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伏龍山莊還是葉天誠在葉陽讀高中時修建的，那時的葉陽已經搬出去獨自一人生活。所以算起來這伏龍山莊葉陽是沒有住過的，以前他偶爾還會去一下，大學畢業後去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了。
今天因為葉天誠的一通電話他還是決定過去一趟，因為蘇荷。
車子緩慢地駛進莊園，陌生的感覺撲面而來，他讨厭這種格格不入的環境，原本莊園的景色是美的，可到了他眼裏卻變的有些缥缈，就像他的童年一樣什麽也抓不住，他曾唯一渴望的那丁點親情也最終在無視與絕決中死去，再無一點留戀與期望。
穿過假山與那條蔥郁的小道他徑自向二樓的書房走去，門依舊是開着的，葉天誠如往日一般坐在書桌後的轉椅上，見葉陽過來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才有了些許暖意。
葉陽就着離門口不遠的沙發椅坐下，從側邊的書櫃上随意抽了本書翻着，葉天誠看着他的這些動作和他手裏的那本書，那是他昨天路過書店時特意買的，關于美術，是他愛看的類型，所謂知子莫如父，雖然他們之間父子的緣份淺了些，但他還是知道他會坐在哪個位置，會拿哪個地方的書，也許是為了能讓他在他身邊呆的久一些，他便将那排櫃子上的書全換成了他感興趣的。即使他們聊不了幾句，也能讓他因為那些書而久坐一會。
“聽說，你打算近期再辦一次畫展？”他像平常父子聊天時的開場白一樣開了口。
“是”，葉陽只回了這麽簡單一個字。
“籌備的怎麽樣了？日子定了嗎？”他繼續問道。
葉陽一邊翻着手上的書一邊說道：“還沒有”。
依舊是簡單的幾個字，葉天誠沉默了一會，還是将之前想好的話說了出來：“你跟蘇小姐怎麽樣了？”
葉陽翻着書的手停了一下，而後說了句：“很好”，
他說的不是“還可以”，也不是“挺好”，而是說“很好”。
這二個字讓葉天誠有些接不下去，但該說的終究還是要說，他不喜歡拖泥帶水：“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了解她嗎？”
“不到半年”，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但真要加上後面那句了解，那他們在一起已經快五年了。
頓了半晌他又說：“至于了解，我相信你應該比我更有發言權”
說完他合上手裏的書看着他的父親，眼神堅定。葉天誠沒有感到意外，這本就是他們今天要談的內容，竟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遮遮掩掩：“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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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多少就看你今天願意跟我說多少”葉陽說
“那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那把火到底是誰放的”
葉天誠的心到底還是緊了緊，沒想到他會問的這麽直接，不得不說，他這個兒子在很多方面于他都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深吸了口氣，用雙手在那張滄桑的臉上用力地搓了幾下，最後泛了幾下眼睛才緩緩道：“那火，是蘇荷她母親放的”。
說完他的手下意識地在褲腿上擰了幾下，葉陽并沒有看到那書桌後的這個動作，只是驚訝地反複在心裏重複着他父親剛剛那句話，是蘇荷的母親放的火，這可能嗎？他又看了眼葉天誠，他也盯着他，眼裏看不出任何的波瀾。
“那她母親呢？”葉陽記得蘇荷跟他說過她媽媽已經去世了，所以問這句話時并不抱什麽希望。
“你可以去羊城精神病院找一個叫岑麗梅的女人，她就是蘇荷的媽媽”
葉天誠一說完葉陽倒是又吃了一驚，蘇荷的媽媽竟然也還活着，至于為什麽都要瞞着蘇荷，葉陽想應該也是她奶奶想讓她活的輕松點吧，必竟都不是好的處境，知道了也只會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那是他們夫妻倆之間的事，你無需去深究什麽！”葉天誠有意地加了這句話。葉陽卻覺得有些可笑，只是他們夫妻倆的事嗎？難道他忘了他才是始作俑者。
“當年的新風紡織廠可是你名下？”葉陽問，這也是他最後一個問題。
“是，在商言商，我不認為我這麽做有什麽不妥，”
葉陽沒有再說話，他站起身徑自出了門，只是步子顯得更為沉重，他為父親最後一句話感到悲涼，這完全是一個商人無情的攤牌，他對他的兒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別人呢！葉陽苦笑着走出了這個從來不屬于他的家。
回去的路上，葉陽想着要不要把蘇荷母親還活着的事告訴她，必竟她已經這麽大了，她有權利知道，就算有什麽事也還有他跟她一起去面對。他這麽想着随即便拔通了蘇荷的電話，很快電話那頭便傳來了蘇荷的聲音：“幹嘛，想我了？”
