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臘月初十,盛京下起了大雪,揚揚灑灑的下了一整夜,海蘭珠早上起床出屋一看,雪已經停了,可天還是陰沉沉的不見太陽,北方呼呼的刮着,屋外的積雪已經深至腳踝了,太監宮女們在院子裏忙着掃雪。
蘇日娜從房裏取了件水貂毛的披風給海蘭珠裹上,便靜靜的退到了海蘭珠的身後。
不遠處的回廊上,奶娘抱着佳珲,急匆匆的跑過來,也顧不上行禮,面上焦急道:“娘娘,小阿哥不知怎麽的一直喂不進奶水,吃了就吐,都吐了三回了!”
“怎麽回事?!吐了三回了怎麽不傳太醫來瞧瞧!”海蘭珠接過佳珲抱在懷裏,平常不怎麽哭鬧的孩子此刻哭鬧的厲害,似乎是感覺到了海蘭珠抱着他,小手揪着海蘭珠的衣襟死死不放。
奶娘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哆嗦着道:“娘娘恕罪!小孩子吐奶是常事,奴婢便沒在意,等奴婢反應過來不對,就趕緊着來找娘娘了!娘娘恕罪啊!”
“蘇日娜,快去請劉太醫來一趟,旁人不要,只要劉太醫!”劉太醫是太醫院的的院使,醫術高明,平日只為皇上診治,只有少數特殊情況才會替旁人診治,這個特殊情況便是海蘭珠。海蘭珠一想到前世孩子的慘死就心慌的厲害,如今佳珲一病,更是怕的緊,只有讓劉太醫來瞧瞧,她才放心。
蘇麻得了令,不帶猶豫的一路小跑着去了太醫院。
海蘭珠抱着佳珲進了屋,奶娘也跟着進了屋,海蘭珠輕聲哄着佳珲,奶娘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直搓着手,也不只是因為天冷還是害怕。
關雎宮的另一頭,一個小太監揣着袖子東張西望,确定了四周無人後,将一個瓷瓶樣的東西扔進了關雎宮後邊兒廢棄的井裏。
也許是哭的累了,又或許是屋子裏暖和,額娘的懷抱更安全些,小佳珲沒一會兒便睡着了,海蘭珠輕手輕腳的幫着他把小臉上的淚痕擦幹,親吻了佳珲的額頭。
不消一會兒,蘇日娜帶着劉太醫來了,劉太醫一聽是關雎宮娘娘的八阿哥有事,放下手頭的工作,一路疾步跟着蘇日娜就來了。
蘇日娜将人迎進了屋,劉太醫正要行禮,就見海蘭珠急急道:“劉太醫不用多禮,先看看八阿哥吧……”
劉太醫放下藥箱,查看了海蘭珠懷中八阿哥的面色,又撚了一些佳珲嘴角邊的奶漬放在鼻下聞了聞,問道:“娘娘,不知八阿哥今日可吃過別的東西?”
海蘭珠皺了皺眉,掃了眼奶娘道:“你說,如實禀告!”
“是!”奶娘哆哆嗦嗦的上前一步,回道:“八阿哥今兒除了喝了奴婢的奶水,便只是喝了些羊奶。”看着海蘭珠一直緊盯着的眼睛,奶娘急忙道:“羊奶阿哥不願意喝,所以喝得不多!”
“羊奶?”劉太醫問道:“你的奶水不足嗎?為何還要喝羊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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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奴婢看見有羊奶,聽說草原上的小孩子小時候喂些羊奶會長大會更聰明些,才自作主張的給八阿哥喂了一些。”奶娘越說到後面越心虛,時不時擡頭瞟海蘭珠一眼。
海蘭珠瞪着眼看着奶娘,對太醫道:“羊奶是本宮哥哥從家鄉帶來的,聽額吉說本宮幼時也是食羊奶長大,應當是沒什麽問題吧。”
劉太醫又湊近了熟睡的佳珲的嘴巴邊嗅了嗅,皺着眉略微思慮,問道:“那些羊奶可還在?”
“在的,蘇日娜,去取些上次哥哥送來的羊奶。”海蘭珠吩咐蘇麻。
很快蘇日娜便取來了,劉太醫湊近聞了聞,眉頭皺的更深,看了看四周,躬身,對海蘭珠道:“娘娘,這羊奶确實沒問題,小兒喝了也可,只是……”
“劉太醫但說無妨。”海蘭珠心在往下沉,等着劉太醫繼續說下去。
劉太醫深吸氣,繼續道:“可是八阿哥喝的羊奶裏似乎加了些斛參散,才至八阿哥哭鬧吐奶不止。此物性烈,大人吃了頂多是有些不适症狀,小兒則不同,且極難發現,味清淡,若是一般醫者,不見得能聞得出來,幸而老夫多年前曾在民間見過此物,研究過一二。”
海蘭珠倒吸了口涼氣,若不是自己緊張特地請了劉太醫來,佳珲豈不是性命堪虞!又看了眼懷中熟睡的孩兒,焦急問道:“那可有辦法治好?”
