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你在和別人的未婚妻聊什麽…… (1)
一般來講, 某個人或者妖獸,如果有成神的可能性,那必然是自小就表現出格外出衆的魔法天賦。
這樣的存在, 自幼就會聲名鵲起, 在族群內不是被捧着, 就是被排擠, 人人都有豐富的經歷,足夠寫自傳騙錢, 絕不可能沒有生平過往。
就算是墓葬之神那種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意外,也有相應的部落傳說做支撐。
海洋女神沒有,她引導過信徒去将自己和前任海神聯系到一起, 但所有從大災變之前就存在的神靈們,自然知道,她跟前海神一丁點關系都沒有。
她是突兀的, 憑空出現的。
偏偏那位羊頭神也也是這樣。
且都是在大災變剛結束時出現。
有這樣的共同點, 懷疑阿娜絲塔跟羊頭神早就熟識, 如今卻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的利益沖突,這才将其揭露出來,打算利用其它的神靈來鏟除對手,其實也有一定的內在邏輯,不能算是憑空猜測。
偏偏阿娜絲塔沒法反駁。
若她将自己的身世抖出來,并且抓貝羅來證明自己是穿越者,只會引發新一輪質疑。
首先, 貝羅作為海妖, 天然就存在于她的庇護範圍之內,證言不可靠。
且就算他的證言成立,那就更能延伸出另一個可能性——
她從異世界帶着記憶和能力憑空出現, 會不會羊頭神也是同樣?
所以又繞回去了,根本無法證明,她跟羊頭神在來這個世界之前沒有淵源,彼此不認識。
證僞永遠比證明真實更困難。
既然根本說不清,阿娜絲塔索性不解釋了,她才不要陷入自證清白的泥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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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聳肩:“我當然是現在才知道羊頭神的存在。十年前我的信徒少,勢力範圍更是小的可憐,出事的波爾多浮島,以及那艘客船的歸屬地,在兩年前可都還不屬于我。”
說到這兒,她看向風暴之神,笑容親切,卻怎麽都讓人覺着不懷好意。
“所以巴托裏先生,為什麽之前你對此毫無察覺?”
風暴之神當然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回事,但一如阿娜絲塔最初接觸到羊頭神信徒時那樣,掉以輕心,以為不過就是有人故弄玄虛,打着信仰的旗號,做着黑【分隔】幫的生意罷了。
這種事發生在海盜窩,算黑吃黑,他不願屈尊纡貴去清理。
鍋在別人背上的時候,熱鬧很好看,哪知會突然丢到自己身上來。
被其他神靈用玩味的眼神看着,風暴之神臉霎時黑了,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看向冰雪之神:“到底誰發現了,誰忽略了這個羊頭神的存在,重要嗎?”
大有要出去打一架,靠拳頭決定對錯的架勢。
眼見着氣氛劍拔弩張起來,阿娜絲塔高高興興的抱着手臂看戲。
論甩鍋,她可是一流的!
有兩個神靈去勸冰雪之神,說這事兒誰發現誰忽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大家得齊心協力想對策,不能任由羊頭神繼續禍害這個世界。
冰雪之神勉強點了點頭。
而這頁剛揭過去,一個穿着紅衣服,皮膚黝黑,也同樣用面紗遮住了臉的小姑娘開口:“過去的事當然沒必要深究了,但将來呢?海洋女神,你至少得保證,不會在利用完我們之後,由你自己獨吞好處吧?”
這小姑娘是火山女神,她看起來年紀小,實際上得有數百歲了,也不知道是如何永駐青春的。
她和冰雪之神,跟阿娜絲塔都沒有交集。
冰雪之神還可能是想間接的針對下風暴之神,她的目的就很難懂。
阿娜絲塔忍不住問:“好處?”
她能得到什麽好處,她怎麽都不知道呢!
火山女神目光銳利,一臉勢在必得:“當然是成為真神的方法。”
哦,原來是跟那個中二病墓葬之神一個路子。
對于這種沒營養的話題,阿娜絲塔興趣缺缺,她攤手:“我不知道,也沒興趣,要我說,根本不可能存在成神的途徑。”
表現的非常之鹹魚,說的也都是實話,至于信不信,那就是火山女神自己的事了。
守着利維坦這麽一位魔神,如果真有辦法讓她可以共享永生,而不用去輾轉輪回,那當初他們感情還很好的時候,肯定會去做的。
她這麽一說,在場好幾位神靈,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這是開會以來,讓阿娜絲塔最吃驚的事了。
原來大家都這麽中二且異想天開的!
