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者帶青銅的第九天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顧萊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見到這個人的這一天。
那是只存在于顧家的照片裏, 永遠挂在牆上，只是顧家人美好的回憶, 一廂情願的感情寄托。
一開始來到顧家, 顧萊曾經也有過惴惴不安, 但是時間久了，那些虛無缥缈的恐懼被完美的現實掩蓋。就好像種滿鮮花的花園，內裏依舊腐爛不堪。
顧萊的骨子裏還是自卑的, 所以到現在他都不敢直視顧明威的眼睛，生怕他會一看看穿自己那些惡劣的心思。
但是這也是顧萊天生的求生欲，這麽多年的努力經營，顧萊早就有了自己的保命符，哪怕是顧明威，也不能當着老太太的面對自己說三道四。
可是。
可是顧萊還是怕了。
他沒有天生的優勢，從來不懂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更不清楚那張臉到底能有多大的殺傷力。
我得提前做帶點什麽。
顧萊放下手裏筆。
“安靜，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大家要認真作答。”
教室太嘈雜，有一個人做完就算了, 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只不過是一個意外，畢竟世界要允許天才的存在。
可是又出現一個人, 怎麽可能又出現了一個人！
“這難道是我的問題？”
不少人看着自己沒寫幾個字的卷子, 陷入深深地自我懷疑。
時間還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好像多花一秒在胡思亂想上都是浪費，可是大腦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 你越是不想想，越是忍不住去想。太多的腦細胞被擠占，思維變得混沌不堪，做題的速度自然減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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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萊覺得自己的計算開始變得吃力，拿在手裏的筆明明已經換成自己用得最順手的進口簽字筆，試卷上的題卻變得越來越陌生。他伸手，手指尖顫抖，費力不少力氣才觸碰到柔軟的文具帶，他翻找着文具帶裏的直尺，借着這個欲蓋彌彰的小動作，顧萊的視線再一次落在顧甚之身上。
這一次，顧甚之背對着顧萊，和伍媛并肩站在一起，他很高，又很單薄。
顧家人的個子都不小，除了顧萊。
照相的時候，他永遠是站在中間，永遠是全家福裏面的凹下去的那個部分。
顧明威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擡起頭，顧萊急忙收回視線，拿着尺子，在試卷上畫出一條輔助線，雖然他知道這條線可能并沒有什麽意義。
沒有發現，一定沒有發現。
顧萊的心思全部放在遠處，就連細微的腳步聲都不想放過，什麽第一名，什麽競賽班的榮譽，通通不重要。
顧萊咬着手指，在紙面上畫圈圈。終于，在圓圈被戳破之前，想到了什麽方法。
一絲暗茫從他的眼神裏閃過，顧萊靜下心，開始繼續答題。
“你這道題的方法是對的。”顧明威用紅筆，在卷子上寫下公式，“但是這樣會比較複雜，導致最後計算結果的錯誤。”
顧甚之皺着眉頭，一時間不知道這個紅色的公式和題目有什麽太大聯系。
“看不出來吧。”顧明威笑呵呵地說，“我也看不出來。”
顧甚之擡頭，沒說話。
“其實這還是原始公式的變形形式，我這樣一寫你就知道了。“顧明威提筆，三兩下寫出過程，顧甚之緊繃的表情放松，甚至出現一點笑意。
整道題都變得熟悉起來。
這種奇思妙想，只有伍媛才能做到得到。
顧甚之忍不住多看幾眼開始收拾東西的伍媛，因為零食和書太多，伍媛手裏有點拿不下，她東挑西揀了半天，可能是因為太久沒這麽早放學過，她難得好心情的将買一送一的酸奶給顧甚之留了一瓶。
顧甚之的眼角都泛着柔和的光。
和顧明威記憶裏的那個人，終于重合在一起。
顧明威的視線太灼熱，顧甚之忍不住後退一步。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顧明威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哽咽到沙啞，細碎的顫音完全不像是他自己。
顧甚之低頭。
掩飾住嘴角的冷笑。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己根本不想知道。
就好像顧甚之根本不在意，顧奶奶不是自己的親奶奶一樣。
只是她剛巧姓顧，自己也剛巧姓顧罷了。這就是緣分，在大雪的天氣挽救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顧甚之睜眼看到的人，就是自己的家人。
“沒有什麽。”顧甚之笑了一下。
柔弱卻又鋒利，像一把刀，刺疼了顧明威的眼睛。
