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與偏見]門當戶對

第5章

路易莎沉默了。她知道的。上輩子的自己，即使收斂了一身的風塵，卸掉了滿臉的濃妝，走在街頭也會被人用着奇異的眼神看着。她不是不知道的，有些東西，無論好壞，在時光沉澱下，總會刻在骨子裏的，可是她就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可是，這輩子的事，卻由不得她不正視事實。禮儀學習的挫折，抹去上輩子印記後僵硬死板的行動，不都是自己上輩子遺留的殘酷現實麽？自己曾經堕落，煙視媚行，這一切，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抹去的。現在，付出了多年努力後，自己終于淡去了那些輕浮，可依舊缺少着身為貴族女兒該有的矜持高傲。母親說的風骨，自己真的可以擁有麽？

布魯克夫人也不再說話。她的女兒似乎總是有着各種自卑和不自信，這樣拘束自己的舉止行為，不符合她布魯克家的身份。現在，她已經是能夠獨立思考的年紀，也是時候讓她想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誰，擁有什麽，應該表現出什麽樣的姿态了。

大廳很安靜，布魯克夫人坐在沙發上，輕嗅着茶香。路易莎定定的看着冒着白氣的茶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跟我來，路易莎。”輕輕嘆了一口氣，布魯克夫人突然發現自己對于女兒的教育太過保守了些，自己一直想要憑空的将路易莎鍛煉成一個合格的淑女，卻忘了無論是誰，都是需要參照的。沒有姐妹的路易莎，需要的是一個同齡的玩伴。

布魯克夫人心底下了決定，要為兩年後路易莎進入交際圈打好基礎。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從外表上改變路易莎。如果套子戴久了，那麽人的行為就會不自覺的被套子所限制，即使路易莎不能在短期內領悟那些內在，可先擁有一些外在形似的尊貴也是好的。

跟着布魯克夫人，走到了屬于自己的更衣室，路易莎滿頭霧水的看着布魯克夫人打開衣櫥，打開梳妝櫃，然後靜靜看着自己的模樣，有些不解：“媽媽？”

布魯克夫人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帶着貴婦人的尊貴慵懶，詠嘆一般的說道：“親愛的，來挑出一套最适合你的衣服，打扮給你的媽媽看吧。最适合的，親愛的。”

看着布魯克夫人用這樣奇怪的強調說話，路易莎心頭的不解更濃了。這樣的腔調，路易莎并不是沒有學過的，禮儀教師教授的可不止是舉止而已，可是每次當她學着那樣裝模作樣的聲調時，渾身都起了寒毛，盡管伍德小姐對自己贊不絕口，可她心底對于那樣的聲音還是排斥的。

這是第一次，她聽到布魯克夫人在自己面前使用這樣華麗的語調。可她不得不承認，雖然這樣的腔調有些別扭，卻格外的适合布魯克夫人。

她茫然了，路易莎不是個傻姑娘，她很明白的知道，所謂的上流社會，就有它固有的規則，就像上輩子，情婦有情婦的做法，舞女有舞女的姿态，每個階層身份都有其固有的規則，或宣于世，或了然于心，但不管是何種形态，它總是存在的。對于上流社會，她并不了解，但她以為這一世的自己一直都在努力了解并融入。可今天她才發現不是的。

自己努力的原因，不過是希望媽媽不要對自己失望而已，自己只是因為自私的想要留住媽媽對自己的關心，害怕自己做的不好而被媽媽嫌惡而已。對于家庭的溫暖和愛的渴望，讓自己不斷的鞭撻着自己前進。于是自己努力的接受，并學習，可內心的自卑和惶恐，卻一邊不斷的讓自己排斥着自己即将進入的圈子，一邊不斷的告訴自己自己已經盡力了。

正如交際時的腔調，自己學習了，可內心對于這樣的腔調卻是不喜甚至厭惡的。自己簡直不能想象這樣的腔調怎麽會有動聽悅耳的一天，即使伍德小姐再怎麽熟練的用着華麗的腔調，再怎麽誇自己的聲音美妙，自己也是不自信的。而這份對自己的不自信，卻被掩飾了，用自己假裝的對腔調的嫌惡和勉強很好的掩飾住了。自欺欺人，這樣的手段，騙了自己好久。

“路易莎？”看着路易莎若有所思的模樣，布魯克夫人搖着扇子，眉眼彎彎的喚回了她的神智。

路易莎對着自己的母親回以一笑，她想自己似乎在母親的翅膀下呆了太久，久到都忘了自己是要撐起布魯克莊園的繼承人了。

得到了母親鼓勵一笑的路易莎，踏着标準而輕快的腳步往衣櫥走去。搭配服飾，選擇花樣，也是自己的教程之一，所以對于她來說，這并不是什麽難事。

面對着衆多服裝和飾品，她很快選出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套，并穿戴了起來。走出了試衣間，路易莎眼睛亮亮的看着布魯克夫人，希望得到她的贊賞。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布魯克夫人的輕輕皺眉：“路易莎，為什麽要選這套衣服呢？告訴我原因吧親愛的。”

