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宏焰築基後期的修為, 真動手的話,唐樂山肯定打不過,毫無懸念。
上官真人并沒有如她表現得那麽不在意, 她當即帶着唐樂山和邢漣,去藏劍山挑兵器。
既然是劍修, 沒有劍怎麽行。
“咱們淩雲宗的藏劍山, 可是整個修真界的寶藏, 所有人都想來, 但只有咱宗門裏的各位長老可以進。”
上官真人又口若懸河, “咱淩雲宗啊,論陣法之精妙, 比日月宗也不遑多讓, 這也是日月宗被稱作萬年老二的原因, 他們劍道走得沒我們遠, 擅長的陣法符咒也不如我們。不過啊,日月宗掌門深入淺出, 不太摻和事, 你們如遇到日月宗弟子, 最好也不要自恃身份, 發生沖突。”
唐樂山原來還想去日月宗呢,聽到這裏, 他不禁反問:“如果對方挑釁呢?”
上官真人露出個“理所當然”的表情:“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呀!”
唐樂山:“……”
說話間,他們來到藏劍山。
來之前,唐樂山還在想,藏劍是怎麽個藏法呢?在山上專門建個場地嗎?
落地後,他發現自己多想了。
在藏劍山的山腳, 一座巨大的石門,嚴絲合縫地扣在山體上,敢情不用建場地,直接把山掏空了。
上官真人走到門前,擡手按上石門:“今天就帶你們見識見識本門重地。”
她的語氣帶着自豪和驕傲,像是顯擺自家寶貝的小姑娘。
然而,石門紋絲未動。
邢漣也跟着來的,見到這種情況,跟唐樂山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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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麽回事?”上官真人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信邪地又貼了上去,并集中注意力調動靈氣……
還是沒動靜。
“那個,師尊……”唐樂山眼見着上官真人生氣了,本想安慰一二,上官真人卻懊惱地打住:“別說話!”
唐樂山閉上嘴。
只見上官真人掏出個符咒,在指尖揉碎後,她對着碎片發脾氣:“藏劍山大門打不開了!誰幹的!”
碎片在上官真人掌心打着旋兒飛散,她轉身面對唐樂山和邢漣,掐着腰氣呼呼道:“等着!”
唐樂山和邢漣閉緊了嘴巴,不約而同地點頭。
好在沒過多久,救星來了。
景蘇長老還是頂着那标志性的八字胡,火燒屁股地趕過來,還沒落地就開口道:“小師妹莫急,我給你開!”
“你們什麽意思?”上官真人可真氣着了,當着小輩的面就質問景蘇長老,“我才閉關五百年,你們就把機關改了?是不是把我當外人?我現在也是當人家師尊的,我不要面子的啊!”
唐樂山和邢漣:哇哦。
集體後退一步。
“哎呀,”景蘇長老蹭了兩下胡須,溫和地解釋道,“掌門師兄只是例行公事,除了咱們自己的山頭,所有陣法都改啦,因為你閉關才沒通知你,不是故意不加你,別氣啦。”
上官真人伸出手掌,景蘇長老随之與她掌心相對。
唐樂山還沒看清怎麽回事,只看到一道金光,迅速沒入上官真人掌心。
“哼,算了,原諒你們了。”上官真人再次去開門,這回,巨大的石門随着她的貼近,轟隆隆地發出沉重的聲響,開了。
“你走吧。”上官真人用完人就甩,并且還是催促的語氣,“我要帶徒弟去挑劍,不跟你聊天了。”
景蘇長老還是一臉不計較的笑容,叮囑唐樂山他們“聽師尊的話”,就自覺地離開了。
唐樂山和邢漣又對視了一眼。
他們師尊,不簡單吶!