若不是不想橫生枝節,她甚至想把上輩子在華國,偶然接觸到的修仙理論跟他們好好說道說道,讓他們知道,人只能修成仙,修不成神。
仙能與天地同壽,而神是天崩地裂了也能将其重塑,或者拍拍屁股去下一個世界耍的存在。
大約是因為阿娜絲塔的态度自然而然,這幾位最終都接受了。
只有風暴之神表示,瞎話誰都會說,如果要取信于衆人,除非她立個誓約。
阿娜絲塔欣然同意:“當然可以。”
所謂誓約,是一種生效于二人之間的魔法,一旦宣誓者違背了誓約,那麽她的見證人,将獲得向其下一個命令的權力。這個命令無法違抗,哪怕是讓她自殺都會生效。
她恨不得發個毒誓來讓這些神靈可別瞎想怎麽修成真神,可收心幹點正事吧!
風暴之神覺着這樣還是不保準,憋了半天,說想讓她立定誓約,今後也不會用任何手段,讓自己進階成真神。
他自認為這樣是斷絕了阿娜絲塔的一切後路,讓她再沒辦法耍小聰明,畢竟她如今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但搞掉羊頭神之後,沒準就知道了呢?
阿娜絲塔仍舊一口應下,這不就等于讓她保證這輩子不會變成個男人,根本就理所應當,毫無難度。
于是,在衆多神靈的見證之下,阿娜絲塔向醫神赫爾提亞斯訂立了誓約。
醫神也是從大災變之前就存在的,一位比較古老的神靈,不管是傳說中,還是阿娜絲塔親眼見過的,都知道他始終很眷顧人類,算是個敬業又公正慈愛的神靈。
而醫神只會治病救人,适合戰鬥的魔法一個也不會,這樣善良無害,又德高望重的神靈,由他來做誓約人,在場衆位神靈都沒意見。
當然,阿娜絲塔的誓約也不是白立的,作為條件,其他神靈也都必須向醫神宣誓,絕不會姑息任何與羊頭神有關的存在,哪怕被滲透玷污的,是自己的親信神官,也一定會處決掉,并且毫不隐瞞的,将接下來搜尋到的一切情報公開。
這也算是留了餘地,沒提從前,只看今後。
同時,醫神提出,只有自己不被誓約束縛,這太說不過去了,于是他又向阿娜絲塔發了誓,稱自己絕不容忍那種羊頭神使用的,毒害人類的寄生蟲存在,只要其尚未從大地上消失,他就絕不停止找尋解決它的方法。
算是在他擅長的領域做最大程度的努力了。
接下來又商議了很久細節,等到散會的時候,已然到了黃昏。
這之後,神靈們竟然也沒立刻離開,反而在城堡中悠閑的享受起來,就仿佛到了度假村似的。
他們平日高高在上,在誰面前都得端着架子,所以不夠放松,而如今身邊都是同階級的,就沒那麽多講究了,流連忘返,将正事都推給明天了。
十年都沒解決的問題,倒也不急在這一日,阿娜絲塔原本認為讓他們在這兒待多久都行,直到一個沒看住,冰雪之神和風暴之神差點打起來,将島上的花花草草凍成冰雕,她才一起之下,啓動了早就設計好的傳送程序,将這兩位給轉移到了離着不遠的一座礁石上。
魔法陣是早就準備好的,兩層重疊,一層用來她自己逃跑,轉移去利維坦的住所,另一層用來驅趕別人。
能源充足,不需念咒,瞬發無痛,所以兩位神靈都沒能反應過來。
“要打去練舞室打,花花草草都是無辜的,”阿娜絲塔拍了拍手,轉頭看到其他神靈神色各異的看着她,露出越發和善的微笑,“為了不掃大家的雅興,這點準備還是要做的。”
神靈們默默對視。
什麽溫柔仁慈,那都是人設,演出來的!
