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三十九】
——噩夢,這一定是個噩夢。好似他所有的謀劃都在一夜之間落空,他想要得到的沒有得到,想要毀去的沒有毀去,而原本擁有的……卻也轉眼成空。
晏維被擒的時候很狼狽,他的機甲被宣骁嚴重破壞,他因曾經受孕而覺醒的人魚力量也被溫如水死死壓制住脫身不得,他唯有放聲大笑,對着安薩爾和晏戎。
安薩爾早已在能量塔的作用下醒來,卻只是為了擺脫他的控制才一直僞裝得像個活死人,剛才更是趁着他離開而動手控制了這艘飛行器;而晏戎曾經是他眼睜睜看着斷了氣的,此刻卻又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眼前——晏維覺得這一切簡直都是個笑話!還有一旁用不知道什麽見鬼的法術捆縛着自己的那個男人,仔細一看不就是溫辰家那個好族長好堂兄、那個偶爾會用癡迷的眼神凝望自己堂弟的溫如水麽!
此時此刻,晏維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敗了,一敗塗地。……
……在晏維被押下去的時候,安薩爾緩緩轉向晏戎:“我想,有件事你也許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在險些陰陽兩隔之後、久別重逢之際,他這句話簡直太破壞氣氛了。晏戎眉角輕輕一跳,沒來由地,心下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仍強撐着道:“……什麽?”
“十六年前,你把晏維趕出禍鬥之前那一夜。”安薩爾眼神沉沉地凝視着他美豔的臉容,“我一直認為那助興的藥物是他放在食物裏的,你也是這麽解釋的,但是為什麽晏維會認為那藥是我下的?”
晏戎渾身一僵,而他的表情對安薩爾來說無疑就是最好的答案。半晌安薩爾輕輕嘆了口氣,“你可真有本事啊。”
他明亮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失望。
同一時間,喬映正和傅雲澤共同駕駛白澤在戰場上縱橫捭阖。傅雲澤帶領的是他麾下精銳的機甲軍士,而第一師和第二師的兩位大校則分別指揮一艘大型戰艦帶領許多小型作戰艦将一些僞裝成客運艦和貨運艦的星艦團團圍住。這些星艦是禍鬥的中堅戰力,此刻正等在海藍星a衛星的大氣層外不遠處準備時刻接應晏維,卻不想等來的是烏托邦帝國最精銳部隊的包抄和圍剿。
傅雲澤和喬映此時此刻心意相通,在之前幾個月的虛拟對戰之中,他們已經培養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然而共同操縱一臺機甲參加實戰尚屬首次,若非白澤的智能級別相當之高,只怕還無法滿足這兩人的操作需求。
在實戰中,傅雲澤更喜歡的是幹脆利落正面迎敵,毫不拖泥帶水,力求用最省力的辦法解決對手;而喬映實戰經驗積累不夠,體能力量也屬一般,所以他更喜歡走靈活多變的迂回路線,趁其不備,攻其不防。在面對多個對手時,這兩人合作的好處便展露無遺,一個負責走位,一個負責攻擊,夫夫搭配幹活不累。
當然,一些重要的判斷是必須由傅雲澤拿主意的,兩個人的意志畢竟不能完全統一,若是因為這個拖了後腿就太糟糕了。所以喬映只是飛速地記下傅雲澤攻擊時候慣用的套路,仔細觀察白澤是否還有哪些地方存在缺陷之處,并迅速計算着應該怎樣彌補這些不足。偶爾喬映會忍不住瞥向傅雲澤,注目于他因專注而更顯英俊的側臉,然後想起傅雲澤寫在信紙上的那句話:“身為軍人,捐軀戰場是死得其所。”——喬映想,這輩子他是不會給傅雲澤“死得其所”的機會了。
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對待星盜是寬容的,即使是在已經廢除死刑的一些國家,也不會在戰場上留下過多的星盜俘虜,他們所要做的便是清剿。沖擊,爆炸,每一聲訇然巨響往往都代表着一個生命的消逝,無論是敵是友。黃昏時分,這場艱難的鏖戰終于以帝*隊的勝利而告終。
駕駛艙中的傅雲澤傷腿抽了筋,因為s級機甲的操縱主要依靠的就是精神力,所以身體上的傷情會直接限制駕駛者的動作,也使得白澤的行動受限。喬映強制要求他休息,自己操縱機甲緩緩降落在地面,士兵們也紛紛跟着回到地面列隊,一時間天地肅殺。傅雲澤的聲音通過白澤的擴音器緩緩響起:“今日之後,世間再無禍鬥。”
年輕将軍低沉的聲音被風帶到戰場的每一個角落——是的,這一戰之後,世間必将再無禍鬥!