走進石門,山內的空間,比外面看得還要大。
石壁森冷,兩排長明燈發着幽幽白光,照出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
因為有上官真人領着,倒也不覺害怕。
走過錯從複雜的甬道,他們才真正到了腹地——劍冢。
“英雄有埋骨之地,劍也有。”
上官真人讓唐樂山和邢漣跟自己站在一個雲團上,他們騰空而起,進入劍冢的空間內。
幽深的山洞往上看不到頂,往下看不到底,長明燈似乎都失去了效力,照不清那濃濃一片漆黑。
然而長明燈能照到的地方,唐樂山看見石壁之上,密密麻麻插着各種劍,劍柄東倒西歪,有新有舊,乍一看,讓人頭皮發麻,簡直是密集恐懼症人群的噩夢。
“對劍修來說,劍比命重要,修士與劍相互影響,多少高手隕落後,留下的劍帶着殘餘的力量,成為其他修士争搶的寶物。”
上官真人控制着雲團,略微靠近石壁,上下給唐樂山他們展示:“老祖宗為了保護本門,在藏劍山地脈下打入法陣,凡是淩雲宗隕落的弟子,佩劍都會藏身于此,外人無法窺探,也無法尋覓。樂山,你修為尚淺,還不足以定做屬于你自己的劍,在那之前,就對付一下吧。”
她手一揮,閃耀的霞光就灑向石壁,照亮一大片劍柄。
“這些都是你們的前輩留下的,召喚一把合意的!”
有了霞光的照耀,石壁看上去沒那麽恐怖了,卻更具震撼效果。
唐樂山咽了咽,聽上官真人補充道:“小漂亮還未築基,等築基再來挑劍。”
“師尊,”唐樂山遲疑道,“這能用嗎?有沒有什麽劍魂之類的,不認二主啊?”
“劍魂?”上官真人一哂,“你少看點話本子,哪裏來的劍魂。如果你說的是契合,确實化神以上的修士,會以神養劍,久而久之,元神與劍契合,外人若是想用,也未必用得明白。不過那般寶物,一般也不做兵器了,你召喚不出來。你能召喚出來的,就是你能用的。”
“哦,”唐樂山也不解釋,當個老實巴交的徒弟問,“那要怎麽召喚呢?”
上官真人:“可以用靈氣,調動跟你五行合适的;也可以用神識,自己去挑合眼的。”
“哦哦。”
唐樂山有點懂了,并且開始躍躍欲試。
他朝向劍冢開闊的空間,調轉起周身的靈氣。
築基之後,他控制靈氣的能力更強,也學會了把外部的靈氣化為己用。
于是他氣沉丹田,把力量凝聚到喉嚨處,讓靈氣能随着他的聲音發出,傳到四方遠處。
之後,他大聲喊出偶像的名號:“大——聖——”
上官真人和邢漣:???
偌大的空間把他的聲音來回反射,形成了環繞立體聲的效果,在唐樂山話音落下後,仍舊不斷傳播着他的呼喚:
“大聖,大聖,大聖……”
回響效果是漸次減弱的,過了一會兒,唐樂山見沒什麽效果,索性用手掌立在唇邊,做個喇叭狀再喊一遍。
沒想到他還沒發音,一聲劍鳴響自黑暗之中,接着“唰”得一下,徑直飛了過來!
“锵!”
重劍插入唐樂山腳下,削掉一塊白雲。
“可以呀!”上官真人樂開花,“快,拿起來試試!”
不用她說,唐樂山也伸手握住劍柄,把劍提了起來。
“有點沉啊!”唐樂山拔出劍,近距離觀察這劍,不知是什麽材質,劍柄刻有繁複的紋路,握在掌中十分合手;劍身則足有他掌寬,直上直下,光可鑒人,劍刃鋒利;劍鞘跟劍柄材質相同,也刻着看不懂的花紋,只是紋路幽暗,跟劍柄渾然一體。
“挺好的,”上官真人在旁邊說道,“重劍威風,而且方便你學禦劍飛行。”
“我要學禦劍飛行了?”唐樂山喜上眉梢,收下了這把聽他召喚的劍。
“當然了,”上官真人道,“飛行只是基本功,我還要教你劍術和其他低階法術。雖然對陣中,力量、速度、敏捷度占據絕對優勢,但別人都會的,你怎麽也得學學吧。 ”
“好啊!”唐樂山開心了,看起來他要變得厲害了呢!