等送走了這些客人們之後,已經到了深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而複返的風暴之神搞了鬼,原本很少見暴風雨的季節,突然間狂風呼嘯,天際無光,只有閃電偶爾落在瘋狂翻滾的海面,照亮如同要将海島吞噬一般的浪濤。
屋漏偏逢連夜雨,停電了。
雖然藝高人膽大,但這樣看起來格外适合靈異故事展開的環境,還是讓阿娜絲塔非常不爽。
而更不爽的是,她還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她得下樓去帶着密室中的戲劇之神一起走。
先前為了讓戲劇之神幫自己暗中觀察,又不能被其他神靈察覺到,阿娜絲塔設定了一個密室,這個密室內是封閉的魔法陣,外界感受不出裏邊有任何東西存在,除非身在其中的人,主動推門出來。
而整個會議過程,則是通過一副藏了錄像機的油畫,傳輸給了戲劇之神。
神靈們依賴魔法太久了,對于科技方面的東西,很少有深刻的了解,也不會去刻意防範。
阿娜絲塔提着提燈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風浪聲逐漸被抛在腦後,只有她的腳步聲在回蕩。
到了密室門口,敲了半天門都沒有回應,直到她耐心耗盡,打算強拆的時候,才聽到了門栓拉開的聲音。
一個光頭……不,骷髅頭猶猶豫豫的探出來。
停電明顯把他吓得不輕。
阿娜絲塔十分無語,她一個活人怕鬼也就算了,這骷髅死都死過一次,還有什麽好怕的?
戲劇之神确定沒有危險之後,試圖挽回面子,說他還以為是有誰突然發難,或者那個傳說中的羊頭神,來這兒把企圖找他麻煩的神靈們一鍋端了。
畢竟嘛,他當年還活着的時候就不是以武力見長的神靈,否則也不至于大災變剛來就死的那麽幹脆,都沒掙紮一下。
“那能怪我害怕麽,突然一下監控就斷了,以我的經驗,這種規格的豪宅,不該沒有備用電力,所以擔心了好久!”
阿娜絲塔冷淡的表示,這就是他過時了:“我用的就是燒油的備用電力,這個年頭,還有備用發電機能工作就很不錯了。”
本來就是用了備用電源,不存在備用的備用。暴風雨搞壞了電路,停電停的很徹底。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阿娜絲塔抓住戲劇之神的肩膀就将他帶回了福島地下室,之後才問他有沒有觀察到什麽。
等回到窩裏,戲劇之神迅速支棱起來,就又開始拿腔作調,清了清根本不存在的嗓子,才慢悠悠道:“那麽,美麗的女士,您想先從只是态度有一點可疑的開始說起,還是直接拉到高潮,讨論絕對有問題的那一位呢?”
阿娜絲塔懶得聽他廢話:“直接說最有問題的那個。”
戲劇之神一秒收起了他的強調,難得嚴肅:“醫神。”
“你說誰?”阿娜絲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赫爾提亞斯,大災變之前我們就算熟悉。他那家夥絕不是很樂意承擔責任的性格,而這次會議,他太主動了,不僅是主動的願意承擔全體的見證人,甚至還主動對你發誓,反常,非常反常。”
阿娜絲塔遲疑着。
活了這麽多輩子,她最了解人心易變的道理,經歷了大災變,以及災後的十年,足以讓任何人的性格産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戲劇之神堅持自己的看法,他表示,醫神看起來很淡漠,也不積極讨論,表現的明明淡漠,就都是因為他的演技不佳。說多錯多,他要藏拙,就刻意表現出淡漠不愛說話的模樣,有幾次,從他的微表情,以及手指的動作中,都看出他是想要表達質疑或贊同的,但都忍住了。
而後來,醫神又為了刷存在感,博取信任,所以用力過猛。
太過合理,阿娜絲塔不得不接受。
她唏噓不已。
還好,所有人誓約的內容本就是應當完成的,大概也不會因此就被他抓了把柄。
而本身的開幕前菜,在這重磅炸彈之後,就成了飯後寡淡的茶水。
戲劇之神說,另外一位表現不自然的,是冰雪之神。
“他在主動找你麻煩之前,眼光是往火山女神那兒飄的,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很快就收回來了,除了我,應當沒人注意到。”
又一個意料之外。
還好,這兩個意外,也是兩個明确的調查方向。
醫神居無定所,總是迅游在他的神廟之間,醫治信徒們的疑難雜症,不容易摸清規律。阿娜絲塔選擇先去火山女神勢力範圍內的幾座島嶼,暗中調查一番。
火山女神的信仰由來已久,但她的權柄範圍不算大,畢竟這世界上,與活火山比鄰而居的人很少,已知的基本都是些海島。
從前阿娜絲塔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麽,來而不往非禮也。
火山島嶼上的風俗和衣着風格自成一派。
因為随時可能被火山吞沒家園,所以他們都有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樂觀勁兒,及時行樂的觀念,讓他們的情侶關系,以及衣着都顯得十分開放。
阿娜絲塔興沖沖的對鏡變出了一身草葉子編出來的性感短裙,但思索再三,還是将其變了回去。
有先前在內森堡被當街圍觀的前車之鑒,還是小心為上。
最終,她決定,不直接去火山島,而是閃現到某一艘即将停靠的客船上,以旅客的身份下船,這樣一來,哪怕穿着不那麽自然,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正這樣想着,她腰間的水晶球,突然震動起來,幅度是史無前例的強烈。
這麽重大?!
