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酒店是環形設計,從包廂出來的兩個人沒有打上照面,背道而馳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雖是背道而馳,目的地只?有一個,男洗手?間在女洗手?間的旁邊,當陸超來到兩邊共用的洗手?臺洗手?時,透過鏡子看到了那張日思夜想的臉,依舊精致,楚楚動人。
陸超的眼?眸亮了亮,卻見站在那裏對鏡補口紅的女人,絲毫不覺自?己就站在她的身邊,這麽明顯,她不可?能沒有看到吧?
他正準備開口喊她,女人已經将口紅放進了兜裏,直接轉身走?了,連正眼?也沒有瞧他一眼?。
她是朝着自?己這邊轉身走?的,她不可?能沒有見到自?己吧?分開還不到一年,她直接将他視為空氣?
關上水龍頭,在長?長?的走?廊裏,他追上她的步子,拉住了她的胳膊,她被他過大的力氣帶得步子一頓,轉過頭來疑惑的看着他。
他心中千言萬語,卻又似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微微動了動唇,低啞的嗓音,說出來的卻只?有寥寥幾字:“劉潔,好久不見。”
劉潔偏頭打量他,忽然笑了:“先生,現?在都時興這種搭讪方?法嗎?你?從哪裏知道我?的名字,來假裝和我?久別重逢?”
陸超被她歪頭打量的神情傷到了,她這是,如他所願,真的把他忘得一幹二淨?
心中把各種酸楚情緒體驗了個遍,試圖幫她拉回記憶,他說:“劉潔,我?是陸超。”
她依舊笑:“哦,陸超,我?們認識嗎?”
說完盯着他的手?看,正巧任才良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看到這一幕,也不往前走?了,靠在長?廊牆上看戲,說:“劉潔,這就是你?的前夫啊?”
劉潔聳聳肩,臉上的笑容沒有了,冷淡的說:“我?不認識這個人,長?得和我?前夫挺像,但不是我?前夫,任總,你?知道的,自?從我?前夫在網絡上被網友們神化了之後,就有不少人照着他的樣子整容。”
聽到她這樣說,任才良走?過來,也盯着陸超拉着劉潔胳膊的手?,說:“是不是真正的前夫都不重要,便是真的前夫也已經是過去?式,喂,我?說,當着我?的面,拉着我?女朋友的手?,這不太?好吧,我?這個人很小氣的。”
劉潔将胳膊從他手?裏掙出來,問任才良:“買完單了嗎?可?別想我?買單。”
任才良也笑:“我?們兩個人,誰買還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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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潔沒再?說話,在陸超越來越暗的眼?眸下,踩着高?跟鞋漸漸遠去?。
任才良有意撞了一下陸超,跟他打招呼,說:“過去?式,你?好。”
陸超臉色冰冷,随即朝着劉潔走?遠的方?向?快步追上去?,在她要推門的那一刻,将她拉住了,一路将她拉到樓梯口,關上消防門,強忍着将她扣進懷裏親吻的沖動,打量了她許久,再?開口時嗓音低沉:“你?過得還好嗎?。”
劉潔仰頭,微挑着眉眼?看他,嘴角噙着一絲自?嘲的笑,輕聲問:“我?過得好不好?你?在乎嗎?”
陸超的臉色動了動,眼?神深邃,垂眸看她,似有難得一見的柔情,“如果?我?說在乎,你?會考慮複婚嗎?”
如果??複婚?
劉潔站在那裏咬着下唇思索,問他:“陸超,你?愛我?嗎?”
