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第27章(1)
連隐煉自知理虧,??對着聶臨風心虛得緊:“什、什麽男寵?我不、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聶臨風聞言低低笑了,帶着幾分醉意的笑容懶懶的,一雙鳳眼半阖,??眼底有光,流而不動,款款深情映着連隐煉的影子。
“那你去找叢不棄做什麽?”聶臨風笑着問他,語氣卻帶着秋雨似的涼。
連隐煉想再說一個謊,但看見聶臨風的眼睛,忽然又半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可能在聶臨風心裏,他被自己心愛的人背叛了。
可……他不是那個人啊。
他最終只是咬了咬唇,??沒說話。
“陛下!”聶臨風見他不言不語,心裏蓄起點火來,“身為一國之君,斷不可如此荒唐!”
連隐煉心裏有點難受,聶臨風到底是為他着想,他卻在騙他,拿着刀在他心上割。但這是他的任務,他想回家,??回那個他長大的、熟悉的家。
連隐煉幹脆垂下眉眼,??不再看他,??破罐破摔道:“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荒唐了。”
“念念。”聶臨風的聲音忽然輕了,??怒火瞬間熄滅,剩下一片灰燼,??堵在心口難受得發漲,發疼。
他多想要他。
連隐煉聽着他的聲音,有瞬間的心軟,他想坦白,??他不想做那個拿着刀的人。
“其實唔……”
雙唇忽然被柔軟的觸感覆蓋,脫口而出的解釋被堵回嗓子眼,酒氣順着潮熱的氣息蔓延過來,連隐煉一下醉了,目光驚愕和茫然交錯,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猛地推開身上的人。
Advertisement
他耳朵瞬間燒紅,瞪着聶臨風的眼睛泛着水汽,看不出半點怒意,反倒像被欺負哭了,只有聲音還有些氣力:“你瘋了?忽然幹嘛?!”
聶臨風卻是輕笑了一聲,很輕地喚了一聲“念念”,又重新吻上連隐煉,用力抵開他緊咬的牙關,強硬地逼迫他跟自己接吻。
沒有心動,沒有暧昧。
連隐煉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推了一下沒能推開身上的人,心一橫,重重往他唇上咬了一口。
腥鏽的味道瞬間沖淡了酒氣,趁着聶臨風愣住的時候,連隐煉才用力推了一下身上的人,掙紮間牙齒和皮膚磕碰,酒味徹底被血腥味替代,但聶臨風的酒卻依舊沒有醒,依舊是那樣瘋狂又熱烈,甚至貪婪地舌忝了一下連隐煉唇上磕出來那個細小的傷口。
連隐煉心裏動蕩得厲害,幾乎是用盡氣力,才勉強從這個粗暴的吻裏逃脫,啞着聲音吼道:“聶臨風!你看清楚我是誰!”
聶臨風已經紅了眼,滿腦子都是連隐煉那個荒謬的決定,一想到連隐煉身邊會有別的男人,他心髒就難受得好像要爆炸,連連隐煉說了什麽都聽不清楚,只是再一次吻了上去。
血的味道再次在口腔中蔓開,唇瓣疼得微微發麻,鼻息徹底被男人的味道占領,心髒逐漸加速,像是叫嚣危險的訊號。
連隐煉是真的急了,推着聶臨風的手幾乎下了死力氣,指甲隔着柔軟的衣料在他皮膚上掐出幾道深深的血痕,眼眶都憋紅了。
他有點害怕這個聶臨風。
這人是真的瘋了,瘋得認不清人,瘋得把他當成另一個人肆意占有。
可他不是聶臨風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他不是一個替代品。
憤怒挾裹着委屈湧上來,連隐煉終于是沒忍住眼淚,含糊不清地咒罵了聶臨風兩句,好像這樣就能讓他心裏舒服一點。
他以為這是在做無用功,卻沒想到聶臨風竟是停下了。
感受到濕意,聶臨風眼底的瘋狂如潮水般逐漸褪去,留下驚惶和愧疚,又在連隐煉轉過頭避開他的目光後添了一抹難過。
“念念,念念……”聶臨風低低叫着連隐煉,他想親親連隐煉泛紅的眼尾,又怕再惹他生氣,只能壓下那陣沖動,跟他道歉,“對不起,我、我只是忍太久了,我錯了,對不起。”
忍什麽?對他的讨厭嗎?還是對心上人的苦苦思念?又或者是傾注在自己這個替代品身上的沖動?