他微笑，喜歡她這麽說。
“嗯，很想，想吻你”。
躲在茶水間的蘇荷臉有些泛紅，本來想甜蜜一下，沒想到甜蜜的有些過頭。
“死相，快說正事，我還有工作要忙呢”
“周六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本還想再逗逗她，卻不得不言歸正轉。
“見誰啊？”蘇荷問，
“你去了就知道了，先這麽說，挂了”，
“等等...”蘇荷想要不要把今天那封郵件的事告訴他，可是想了一下覺得還是算了，周六見面再說吧。
于是又趕緊說“沒事了，挂了吧！”
葉陽卻覺得她應該有事，看了看時間，離她下班還有30分鐘，車子一個急轉便朝她公司的方向開去。
下班時間，同事們都陸陸續續地走了，蘇荷還有點事要加會班，15分鐘後，事情忙完，擡頭卻見辦公室的同事們都走光了，她趕緊關電腦和辦公室的燈，走到經理辦公室時卻看到虛掩的門內還亮着燈光，難道家明還沒有走？
蘇荷一邊想着一邊過去，借着門縫果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辦公桌前的家明，她在門上敲了二下，家明擡頭便看到她。
“家明你還沒走啊，我以為你早就回總部了！”蘇荷說
“哦，正好這邊有點事要處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好，”
其實他什麽事也沒有，只是想等着她下班，再跟她一起吃個晚飯。
“好，不急，你慢慢忙吧，”
蘇荷找了把椅子坐下，靜靜地看着家明，突然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見她笑家明也笑着問。
“你認真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小時候那個你”
蘇荷笑是因為想起那次他把他媽媽剛煎的魚偷出來給她喂了一只流浪貓，然後被他媽發現後拿棍子抽了一頓。關于他被打那件事還是過了好一陣她才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過去的糗事卻變成了現今的笑料。
“你還是那個傻呼呼的你，”說完家明已經開始收拾東西。“走吧，吃飯去”。
說到吃，蘇荷馬上便感覺肚子餓了，她雀躍地拍了拍手道：“嚴總請客，我要吃大餐”。說完兩人便一起下了樓。
葉陽在路邊的車裏已經等了二十分鐘了，一直不見蘇荷下來，正要打電話，卻看到她和嚴家明并肩從大廈裏走了出來，他的臉色頓時黑了起來，他極不喜歡這個叫嚴家明的男人，總是一副對蘇荷圖謀不軌的樣子，特別是現在他跟蘇荷有說有笑的樣子，他恨不得揍他兩拳，還有蘇荷這個臭丫頭，竟然敢對別的男人笑的那麽開心。
若非要說嚴家明在公司忙也只是忙着在網上看附近的餐廳，最後精挑細選才選了這家泰國餐廳，只因蘇荷喜歡那道冬蔭功湯。他母親也喜歡這道菜，并且喜歡在家裏做，蘇荷有次聞見香味便尋來他家看，最後他母親留了她在家吃午飯，那一次她連着喝了二大碗，所以後來每次母親做這道湯，都會叫蘇荷來他家吃飯。
泰式餐廳一般都有特別的地域風格，蘇荷喜歡這種格調，也喜歡點在玄關那裏的檀香，他們選了個僻靜點的位子坐下，有服務員将菜單呈過來，蘇荷還沒來得及打開卻聽嚴家明直接點了道冬蔭功湯，蘇荷當然明白，那是她曾在他家裏吃過的菜，他還記得，頓時心裏暖暖的，同時也送了他一個感動的笑，家明很受用地笑着。
葉陽正向這邊走來，看着他們這親密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在蘇荷旁邊拉開一張椅子坐下，蘇荷看到他時吃了一驚：忙問“你怎麽來了？”
“因為你下午那句等等，我想知道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他雲淡風輕地說着，然後又将她手裏的菜單拿過去，麻溜地點了二道菜，點完後又将菜單塞回她的手裏，他确實是餓了。
“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蘇荷又一臉懵圈地問。
“跟着你來的”，說完葉陽看着她，臉色明顯的不好，蘇荷心裏一顫，這又是鬧哪樣嘛。
嚴家明的好心情全被眼前這不速之客給敗了興。跟葉陽一樣，他也同樣不喜歡他，總覺得蘇荷跟他在一起會吃虧。
蘇荷不說話的時候氣氛便有點沉，感情今天這飯是不能好好吃了，雖然這樣但菜還是很快就上來了，頭道菜便是冬蔭功湯，葉陽最先動手，他先盛了碗湯，自顧自地吃着。
嚴家明給蘇荷盛了一碗，葉陽不悅地看了一眼，但依舊還是自顧自地吃着。可能是覺得好吃，便又盛了一碗。
冬蔭功是格外開胃的，蘇荷見他吃的歡心裏倒也高興，接着也喝了二碗，唯獨是嚴家明吃的不入味，其它的菜也陸續地上齊了，席間蘇荷說了幾句話二個男人都沒怎麽回應她，她覺得無趣便不再說話，不說話的時候飯就吃的快了，不一會盤子裏的菜少了一大半，蘇荷有些飽了便不再吃了，嚴家明吃的也不多，唯獨葉陽胃口最好，他吃飯的速度并不快，每一口都是細細的咀嚼，蘇荷吃完便将手撐在桌上看着他吃，也看着嚴家明吃，但嚴家明明顯沒他那麽好的胃口，他很快便也放了筷子，蘇荷見他吃完便順手給他倒了杯茶水，她看了看葉陽的杯子，離的遠，便放棄了，剛想放下水壺，卻見他将杯子遞了過來，放在她面前，動作有點重。她白了他一眼，但還是給他倒了一杯，往他旁邊推了推，他端起水杯便喝了幾口，沒再動手下的筷子。