阿娜絲塔覺着,這恐怕需要動用她的庫存,于是先閃現回了家,這才拿起水晶球。
萬萬沒想到,裏邊浮現出的,是某張過分英俊的臉。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
“所以,是不是哪裏弄反了?”她打斷利維坦的問候。
一位魔神對着他曾經的女祭司祈禱?,這真的不會讓她折壽嗎!
她似乎能肉眼看到自己的壽命條在減少。
利維坦似乎有些委屈:“你沒留給我任何可以遠程聯絡你的方法,而你肯定不希望,我總是突然出現在你門外,不是嗎?”
利維坦說的沒錯,阿娜絲塔确實不想。
那太像變态跟蹤狂的行為了,但……
“所以黑到別人的工作專線裏就正常了嗎,魔神閣下?”
阿娜絲塔抱怨了一句,随後認命般的問他找自己究竟有什麽事。
如果是他的話,生死攸關必然不可能,只是他的力量,遠遠不是自己制作的魔法道具能分類的,只能被動的按最嚴重的檔次來處理罷了。
“只是這一次沒能達到預期的旅途即将返程,想問問你想要什麽伴手禮。”
嫉妒之主竟然是這麽體貼的性格嗎?阿娜絲塔知道自己的記憶中只有不愉快的部分,偏見深是必然的,但這還是出乎她的預料了,以至于她甚至忘了拒絕,下意識思考起自己需要點什麽來。
就在這過程中,也不知道是什麽,陡然吸引了利維坦的注意,他暗金色的眸子,瞬間變得目光銳利。
“似乎有一些蟲子,在你身邊繞來繞去?”
阿娜絲塔第一反應是自己家被敵人的使魔入侵了,然而掃視了周圍之後,她什麽都沒有。
她意識到,利維坦指的不是如今具體存在的某個人。
應當是氣息。
“請您理智一點,我剛剛參與了一場回憶,會跟很多魔法師接觸到。”
所以沾染到別人的魔力波動太正常了。
利維坦沒說話。
自水晶球裏,其實無法看清那邊究竟是怎樣的環境,隐約看到背景也是海,只不過海水的顏色很不正常,濃黑的如同墨一樣。
似乎是因為這位魔神的心情十分不愉悅,這墨色的浪濤躁動起來,隐約有山崩地裂的轟隆聲傳來。
在這樣的背景音下,利維坦的聲音仍舊清澈,溫柔中泛着涼意:“只是開會的話,會将靈魂碎片都落在你身邊嗎?”
說到這兒,祂停頓了一下。
“我很不喜歡。”
吃醋?生氣?您還沒這個資格好嗎!阿娜絲塔心頭火起,當機立斷切了通話。
您自己冷靜去吧!
不過,利維坦就算吃醋,宗也不可能吃的是空氣的醋,阿娜絲塔心內存疑,翻出來一個容器,又在整個房間內施展了馭靈的法術。片刻之後,牆角她随手丢過去的外套上,逐漸有灰塵似的小光點聚集起來。
這些光點太細碎了,之前散落着根本注意不到,只有聚集到一個拳頭大小時,才終于能勉強看到。
最終,它們凝聚成了螢火蟲屁股大小的光點,在阿娜絲塔法術的指引下,飄悠悠的進了瓶子裏。
隔着瓶子,阿娜絲塔感受這光點的氣息,很快确定了,這是戲劇之神靈魂的一部分。
一個死靈,強行附着在自己的骸骨上,沒有什麽亡靈法術的加持,其實是很不穩定的。
而自己接二連三的帶着他使用閃現術,讓戲劇之神的靈魂都碎了一部分,粘在了她的衣服上。
其實,都到了這份上,直接放開一切去轉生不好嗎?
