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既然許了一生之約,他就會努力活下去
苗桐的熱情讓白惜言非常受用,一連幾日都帶着笑容,電得女管家抽風似的犯花癡。小莫去機場接白敏,回來的路上彙報完白先生的情況,又陰陽怪氣地加上一句:不過白先生也真辛苦啊,身邊圍着條千年蛇精,最近還塗了張血盆大口,那個吓人。
白敏見到女管家所謂的“血盆大口”,覺得這姑娘皮膚白,這口紅倒是跟她很搭。再看小莫那渾身發毛的勁兒,和女管家看到他就飄來飄去的秋波便懂了。原來是暖昧期。
“你這個女管家和小莫挺有意思的嗬。”白敏咬着橙子,笑呵呵的,“而且挺般配的,他倆要結婚,我封個大紅包。”
她這幾天在上海都和她的侄子待在一起,小嬰兒粉糯糯的一團,輪廓 臉盤和白惜言有六七分相似。只是那雙眼睛烏泠泠的又靜又乖,不知道像 誰。說真的,白敏有些後悔當時答應大姐的條件,讓她來撫養。這孩子真是可愛得讓人疼不過來。
白惜言看她心情好成這個樣子,也有了和她聊天的欲望,姐弟兩人總不能一見面就跟有仇似的。
“想不想吃餃子?”
“當然,二姐調的餡最香了。”白惜言挽起抽子,“我來和面吧。”
雖然是地道的南方人,可白家過年是吃餃子的,所以以前請的兩個保姆中,有個阿姨是做慣了面食的北方人。她去白家做事時,兒子才四歲,男人生病卧床離不開藥罐子,她一個女人出來養家,幾個月見不到孩子。白惜言的母親可憐她們母子分離,張阿姨的兒子剛上小學就做主把家裏的一處舊屋收拾出來給他們一家住,也方便張阿姨照顧有病的丈夫。
白敏調餃子餡的功夫完全是得到阿姨的真傳,明明是個讀書都讀不好,性格又頑劣火爆的人,卻在廚藝上很是有天分。早先母親還在的時候,她就很能獨當一面了,只是家裏有做事的,用不到她而已。
聽說人開始衰老的其中一個症狀就是,很容易就會回憶過去,嘴上挂着“想當年啊”。白惜言覺得自己說不定已經老了。
“打電話問小桐想吃什麽餡的,我多做幾樣放冰箱裏凍起來。”
“她最喜歡吃鲅魚餃子,不過現在沒有鲅魚,那就茄子餡的也可以。”白惜言似笑非笑的拿眼睨着她,“你不是讨厭她?還管她喜歡吃什麽。”
白敏狠狠瞪她一眼:“我還不是為了你。而且嘴還那麽刁吃貓食,比你還難養活。”
白惜言大笑起來,挑了挑下巴,倒是得意的樣子:“是啊,我慣的。”
“你這個自虐狂。你就死寵着她吧,寵得拿你一點都不當回事,你就高興了。”白敏心裏難過,她那麽好的弟弟,為什麽就非喜歡上這麽一個。不過大姐說得對,她們也只想讓他髙興起來。看弟弟笑得這麽甜蜜的樣子,她無奈地哎氣:“你跟小桐最近相處得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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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白惜言系上圍裙,微微笑着,“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大概把老天爺給我的運氣一下子全用完了。”
“亂講!呸!”白敏說,“好好和你的面。”
她現在聽不得這樣的話,聽見就想哭,他的人生還那麽長。
“對了二姐,苒苒有沒有找過你?”
白敏吓了一跳,險些把鍋邊盆打翻,驚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似的,掩飾地咳嗽兩聲:“怎麽提起她了?”
白惜言奇怪地看她一眼,說:“那天我在茶餐庁見個法國客戶,碰到她和小桐在一起吃飯。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麽。我想這是你本家的表妹如果真有什麽話,應該會找你說的吧,我記得你還蠻疼她。”
白敏緊張起來了:“她去找了小桐?說了什麽?”
“大概是……想了解情敵的意思。”白惜言尴尬地轉開眼,“我希望她再也不要接近小桐。”
“就這些?”
白惜言反問:“還有什麽,難道你有什麽事瞞着我?”