本着“好東西要分享”的意願,唐樂山又拉過旁邊邢漣:“讓阿漣也跟着學吧!這裏這麽多劍,給阿漣拿一把練習,不過分吧?”
邢漣:“……”
謝謝你了。
唐樂山的新鮮勁兒,很快被沒日沒夜的練習磨沒了。
上官真人仿佛也是穿越人,對唐樂山展開了慘無人道的填鴨式教學,第一次禦劍飛行,就讓唐樂山自己駕馭。
以往跟師尊一起,唐樂山沒覺得恐怖,還覺得自己不恐高,挺牛逼。結果等到他自己,好家夥,高空的大風差點把他吹禿,而且左右搖擺随時可能墜機,吓得他直想蹲下抱着劍,他那才知道師尊他們飛行是加了結界的。
可是沒辦法,怕也得扛着。
除此之外,上官真人也每天催他苦練劍術,甚至跟他對打,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要刻在他身體裏。而那些低階法術,如烈火術、引雷術等等,更是按着他學到滾瓜爛熟。
唐樂山明白師尊的良苦用心,為了活命,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最多的技能。所以不管多累,他都咬牙堅持。當年三十多度的天氣,他都能拉練一天一夜,現在依然可以!
順便捎帶邢漣一起,接受男子漢的錘煉!
邢漣一度想不管唐樂山了。
但他一想到唐樂山擋在他跟宏焰中間時的背影,就還是決定按計劃進行。
于是他挑了個合适的時機,在一個惬意涼爽的黃昏,築基了。
跟唐樂山一樣,築基也會引來雷劫,當邢漣也聽到耳畔的劍鳴時,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理應随着劍鳴落下的天雷,不僅沒有打下來,反而在頭頂轟鳴盤旋,平地刮起了大風。
邢漣立馬察覺到不對。
團團黑雲在邢漣上方翻滾,雷聲陣陣,把唐樂山都震了出來。
唐樂山住邢漣隔壁,他奔出寝殿擡頭一望,正好趕上雲團醞釀好了天雷,一下子膨脹了好幾倍,炸裂一般劈下一道閃電,那暴虐的氣息,就像要把他們整個寝宮蕩平。
這還得了?!
唐樂山也顧不上螳臂能不能撐車了,爛熟于心的術法口訣立刻在腦海閃現,靈氣從他身側飛旋而起,自他掌心凝出一條雷火,呼嘯着直朝天雷而去!
“轟!!!”
震耳欲聾的碰撞發出耀眼的火光,天雷被削減了勢頭,可唐樂山畢竟剛築基,天雷的光柱還是迅速砸向空地上的邢漣。
唐樂山幾乎沒有反應時間,又迅速甩出一張結界網,兜頭罩住邢漣。
“怎麽了這是?”
危急時刻,師尊趕到,又擲出一張結界,有驚無險地保住了邢漣的腦袋。
雷劫的動靜之大,把她都驚動來了。
邢漣順利築基,睜開眼看到唐樂山和上官真人。
天雷裏那逼人的惡意完全沒有遮掩,天道要殺他!
“築基怎麽會引來這麽強的天雷?”上官真人一臉迷茫地嘀咕,“乖乖,五百年不出門,竟然還有這種奇事?都快趕上魔修結丹了。”
“你沒事吧?”唐樂山直沖過來,前後左右看邢漣,“打着你了嗎?疼不疼?”
在唐樂山的關切中,邢漣搖了搖頭。
“呼——”唐樂山放下心,繼而笑逐顏開道,“恭喜啊阿漣,你也築基啦!”