連隐煉在心裏笑了一聲,不知是難過還是生氣,皺起眉看向聶臨風:“其實你沒必要忍。”
聶臨風有些摸不清他的情緒,但聽到這句話時心裏忽的騰起一陣小小的希望,以至于開口的聲音因為緊張有些發啞:“什麽意思?”
“就是不關我事的意思。”連隐煉目光重新亮起光,狠狠剜了聶臨風一眼,怒道,“你喜歡誰跟我沒關系,我養不養男寵也跟你沒關系。”
他的話很決絕,像把刀一樣重重在聶臨風心上插了一個血淋漓的傷口,疼得聶臨風甚至忘了呼吸,看着連隐煉的目光逐漸幽深,那種不知名的情緒又開始翻湧。
好半晌他才顫着聲音說道:“那既然這樣,你又何必推開我?”
聶臨風說着擡手,手背在唇上狠狠擦了一下,抹掉血跡後才沖連隐煉扯出一個略帶譏諷的笑容。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聶臨風道,“你養男寵,不就是想這樣?”
連隐煉一愣,心頭也燒起一把火,自顧自把人當替身耍流氓,完了還帶侮辱的?!
“那也跟你沒關系!”連隐煉怒道,“我就是養百八十個一天換一個睡都是我樂意!”
“好。”聶臨風某種閃過冷意,“我倒要看看你怎麽養!”
他說着起身,留下氣得哇哇直罵的連隐煉,拂袖而去。
第二天,崇政殿的氣氛異常壓抑。
衆人看看皇上,再看看攝政王,不敢說話。
聽說攝政王昨夜連夜進宮,衆大臣都膽戰心驚的。
畢竟有什麽大事,從來都只有別人趕去跟攝政王報告,攝政王什麽時候跟陛下報告過?雖說可以自由進出皇宮,但這麽多年,攝政王晚上入宮的次數才多少?
衆人都猜這是要變天了,等天一亮,這江山就要改姓了,來上朝的路上還有大臣通過氣,用什麽表情說什麽話都商量得明明白白的,結果一來看見龍椅上這位的臉色,腿都軟了。
連隐煉揣着一肚子火,黑口黑面地坐在龍椅上,吓得底下百官背脊發涼,目光不住地往攝政王的方向瞥。
然而攝政王的臉色比皇上還難看,就是前年因為貪污舞弊導致大軍糧草不足連吃敗仗的時候,攝政王臉色都沒這麽難看過。
兩人就這麽互瞪,僵持着不說話。
衆人看看皇上唇上的傷口,再看看攝政王唇上的傷口,更不敢說話了。
好奇嗎?
好奇。
敢問嗎?
不敢。
有年邁的大臣眼看着這朝議是開始不了了,只好出聲提醒:“陛下,王爺。”
聶臨風這才收回放在連隐煉身上的目光,面上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淡:“今日議立何事?”
那老臣松了口氣,另一個大臣站出來,說:“臣鄭宜有奏。”他說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兩人的臉色一眼,見兩人都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說起正事,“近日京中有謠言……”
百官見狀都松口氣,還好,這朝議還進行得下去。
但這個念頭,在鄭宜報告結束時就被掐滅了。
皇上登基以來,上朝次數屈指可數,早朝向來都是大臣上奏,經由百官商讨,最後攝政王下決策,其他官員有什麽意見再上奏。
這麽多年了,衆大臣早已習慣這個流程,卻沒想到今天忽然變了樣,從來不在朝議上發言的皇上居然反駁了攝政王的決定,提了自己的想法。雖說有些稚嫩,考慮得也不夠全面,但初學乍練,已經算很好了。
因為皇上不問政事的态度而心灰意冷的保皇黨一下都沸騰了,立時站到皇上那邊,一邊完善他的提案,一邊跟站在攝政王那邊的人吵。
好不容易吵完一件事,等上奏下一件事的時候,攝政王下決策,皇上竟再一次反駁了攝政王。
這幾乎可以說是皇上登基至今,最熱鬧最刺激的一次的朝議了。
而連隐煉跟聶臨風兩個當事人,臉色也是越發難看。
“陛下。”聶臨風終于還是沒忍住,鐵青着臉打斷了連隐煉,“朝政大事,豈能兒戲。”
“我沒有。”連隐煉也知道自己有點幼稚,但他現在肚子裏憋着氣,聽見聶臨風說就忍不住想怼他,“我以前不懂這些,現在學不行嗎?”
聶臨風卻是冷笑:“陛下準備跟誰學?藏在金屋那些嬌俏美人?”