剛才短短的幾分鐘,白敏都快吓出心髒病了,背後薄薄的一層冷汗,緊張得手都在抖。想來也是,如果苒苒的事情被知道了,白惜言才不會有心情跟她和顏悅色地包餃子。白敏稍稍舒了口氣,躲開他的視線:“人家姑娘喜歡你,我瞞着你有什麽不對?以前你有個瑞莎,現在有個苗桐,瞞着你有什麽不對?你去了趙家那麽多回,要是有心的話,還真能看不出來?”
又來了,二姐這得理不饒人的性子。白惜言可不是什麽最佳辯手,趕緊說累了,洗了手躲回書房。
電視臺的《名媛》節目剛錄播完,朱玉珂正和嘉賓寒暄着,就聽見助理跑過來說,會客室有個自稱白敏的人找她。
朱玉珂也顧不得禮數了,匆匆道別去了會客室。 白敏翹着腿正和女兒通電話,不慌不忙地收了線,對她說:“苒苒,我們去個方便說話的地方?”
電視臺樓下就有個中式的茶館,朱玉河知道白敏喜歡喝茶,不喜歡咖啡 那些洋人的玩意兒。大學暑假她去白敏家看到書房整牆的大書架,容量堪比一個小型的圖書館,關于茶的書就占了一整個格子。白敏性子急,品茶能讓她靜下心來。于是朱玉珂就去學了茶道。
這間茶館很清幽,現在的人已經适應了快節奏,在這樣清幽的茶館裏 品茶倒是其次,這早也變成了生意場。窗上雕着荷塘月色,頭頂是紙糊的紅燈籠,香爐裏燃的是沉香木,奉茶的人是穿着旗袍的大家閨秀,一切都是賞心悅目的。
“話說起來,我喜歡上茶道,還是表嫂的熏陶。”
朱玉珂把一杯古樹普洱奉到白敏的面前,白敏用歉意又複雜的眼抻看 了她半晌,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苒苒,是我對不起你。”
朱玉珂知道白敏又要舊事重談,她搖了搖頭:“表嫂,古人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是你對不起我,是我自己做的選擇。就算是後悔和痛苦,都是我活該的。”
來之前白敏本是想好好質問一下她接近苗桐的目的,她很怕苒苒将那件事抖出去,那就真的是萬劫不複了。可看到乖巧懂事的苒苒,她什麽都說不出來。就算是她自己選擇的,她也嘗盡了苦頭,還為白家做了那麽大的犧牲。她若是再怪罪她,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表嫂是因為苗桐的事來找我的吧,惜言哥對她果然周到,什麽都要問過。您放心,我沒亂說話。我朱玉珂好歹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傳出去丢的是家族的臉面,我也沒臉到處宣揚。”朱玉珂吹着茶水,盯着那消失的漣漪,慢慢地說,“也是巧合,他們的周刊找我做專訪,我想知道苗桐是個怎樣的人,竟會讓惜言哥那麽喜歡,所以我才要求讓她來采訪。以前我無法想象惜言哥身邊站着我以外的女人,就連他初戀的那個姑娘瑞莎,夠漂亮聰明,卻依然和他不相配。當時我還想,不過是個勉強長大的姑娘能優秀到哪裏去?可是見到她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錯了,她舉手投足之間的風采已經是白家人特有的了。”
白敏看苗桐總是戴着有色眼鏡,以前是把她當自己人,現在早就不願意拿正眼看她。可大姐依舊喜歡她,和弟弟總是站在統一戰線上。聽朱玉珂這麽一說,她也無法不贊同,那無論埋到什麽事都不急不躁的氣度,像她這樣年紀的姑娘是沒有幾個能擁有的。
一壺水滾了,紫砂壺裏注入二道水,白霧氤氲出沁人心脾的帶着點野氣的普洱茶香。
這茶品在嘴裏,白敏只覺得苦,嘆氣道:“苒苒,你不要這麽說,直到現在我依舊認為你才是最适合惜言的。”
“我适合他,可他偏偏不喜歡我。”朱玉珂苦笑,“就像這普洱,誰都知道好,可惜言哥偏偏喜歡的是那一杯金毫。普洱和金毫不同類,各有所愛,本就沒什麽可比性的。”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白敏都想為她鼓掌了,夠清醒可是也夠殘忍。
“要是我們不是情敵就好了,我一定會和她成為很好的朋友。”朱玉珂擡起頭終于直視她,“表嫂,你不讓我見惜言哥我就不見,這件事我認了,可是孩子不能讓我看看嗎?他畢竟是我生的……”她眼睛裏迅速盈滿眼淚,“我生下他也只來得及看了一眼,那時候他皮膚又皺又紅的好醜,還看不出像誰呢。”
“苒苒……”白敏看着她,艱難地說,“我沒辦法……”
“為什麽沒辦法呢!我只是想看一眼啊!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朱玉珂激動得語無倫次,“為什麽要把他藏起來,惜言哥根本不要他……連媽媽都沒有的話他太可憐了……表嫂,我求你……”