在心裏說了千千萬萬遍的話,如今見她問出來,他幾乎要脫口而出,“我?……”
愛你?。
但這兩個字終究未能說出口,便被劉潔打斷了,她将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拂下去?,臉上依舊帶着那抹自?嘲的笑,說:“不重要了,我?不愛你?了,你?走?吧。”
她原不該奢望與執着他的愛,更不該在重逢時問出來,她以為自?己被拒絕得麻木了,卻不想還是不忍聽他的答案,若是不想要受被拒絕的傷,便要先發制人的搶先一步拒絕他,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護自?己的自?尊心。
幻想着重逢時的灑脫?呵,不存在的,心中的執念會控制你?的言行,就如那脫口一問,那一問時臉上不由自?主出現?的自?嘲的笑。
陸超站在那裏,如同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她不一樣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她變得很不一樣了,以前的她乖巧溫順,現?在的她自?信明媚,多了一分成熟的風情,更兼一分職場的幹練。
他原該為她感到高?興,她終于活出了自?我?,能夠順從自?己的本心,也有能力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代?價是,他失去?了她,可?能會永遠的失去?她。
這件事情變得真實起來,他一直沒有來找劉潔,是他打從心裏覺得劉潔一直在某個地方?等着他,只?要相見,只?要相認,複婚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現?在他終于知道,這世上,不會有一個人,真的會站在原地等另一個人,哪怕她曾經愛他,愛得那樣卑微。
這種失去?的感覺一旦變得真實,便讓人不能忍受,香煙變得沒有味道,烈酒變得沒有味道,世上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寡淡無味,唯有相思,是那樣濃烈,風吹不散,雨打不散。
陽臺上是她、魚缸前是她、廚房裏忙碌着的是她、鋪床疊被的是她、浴室裏是她、席夢思裏是她……家裏哪裏都是她,卻又哪裏都沒有她……
那滿滿的一箱子信是她,在信中求他對她好一點的是她,說他的冷漠和無視會讓她崩潰的是她,甚至不惜生命要幫他去?幹掉蔡虎的也是她……
那個愛他愛到可?以豁出命去?的人,他最終還是失去?了她……
席散,劉潔和任才良将客戶一一送走?,最終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任才良被劉潔看得心裏發毛,問:“你?幹嘛,這種眼?神看得我?瘆得慌。”
劉潔:“以後不論是什麽場合,都不許說我?是你?女朋友。”
任才良笑:“怎麽?想玩地下戀情,刺激,我?也喜歡。”
劉潔一手?将他的臉從自?己眼?前推開,“我?不喜歡小弟弟,你?去?找別的姐姐玩刺激的,不送。”
任才良:“都沒試過,你?怎麽知道我?小。”
劉潔:“再?說把你?變成閹狗,以及,我?不喜歡這種玩笑,以後不要在我?面前開這種玩笑。”
任才良年輕俊朗的臉依舊湊過來,說:“如果?我?是認真的呢?”
劉潔:“我?說過,我?不喜歡年紀小的,你?認真不認真,在我?這裏都沒戲。”
任才良:“我?不信。”
劉潔懶得再?跟他說,将包扔進車裏,坐上車讓助理直接将車開回公司,晚上還有一個接待,是個重要客戶,她得先想想談判策略,把該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以備下次還有接洽的機會。
任才良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心想姐姐真的很難搞,尤其是離過婚的姐姐,肯定對感情已經不信任了,喜歡上這種女人,簡直是自?找苦吃。
但人類所做的大多數有意義的事情,可?能都有着自?找苦吃的一面,劉潔這種人,一旦搞定,便能一勞永逸,她只?要愛上你?,便會對你?死心塌地。
有挑戰才有樂趣,他将手?中的車鑰匙抛給候在一旁的助理,說:“走?吧,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晚上的宴席原本是董事長?要親自?接待的,飛機晚點董事長?沒法到場,好不容易約到的合作方?,再?想約其他的時間恐怕會直接泡湯,劉潔和任才良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接待晚宴設在這個城市最高?檔次的酒店,包廂是早早訂好的,劉潔提前到場,在包廂裏看了一圈,位置的排列倒也恰當,并沒有什麽不妥,又看了看餐牌,讓助理換了兩道菜,時間差不多了,她親自?到酒店門口,和客戶一邊寒暄一邊上樓。
對方?來了好幾個人,任才良也在一旁寒暄着将客戶引上樓去?,這是第一次接洽,給到客戶的第一印象就尤為重要,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失了禮數。
到了正式開席的時候,劉潔發現?這幫客戶非常不好應付,對方?是實打實的財大氣粗,且背景雄厚,說實話,和他們公司談合作,确實是高?攀了。
合作中看那些各方?面碾壓自?己公司的代?表臉色,也是經常的事,但是很少有合作方?會在第一次私下酒席中直接甩臉子的,畢竟連合作也還沒開始談呢。
對方?為首的是個50歲左右的胖男人,王恒,大家都喊他王總,他甫一坐下就非常不禮貌的讓服務員上了幾瓶白酒,然後笑呵呵的說:“劉總,咱們今天?不醉不休,你?先幹一瓶,咱們再?繼續,怎麽樣?”
