈才亮起來。
知道是家明回來了,蘇荷有些無力地從樓上下來,門才剛打開她便覺得有些旋暈地搖搖欲墜,嚴家明見狀提着購物袋的手一松趕緊将蘇荷扶在了懷裏。
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脆弱的她,以前那個活潑快樂的蘇荷似乎一下被定格在了記憶裏,他心疼地将她扶坐在椅子上,為她倒了杯熱水,又扶着她慢慢的喝下。
“謝謝你,家明,”蘇荷無力地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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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頭,跟我還客氣什麽?”嚴家明嘴上這麽說着,但心裏卻為這句謝謝而咯噔了一下,他想起剛剛葉陽跟他說的那句謝謝,難道就真如他所說的,她一直當他是哥哥嗎?
“以後不許再跟我說謝謝了,否則我可不理你了!”他有些帶氣地說了這句話,蘇荷給了他一個淺笑。
“餓了吧,我給你帶了海鮮粥,快趁熱喝了吧!你這一天到晚不吃東西的,再這麽下去還怎麽去接叔叔回家呢!”
家明一邊說着一邊就去拿剛順道買回來的海鮮粥,還好店家的包裝夠結實,剛剛一摔既然沒有灑出來。
他将海鮮粥擺放在茶幾上,用手試了試餐盒外的溫度說:“現在吃剛剛好,”才說完卻見蘇荷正一臉疑問地望着他。
嚴家明這才明白該是他剛剛那句還沒來得及解釋的話,便又放下手上的粥說道:“剛剛正好碰到他了,說是這二天法院會向你通知釋放的時間,讓你把手機打開,”
“這是真的嗎?我爸爸真的能出來了?”蘇荷簡直不敢相信地問道。
“是真的,”
聽到家明肯定的回答蘇荷便立刻喜極而泣,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葉陽,但越是這樣,她便越覺得愧對他。
嚴家明心疼地拍着她的肩道:“這麽多年了,你們一家人終于可以團圓了”
蘇荷卻想他們一家人可以團圓了,可是葉陽呢,他卻變成了一個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嚴家明走後,蘇荷将手機開機,幾條短訊發出的提示音在這安靜的夜裏顯的格外的響亮,蘇荷有些迫不及待的點開,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對方聲稱是某律師事務所的張铮律師,有一筆遺産需要她當面進行交接,蘇荷想也沒想就當作是詐騙信息給删除了。
将手機丢向一邊,她躺在床上想到爸爸很快就可以回家心裏便有了些期待與激動,随後她又想起了葉陽,想着他們之間的點滴,這一夜她就在這萬千思緒中輾轉入睡了。
第二天太陽才剛剛爬上屋檐,蘇荷便被一個電話給吵醒了,以為是法院的電話,她一個激靈就爬了起來,電話接通後卻聽對方有些欣喜地說道:“請問是蘇小姐嗎?”
蘇荷趕緊說了一個是,卻聽對方有些鄭重地說道:“你好,蘇小姐,我是**律師事務所的張铮律師,我這裏有份遺産需要與您進行當面的交接,請問您什麽時候有時間呢?”
蘇荷心裏很是狐疑,想着這又是什麽騙術啊?連她名字都知道了,本以為是法院的電話,這樣一來,便覺得有些落空,她沒好氣地說道:“誰的遺産啊!留了多少錢給我啊!”
張铮自從業至今已有十多年,什麽牛鬼蛇神的人沒見過,像蘇荷這般态度他完全沒放在心上,依舊鎮定自若地說道:“你好,蘇小姐,遺産是葉天誠先生留給您的!另外我想我們還是先見一面,以便我更好的為您解答”
什麽?蘇荷心裏說不出的震驚,葉天誠竟然給她留了遺産?是出于對她們家的虧欠嗎?但無論是什麽原因,她知道這份遺産她不能接受。
蘇荷來到張铮所在的事務所,前臺安排她在接待室等候,不多時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走了進來,蘇荷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覺得這人像極了伊藤淳史所扮演的坪田先生,她喜歡坪田先生的執着與熱情,所以對這位叫張铮的律師也有了幾分親切的感覺,她自覺地站起身,像曾經對待自己的高中老師一樣說了聲你好。
張铮本以為此次的對象是位冷漠又世俗的女士,不想卻看到這麽一位清新脫俗的少女,她那聲有些拘謹的你好,不禁讓他想起曾經暗戀過的那位高中女同桌,這次與當事人見面的感覺還真是奇妙,張铮的心情不禁好了幾分。
他跟蘇荷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随後便從檔案袋裏取出一份資料說道:“葉先生将他在鵬誠集團所持有全部股權過繼給了你,你看一下這份協議,如果沒問題就在下面簽字!”
蘇荷接過資料,大概地看了一眼,心裏說不出的五味陳雜,葉天誠竟然留了一份這麽大的遺産給她,倘若葉天誠的死與她無關,那麽她會覺得這本就有她父親的心血在裏面,她受之無愧,但是現在呢,是她害死了他。她有何顏面去繼承他的遺産?別說是她不能接受,就算是他的兒子和妻子也不會同意。
蘇荷拿着遺囑的手有些顫抖,她覺得這輕薄的幾張紙已讓她承受不起,甚至增加了她心裏的罪惡感。她趕緊将遺囑和協議放在桌上,然後看着張铮說道:“張律師,很抱謙,我想放棄對這份遺産的繼承權!”
“什麽?”
張铮有些不敢相信,他極少碰到這種情況,向來只有對遺産分配不滿的,還沒有對這麽大筆遺産主動放棄的。“你是說你要放棄對這份遺産的繼承權?”所以他又對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但得到的依舊是肯定的回答。
從第一眼便覺得她有些與衆不同,沒想到竟是這麽的不同,他沒有問她放棄的理由,而是問她有沒有想過如何處理這份遺産,蘇荷想了一下便說:“我可以将它轉繼給別人嗎?”
張铮笑着說:“作為遺囑上的第一繼承人,你當然有權這麽做,只是你需要拟一份協議說明一下。”
蘇荷按照張铮的要求将協議拟好,又反複看了一遍,然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蘇荷在回去的路上接到了法院的電話,得知她的父親将在三天後被釋放,蘇荷激動的幾乎要跳了起來,但以此同時,她覺得她應該去跟葉陽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