上官真人仰頭看着天空,她實在不能理解,一個小小的築基,不至于招來天怒吧?
可她悟了半天,密布的烏雲漸漸散去,也沒悟出什麽異樣來,于是她也心大的翻篇了,低頭對邢漣說:“小漂亮也築基了,真給為師長臉!”
邢漣面不改色地起身,淡然地說了句:“多謝師尊。”
可他心裏,已經有了其他想法,修真界對他來說,不安全了。
這才剛剛築基,就把上官真人驚動,若是往後結丹、元嬰,又會造成怎樣的震撼?難保不會驚動掌門……甚至沈逸風。
“師尊,”邢漣不動聲色,禮貌地說道,“我想跟他一起去人界。”
他還是要跟着去看一看,防着宏焰的。至于再後面的打算,可能要變化了。
不等上官真人發話,唐樂山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
邢漣一皺眉,擡眸看向唐樂山。
“多危險啊!”唐樂山對上邢漣的視線,語重心長道,“你在長青峰陪師尊,我很快回來的。”
宏焰既然沒憋好屁,他怎麽能讓邢漣去。
“歷練自然是要涉險的,”邢漣嫌棄地看着唐樂山,“我總不能空有一身修為而不用吧?”
“可是……”
唐樂山剛要據理力争一番,上官真人揮了揮手:“好啦!別吵!”
連景蘇長老都惹不起的女人,唐樂山和邢漣也惹不起。兩人集體閉了嘴,不樂意地看向上官真人。
“小漂亮若是想去,”上官真人道,“想去就去吧。樂山,你又不是他爹,不用處處維護他。”
“師尊……”唐樂山還想再勸,上官真人卻指尖隔空一點,封了他的聲。
唐樂山幹張嘴說不出話,急得臉都皺起來。上官真人卻哈哈一樂:“半個時辰就解啦!幫你靜靜心!為師先走了,你們自己玩吧!”
說完,她就飛了。
唐樂山無奈地看向邢漣,使勁用眼神企圖改變邢漣的心意。
可邢漣不為所動,擡腳就往屋裏走。
唐樂山說不了話,倒是他靜心了。
上官真人既然同意了邢漣去,唐樂山也攔不住。沒過多久,他們就收到了“通行證”。
修真界和人界的結界管理嚴格,沒有“通行證”,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修真界,連德高望重的長老也不行。所以“通行證”之寶貴,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拿到的。
而且每屆新入門的弟子雖都有歷練,但歷練的地點和任務卻不同,像唐樂山能去人界,反倒是各家門派都想要“好差事”。
唐樂山他們算因禍得福了,不僅能跟着去除魔開開眼界,還能順便回去看看親人——這是修真界允許的。
出發前,唐樂山又拽着邢漣洗澡,雖說築基以後能辟谷能避塵,但洗澡的儀式不能丢。
之後,上官真人在唐樂山和邢漣胳膊上,每人打了一道符,說是這符能證明他們身份,在外面不怕被欺負。
因為他們也可能會遇到執行任務的其他門派同僚,修士打鬥殺人是沒有約束的,但卻會顧及對手背景。簡而言之,他們只要別死在宏焰手上,就不會被外人幹掉。
之後他們就去集合了,看到了宏焰,也看到了孟小霜。
“咦,小霜也去呀?”唐樂山還挺意外的。
“嗯!”小霜掩飾不住地高興,礙于宏焰的威嚴,沒敢說太多話,只是腼腆地打了招呼:“唐師兄邢師兄,我也築基了。”
“小霜真棒。”唐樂山不吝啬于誇獎,要不是對方是女孩子,甚至想拍拍對方的頭。
“你廢話倒是多。”宏焰趾高氣昂,“懂不懂規矩,見到師兄不見禮嗎?”
