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女兒的悲傷
鄭華很後悔，當然，他是個大男人又做為長輩，一定是不會說什麽道歉的話，而是跟以前比自己更弱小的侄女道歉。
可有一點他知道，不低頭就拿不到糧食。
家裏一大堆的人張着嘴要吃飯，幾個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個半大小子就能吃窮老子，別說有三個半大的小子，還有兩個大的女兒，之前侄女給的糧食，不到幾天就吃完了，如果不低頭，一家子就要死了。
“小蠻，之前是叔叔不對，對白姑娘說話也不太好聽，但你也要多想想叔叔，叔叔壓力也很大，一大家子的人口要吃飯，實在是養不了多餘的人，小蠻，你替叔叔求求情，讓白姑娘給俺們一些麥子種着。”
“叔叔，你不是種的穗嗎，你還有地要吧種麥子？”
“有的，有的，那麥子跟穗差不多，俺有辦法可以種的。”
“俺可以幫你問問，但不知道還有沒有，而且叔叔剛才也聽到了，現在種的話可能會有些晚，對收成有問題，你真的需要？要是有問題，你們一會又會怪白姐姐。”
鄭華尴尬了一下，趕緊說，“不會，不會，這次真不會了。”
小蠻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把招弟，盼弟送出去的事俺已經知道了，就因為白姐姐不同意，你就怨上她了，這關白姐姐什麽事，你憑什麽怨恨她，你看看，這跟她沒關系的事你都能這樣，麥子是她給你的，要是有點事你不是更恨？”
鄭華臉紅了。
他本想甩手走，但想到糧食還是忍了下來，“……這，你也知道家裏孩子多，招弟跟盼弟都沒有你能幹，又老實，又不愛說話的人，嫁了，也只能是背朝黃土的婦人，送出去還有個好的去處。”
小蠻在心裏冷笑。
招弟跟她年紀差不多，盼弟也只比她小一歲，兩個女孩眼看着能嫁人了，無論嫁給誰都是窮苦的命，即幫不了家裏，還要從家裏帶些嫁妝走，他明明就是想把兩個表妹妹給賣掉，這都是招弟昨天跟她哭訴過的話。
又說她爹嫌貧愛富，不願将她們正常嫁人，而是跟她娘商量着，一定要把她們姐妹兩嫁做個有錢的，做高彩禮，無論是做妾還是丫鬟都行。
招弟害怕，不願意離開村子，一直哭。
而盼弟比她姐姐還要不愛說話，只是冷淡的低頭看着腳尖。
小蠻很同情這對表妹。
就連她自己的婚事當時差點被嬸娘給算計了，就連白姐姐他們也打過主意，只是後來白姐姐離開了，而她也聽了白姐姐的話說服了母親，拒絕婚事才算沒事了，可這對表妹，她就沒辦法管了，畢竟她們有親生的父母。
父母之命，是拒絕不了的。
“說得真好聽，你怎知道送出去就是好去處了？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了，俺會去跟白姐姐說的，招弟跟盼弟都比我還小，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急給她們找婆家了，如今，嬸子也生了小寶寶，家裏也呀她們幫着料理吧，俺走了。”
鄭華哎哎的點頭。
小蠻心裏一嘆，知道自己就算這樣說了，也只是暫時打消了叔叔要賣女兒的想法。
遲早，她這個叔叔還是想着法子要把女兒‘賣’出去了。
回了屋，柳氏坐在炕頭做着靴底，弟弟啊狗跟幾個表弟在外面玩，見她回來，柳氏頭也不擡道，“村頭說什麽了，俺在這裏都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好像是在說白姑娘什麽的，他們又說白姑娘什麽了？”
“能說什麽，現在這情況還能說什麽，還不是麥子的事。”
小蠻去廚房那收了一些曬幹的幹豆角，又把之前就做好的野菜幹裝了一小袋，打算一會送到白越那去。
“又是麥子？他們之前不聽，不願意種，現在還想着麥子呢，這都什麽時候了，等種下去，天冷了，這麥苗怕是在土裏得凍死。”
柳氏意然有點不屑的撇了下嘴。
“娘，你知道叔叔要把招弟跟盼弟嫁出去，也不算嫁吧，就是想把她們送給山上居住的那群軍爺，給誰丫鬟什麽的，你能不能勸勸俺叔兩口子，都是親生的女兒，幹嘛老是打她們主意，又不是賣豬，她們可是他們親生的女兒呀，這樣就想打發了。”
柳氏驚訝的擡頭。
“你知道了？”
“這麽看，娘是早就知道了？”