“把你下午想說又沒說的話告訴我，”
他一邊喝着杯裏的水一邊說，卻沒有看她，蘇荷看了看家明，又看了看葉陽，竟不知該如何開口，想着平時她可以跟家明東南西北的侃，也可以跟葉陽情意厮濃地互怼，可是當這二個男人湊到一起時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端起水杯淺嘬了一口，正想着該如何開口卻見嚴家明拿出手機在上面刷了幾下最後随意的丢給了葉陽，之前那封郵件他是拍了照的，所謂蘇荷那件想說卻沒說的事應該就是指這個。
葉陽拿起手機，在上面掃了幾眼，一個氣憤又将手機丢給了家明，他一時沒了頭緒，想不出誰有可能會發這樣的郵件，是他父親嗎？搞這種小動作應該也不是他的風格。
嚴家明收好手機，看了眼葉陽說：“我已經在查了”，葉陽沒有說話，他看着蘇荷，目前看她似乎沒有什麽情緒，或許是這個嚴家明安尉過她吧，想到這他心情又莫名的煩燥了一下，為什麽她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就連下午的時候也欲言又止，難道他還不如這個嚴家明讓她信賴嗎？臉上又是一陣陰郁。
蘇荷看着他又想起郵件上的那些內容，特別是那句誰娶了她誰倒黴，便覺得酸楚，她借口說去洗手間随即便走開了。
嚴家明望了眼蘇荷離去的背影說道：“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就蘇荷還不至于能讓人這麽大費周章地做這件事，”
葉陽依舊端着水杯看着前面的那堵牆，随即苦笑了一下：“我能得罪誰，成天不是在畫室就是偶爾出去采個風，”
“那鵬誠集團最大的股東，葉天誠的大兒子這二個身份呢？”家明盯着他，想看他是要繼續掩飾還是跟他坦白！
“你行啊，調查我”，葉陽瞟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知道我這二個身份人的不超過五個”
“蘇荷說過曾經有人給她發過幾張你的不雅照，雖然照片是合成的，但想必照片上的人你應該認識”
葉陽愕然，蘇荷這臭丫頭還真是什麽話都跟他說啊，他有些恨的牙癢癢了，再轉念想了想，這事倒是有點像林小依的手段，但是她怎麽會知道那件事，難道是....，
“怎麽？這回是情債還是仇債啊？”這句話家明說的頗有深意。
“你不用再查了，我大概知道是誰”，他倒是忘了，他還有個能耐不小的後媽呢！
“你以後還是少招惹蘇荷，”
“什麽叫招惹，她是我女朋友”葉陽恨不得将杯裏的水倒他臉上。
“可你只會帶給她傷害，你知道她今天看到郵件後是什麽樣子嗎？要不是我及時攔住她，還不知道她會出什麽事，”家明的聲調有些大，除了在工作上，他鮮少對人這麽嚴詞厲色。
“用不着你來管，如果我沒能力保護她，從一開始我就不會去招惹她，”兩個男人似乎快吵起來，
“現在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嗎？她已經受到傷害了，”家明質疑着他，非常地。
“這件事總會過去的，我自己會解決”葉陽的語氣軟了下來，他這麽說完全是自責，這次蘇荷确實是受到了傷害，而他卻沒有保護好她，這都是他的錯。
“蘇荷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這也是我的家事，”
家明看着他沒再說話，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助理給他發了一個地址，是蘇荷母親的地址。從地址看倒是證實了那封郵件所說的，她母親是位精神病人，時過境遷，他印象中那個挺溫婉的女人竟已淪落到了這般境地，看來當年蘇荷家的那場變故遠比他想象的要嚴重。
蘇荷從洗手間回來，剛剛還看到他們倆在聊着，怎麽現在又安靜下來了。剛坐下家明便有些語重聲長道：“蘇荷，周六帶你去見一個人”
蘇荷和葉陽同時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今天這是怎麽了？個個都要帶她去見人：“見誰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蘇荷只覺得臉前豎了幾根黑線，不能再由着他們賣關子了。
“快說，你們要帶我去見誰？不說我誰也不見”她将雙手抱在胸前，頭歪向一邊誰也不看，一副生着氣的樣子。
“去見你媽媽”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最後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各自的五味陳雜，兩個男人心裏想的倒是一樣的，他怎麽知道的？但是蘇荷的心情該怎麽描述？驚喜？驚訝？她不知道，她在想這二個男人為什麽要同時帶她去見她的媽媽？他們又是怎麽知道她媽媽的消息？她媽媽還活着？她在哪裏？有些事情想把它理清楚并不那麽容易。索性蘇荷什麽也沒問，向家明要了個地址，她也等不及周六，明天就必須去，只是看到那個地址後她的心還是莫名的沉了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