白敏被她的手指掐疼了,她不該來見朱玉珂,對她們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苒苒,對不起,表嫂沒辦法做主,孩子在大姐那很好,他跟你沒有關系了,所以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要再說了。等他成年了,我們會告訴他,讓他認你的。但現在不行。”
朱玉珂絕望地捂着臉大哭,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可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那孩子不是愛的結晶,是白家要的香火。她只是一紙合約的代理孕母,根本不能算是什麽母親。朱玉珂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她不過是在跟白敏一次又一次地在求證這個命題而已。
前臺姑娘來敲門:“總編,你的快遞。”
最近苗桐三天兩頭能接到快遞,她熟練地拆開信封,取出一張照片,依舊是白惜言和她在一起時的照片,不過是平常的生活照,沒什麽露骨的。
記得前些日子第一次看到這種照片時,她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吐得一塌糊塗。不過是些沒暖昧的生活照,可她懂得,這是羅佑寧的威脅。他不過是想折磨她。苗桐呆呆看了一會兒照片,而後将它放進包的夾層裏。
“你喬叔給你熬的湯都補到哪裏去了,瘦得臉上只剩下兩只眼睛了,又不是過賤年。”卓月對喬雲說,“喬叔,再盛碗豬腳來,起碼把胸部給她補大一些。”
喬雲點點頭:“罩杯升級是女人在職場道路上的敲門磚,你看我們院裏那些護士長,哪個不是波濤洶浦? ”說着往廚房跑,“等等啊,喬叔給你盛。”
以前卓月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淑女來着,舉手投足都帶着賢良淑德的氣 質,自從跟喬雲結婚後,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似的沒正經了。喬豆丁邊看動畫片邊抽空評價說:“老沒正經。”
“我告訴你喬豆丁,我上次去給你開家長會你們班女生好多都穿胸罩 了。你還穿着小背心,顯得又矮又瘦很可愛是沒錯,可是跟你同齡的男生大多都喜歡大女孩的。你爸炖那麽多豬腳,不比你啃些薯條好?”
喬豆丁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小鬥雞似的嚷嚷:“你很煩吶!我幹嗎要男生喜歡,我長大了又不結婚!而且那些女生在體育課上賽跑從來都跑不過我,學校運動會她們也沒辦法參加,帶着兩只木瓜累不累啊!你說累不累啊!”
卓月和苗桐面面相觑,突然大笑起來,她們竟然一下子被說服了,真是可愛。
“笑什麽!嚴肅點!”喬豆丁指着正在餐桌上無語的洛雨,問,“洛雨哥哥,請你以男人的眼光來評價一下!”
洛雨臊了個大紅臉,也火冒三丈:“我又不是女的我怎麽知道!再說了,你們能別在未成年人年前聊這些有的沒的嗎!”
喬豆丁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兄妹倆形成統一戰線,去喬豆丁的卧室去玩游戲去了。
喬雲端了豬腳出來,苗桐被二人虎視眈眈地瞪着,只能硬着頭皮吃。或許她不該毎周都跑來報到,喬叔根本就是把她當填鴨在喂。
“你這種的,喂上一百年也變不成神豬。”喬雲邊解圍捃邊用命令的口氣說,“下周來醫院檢査一下,看看消化系統有問題沒,別跟你師父一樣落下一身的毛病。”
苗桐擺了張苦瓜臉,要是卓月她還能賴上一賴,喬雲那三板斧落下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去做檢査。師公之命不可違,要是不去的話,會被他念叨到死。也不知道師父是怎麽受得了他的。
回到家踉白惜言說起喬雲要她去做體檢的事,他挑着眉毛倒是不樂意了:“我說了那麽多回讓中醫給你看看,你都不讓看,倒是你師公說句話比我管用。”
白家請的那個老中醫毎次一搭脈,就是疾言厲色的,開一堆補藥,張阿姨毎日都要炖藥膳,她聞到味道就夠了。苗桐坦然說:“那個老人家我是怕了,喬叔長了張婆婆媽媽的嘴,我也怕了。”
白惜言擰她的臉,帶了三分力氣,莫名覺得上火:“你就是欺軟怕硬,不過,是我縱容你。”
去醫院的健康中心一路檢査下來,凡是有的名頭都做了個遍,過了幾天拿到結果,醫囑那寫着大大的:體重過輕,營荞不良。
大夫見鬼似的看着地:“做了這麽多檢査,這年頭竟然還有營養不良的。”
苗桐趕緊說:“要是喬主任問起來,能不能說各項指标正常?”