“哎，你也別惱，你現在是靠着白姑娘還有米可吃，你叔家裏，你去看過沒有，六個孩子加兩個大人，八張嘴，你知道要吃多少米糧嗎，就算是喝米湯都喝不起，現在又有個小的才出世，還不知養不養得活，你可知，你嬸子連奶水都沒有了。”
“誰讓她生這麽多的。”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生孩子是能控制的嗎，你叔這還少呢，你還記得隔壁蔡嬸家的二姐嫁到泥沙村，才短短十五年，她現在都生第十個了，就去年，一年抱兩，俺昨天才聽到蔡嬸說，二姐肚子又踹上娃了，他男人說她太能生，家裏窮得解不開鍋，把最小的兩個女娃給送到後山去了……”
柳氏說到這話，一點感覺也沒有繼續的納靴底子。
而小蠻卻聽得全身發寒，她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像他們這樣山裏的地方……可是有狼的，吃人的狼。
“你叔叔也是逼不得已，誰不想多子多福，可這世道不好，或許把她們送走還有個活路，俺聽你嬸子說，那些軍爺是從京裏來的，要真能跟他們去了，總比呆在這裏餓死強吧，你叔把她們嫁給誰呢？現在誰家都不好過。”
“嫁了又要生孩子，這年頭生了孩子都是養不過活的。”
小蠻快速的把幹菜收了包袱，不想聽她娘的這些話就跑了出去，“俺到山上去，晚點回來。”
小蠻眼框紅紅的出現在白越面前。
白越最近新房已經完工了，屋子裏已經裝修得差不多。
畢竟木木還是把大力手套借給她用了，做起房子來自然也極快，一些給房子做裝飾的東西只接從挽清府裏拿出來用。
只用了最短的時間就布置好了一切，高門大院裏種了許多柳葉花草，點綴得院子是極其風雅好看。
絕不比京城裏任何一家貴族的屋子差。
能從挽清府裏清出來布置屋子的東西自然是不會差我。
白越她們正歡喜的搬家到新屋。
白越臉上全是汗水，拿着一包衣服……這是她剛從木木手裏要來的，正準備發着黑甲軍的衆人，現在天氣越來越冷，自然不能一直讓他們穿着破衣，剛一回頭，就看到小蠻哭得臉上全是淚痕，吃了一驚。
“你這是……做什麽了，有人欺負你了。”
這一問，把小蠻的眼睛弄得更紅了，她卻只是搖頭，看到她手裏的東西。
“姐姐，你這是……”
白越一臉疑惑，“啊，我要搬家了，新房子做好了，我正要搬過去……”
“這麽快？”
“我做事一向很快，走吧，你……去我的新房看看。”
謝氏姐妹興奮的過來給拿了白越手裏的衣服，“小姐，這些衣服可真漂亮，雖然不知道你是從那裏買得，但都好精致，你看看他們……穿在身上一個賽一個的漂亮，一個個就是公子哥似的，可好看了。”
沒有想到，才這麽說着，就從剛做好的新房子裏，走出七八個風流倜傥的男子出來。
他們一個個白面紅唇，長像精致，發如烏雲，身材修長又氣質卓遠，穿着白越送來的漂亮衣服，恍如是從天宮中走出來的神君男子。
白越看得眼睛都直了。
……果然是女帝後宮候選人，一個個都漂亮得不行。
給女帝選的男人，自然不能是粗狂難看的，一個個精致的小哥哥把小蠻的眼睛都看花了，張着嘴半天都合不攏。
“白，白，白姐姐……他們……他們是……”
那七八個公子哥大步流星的走過來，滿臉笑容在女孩們跟前打了個轉，“怎麽樣，好看嗎……”
問話的是桃牧之，他本就身材高挑，容貌俊朗，換上新衣服後更是俊雅不凡，氣質絕然。
他笑臉盈盈看着白越問。
另外幾人也是得意非凡看着白越，因為這一切都是白越所賜。
“白姑娘，你看我們們怎麽樣吧，好不好看，你快說話呀，我們可是京城裏有名的公子，不知多少女孩看到我們都會尖叫，愛慕。”
謝氏姐妹們笑得不行，啊大幾個人都哀怨自己長得沒人家好看，穿得在好都比不人家的俊美。
白越沉了沉心，笑道，“好看，很好看，你們都好看……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的景色，啊，對了，你們要不要搬到莊子裏住。”
嘴裏說着，白越心裏卻在狂笑，哇哇……真的沒有想到，我也有今天，有這麽多的美男會跟我住在一起，好美，太美了。
她還在幻想呢，一轉眼就看到小蠻垂下了眉頭，臉色悲傷。
“好了好了，你們快點回去，幫我把這些衣服還有沐浴的東西送給你們兄弟去，快去，今天就全換上，天氣越來越冷了，你們自己看看，要不要都住進了，咱這屋子也夠大，只要合理利用房間，應該是全住得下的。”
白越拍着手，把所有人趕去發放新衣服了。
桃牧之到是沒有走，而是繼續站在那……
