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晚并不是一個适合看螞蟻的時刻,李建成的模樣在晚間宮內四處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朦胧。
昙宗盯着李建成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有什麽東西在撓,輕輕地,一下接着一下,讓他的視線不知不覺中轉移到了李建成的唇上。
喝多了酒,李建成的唇帶着飽滿的光澤,是胭脂一般的紅色。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恢複記憶,還是純粹是為了那雙唇,昙宗向前湊了湊。
李建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許什麽也沒想,只是呆呆看着昙宗,似乎不明白昙宗到底打算幹什麽。
昙宗眼睛眯細起來,終于有了勇氣,直接堵住了李建成的嘴。他能看到李建成失神睜大的雙眼,翹動的睫毛,還有黑色雙眸裏,晦暗的色彩。
接着,昙宗就被無數的片段沖洗着,忘記了自己到底在幹什麽。
這條道路上來往的人并不多,卻是衆人外出吹風必然會經過的一條路,若是官員們直接回家便好,若是不直接回家,那必然會經過這條路。
理論上李建成應該現在惱羞成怒推開昙宗的。
但是他卻遲遲沒有推開。
大腦好像有些轉不過來,大師做這個動作,沒有絲毫的□□,也沒有一點點的後續,只是單純的觸碰着他的唇。
到底是為什麽呢?
若說只是在這個時間段失了神,那也未免太過可笑。
可是大師的樣子卻不像是失神了,更像是整個人的意識沉浸在某種無法抵禦的外界影響之下。
李建成想起第一次兩人相遇的那一刻,覺得有一種涼意從後背上泛起。大師,莫不是沾染上了什麽髒東西?
昙宗的雙眼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閉上了,李建成感受着雙唇軟綿的觸感,最後輕輕将自己的手舉起,對着昙宗脖子後方,某個地方按了下去。
像是按到了什麽穴位,昙宗蹲着的身子朝後就直接倒了下去,然後被李建成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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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覺得自己頭漲得很,然後做出了一個,在他清醒時候,絕對不會做出的決定:“來人,帶大師回東宮。”
入侵一個人的領地不容易,李建成卻打開了門,讓對方就此進來了。
昙宗此刻的腦袋并沒有比醉酒的李建成舒緩多少。無數的記憶片段蜂擁而至,又在一刻戛然而止。
然後他的大腦裏,就開始不斷循環着那些記憶,那些零星的、瑣碎的,卻又讓他的心生疼的記憶。
瓊瑤仙境,青色枝條随風蕩漾,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雅的花香。龐大的菩提樹,枝幹分杈,形成天然的遮擋物,擋住了直射的陽光。
三叉戟的尖刃透着寒光,一刺一挑,晃了他的眼。戰甲将練武的整個人都包裹住了,但他就是能清楚的知道對方的樣子。
他甚至能夠看見對方的樣子,已經刻畫在心底的樣子。
口中不停吐出的喃喃經文,在這午後的菩提樹下,帶着別樣的韻味。
他不想停下,也不想看到對方停下。他甚至希望能讓這一刻延續萬年。
可是誰能永不停息呢?收勢後的男子,将自己的頭盔取下,放到了他的身邊。他看向男子,也停下了再次念那些經文。
男子将他肩上的菩提葉掃去,然後眉眼微彎,張口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他想要聽清楚,他仔細看着對方的口型,卻依舊無法分辨出對方到底在說什麽。
到底在說什麽呢?
他很想讓對方就此告訴自己,但是對方只是說了一遍,然後再沒有開口。
到底在說什麽呢?
身後的菩提樹,似乎永遠都那麽綠。哪怕他能感受到四季的變換,哪怕他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但是菩提樹一直都那樣沒有變過。
他一直在菩提樹下,參禪,修佛。
而男子一直陪着他,習武,靜坐。
知道忽然有一天,他依舊待在那裏,而面前的男子,卻沒有來。
他茫然無措張皇着,然後……
醒了。
呼……昙宗盯着床頂,意識還有些沉靜在自己的夢境裏。
太真了,那個世界太真了。他都能感受到對方靠近時,來自練武後對方軀體的熱量。怎麽可能會是假的呢?
菩提樹的葉子掉落在肩膀上,微風沒有吹動的葉子,卻被人淡笑掃去。
那種熟悉,那種心悸。
……Σ( ° △ °|||)︴等等我怎麽又躺在床上了!李建成難不成又把我給打暈了?!