“娘娘無須擔心,看八阿哥的情況應當是食用的不多,所以只有嘔吐和哭鬧的現象,我會将藥制成膏藥,貼在八阿哥的臍上,三日便應該無礙了。”
“如此便好,有勞劉太醫了。”海蘭珠看着懷裏的佳珲,松了口氣,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早已經是冷汗涔涔了:“還有一事,今日有人下毒之事,還望劉太醫不要聲張才好。”
“臣明白,娘娘放心。”
“謝天謝地,八阿哥一看就是個福星,沒事就好!娘娘,這下你該放心了吧。”蘇日娜也跟着松了口氣道。
奶娘不敢說話,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若是八阿哥有些什麽,真不夠她死的。
遣了蘇日娜送劉太醫回去,海蘭珠關上房門,直視奶娘,厲聲:“跪下!”
奶娘吓了一跳,趕緊的跪在了地上。海蘭珠問道:“誰準許你私自給小阿哥喂羊奶的?!”
“是……是……奴……奴婢聽禦膳房的春花說的。”奶娘哆嗦着雙手,說話都有些打顫。
“春花?”海蘭珠在腦海裏過了過,除了關雎宮的下人,其餘地界兒的她都不甚熟悉,道:“她說你便能自作主張?!你當我關雎宮沒有主子嘛!還是你把你自己當做了關雎宮的主子?!”
“不是不是不是!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一時糊塗!春花說娘娘幼時也是吃羊奶長大,所以才想着喂些羊奶給小阿哥,能博娘娘的好!娘娘饒命啊!娘娘!奴婢一時豬油蒙了心啊!”奶娘磕着頭,不停的求着饒,海蘭珠卻捕捉到了一個信息,一個小小的禦膳房燒火丫頭,怎麽會知道她幼時是什麽樣……
“哼!你倒是聽春花的話!那你便去禦膳房與那春花作伴吧!”語罷,便着人将奶娘送去了禦膳房。
午膳前,皇太極匆匆而來,還未進門,便道:“蘭兒,我剛下朝便聽說佳珲病了,怎麽回事?!”
海蘭珠抱着佳珲坐在榻上,正想着什麽,聽到皇太極的聲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佳珲。
皇太極瞬間會意,快步走到她身邊,查看了佳珲,見還好,也安下了心,壓低了聲音道:“怎麽回事?怎麽就病了?”
“沒什麽,請了劉太醫來看過,開了些藥,幾日便能痊愈。”
“既然是劉太醫看過,那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皇太極心定了定。
海蘭珠想将下毒一事告知皇太極,可話在嘴邊轉了幾圈,仍是沒有說出來,“奶娘被我發配去了禦膳房做粗使宮女了,臣妾想着,還是臣妾自己帶佳珲吧,旁人我不放心。”
“你自己帶?若累着了怎麽辦?”皇太極心疼,不希望海蘭珠太過操勞,還沒出月子,萬一落下病根怎麽辦。
海蘭珠眼神固執,執意道:“不還有蘇日娜幫襯着嘛,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他這麽一病把臣妾吓得不輕,還是自己帶着放心。”
皇太極無法,只好點頭同意,囑咐着:“那你注意身體,別累着自己,有事交給蘇日娜。”
“皇上,有奴婢在,不會讓娘娘有丁點不舒心的。”蘇日娜聽了皇太極的話,站出來表了忠心,皇太極贊許的點點頭。
果不如劉太醫所言,不出五日,佳珲便痊愈了,後又讓劉太醫瞧了瞧,确定是痊愈了,海蘭珠這顆懸着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海蘭珠如今最想知道的不是幕後黑手是誰,而是如何讓佳珲平安長大,這皇宮裏處處危機,自己雖能防患于未然,可卻敵不過命運,自從嫁與皇太極以來,次次都洞察了各方詭計,可次次卻都被命運牽扯。如今自己的命不重要,佳珲才是她最緊張的,不管怎麽樣,都要将佳珲保住!
而皇太極那裏,久未露面的親衛突然出現。皇太極坐在書房裏,聽着對面親衛的彙報。親衛躬身抱拳,道:“宮裏死了兩個奴才,一個是禦膳房的粗使宮女春花,一個是關雎宮負責打掃的太監小喜子。”
皇太極皺眉,若不是大事,親衛不會出現,可死了兩個奴才算什麽大事,盯着親衛,等其說下去。
“巧合的是,這二人是對食關系,死前幾日,春花常常去關雎宮找小喜子,還塞了些東西給小喜子。”親衛頓了頓,道:“還有一點比較蹊跷,一個粗使宮女,竟然跟永福宮莊妃娘娘身邊的女官蘇麻姑娘來往甚密。”
“哦?跟蘇麻?”皇太極突然有些好奇,憑直覺,他覺得這中間肯定有問題。
“是,臣在永福宮看的清楚,蘇麻姑娘前幾日經常出去見這個春花,二人鬼鬼祟祟的。”親衛說的一板一眼。
皇太極是知道他的親衛的,若不是親眼所見,定不會說出來,那麽這二人肯定有問題!
親衛突然猶豫了一下,道:“還有一事,雖不是臣親眼所見,但臣覺得事關重大,還是告知皇上比較好。”
“說!”
“幾日前,也就是春花送了些東西給小喜子後,八阿哥便病了……臣鬥膽猜測,二者之間應當是有聯系才是。”
皇太極的臉上難看到了極點,重重的一拍桌子,對着門口道:“小順子!傳劉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