“白姑娘，我……我要進來住的話，可不可以住在你隔壁，我不會打擾你，只是住在隔壁而已。”
“啊！！”
桃牧之一說完，也不等她回答，便羞澀的一低頭就跟着衆人走了。
謝氏姐妹便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桃牧之不是知道她有喜歡的人嗎，怎麽還……
小蠻呆中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突然道，“那位公子喜歡姐姐，俺都看出來了，真好，姐姐，俺們都知道，這支黑甲軍是從京成裏來的，他們都是貴族公子，俺叔叔跟村長都想把自己的女兒塞給他們，只要有一個人接手，村長跟叔叔的日子都會好過些，現在有人喜歡姐姐，姐姐你到是可以把握住。”
小蠻如此說着，眼神更加黯淡了。
白越有點納悶，這是那跟那呀？為什麽這樣說？
“你胡說什麽呢？”
小蠻越加的難過，“姐姐，俺沒有胡說，姐姐，小蠻想求你一件事，俺知道俺沒有說這話的資格，可是……就當姐姐可憐可憐我們，姐姐，你給招弟跟盼弟找個婆家吧，就在這些公子中，做個丫鬟就夠了。”
白越愕了愕。
“你瘋了……你也知道他們是什麽身份，他們那樣身份的人怎麽可能會要一個村姑，我不是貶低招弟盼弟的話，我是說的事實，如果她們真的跟了這些公子回去，不要說能不能進高門大戶，現在外面有多亂，你難道忘記了！！”
“出了這個村子，她們最後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之數，你為什麽會突然說這個，而且還哭了，難道是你叔叔逼你來跟我說這事。”
“姐姐，叔叔沒有說過，是俺自己……俺是在哭女孩子多苦呀，姐姐你有本事，又被貴族公子看中，又怎麽懂俺們這些村裏姑娘的心情。”
白越聽得火冒三丈，“直話直說，到底出什麽事了？”
小蠻被她一吼，心頭湧上了委屈，哇的就大哭起來，把剛才柳氏說的話，還有招弟的哭訴都說了出來，才嘤嘤道，“姐姐，你說俺們要怎麽辦，越是窮，吃不上飯的時候，我們做女兒的卻是被最選放棄的，嗚嗚，姐姐你最有本事了，你到是告訴俺們要怎麽辦。”
白越怔怔的。
她父母只有她一個女兒，從小就是像寵眼珠一樣的寵着她長大。
那裏會懂得被父母放棄是什麽感覺，但看着小蠻說的話心裏也是酸楚，想了想，扶起她。
“不要難過，我來想辦法。”
“姐姐有什麽辦法，俺雖然勸過叔叔，可叔叔的樣子也不是會聽勸的人，一定會做點什麽把兩個妹妹送出去的。”
“辦法也是要想的，一時也急不來。”
到了晚上，白越愁得快睡不着覺，長孫溫曦看着自己手下一個個又變成京城裏看到的那群公子哥。
額頭上的青筋就一直跳。
可他又沒有辦法。
軍裝早就不能穿了，現在換了衣服又舒服又貴氣，誰又願意脫下來。
想了下還是算了。
本來他們就不是正規軍，能出京成都是因為被人算計，到了這個地方，又沒有爹媽管着，也沒家族左右，更沒有女帝盯着，這裏有吃有喝還有很多新鮮事玩的，誰人不喜歡這樣的地方，雖然一開始，都覺得開活很累。
沒有想到做習慣了，又有白越在旁調解，常說說笑笑的竟然十分的快活。
這場景到像是出門野游似的。
白越又是個很神奇的女子，總是會拿出奇怪的東西，引得衆人驚叫連連，又是崇拜又是喜歡，哎，這麽快就把他們給馴服了。
長孫溫曦很郁悶，要說的話，他也喜歡留在這裏。
副将安易笑嘻嘻，打量自己身上新衣服，贊道，“大人，你還別說，白越姑娘送來的這些衣服真是美論美煥，你瞧瞧這衣服的模樣還有針腳，還有布料，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我也算是貴族子弟了，竟沒見過如此好的布料子，花紋，染色，都是絕品。”
“大人，你也換上吧……”
長孫溫曦惱怒的把衣服一把想要丢在地上，沒想到在手指接觸到衣服時，竟感覺這衣服的柔軟度會如此的好。
明明看着一點不綿軟，可肌膚一接觸就是極其舒服的感覺。
這麽一怔，連他的惱怒都消失了。
雖然穿了白越的衣服，可長孫溫曦就是要去找白越罵一頓，看看她把自己的手下搞成什麽樣了，這是來游山玩水的嗎？
他氣沖沖的跑到新院門口，剛一擡頭，就看到正院門口上有個大匾額。
“挽清府”
立馬，他就推門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