到底是何等重要的回憶,讓那幾位過去的神靈,死死抓着不願意松手,阿娜絲塔根本無法去設想。
這之後,她直接聯絡了自己常用的使魔,一只名叫小白的信天翁,幫她把這瓶子丢去福島。
信天翁可以飛的足夠高,只在上空遠遠的将瓶子丢下去就走,不會受輻射影響。
而等瓶子碎在島上,因為和戲劇之神的主體靈魂比較接近,那片靈魂會自己回歸的。
之所以不自己再去一次,是阿娜絲塔難以保證,待會兒利維坦會不會突然出現在門前,或者強制連通水晶球跟她“視頻通話”來捉奸。
畢竟也算有的放矢,晾祂一陣子也就算了,躲着不見祂也就算了,若真讓祂誤會大了,非得鬧個天翻地覆,把福島那幾具骨頭架子熬成老湯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敲門聲這就響了。
阿娜絲塔挂上防盜鏈,這才将門打開一個小縫,冷淡的看向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種方法,轉瞬就從遙遠異世界來到她門前的利維坦。
“雖然知道您是不用睡覺的,可我開完會,搞完勾心鬥角那一連串的工作,已經很累了。”
她倒是想看看,利維坦口口聲聲會尊重她,那麽在有誤會的前提下,是會硬闖呢,還是就在門口站着不走,等“奸夫”離開時抓個正着。
沒想到的是,利維坦只是掏出了一只精巧的絲絨小盒子。
看大小,裝戒指剛好。
“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就算不用顧忌我的風度,也要保證你的睡眠,只不過,我如果沒出現過,你也不會安心吧?”
這倒是說準了,這事兒沒徹底翻篇,就總讓人不安心。
阿娜絲塔輕哼一聲,索性将門徹底打開了。
“看吧,裏邊誰都沒有。”
唯一的罪證已經飛遠了,她才無所畏懼呢。
利維坦從露面開始,就叫她看不出有任何不愉快的跡象,但到此刻,阿娜絲塔還是覺着祂似乎更輕松愉悅了。
非常少見的,沒表露出一如既往的,略帶遺憾又傷感的神情。
等打開了伴手禮的盒子,裏頭靜靜躺着的,果然是一枚指環。
但這絕對跟求婚沒半點關系,這指環雖然看起來很華麗,鑲嵌滿了珠寶玉石,但并不浪漫。它很大,別說阿娜絲塔了,即使是壯碩的男性,恐怕都戴不住。而且,其內側鑲嵌了很多尖刺,叫人一看就覺着疼。
更像是刑具。
“這是什麽?”她看起來口味有那麽重嗎,竟然帶這種玩意當禮物。
“這是我途徑的某個世界,一些土著神明,在□□烈性的魔物時,使用的指環。至于上邊的裝飾,只是其中自诩有品位的家夥,在血腥本質上包裹一層華麗外殼的惡趣味。”
阿娜絲塔立刻明白了。
她露出一個笑容:“謝謝您。”
利維坦凝視着她的笑容:“那麽,親愛的,晚安好夢。”
說罷,他轉身劈開空間縫隙,消失無蹤,當真只打擾了她片刻。
之所以這件禮物,阿娜絲塔願意收下,是因為它實在不算貴重,倘若利維坦突發奇想要送她一顆星星,她肯定拒絕三連。
而這指環對于阿娜絲塔來說,無疑能起到作用。她可以通過這法環裏細密的梳齒,去梳理那件骁骨舞衣,從而将它的負面效果壓制下去。
之前在萬物終結之地得到的資料上說,骁的骨骼确實就是這樣細若毫毛,如同繩索一般細密編織在一起,支撐起他健碩身軀的。
馬的一生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站立中度過,腿骨折斷對它們來說是致命傷,而骁通過這種特殊的骨骼克服了這一缺點。
骁的性情暴烈,很難被捉到,而在反抗敵人時,會耗盡全身的力氣,以至于會等到所有骨頭都碎裂成渣,才會咽下最後一口氣。所以,骁骨必須等到這種妖獸壽終正寝才能取得,非常難以尋覓。
而其确實是絕佳的魔法材料,骁骨制成的衣服,據說能讓穿上的人讓人的平衡能力和跳躍能力都得到加強,更寶貴的效果,則是能免疫一切精神控制類的魔法、詛咒、催眠。
是舞衣,也是靈魂的铠甲。
阿娜絲塔将其負面影響徹底壓制住後,穿在身上,又套了長外套遮掩住,對鏡轉了兩圈。