昙宗猛然起身,卻發現略帶奢華的屋內,空無一人。
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并沒有什麽疼痛感,想必不是直接被砍暈的。昙宗對于現實最後的意識就剩下了李建成的那雙眼睛。
……雖然成功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但總覺得接下來面對李建成會死很慘,該怎麽解救?
昙宗抓起被子,直接把自己整個人都給團了進去。
從長遠角度來講,根本就死定了。要不還是跟李建成說清楚?
蒙在被子裏的昙宗,認真思考起應對方法。
第一次那時候還能說意外,這一次可真不是什麽意外!
耳朵一動,昙宗察覺到有人靠近了自己的屋子,趕忙從被窩裏起身。很快,對方就敲擊了下房門,然後進屋了。
如果說昨日打扮得低調奢華,那今天的太子妃,就是打扮得意外清新。當然,該有的裝備一樣不少,光是那不知道如何定好的複雜發型,恐怕就廢了不少時間。
太子妃不該來昙宗的屋子的,這一點昙宗這個只有幾年記憶的人,都清清楚楚。
昙宗有些疑惑看着溫婉的太子妃。
太子妃是只身前來的,只是朝昙宗笑笑,然後坐到了屋內那紅木椅上:“大師醒了?昨日郎君派人将大師送來,我吓了一跳,還以為大師出了什麽事。”
昙宗看着太子妃,覺得心底有點不安,自己現在才是受到了驚吓。貴為太子妃,她到底只身前來為了什麽?
太子妃也察覺到了昙宗的疑惑,只是微微起身替自己和昙宗都斟了茶,然後繼續坐下:“大師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獨自前來。其實我也有一個問題。”
輕晃了一下自己的茶杯,太子妃看向了昙宗:“大師到底是為什麽要靠近我家郎君呢?不是為了權,也不是為了錢。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口=!昙宗震驚看向太子妃,不知道對方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自己的。
昙宗不說話,太子妃竟也沒開口,只是小口品着茶水。
茶水似乎是不久前才備好的,熱氣彌漫。太子妃的臉在霧氣後面,帶着朦胧,讓昙宗看不出情緒。
昙宗沒法判斷太子妃的情緒,更沒有辦法判斷太子妃到底是什麽目的,但太子妃不說話,他也駕馭不住,只好反問:“那麽,太子妃又是為什麽要獨自來找我呢?”
太子妃的指尖摩擦着杯壁,忽然笑意加重了:“聽聞不少人都在暗傳,關于一個和尚和太子關系匪淺,我也不過是好奇罷了。”
好奇,如此直接找上門來,可絕對不是一句好奇可以說清楚的。
但昙宗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畢竟面前的人是太子妃,她是堂堂正正的,李建成明媒正娶的妻子。
Σ(っ °Д °;)っ這讓目的根本不單純的人怎麽解釋!心塞塞的。
太子妃又陷入了沉默,昙宗更不知道該怎麽說。
說一切都是誤會?可是昏倒前發生的事情,怎麽都不可能用誤會來解釋。
太子妃突然語氣變了,從溫婉變為了鎮重有力:“大師,我能信你麽?”
……太子妃你這是不信的語氣麽?昙宗有些無奈點了點頭。
而接下來,太子妃端坐在椅子上,給昙宗講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太子妃出身于大家族,察言觀色能力自然不差。所謂的私下傳聞,她本來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
可是她察覺出了太子不對。
她是太子妃,雖然他們間只是相敬如賓,但是她必須也要為他謀劃。這是身為太子和太子妃的無奈,卻也是他們應該做的。
太子妃講述的故事,在昙宗耳裏并不離奇。
太子妃的身份特殊,家族裏的地位竟也不同尋常。她手上有着一股力量,是家族所交給她的。也正因為她特殊的身份,太子才和她成親的。
太子妃早已經有意中人,而太子,則對這類事情毫無興趣。
一拍即合,兩人便成親了。
李元吉也是私下偶然知道,否則以李建成和太子妃兩人的性格,是絕對不會透露給李元吉的。
太子妃講完這些,喝了口茶水:“我和郎君的事情,倒也并不重要。他現在有妻有子,又有功績在身,正是一帆風順的時候。但是大師你不一樣。”
确實,昙宗不一樣。
昙宗到現在還沒搞清楚自己的心思,看着太子妃,最終還是只能說道:“我只能保證,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信任,也不會讓這些事情,向不好的地方發展。”
太子妃笑出了聲:“花和尚的保證,我還真有些擔心。”
昙宗跟着也笑了:“我佛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