“……師兄。”
唐樂山看着明顯比自己小一截的宏焰,還是勉強憋出一句稱呼。
論歲數,對方肯定比他大的,就是這行事作風,怎麽還是小孩兒啊?
“呵。”宏焰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瞥了邢漣一眼,又馬上嫌棄的轉移視線,看向唐樂山。
“事不宜遲,我們走吧。”他皮笑肉不笑,仿佛在用表情表達另一個意思:你落我手裏了。
唐樂山:……
懶得搭理。
“通行證”帶他們順利通過結界,直接到了事發地。
“我們具體要做些什麽?”
落地前,唐樂山問宏焰。
上官真人只顧着訓練他們,對歷練的內容,也只是言簡意赅地概括為“除魔”二字。可到底怎麽除,卻沒講。
宏焰聽了,輕蔑地哼了一聲,沒回答。
孟小霜來自內門,沒有一個明确的師尊,消息來源主要靠師兄和師姐講。但是師兄和師姐講多少,講什麽,都不是她能決定的,而且她還膽子小,有不懂的也不敢問。
唐樂山的問題她也好奇,可見宏焰的态度,她立馬蔫了。
還是邢漣看不過去,開口解釋道:“魔族誕于魔域,天性殘忍嗜血,心智普遍不全,因為魔域靈氣稀薄,魔族天生對靈氣有極端的需求,所以會千方百計離開魔域,去靈氣豐沛處作亂。修真界它們去不了,有結界,于是人界就成了它們的主要目标。”
“咦?”唐樂山疑惑,“這不是跟修士一樣嗎?都是利用靈氣?所以魔族都是魔修?”
“……”
邢漣給了唐樂山一個“講學時你都聽什麽玩意了”的眼神,還是耐着性子講解:“跟人不同,我們的修士運用靈氣,是取自自然,再回歸自然,重在溝通天地;而魔修,指的是堕入魔道,受心魔控制的修士,靈氣對他們來說,跟我們相似,也是輔助修煉;只有魔族,它們對靈氣的渴望,純粹為了吞噬。它們雖不直接食人食物,卻會吸食任何活物上的靈氣,所到之處,土地荒蕪,靈脈枯竭,民不聊生,還會造成大面積的災害。這種情況,普通人是解決不了的,只能求助于修真界。”
唐樂山講學時是聽了的,只不過聽的時候他還在思考,将來燒烤時是不是還要請金屬系的師兄幫忙做個燒烤架啊?做個什麽樣式的好呢?
唐樂山摸摸鼻尖,掩飾自己的心虛。
這次受到魔族侵害的,是個以種田為主的鄉鎮,當地太守領着一幹官員負責接待他們,他們剛從結界中現身,太守就以身作則,下跪磕頭道:
“恭迎仙師!”
然後其他人也跟着跪地集體喊口號:
“恭迎仙師!”
宏焰習以為常,冷漠地俯視凡人,唐樂山卻渾身不自在,接受不了比他年紀大的人給他下跪。
他側眸瞟宏焰,見宏焰也沒點表示,只好越俎代庖道:
“不必多禮,起來吧。”
衆人拘謹地一一起身,唐樂山果然收到宏焰的警告一瞪。
“本官為各位仙師準備了接風宴,請各……”
太守低着頭依然恭敬,可話沒說完,就被宏焰截斷:“虛禮免了,帶我們去看看災禍情況。”
“是。”太守再行一禮,把廢話吞了回去,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般人界遭受不尋常的災禍,想尋求修士幫助,需要層層上報,讓朝廷定奪并聯系修真界。
消息傳了一圈再回來,災情都加重了。
所以唐樂山他們見到的,就是大片大片死亡的農田,茍延殘喘的家畜、以及骨瘦如柴面色蠟黃的鄉民。
按照節氣,小麥已經開始灌漿,在不久之後膨脹成熟,等待收割。可是現在,未成熟的麥穗還挂在杆上,宏焰單膝跪地,擡手輕輕一碰,枯黃的麥穗就簌簌掉了一地,裏面沒有糧食。
這場景看得當地官員一臉痛心,鄉民們全年的希望都在土地上,這一下,什麽都沒了。
唐樂山小時候在鄉下跟着種過地,也被此情此景感染,感同身受地悲傷起來,孟小霜跟他差不多,也是滿臉心疼。邢漣卻沒有太多波動,宏焰更是面無表情,連根拔掉一顆壞死的植株。
“此地雨水充沛,土壤肥沃,從未出現過如此情形,”太守說道,“上報時秧苗尚且能活,不知為何,從前幾日起,就一茬一茬都死了。”
宏焰的劍就浮在他旁邊,帶新人歷練,還要兼任授業解惑的職責,可他什麽都沒說,踩上劍身,“嗖”得飛上了天。
“神仙啊,是神仙。”
“神仙來了,我們有救了!”