完美。
轉頭睡下,等鬧鐘響過三聲,她一躍而起,通過閃現術出現在了紅寶石螺號上。
這是難得一見,在大災變之後制造出的大型輪船。
雖然大部分部件仍然是舊時代的遺産,但能将他們拼接到一起,也很不容易了。
但這樣難以複制的稀罕東西,只用作運輸可太浪費了,它的擁有者是一間商會,将其作為移動廣告牌,在船體上漆滿了廣告,且航線格外長,恨不得将地圖上标繪的島嶼都走上一圈。
紅寶石螺號的下一站,就是阿娜絲塔這次的目的地,印加島。
印加島的中心是一座活火山,不僅火山口旁有火山女神的行宮,且島上所有長住居民都是那位女神的信徒。
阿娜絲塔來到船上的時候,距離船只靠岸還有大概一個半小時。
清晨暖洋洋的陽光驅散了海風的濕冷,很多人不願繼續窩在狹小的客艙中,選擇來甲板上打發時間。
人來人往,阿娜絲塔混在其中,就不會顯得太突兀。
船員不可能記得住每個乘客的樣貌,壓根也想不到,這位看起來體面又惬意的小姐,是一位根本沒有買過船票的偷渡客。
阿娜絲塔找了個靠近邊緣的空座位,跟船員點了一杯特産奶茶。
結果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有人自來熟的坐在了她對面的空座上。
對方顯然是個商人,他暗示阿娜絲塔,如果二人可以成為朋友,那麽接下來她在印加島上的一切花費,他都可以負擔。
這顯然是将阿娜絲塔當做了交際花。
啧,忘了這艘船的上一站,是個遺留了舊時代某些重男輕女習俗的半島。
那兒是風暴之神的勢力範圍,阿娜絲塔也沒試圖去插手進行教化。畢竟說到自以為是爹味十足,風暴之神自己就首當其沖。
惬意時光沒開始就結束了,阿娜絲塔此刻很想将手裏的奶茶揚到他臉上。介于她還想要低調些,只是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等過會兒下船,再下黑手教訓他好了。
随後,就見一個瘦高的,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自人群中徑直走了過來。
“你在和別人的未婚妻聊什麽?”
對于利維坦的出現,阿娜絲塔竟然一點都不覺着驚訝,嚴格來說,祂剛剛出了一趟差,雖然沒太大收獲……但如果才回來幾個小時就再度趕走,過于不講情面。
而且,印加島上未必安全,有利維坦陪着,倒是能更放心些。
只是沒想到出現的時機這麽巧罷了。
來搭讪的商人雖然對利維坦毫無印象,但從他的衣着和姿态,就準确的判斷出,這一定是個頗有勢力,他絕對惹不起的人。
他立刻站起來連連道歉,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這位小姐是有婚約在身,否則絕不會有這樣唐突的行為。
阿娜絲塔眯起眼睛。
這人的說辭,也未免太茶了。
這是将矛頭轉向了這對未婚夫妻內部,意思是如果阿娜絲塔一開始就明說她有未婚夫,也就沒後來的事了。
利維坦點了點頭,沒說話,但在走到男人面前是,在他肩膀上輕輕點了一下,男人腳步不穩,向後仰倒,後腰雖然在圍欄上撞了下,卻也沒攔得住他往下疊的勢頭,就這麽栽進了大海裏。
從後邊圍觀群衆的眼裏來看,這是推下去的,但阿娜絲塔看得很清楚,利維坦的手根本沒碰到男人。
大約是嫌髒。
船員們慌忙的扔下繩子去營救,而利維坦則直接在先前男人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表情中仍舊略帶嫌棄,顯然不喜歡這個被下作人坐過的位置。
但這緊貼圍欄的小桌子旁邊只有兩張椅子,只好湊合了。
阿娜絲塔抖開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張臉,湊近利維坦。
看上去仿佛是暧昧的悄悄話,實際上語氣不善:“所以您過來這兒,就是高調惹麻煩的?雖然我也不反對你教訓那家夥,但明明有更低調的方法吧?”
