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山外青山(七十四)
? 送走了潑墨,正墨捏起手決,直接按着心口将自身法力打入屠蘇身體裏,将他體內殘餘煞氣逼至一處。
陵越看着他,曾經的師弟一臉的溫和從容,淡定的不像是你那個整天大呼小叫的師弟,就連衣服上的狗爪也全然影響不了他。
正墨振凱眼睛,正對上屠蘇疑惑的一張臉,開口道,“我要将你體內的煞氣逼出來,你若是能運功,就順着我的真氣行走,以免經脈受損,知道麽?”
恍惚中點了一下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覺得全身血氣上湧,什麽都沒來得及做,胸口被拍了一掌,然後哇的一口血,不偏不倚吐到眼前人的身上。
右肩一片鮮紅的血液,還有幾滴吹在臉上。正墨放開了抵在屠蘇胸口的手,擦着臉頰血漬。正欲起身,胸口衣衫被人抓住,屠蘇看着他道,“我沒有殺肇臨。”
正墨皺着眉,動了動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有一陣殺氣襲來,回首間,昊茗劍已然出鞘。
青碧色的劍支梗在來人和正墨之間,察覺主人的心意偏了偏,讓出來人……竟然是紫胤真人帶着紅玉,也不知是誰身上的殺氣太過嚣張,在他不經意間,昊茗劍先一步感應到了。
“我知道。”推開屠蘇,屠蘇身子往後一仰被陵越接住。
“讓他休息一會兒。”起身,揚手,昊茗劍隐散。
“陵端,你回來做什麽。”
正墨看着手上、身上的血漬,回頭對陵川道,“去給我拿身衣服。”
陵越已經和來人解釋起來,正墨自顧自的去了後山溫泉。
揭開衣衫,粘稠的血液遇風,冰涼的觸感黏在肩膀,刺鼻的血腥堵住正墨鼻孔。閉上眼睛,這種味道……很久沒聞到了。
在無情觀處理的全是妖魔,他的血和人的并不一樣,多數帶有異味,相比較而言,人血的味道甚至可以接受。
本來想這樣回無情觀,看樣子還要換一換。屠蘇體內的煞氣已經驅除得差不多了,餘下的就是用陣法采納日月精華。如此,也非易事,正墨怎麽算,都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事情,至于究竟要耗費多少時日,恐怕還得過了今夜看魂魄塑性的速度。
用手擦幹身上的血漬,正墨閉上眼睛,還在想布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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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衣服給你放着了。”
“好。”
隔着水汽發現有人靠近,沒想到是陵川,陵川放下衣服走了,正墨一擡頭,又看到一雙漆黑的眼睛……這是……
“潑墨,你怎麽又來了?”無情觀離這兒也不近啊。
“師姐說你這趟出來沒帶拂塵,叫我給你送過來。”
“師姐……也真是的。”從水裏爬起來擦幹身體,這才注意到陵川給自己拿的是之前在天墉城穿的弟子服,穿好雪白的裏衣,拿着深紫色的外袍全是猶豫,陵川他們,還是希望自己能回天墉城吧?
“端……正墨,你怎麽了?”
“也是師姐叫你改的?”以前可都是端端叫的喚,現在倒是強扭着改過來。
“是呀,你怎麽不穿衣服?”
“外面是天墉城弟子服,我若是穿了,豈不是還要做回天墉城弟子?潑墨,我還能做天墉城弟子麽?”
“這個……這個我怎麽知道……”潑墨本來就懂門第之別,但是陵端問他,又想說點什麽,最後也只道,“我是不大清楚,可是要是讓師姐知道了……”
要是讓從墨知道自己又穿回天墉城弟子服,正墨想了想,從墨會不會一腳把他踹回溫泉裏再按着自己的頭……想到這裏脊梁一陣冷汗,連忙放下外服。拿過浮沉,放到手上。快一年沒有拿過,現如今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分量格外叫人安心。
“師姐還說了什麽?”
“師姐還叫你把奔流帶着。”
“沒了?”
“嗯,應該沒有了。”潑墨其實想叫從墨過來,只要從墨來了,直接把陵端抓回去就好,可是從墨卻搖了頭,只叫潑墨帶話給正墨。
“那你先回去吧。”理好衣服,擺好浮沉,自己這樣應該不會給無情觀丢臉,還是正事為重。
“我先回去,你呢?”
“不是說了麽,等我手上事情辦好就回去。”剛剛才說過的吧?
“可是,就你一個人,他們天墉城又不講理,要是他們聯合起來欺負你,要怎麽辦?”潑墨對天墉城可沒什麽好印象,當年被趕走的事情還記恨在心,要不是當出從墨嚴禁私鬥,他早就要在天墉城鬧一番了。
“我有那麽容易被欺負麽?”正墨黑線,好歹他也是個渡過天劫的仙,就算之前很弱,如今修為早已高過這些長老,要欺負也是他欺負天墉城!