官員們都是低呼,唐樂山他們見狀,索性也相繼飛了上去,停在宏焰旁邊。
宏焰向下觀察,依舊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邢漣心裏嘆了口氣,不耐地再次當起“導師”:“此地靈氣全無,已現出死相,地表有魔氣的殘留,範圍還在擴大,證明作亂的魔族還在此地。”
“你知道的很多啊?”宏焰又發揮起他的陰陽怪氣,“既然你什麽都知道,那你說我們現在怎麽辦啊?”
孟小霜緊張地來回瞟他們,不敢出聲,唐樂山嘆口氣,剛要跟宏焰理論,卻被邢漣拉住袖子,對他搖了搖頭。
唐樂山:???
我家阿漣這麽能忍?
邢漣倒不是脾氣多好,宏焰在他眼裏跟死人無異,他只想快點解決眼下的麻煩,再替唐樂山解決宏焰。
于是他淡淡道:“魔族善于隐藏氣息,追蹤有難度。最簡單的辦法,是以餌誘之。修士對魔族有着更加強烈的吸引力,我們不若以身飼虎,請君入甕。”
“我明白了!”唐樂山立刻給邢漣捧場,“引蛇出洞,甕中捉鼈!是這個意思吧!”
話音落下,邢漣沒吭聲,宏焰也沒吭聲。
宏焰依舊滿臉不屑,用餘光掃邢漣,諷刺道:“你們師尊講的很仔細啊。”
說完,他揚了揚下巴:“去吧,不是什麽都知道嗎?自……”
宏焰還想再嘲兩句,可他話沒說完,唐樂山已經禦劍俯沖,在空中留下倆字:“我去!”
邢漣二話不說,緊随唐樂山而去,孟小霜不知所措,遲疑片刻後,咬牙跟上唐樂山。
留在原地的宏焰:……
這屆新人太讨厭了!
唐樂山在現代不僅負責救援,還要負責跟救援相關的工作,比如遣散群衆、安排傷者等等,跟管理者怎麽溝通也門兒清,不消一會兒,官員們就按照他們的要求,一邊撤離附近的鄉民,一邊給他們找了個郊外的農家小院。
宏焰冷眼旁觀,本意是等他們碰壁,他再适當指導,讓他們漲漲記性。
沒想到他還沒等出面,對方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就過分了,宏焰臉有點疼,神色越發難看。
等到所有準備工作就緒,唐樂山客氣地送走了太守等人,才再次跟宏焰說話。
“行了嗎師兄?”唐樂山笑着道,“滿意嗎?”
宏焰直接從上空飛到院中,落地卻未收劍。純黑的劍身繞了他一圈,忽然朝唐樂山襲去,唐樂山提劍一擋,“嘭”得一聲,後退幾步。
“你又幹什麽?!”唐樂山到底沒忍住,罵了出來。
“看你不順眼,有問題嗎?”宏焰收回佩劍,趾高氣揚道,“唐師弟如此能耐,今晚就由你做餌,引魔物來咯!”