而利維坦的重點,顯然放在了她說并不反對教訓那家夥上,祂暗金色的瞳孔中映射出波光粼粼的海面,顯得很愉快:“沒關系的,而且你不遮掩面目,本來也不可能低調。”
這麽說倒也沒錯。
阿娜絲塔并不會改變自己容貌的魔法,但如果幻化出面紗或者口罩,本身就顯得格格不入,所以幹脆只化了點妝,不均勻的堆了些深膚色的粉底,讓自己的皮膚看起來暗沉,且膚色不勻罷了。
但這對她的容貌遮掩程度十分有限,所以才一露面,就吸引了來搭讪的輕佻男,所以确實不怎麽低調。
她不說話了,只是抿着唇,用吸管攪動着奶茶裏的碎冰。
直到船尾的商人被船員撈了上來,而那位商人也沒再過來吵鬧,她才在心裏将這件事揭過去。
看來,這一次利維坦還是很有分寸的,沒往鬧出人命上去使勁。
而他們就這麽坐在這兒,誰也沒懷疑這二位其實都是逃票的,偷眼打量然後竊竊私語的有,敢上來搭讪的,倒是一個都沒了。
卻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清淨。
等船靠岸之後,二人一起下船,阿娜絲塔走到哪兒,利維坦就跟到哪兒,仿佛一位陪女士逛街的,好脾氣的紳士。
很快阿娜絲塔就受不了了。
她本身做過掩飾,都還是能吸引很多目光,而利維坦……雖然換了一身衣服,但也只是換了衣服而已,顏色是低調了,人卻不低調,那副不似凡人的俊美容貌格外惹眼。
而兩個人就這麽走在街上,那高調程度就要X2!
好不容易找了個沒人的小巷子,阿娜絲塔将利維坦拖進去,咬牙切齒的問能不能低調點。
利維坦從善如流,答應的很快,轉頭就去旁邊的古董店裏買了一副墨鏡戴上,而且和阿娜絲塔拉開了三步距離。
很精準,不多不少,就是三步。
這一回,就活像大小姐跟她的貼身保镖。
阿娜絲塔火氣蹭蹭的往上冒,眼看着前頭不遠又是一條小巷子,她剛打算将利維坦拖進去,問問這位魔神大人,到底懂不懂什麽叫低調。
結果被利維坦先發制人,一把推開了一家旅店的門,将阿娜絲塔拖進來之後,又迅速将門關上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等阿娜絲塔反應過來時,利維坦已經指着玻璃門,示意她往外看。
這家旅店的門上,有百葉窗形式的門簾,在裏邊貼近百葉窗的縫隙,就能不被察覺的觀察到外側。
“不愧是您啊!”阿娜絲塔咬牙切齒,“跟蹤偷窺這麽熟練的!”
很快,她就從縫隙中看到,打前頭走過來的幾個當地人,上衣沒系扣子,露出來的胸膛上布滿了紋身。大部分都是些傳統紋樣,審美說不上好,而且很眼熟。
她眯起眼睛,在這些人走近之後,看清了他們繁複的紋身中,赫然都有羊頭骷髅的紋樣。
竟然這麽快就找到端疑了。
就見這幾個紋身男并沒有走遠,而是在旅店旁邊不遠處的小酒館室外長桌邊坐下來,開始點菜。
看來一時片刻是不會離開了。
轉頭聽到腳步聲,随後是很刻意的咳嗽。
前臺服務員觀察這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半天,終于忍不了了。
阿娜絲塔和利維坦對視一眼。
“開一間房,要二樓臨街。”
“開兩間房,要二樓臨街。”
二人異口同聲。
阿娜絲塔瞪了利維坦一眼。
服務生露出了然的神色。
利維坦抿唇輕笑了下,改口道:“開兩間相鄰的。”
服務生再度露出了然的神色,“好的好的,這就給二位安排。”
阿娜絲塔無語,這人一直恍然大悟個什麽勁!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