大夫和藹可親地微笑着,并不說話。這就是沒得商量了。這份體檢報告回去也是要給白惜言過目的,估計會被當做填鴨來養一陣子。實際上她也知道自己這陣子瘦得厲害,可她真的吃不下東西,想到那些事情她就胃部緊縮,手指顫抖到連筆都抓不住。
“小桐?”謝翎喊她,“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拿體檢報告。”苗桐擡頭看了看,是彩超室,旁邊還坐着幾個孕婦,“煙煙在裏面?”
他們在大廳的落地玻璃窗那找到了個方便說話的地方,都有些沉默。苗桐才發現謝翎已經很久沒找她出去吃飯了,人倒是沒看出來哪裏不對。也是,現在還有比她過得更慘的人麽。
“你在絕食啊,怎麽瘦成這樣?”
“夏天哪裏有什麽食欲。”苗桐趕緊轉移話題,“有沒有想過孩子生下來怎麽辦?”
“她是想讓我難堪,那又能怎樣,我根本沒感覺。她争一時意氣,最後害得還是她自己。”謝翎掏出煙,想想是在醫院又放了回去,淡淡地說,“不過孩子是無辜的,沒有理由跟大人一起受罪,是不是?陳柏風的兒子我都能幫着養了,劉煙煙的孩子我也能幫着養。就算是只狗,你對它好,它還會看家護院呢,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
苗桐點點頭,認同他的說法:“是啊,我還養着十幾個呢,說真的,挺吃力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這方面我要向你學習。”謝翎拉了拉她的頭發,無比親呢的,“說真的,要不是你,我一輩子都發現不了助人為樂的樂趣。”
“我只是切膚之痛在前,不忍心不管罷了。”
此時苗桐的手機響起來,今天她和白惜言約好要去看林樂的攝影展的。
包裏的東西太雜,她手忙腳亂的,“啪”東西掉了一地。苗桐蹲下身去撿,謝翎也幫她。謝翎拿起滾出的藥瓶看了看,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了,正要問她,卻看到包的夾層拉鏈沒拉,露出一頁照片。苗桐發覺前,謝翎巳經把照片拿出來了:“這是什麽?”
照片上不過是苗桐和白惜肓在山頂的麟天餐庁吃飯,從角度看是偷拍的。苗桐一下子臉色煞白,伸手去搶:“沒什麽,就是照片。”
對于這沖事情謝翎并不陌生,有些震驚:“你被人威脅了?惜言知道嗎?”
“又不是什麽大事,我可以解決的。”
“你怎麽解決?!吃安定片嗎?!”謝翎的聲音太大,一時間大庁裏的人都往這邊看過來。他完全沒注意到,依舊咄咄逼人的,“能有多大的事,讓你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護士站的護士正走過來,苗桐被這麽大聲地質問,頭都懵了,嗫嚅了兩聲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是把包收拾好,低頭急匆匆地往外走。謝翎愣了一下,而後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饒的架勢。再鬧下去,恐伯樓下的保安都要沖上來了。
“你們怎麽了?”劉煙煙已經從彩超室出來了,好奇又愉快地問:“你們倆也會吵架啊?”
劉煙煙豐腴了不少,已經顯了身子了,一副不錯的氣色。
“小桐姐,我們都兩年沒見了,我差點沒認出來你。”劉煙煙說,“現在我馬上要做媽媽了,你交男朋友了嗎?”
“我……沒有時聞想這些事。”
劉煙煙了然地笑了:“你還是忘不了惜言哥。”
苗桐只想趕緊離開,含糊地回答:“沒有的事……我現在趕時間得走了, 你注意身體……”
“我一來你就要走?”劉煙煙扶着腰輕笑,“好歹以前說好的,我生了孩子你要做幹媽的,你忘了嗎?”