孟小霜被吓到,擔心地看着唐樂山,邢漣則往前一步,主動說道:“還是由我做餌……”
“哎呀,我做我做,”唐樂山急忙制止邢漣,“今晚先把任務完成,明天咱倆回停霞城吧?我特別想吃食雨軒的糖醋魚,當初就想帶你去的,還以為再也沒機會吃到了呢……”
他叭叭了一大堆,成功把話題帶偏。“釣魚執法”多危險,他哪能讓邢漣上。
孟小霜目露欣羨,宏焰卻譏笑一聲,不理他們了。
日落之前,宏焰在院中用靈氣畫完了法陣。
唐樂山坐在法陣中央,刻意壓制自己的修為——魔族智商雖低,卻不往強者身邊湊,有着極為敏銳的直覺。
宏焰、邢漣、孟小霜,則各自坐在特殊的位置上,完全隐藏了自己的蹤跡,把院落營造成只有唐樂山一人的假象。
“我還要做什麽嗎?”唐樂山坐得端端正正,時而看看月亮,時而看看星雲。四周風平浪靜的,如同一個尋常的夜晚。
“你只需做一件事,活着。”宏焰操控着陣法,習慣性挖苦道,“不過看你兄弟二人和睦,如果你死了,我可以幫你把邢師弟宰了,陪你去走黃泉路。”
“宏焰吶,”唐樂山也不慣着了,“你生死局那麽多,原來是嘴太臭的原因嗎?想挨揍就直說,拐彎抹角的是不是個男人。”
宏焰:“你以為你打得過我?築基前期就敢口出狂言,先把命保住……”
他還沒說完,邢漣突然發聲:“噓——聽!”
宏焰以為魔族異動,立刻住嘴,屏息聆聽。可耳邊除了幾人淺淺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哦,”邢漣淡然道,“我聽錯了。”
宏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唐樂山可撿着樂了,弟弟沒白疼,關鍵時刻,還是幫着他!
宏焰慘遭戲耍,要不是事有輕重,恨不得當下招出劍來報仇。
“你們等着!”他憤恨地擠出一句。
宏焰獨自發起冷暴力,唐樂山樂得清靜,開始回憶聽學時講過的各種魔族。其實淩雲宗的禁地裏也鎮壓着魔族,只不過那不是給人觀摩的,上官真人也沒帶他們去。但總體來說,魔族更像是一種動物,很容易分辨。
夜越來越深,沒有人再說話,等到月亮升到最高點,随着一股冷風,遠處傳來踩枯葉的沙沙聲。
聲音很輕,但修士耳聰目明,輕易就聽到了。于是衆人凝神等待,聽着那腳步由遠及近,速度越來越快,接着倏地消失。
半晌。
“唐樂山!”
是邢漣最先喊出一句。
唐樂山只覺周身的空氣都凝滞了,在邢漣叫他的同時,系統音也在叫他:
【請宿主出劍!】
凝固的空氣在系統音中裂開縫隙,唐樂山的眼睛還未看見,重劍已經出鞘,憑直覺猛地沖了過去!
“呲!”
利刃刺入軀體,黑血四濺,金屬刮玻璃般刺耳的悲鳴沖擊着每個人的耳膜。
【叮!積分+5】
唐樂山急忙穩住心神,繼而喜上眉梢。
可他的喜只提了一半,更多的魔族破開虛空,出現在他們身邊!他們就要變成魔族的美味佳肴了!
“救命!”孟小霜本能地喊了一嗓子。
“來無來,去無去,來即去,去即來,破!”
宏焰終于發揮了他的主導地位,畫好的陣法在他的指令中迸出刺目的白光,法陣中的幾人靈氣劇烈運轉,竟是被當成“電池”!
“轟!”
“轟轟轟!”