————————————
在見到喬映的時候,安薩爾驟然變化的表情已經足以說明許多問題了。不過這也讓喬映微微松了口氣,畢竟這樣一來……找到母親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不是麽?
聽了喬晟懇切的敘述,安薩爾沉默了許久,微微顫抖着手從頸間取下一條細細的鏈子,那上面挂着個極盡精巧華美的吊墜,安薩爾輕輕一旋,将寶石蓋子打開,珍而重之地從中取出一幅袖珍小像,遞到了喬晟手上。喬映湊過去看,只見照片上是一個容貌端莊秀雅的女子,寶釵流麗烏雲斜堆,唇角含着一抹溫存笑意,眼神亦是暖暖。喬映發現,自己有着和她十分相似的五官輪廓,也繼承了她那一雙會說話似的溫柔眼眸、淺淺的笑渦和右頰邊一粒朱紅小痣。看到父親微微顫抖的雙手,他更是明白過來,這一定就是他的母親無疑。
安薩爾仔細觀察着父子二人的神情,片刻後道:“看來我們在尋找的是同一個人——她的名字的确是未央,她是我異卵雙生的同胞親妹妹。”
這話一出口,震驚了在座所有人。安薩爾微微垂眼,有些嘲諷似的笑了起來:“這曾經是皇家秘辛,不過現在說出來也都無所謂了……金盞王朝早就滅亡了,如今我也成了安曼帝國大家共同默認的死人。我和未央的身份,已經不是會觸及某些事情底線的問題了。”
怎麽這件事還和塔夫曼帝國有關系嗎?喬映微微蹙了下眉,只聽安薩爾繼續道:“我和未央的父親當然就是我的好父皇了,但是我們的母親,是塔夫曼帝國金盞王朝的末代女王。”
喬晟一下子驚得站了起來:“難道說……!”
安薩爾唇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又帶着悲涼的笑意:“金盞女王承認的繼承人只有一個,就是她和第一任王夫生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那位死在與烏托邦帝國争端之中的皇太子殿下。而我和未央,都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喬映失聲道:“那麽,所謂的金盞王朝的公主……只有可能是母親?!”
瞬息之間傅雲澤也跟着反應過來,腦海中瞬息轉過無數個念頭,最終定格在斐南上将得意洋洋的笑臉上。
喬晟臉色已經變得死白一片,當初得到斐南帶回公主的小道消息時,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這不可能”,因為衆所周知,金盞王朝根本沒有什麽公主,在金盞女皇病逝前的最後那段日子、也即烏托邦帝國與塔夫曼帝國交戰的日子裏,是她的得力女官代替她出面處理一切事務,而這位女官後來被女皇收為養女,也的确稱得上是公主,但是在戰争結束時她就以身殉國、跟金盞女皇一起下葬了;但是當時喬晟心底其實已經産生了一些懷疑,他和淩鳳樓想方設法地探聽到了一些消息,也将未央的畫像與金盞女皇的肖像做了精确的對比,但是得到的所有結果都不是他們想要的,斐南當初的一些行為也證明他和塔夫曼帝國的新政權關系匪淺,所謂“公主”這節也就成了一句謠言,不然徐栩他們不會拿這件事故弄玄虛地大做文章。但是如果,如果真的是……喬晟簡直不敢往下想,斐南……!
安薩爾閉了閉眼,輕聲道:“金盞王朝的宮廷之中是沒有她的地位的,她本來已經快要自由了,她有時會給我遞消息,說她離開了那個金色的囚籠,她在一個地方落了腳,有了自己的事業,她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顧客,她嫁了人,她有了孩子,在一個不能讓我知道的地方,她過得很好很好……即使不能見面,但我一直都為她感到高興。可是最後卻是因為我,她又不得不引頸就戮,走回到那個囚禁了她大半輩子的地方,像只被圈養的動物那樣任他們肆意作踐研究……!”
一行熱淚順着俊美消瘦的臉龐緩緩滑落,他的妹妹,他的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