沒有得到肯定的路易莎，心底有些慌亂，垂着頭開始了自己的講解。她有些心慌意亂的想着，母親是失望了麽，學了這麽久的搭配，自己依舊不能讓她滿意，母親會不會失望。說着說着，她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

“路易莎！”布魯克夫人有些失望的看着她，“你究竟在怕什麽？”

怕什麽？路易莎茫然的看着布魯克夫人，呆呆的：“怕你失望。”

布魯克夫人從沒想到得到的會是這樣的答案，她以為路易莎自卑的原因會是布魯克家沒有男主人，或者布魯克家一日日減少購置的奢侈品，可唯獨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會因為害怕自己失望而束手束腳。

“我可憐的傻姑娘。”布魯克夫人嘆了口氣，自己并沒有給路易莎壓力，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自己果然還是太失職了。

相對于教育，母女倆的溝通反而是當務之急了。布魯克夫人輕輕招招手，等到路易莎走近後，才摟住了她，抱住路易莎的頭，輕輕印下一個吻：“感受到了麽路易莎。”

輕柔而溫暖的吻，印在路易莎的額頭，感受着母親溫熱的氣息，她的心突然就定了下來。

“感受到了麽，路易莎。”仿佛嘆息一般的，布魯克夫人再次問道。

摟住了布魯克夫人的腰，路易莎撒嬌一般的笑了起來：“媽媽，我錯了，對不起。”

布魯克夫人有些恍然，自己果然不夠稱職，路易莎這樣歡樂的笑聲，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聽過了呢，記不清了呢。果然，母親和玩伴還是有差距的啊。有些憂愁的，布魯克夫人輕輕嘆了口氣：“路易莎，對不起。是我太不夠關心你了，小女孩的心思，我早就該發現的。”

“媽媽。”路易莎甜甜的喊着，突然覺得這許多年自己魔怔了。太過于重視，卻忽視了真正陪伴自己的人的感受。親情，哪裏有那麽容易失去呢，明明媽媽那麽疼愛自己，自己卻一直這樣拘謹的生怕失去媽媽的喜愛，反而會讓媽媽傷心吧。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果然是一葉障目了。

“好了，路易莎。”布魯克夫人有些無奈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幾分成熟模樣的女兒又變回了小女孩的樣子，搖搖頭喊道，“回到我們的學習吧路易莎。”

“好的，媽媽。”路易莎回以自信的一笑，心态決定态度，決心放開手腳，做真正的貴族女子的路易莎，又怎麽會輕易的被挫折打倒？

直起身子，路易莎行了一個宮廷屈膝禮後，俏皮的轉了一個圈，重新開始了自己的解釋：“我身上這件衣服，材質是柔軟的棉布，雖然中國絲綢更受歡迎，可我更偏向的是原色柔軟的布料，這樣的布料能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的質樸之感。衣服上花紋并不繁墜，只是在裙擺處能夠隐約看到人工繡出的花紋，胸部蕾絲足夠誇張，能夠很好的遮掩我的不足……”說到這，路易莎臉微微一紅。

無論是這世還是上一世，路易莎都是瘦削的身形，即使這一世自己吃着油膩的英國大餐，也始終沒有能夠成功的豐滿起來。對此，路易莎很苦惱。要知道，現在的英國流行的可是豐滿的性感，細腰豐胸，這才是普遍的審美觀。這一世的自己雖然比上一世豐滿許多，可相較那些性感的金發美人，自己還是相形見绌了些。

“路易莎，你知道為什麽我并不滿意你的搭配麽？”布魯克夫人看出了路易莎的羞囧，接話道，“你太注重于遮掩自己的不足，雖然你有屬于自己的審美，比如說衣服的質感，做工，甚至于款式，可是你卻一直糾結于衣服是否能夠遮掩你的不足，而不是是否能夠顯出你的優點。另外，路易莎，我想你還是太……拘束了，要知道，手工縫紉刺繡的衣服雖然昂貴，可我們并不需要将它收藏起來不是麽？你為什麽不敢下手來改衣服呢，家裏的女傭并不是擺設。我想，如果你願意的話，這件衣服一定能讓綻放屬于你的魅力。”

改變麽……路易莎看着身上的衣服，揚起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心的強大才是真的強大，自卑什麽的要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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