魔族有四肢,以甲覆皮,普通的刀劍難以傷身,只有修士能對付。後出現的幾個魔族,相繼被火球包裹,沒等發出慘叫,就被燒成了灰。
陣法随着魔族的死亡而減弱,最終消失不見。危機看似平息,一把重劍卻極速襲向宏焰。
“锵!”
金屬碰撞發出亮眼的橙斑,唐樂山氣憤道:“你真他媽瘋了是嗎?”
他料到宏焰會在人界對付他,但他沒料到宏焰能公私不分,拿他們幾個人的命除魔!
“你們的命算什麽?”宏焰笑起來,狂傲地拔出劍刃,“如果需要,我可以生吞了你們。”
說着,他提劍沖向唐樂山。
唐樂山:……
瘋了瘋了,孩子不打是不行了!
兩人都不是拖沓的性格,立刻就揮劍打了起來。
孟小霜本來還難堪于自己那句“救命”,見此情形,也忘了窘迫,憂心地試圖勸架:“宏師兄,唐師兄,你們別打了!”
小女孩兒的聲音畢竟不大,她徑自着急,對戰中的倆人卻根本聽不見。
“不用攔,讓他們打。”
邢漣還是淡定的。
唐樂山剛築基,修行之路漫漫,他不可能永伴左右,還是要唐樂山一個人走。
戰鬥是一個修士的命運和歸宿,以宏焰作為開篇,唐樂山會受益匪淺,打得過最好,打不過……他會在離開前,替唐樂山把這個禍害除掉。
他擡眸望向高懸的明月,修真界他不能回去了,想來師尊不會在意他一個小弟子,宗門裏,也沒有誰會挂念他,他也算走得幹淨。
至于唐樂山……
想到今後要與唐樂山背道而馳,邢漣心口發悶,竟隐隐作痛。
畢竟是唯一一個真正在意過他的人啊。
他卻無法好好與之道別。
将來再相見,就是正邪對立、刀劍相向了。
邢漣壓下那不該存在的痛楚,他想,唐樂山那麽好的性子,會遇到其他在意的人,也會遇到更有意思的事,應該不會怪自己不辭而別,很快就能忘記自己了吧。
邢漣想釋然地笑笑,可唇角無論如何沒能勾起來,最後他只能垂眸,把情緒斂進心底。
孟小霜借着月光,偷偷打量着邢漣。邢漣确實好看,連內門的師姐都會私下議論,說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男孩子。
她一個女孩兒,有時候都會羨慕。
可現在,她沒有看到邢漣的五官多麽俊美,只看到一個落寞的少年。
唐樂山敢跟宏焰動手,不是因為他普且信,而是他有系統這個金手指。
築基前期和築基後期,到底還是差着兩截的。
就在他全方位被宏焰壓制、即将被興奮的宏焰斬于劍下時,他用了5個積分,兌換了提修為的功能。
然後他絕地反殺,在宏焰錯愕的表情中連連出擊,最後贏了半招,劍指宏焰的咽喉。
“怎麽會這樣……”宏焰呢喃着,顯然無法相信自己輸給唐樂山。
他苦練二十年,結丹在即,是同輩裏最傑出的修士。唐樂山才剛築基而已,怎麽可能贏他!
“你是不是帶仙器了?”宏焰厲聲質問,“你師尊給你什麽了?”
唐樂山穩穩地端着劍,昂着下巴傲慢道:“仙器仙器,我看你像仙器!你們修道之人但凡遇到點麻煩,就想着推卸責任,怪對手太強?”
他收了劍,似乎不屑與宏焰一戰。
“……”
宏焰還是沒能從挫敗中緩過來,失神地收了劍,整個人跟丢了魂似的。
“別愣着了!打掃戰場啊,接下去怎麽搞?”
唐樂山沒好氣地催了一句,宏焰也完全沒了之前的桀骜,像個提線木偶,唐樂山發了話,他就無聲地行動。
然後他們仨就看着宏焰,禦劍飛向半空,從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