“那……你小心啊,快點回去。”
“知道了,啰嗦。”
明明是條狗,話還這麽多。看着潑墨離去的身影,正墨搖搖頭,複又回到屠蘇所在,血漬已經被清理幹淨,紫胤真人再給屠蘇輸真氣,天墉城長老帶着師弟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唇角勾起笑容,從陵川手裏接過朱砂碗,什麽也沒說,直接開始布陣。恨也枉然,怨也無由,受過多少照顧,吞過多少委屈,舊事已如雲煙散了,他做不到大義凜然全然不計仇恨還去叫一聲師尊掌教;也不至于記恨得失再對天墉城出手。
陵川看着曾經的二師兄白衣出來,心中一陣失落。知道二師兄如今已經不是天墉城的二師兄陵端,而是自報了無情觀弟子正墨的名號,便明白,曾經一起笑過一起玩鬧的師兄已經不再了。給他拿了過去的弟子服,想看看他還念不念舊情,穿上那些衣衫,再做一回他們的好師兄陵端。
可是,淩空而行,手持浮沉,面帶微笑,無嗔無怨亦無恨,他帶着一身淡然清氣走來,對着自己微微一笑,拿走朱砂,彎腰便是紅批成咒,蜿蜒刺目,寫就一行行無言的疏離。
朱砂淡了些,寫在石塊鋪成的地上,總是顯得纖細。正墨在手上點了一下,估計是按照寫在紙上的濃度調成。對着朱砂碗輕輕吹了口氣,将水汽帶走些,再繼續寫。涵養魂魄的陣法亦是八卦陣法改良而來,自外而內,八方布陣,正墨邊邊角角的畫了兩圈才算成型。
陵川愛偷懶的性子還是沒改,朱砂不夠,畫到一半又去取了朱砂,這一次正墨自己來調,調了半天也沒調出合适的濃度,倒是把自己手上深深淺淺畫了不少朱砂筆。
“二師兄,你都會畫陣法了,怎麽不會調朱砂?”
“平日裏都是大師兄準備好的,那用得着我親自來?”說完看着面色糾結的陵川,這才想起來是在無情觀養成的習慣,補充道,“是無情觀那邊的謙墨大師兄。”
如此想來,陵端在無情觀過得相當舒心。涵素真人如是想着,當年貪玩好閑的二弟子,他總以為會闖出什麽禍來,沒想到去了無情觀,倒也成了才。之前回到天墉城一心找屠蘇尋仇,上來就是動劍,當時被那柄邪劍吸引過去,還以為陵端可以和屠蘇對抗全憑一把邪劍,如今看來,昔日門徒的成長早已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陣法已成,卻沒有法寶壓陣。
“陵端,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還請紫胤真人先行離開,正墨自有打算。”
兩人對峙片刻,紫胤真人扭了頭,離開了陣中。
方才兩人對視,紫胤擔心徒兒安危,不禁寒面怒目,而對方強調了一下自己如今已是無情觀弟子後,只是淡淡的站着,目光對上他之後,一片寂靜,既無仇恨也無畏懼,就連過往看到他常常帶着的仰慕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好似全然無物,又似靜水無瀾。
這樣對視下去什麽也看不出來……紫胤心中做出如此判斷,立即離開了陣中,他若是要害屠蘇,早就下手了,況且這陣法。他雖然不能理解透徹,但是八方符咒吸引靈氣看得分明。
帶紫胤真人離開後,陵端從腰間取出錦囊,置入陣眼。
“這是玉衡?”屠蘇一眼認了出來,“怎麽會在你這裏。”
“你現在應該凝練心神,守住本元。”正墨的嗓音仍舊放空,似乎全然不在乎屠蘇的看法,只是簡簡單單給個提示。
陣法已經開始運行,一丈之外便是紫胤真人他們所在,但是一丈以內的陣法已經漫起白霧,遮蔽了視線,就連對面的正墨,也只能勉強看到他盤腿坐在自己對面,阖着眼睛,神色寧靜。
對方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也能察覺到周遭靈氣更為濃厚,連忙斂了心神,依他所言。運行期體內真氣。
陣法目的是涵養魂魄,但是屠蘇明顯當做了普通修煉……正墨深處一只手,将自己真氣導入屠蘇體內,誘他同行,好在屠蘇悟性極高,很快就跟上了正墨。
清氣被源源不斷得納入屠蘇體內,又循環在經脈之中,渙散的魂魄漸有凝固之相。果然是修行奇才,難怪紫胤真人喜歡,正墨撤回了手,坐在一旁,只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