“我是真的有事,抽空我去看你。”苗桐轉頭用警告的眼神盯着謝翎 說,“我先走了,這件事你不用管。”
謝翔恨不得在她的腦袋上敲一個洞,看看裏面是不是都已經被蛀空了。 她以為自己一個人扛着,就可以不給別人添麻煩了。她嘴上說得好,謝翎我把你當朋友,可心裏壓根就不信賴他。朋友這沖東西不就是在你犯難的時候能拉你一把的存在麽?
“怎麽了?跟要殺人似的?不去追?”劉煙煙好笑地問。 “你不擠兌她會死?”謝翎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要搞得自己跟正牌夫人鬥小三似的,她又不欠你的。”
劉煙煙挺了挺肚子,笑得又傲又嚣張的:“那又怎麽樣,也輪不到你心疼。”
謝翎悠悠着看她:“我想看你能自私到什麽程度。”
劉大小姐翻了個白眼,她不高興,幹嗎要讓別人高興,扶着腰轉身走了。
林樂第一次辦個人攝影展,借的開畫廊的朋友的地方,規模不大,但是總算完成了心願。他站在人群裏,西裝筆挺頭發還打了蠟,這麽正式的打扮,苗桐還從來沒見過。
“你師兄現在也總算是混出頭了。”白惜言拍了拍苗桐搭在臂彎裏的手,淺淺笑着,“當初知道他總偷拍你,我還跟錦之商量要不要去燒他的家。現在想起來真有些後悔,他竟把你的照片挂得到處都是。還有啊……”白惜言壓低聲音陰側惻地說,“你的體檢報告回去再算賬。”
大不了又是吃難吃的藥膳。
有人認出白惜言過來打招呼,是以前合作過的攝影師,過來握手:“巧了,白先生也過來了,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白惜言跟他握手:“舍妹。”
“咳咳,你看我這眼神兒。”攝影師一拍腦門,豪爽地大笑,“你家妹妹就是照片裏的那個姑娘嘛。”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回廊的牆壁上最大的一幅,姑娘頭發被風吹得微亂。只是個側臉,睫毛的影子根根分明,光與影的交錯,就像個被遺忘在舊時光中的女孩。其實抓拍中的光線運用得并不完美,可人物卻充滿了感情,遙遠又觸不可及,所以才讓人沉湎。
人迷戀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雖天性使然。
“這幅作品是非賣品,是要送給白先生的。”林樂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嘴都笑得合不攏了,“我才不會拿自己可愛的師妹來賺錢。”
白惜言指了指走廊上的幾副作品:“那幾個也是你師妹的,一起送了吧。”
林樂撓了撓頭,鬧了個大紅臉:“……那幾幅賣出去了。”
“那個價錢……淮誰會買?”苗桐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前幾天還跟林樂開玩笑說,那個價錢你要是能賣出去你就賣吧。他又不是什麽有名的攝影師,不過是個剛剛嶄露頭角的新人。
“是我買的,我倒是很看好林先生作品的升值空間。真可惜,那幅‘夢中人’不賣,其實我最喜歡那一幅的。”
白惜言轉頭看過去,舉手投足間都驕傲不羁的男人,是羅佑寧。
一看到他,苗桐反射性地胃部抽筋,而現在白惜言也在這裏,她不确定羅佑寧想要做什麽。
“白先生,上次競标我們羅氏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哪裏,不過是僥幸。”
“源生走到現在,怎麽能說是僥幸,是白先生有魄力做事不拘小節。就像以前打仗,一将功成萬骨枯,是有勇有謀,沒有一場勝仗是僥幸。”羅佑寧笑得很是得體,“況且還有苗小姐這樣的智者在旁輔佐,怕是不多久,我們羅氏連湯都要喝不上了呢。”
這席話說出來,白惜言也只當他是放屁。羅佑寧就是條瘋狗,見誰咬 誰,每回見到他都要陰陽怪氣一番。商場如戰場,勝畋也是兵家常事,他家 老爺子腳步路進戰場時也早就該想到會有身死的一日。羅佑寧不過是遷怒于他,而他自己做下的事難道就光明磊落?可笑得很。
白惜言斂下長睫,摸索着中指上的戒指’不冷不熱地說:“要想喝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不是別人鍋裏的。羅總說得好,一将功成萬骨枯,不知道羅氏走到現在層用多少枯骨給支拟起來的?羅總把所有好話都留給我們,真是太謙虛了。”