完全和顧明威的記憶重合，被拒絕的錯愕，存在于記憶裏的長久的懷念，交織在一起，變成一張無形的網，将顧明威包裹又拉扯，割裂了五感和器官。
等他再回過神的時候，顧甚之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伍媛拿着大包小包已經走到階梯教室門口。
“考試可以提前交卷，但是考完試的評講更加重要。”
顧明威嘆了口氣，無語地看着兩個人，有一種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荒謬感覺。
天天想着逃課這種行為居然會發生在競賽班。
顧明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說一句活久見。
難道這就是時代的進步，自己終究是被拍在沙灘上的人。
“後浪們”一個停了下來，一瞬不瞬等着顧明威說話，另一個裝傻沒聽見，還悄悄加快腳步。
“伍媛，回來。”
顧明威實在是忍無可忍，咬牙切齒的叫出大名。
果然老師的嘴，騙人的鬼。
伍媛生無可戀的轉身，因為手裏的零食袋子太大，她挪動得格外緩慢，又小心翼翼的一點點從最後一排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顧甚之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幫伍媛接住搖搖欲墜的零食袋子，那麽大個袋子，都快趕上三個伍媛了。他是真的萬金了某人是怎麽像倉鼠一樣一點一點将這個口袋塞得滿滿當當。
顧甚之終究還是沒有發揮出自己的作用，伍媛根本沒想着将手裏的袋子老老實實放在桌面上，放在地上，依舊是她的零食。
都說女孩子将就一點，越是漂亮的女孩是越是講究。
顧甚之不知道是自己瞎了還是俗話說都是騙人的。
顧明威沒好氣的瞪了伍媛一樣。
伍媛繼續裝傻看不見，趴在桌子上開始自己的昏昏欲睡。
顧明威直接氣笑了！！
這算是真的漲見識了，害群之馬什麽樣，伍媛什麽樣，甚至還要變本加厲的從包裏給自己拿出一張睡覺專用的小毯子。
這到底是誰家慣的熊孩子！
顧明威從講臺上下來，徹底從冷面教授變身成為唐僧。
伍媛坐在“死亡第一排”。
吸粉筆灰、被提問、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蹦迪，刷足了存在感，也成功感受到顧明威“明威”的一面。
伍媛徹底覺得顧甚之和顧明威絕對都是一家人！
先不說他們的名字都是四個字，就是這種陰陽怪氣話還很多的性格，是不是刻在基因裏的傳承！
“顧老師，你和顧甚之是親戚吧。”伍媛眨眨眼睛脫口而出，完全不在乎自己這句話有核彈的殺傷力，她的表情還是懶懶散散的，眼神有些迷離，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
顧明威來不及思考。
顧甚之和顧明威兩個人，就這麽被放在架子上，下面生着火烤起來。
看熱熱鬧的顧甚之，火燒到自己的腳邊，急急忙忙撲滅，再也沒心思聽顧明威怎麽拐彎抹角的對伍媛進行積極向上的思想教育。
顧明威沒想到這麽一層窗戶紙就這麽被捅破了！
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捅破了！
顧明威不在意什麽顧萊，也不能批評老太太養着一個替代品的做法，他冷眼看了這麽多年，終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還沒來得及一步一步的靠近，伍媛這一招直接将人打到蒙圈。
我不就是多說了幾句話嗎!
顧明威又驚又喜，害怕和激動交加着，徹底成了一個鋸葫蘆。
“暫時沒有關系。”顧甚之幫着伍媛将東西拿起來，差點沒提住。
“你不能慣着他。”顧明威皺眉頭，伍媛不能走。
只有這樣，顧甚之才願意和自己多說幾句。
“她已經寫完了，也沒什麽錯。”顧甚之好像在幫伍媛說話，又好像在逃避和顧明威之間的話題。
伍媛轉移戰火失敗，看着還在奮筆疾書的同學，最後還是滅了想要走的心思。
“我留在這裏就是害群之馬。”
伍媛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您是想刺激誰？”
“都刺激一下也沒事。”
顧明威推着眼睛說道。
“沙丁魚裏确實需要有活力的鲶魚。”
“鲶魚”伍媛百無聊賴地坐在座位上，連嘴巴裏的牛肉幹都覺得不香了。
伍媛回頭，不出意外的對上顧萊的視線。
顧萊受到伍媛加油打氣的手勢，只覺得脊背發毛，想要舉起來的手又悄悄放下。
她笑得那麽邪惡，一定是有什麽陰謀！
顧萊可沒有錯過顧甚之、顧明威和伍媛三個人的對峙，更沒有錯過顧明威眼睛裏迸發出來的驚喜，和顧甚之動作的僵硬。
他們早就見過了！
顧萊心又往下沉了一格。
必須要快一點。
顧萊重新舉手。
“報告！”
顧萊的旁邊傳來“報告”的聲音。
不是他的錯覺，這是兩三種聲音疊加在一起。
顧萊猛然回頭，一片同學舉起了手。
顧明威滿意地點點頭，“還有多少同學沒有做完。”
星星點點的幾個人，不好意思地舉手。
“那就好，還是老規矩，互相交互判卷。”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标準答案已經找到了。”
“伍媛同學，滿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