劉潔将那瓶白酒拿在手?裏,也笑:“既是不醉不休,不如王總和我?一起先幹一瓶,來,我?敬王總。”
任才良一個勁的拉她的袖子,讓她別這麽剛,對方?一看就是故意為難人,拍他幾聲馬屁應付過去?就算了,他也不是真的要人喝酒,只?是在別人的主場,先來個下馬威,讓人知道這裏他說了算。
王總頂着個大肚子整個人堆滿了椅子,肚子頂着桌子邊沿,對着劉潔豎了個大拇指,拿過一瓶已開啓的白酒,說話簡潔有力:“不愧是女中豪傑,來,幹。”
任才良眼?看着劉潔那傻姐姐就要對瓶吹,趕緊從她手?裏搶過那瓶白酒,抱歉的說:“王總,我?來幹,劉總這一杯倒的量,等下別直接喝到要叫救護車,掃了咱們喝酒的雅興。”
他說完也不等王總回應,直接對瓶吹,王總對他豎了個大拇指,那瓶白酒握在手?裏沒有動,只?顧盯着任才良幹那瓶白酒。
任才良幹到一半了,才發現?坐在對面的王總手?裏酒一滴都沒動,他放下酒瓶,笑着說:“王總海量,想來是嫌這酒度數低,配不上王總身份了,服務員……”
他這話說得十分有技巧,既拍了王總酒量好的馬屁,又讓王總不得不喝。
果?然他話音未落,就見王總對着瓶子象征性的咕嘟咕嘟喝了兩口,說:“後生可?畏啊,來來來,咱們邊喝邊談。”
“老奸巨猾。”劉潔和任才良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在心裏罵了一聲。
接下來的酒局任才良被灌得很慘,對方?幾個人輪流上陣,大杯大杯的白酒一杯杯下肚,劉潔見他被灌得臉色有些不太?好,趕緊讓他找機會去?洗手?間躲一陣。
他在洗手?間吐得天?翻地覆,心想幸好今天?晚上是他陪着劉潔一起來了,要不然劉潔要被那些人灌死也說不定,這樣想着覺得還是不能在洗手?間待太?久,等下劉潔還不知道被那個胖男人怎麽吃豆腐。
想到這裏他捧水漱口,罵了一句髒話後出去?,卻意外看到劉潔站在走?廊裏等他。
“任總,你?怎麽樣?”她扶住他的胳膊,輕聲問。
“別叫我?任總,我?有名字。”他煩躁的說。
看來是喝醉了,她扶着他往前走?,才走?了一會兒,他發現?不對勁,問:“怎麽不是回包廂的路?”
她将他交到等在這裏的助理手?上,吩咐:“任總喝醉了,送他回家。”
任才良甩開助理的手?,說:“誰他娘的要回家,劉潔不回去?,我?就不回去?,媽的什麽狗屁王總,人渣。”
助理求助似的看着劉潔,其實劉潔喝得也不少,此時已經有點上頭,只?是任才良為她擋酒的原因,比她喝得多多了,見他不肯回去?,只?得和他一起又回到包廂裏來。
王總看到他們兩個一前一後的進來,非常不高?興:“你?們就是這樣招待貴客的嗎?把我?們晾在這裏半天?,我?看你?們是半點誠意都沒有,接下來也沒什麽好談的。”
劉潔正待安撫他們兩句,誰知站在旁邊的任才良已經爆了粗口,他一爆粗,雙方?差點打了起來。
包廂門還沒來得及關,不知為何陸超會出現?在這裏,他雙手?抱胸的倚在包廂門框,姿态潇灑,語氣閑閑:“王總,好久不見。”
王總見是陸超,一激動,起身的時候肚子差點把桌子頂翻,他推開椅子,呼呼的跑到陸超面前,笑得十分和煦:“陸醫生,哦,不,陸總,什麽風把您吹來了,快進來坐,進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