“怎麽會呢,白先生絕對當得起!”羅佑寧說,“只是我沒想到,白先生剛接下個大項目還有時間來看攝影展,對舍妹真是BB S· jOo yOo· NE T上心。”
白惜言連絕無僅有的耐心都沒有了,微微擡起眼,烏泠泠的眼盯着他,慢慢地說:“我這妹妹自然是寶貝,将來要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有敢動她的念頭,我做哥哥的就是做鬼都饒不了他。”
不錯嘛,還以為這只老虎真變成了沒趣的病貓呢,羅佑寧被那雙眼睛盯得有些發毛了,心裏卻愈加的興奮,就是要棋逢對手才過瘾。不過他今天不是來找茬的,他真心沒想到白惜言會來,他只是來看一看苗桐的。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她收照片收得開不開心,現在她不明白,白惜言一看就是個短命鬼,等她老了,這些照片便全是回憶。到時候苗桐還要感謝他呢。
不過苗大小姐看到他也沒有多驚訝,那張臉上什麽情緒都沒有,真是沒趣。
“那是自然麽,好東西人人都惦記着,不過也要防止監守自盜哦。”
白惜言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不勞費心。”等羅佑寧那人成功惹惱了他心滿意足地走了,白惜言才回頭對苗桐說:“你以後見了這個人繞着走,根本就是一條瘋狗。”
苗桐點點頭,她總不能告訴他,她已經被瘋狗給咬上了,還不止一條。吳小芳才是那條藏在暗處的,更兇狠更陰險的母狗。
好在總社和分社只隔了一條馬路,喬雲煲了一晚上的好湯,卓月毎天拎給苗桐,下班後再過來拿保溫壺。林樂快羨慕死了,直喊着師父偏心。卓月罵他,你膘肥體壯的,再補就成桶了。其實說實在話,林樂珠圓玉潤的不像其他男人那麽粗糙,比桶好看了不止一點半點。
自從上次茶餐庁鬧崩後,苗桐就和朱玉坷沒聯絡過,大概以後碰了面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招呼。後來在大街上遠遠地看到她一次,是節目出外景。大暑天她披着個薄薄的披肩,臉上卻一點汗水都沒有,看得出寂寥憂心的神色。
可惜苗桐不是什麽聖母菩薩,早就喪失了同情心。
有人敲門,叢曼紮着幹練的丸子頭,從門口伸進腦袋:“總編,您找 我?”
“就一件事,你寫的那篇老城區改建的稿子我推薦到晨報那邊去了,這是讀者很關心的一個話題,可以做成連續性的話題。既然稿子是你的,那等報紙發出去後的反饋調查也就你做吧。”
叢曼愣了一會兒,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您說真的,晨報采用了?”
苗桐說:“是啊,挺适合晨報的,我就推薦過去了。”
“謝謝您!我都沒想到……”
“我們周刊不少适合晨報的稿子都推薦過去了,你又不差,怎麽會沒想到。”
叢曼想了想,說:“我以為我剛來的時候,給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您不太喜歡我。”
“我是不太容歡你,可與人共事無論喜不窖歡,還不是都要和平相處?你很優秀,我站在晨報的立場也不想流失人才到友報。”苗桐看着她,“把真本事拿出來吧,叢曼,我等你來搶我的位子。”
叢曼白着臉,險些要哭。
這些幾個月相處下來,苗桐即使不喜歡她,卻沒有為難她半分,對她的提拔一點也不比別人少。她已經無法冷靜地把苗桐當陌生人一樣地出賣了,那些傭金她需要,可是燙着她的良心。
吳小芳坐在辦公桌前,看着低着頭的女孩兒,又看看那堆錢,嗤笑一聲:“怎麽,這麽快就被苗桐收服了?她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眼巴巴地放着錢不要,來我這攤牌?……或者,你想漲價?”
叢曼把目光放在吳小芳那翹起的紅色高跟鞋上,搖揺頭:“沒有,我只是沒辦法繼續做下去了,我的良心受不了。”
“你父母都不管你,學費都湊不齊,還要什麽良心?能吃麽?”吳小芳站起來,雙臂撐在桌上,笑得非常的危險,“你不知道,苗桐可是只狐貍,容不下人的。你說,要是我告訴她,是我安排你過去的,她還會讓你待在晨報?”
叢曼終于擡起頭,直視她:“我已經遞出辭呈了,我的臉皮還沒厚到那個程度。”
這下反而讓吳小芳有點奇怪:“那你的學費怎麽辦?”
“去發傳單,洗盤子,怎麽都行,反正不能做虧心的事兒。”
跟了苗桐後倒長出骨頭來了,是誰幾個月前還說,我需要錢,只要有錢就行。吳小芳喜歡愛錢的人,這樣的人只要給他錢,叫他幹什麽就幹什麽,比狗還聽話。最讨厭的就是那種餓死了還要帶着三分傲骨,人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還要什麽臉面?
“做了婊子立牌坊,你果然踉苗桐是一路貨色,滾!”吳小芳把她還來的錢扔她臉上,“帶着你的錢趕快給我滾!”叢曼沒再看那錢,站起來走了。
苗桐在郵箱裏看到叢曼的辭職信,只回了一句:不允許辭職,明天照常上班。
白惜言瞥了一眼,吓了一跳:“嘿,合着人家跟你簽了賣身契啊,這霸道的,像一朝回到舊社會。”
“你不懂,她是鑽進死胡同了。”
一只手攔腰把她往回拉,手摩挲着她的小腹,嘴唇在她耳邊熱乎乎地撩着:“回來還處理工作,你怎麽不處理一下我?”
“你又不是廢品,我怎麽處理你?別鬧,等我回完這兩封郵件。”
可白惜言知道怎麽對付她,從身後邊解她的胸前的扣子邊不輕不重地啃咬她脖頸後面的小塊皮膚,非常的纏人又甜蜜。苗桐被騷擾得暈乎乎的被壓在沙發上喘着氣,承受着他那沒有休止的熱情。白惜言的眼睛像會說話一樣,有寵愛也有欲望,讓苗桐看了就覺得頭腦都燃燒起來。 “不行,你的身體……”
“要你的力氣還星有的。”白惜言堵住地還在喋喋不休的嘴,像美男蛇一樣狼狼地纏繞住她。
苗桐半睜半閉地看着拉得緊實的窗窗簾,雖然是傍晚,可那投在地上的一小抹夕陽還是無比的刺眼。
有叢曼那篇文章的晨報送到苗桐的辦公室裏,她翻了翻,那邊新聞部的主編給了個很好的位置。在導讀頁上地看到了朱玉珂的名字,她是主持人,也經常上些娛樂新聞。不過做娛樂的記者能混出頭的節操都不太多,連明星上廁所的怪癖、睡覺喜歡仰躺還是踢被子都編得跟真的一樣。不過“赴英游學,實則産子”這樣的題目卻将苗桐愣住了,光憑借這個題目,朱玉珂就可以告晨報毀壞個人名譽。晨報雖然也無法杜絕自家娛記亂寫,但若不是鐵扳釘釘的事情,這種報道絕對會掐死在卓月手裏。
苗桐連忙翻開娛樂版,朱玉珂的頭題,照片上朱玉珂戴着大墨鏡,挺着個不小的肚子在嬰兒用品商店裏。照片很清晰,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她本人,她可從沒聽朱玉珂說過她有孩子。
這篇報道一上市就如同滾燙的油鍋裏倒了一瓢子開水,朱玉珂的家被 記者圍得嚴嚴實實,她本人不露面連節目也沒法去錄了,《名嫒》節目叫了其他人來面頂班。各家娛樂報紙不怕沒東西寫,現實确認了她的戶籍上還是未婚,又各種排査與朱玉珂交往親密的男人,熱熱鬧鬧的,把那些女明星的紅毯走光的風頭都搶幹淨了。
白惜言抖着報紙,有些愣怔,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謬,姐姐們做事不至于那麽沒分寸,可是他又抑制不住地往那個方面想。
今年雨水多,木屋雖然涼快但偏僻的森林公園終究是不方便,苗桐毎天上班都要提前半個小時走才行,于是秋老虎正厲害時就搬回了度假村。
白素挽着袖子露着雙沒做過事的手,在餐桌旁和張阿姨邊用上海話聊天邊剝豆子。張阿姨在南方住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