沒想到他會在朝議上提這事,連隐煉耳朵瞬間羞紅了,反駁道:“你瞎說什麽!”
“臣難道說錯了?”聶臨風繼續道,“依臣之見,日後再有送女人來的,就說陛下好男色,一律拒了罷。”
“聶臨風!”連隐煉這回氣得臉都紅了,又不知怎麽反駁,只能瞪着眼睛氣呼呼看他。
百官也都被說蒙了,陛下好男色?什麽時候的事?那後宮那些妃嫔又是什麽情況?
“攝政王,慎言……?”有個老臣站了出來,語氣有些猶豫,看向連隐煉的目光也帶上了打量。
如果是別人說,他可能還不信,但聶臨風實在不是會亂說話的人,就別說說的還是這個荒唐事層出不窮的皇帝了。
聶臨風聞言只是“哼”了一聲,沒多說什麽。
連隐煉也不再說話了。
朝議氣氛一下冷了下來,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說話。
等了一會,見沒人再上奏,連隐煉才一甩袖子:“退朝退朝!”
他說完氣沖沖回了延和殿,連批奏折時的字都因為生氣潦草了許多。
都說寫字修身養性,這對連隐煉也不例外。
他今天的批的折子已經不是歷史遺留了,雖說依舊有不少請安折,但也有一些聶臨風認為可以随他批的奏事折子,讓他原本被請安折折磨到恍惚的腦子逐漸清明,人也冷靜許多。
等所有折子批完,天色已經晚了。
太監掌燈進殿,細着嗓子問道:“陛下,要傳膳嗎?”
連隐煉正做眼保健操,聽着聲音有些耳熟,擡眼一看,發現是福瑞,忍不住皺起眉:“你怎麽來了?”
福瑞被問得一愣,臉上出現了些許無措,立刻跪下來抖着嗓子道:“是、是陛下讓老奴來伺候的,陛、陛下忘了嗎……”
連隐煉也被跪得一愣,但轉念一想,原身估計之前對福瑞的态度差得很,福瑞會這麽一驚一乍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嘆了口氣,擺擺手:“我的意思是說,你身體不好,可以多休息一段時間。”
福瑞聞言心頭一暖,面上揚起笑容來:“謝陛下關心,老奴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那……那以後有問題記得找太醫,要用什麽藥盡管去取。”他說着一頓,看了桌上的折子一眼,“吃飯吧,餓了。”
“是。”福瑞輕聲應下,退了出去,沒一會便帶着禦膳房的人又進了屋。
之前劉福伺候着的時候,都是依着原身的習慣,也不管喜好,連隐煉嘗過一口的東西就不聲不響撤了,連隐煉跟着吃了些日子,已經習慣了。
但福瑞明顯不是這樣,他更依着連隐煉的喜好,連隐煉多下一筷子的菜他便放着,連隐煉只挾一點點的菜很快就給撤了,到最後留的便都是他喜歡的了。
連隐煉也是吃了一半才注意到,忍不住笑道:“不是說皇帝膳食要注意?”
這事聶臨風也提過,據說是怕下毒,但連隐煉始終覺得苦逼,每次吃飯都覺得像上刑。
福瑞笑眯眯應道:“太後吩咐過,陛下喜歡就好。”
連隐煉微微挑眉:“太……母後什麽時候吩咐的?”
“很久以前了。”福貴應着,沒了下文。
在這之前,皇帝身邊一直都是劉福伺候着,這個很久,想必是非常久了。
連隐煉垂着眸子邊吃邊想,良久才問道:“你跟我多少年了?”
“這……”福瑞想了想,沉吟道,“陛下四歲時老奴便跟着,算起來也有十幾年了。”
“四歲……這麽久。”連隐煉有點驚訝,看來他讓福瑞伺候還真選對人了,“那你……對攝政王可了解?”
提到聶臨風,福瑞眼睛彎了起來:“王爺以前可是陛下的侍衛,老奴日夜對着,自然也是了解的。”
連隐煉再次驚了,聶臨風以前還是自己的侍衛?
“他不是王爺嗎?怎麽會跑來當侍衛?”
他這麽問,福瑞就有些奇怪了,但嘴上沒說,還是答道:“王爺自幼習武,又蒙陛下喜歡,先皇便讓王爺做了陛下的侍衛,保護陛下安危,這王爺……也是後來封的。”
連隐煉會意,這說是侍衛,估計工作內容更像玩伴多一點。
他記得原着有提過,聶臨風年輕時曾跟着他爹上過戰場,也立下不少戰功,但最後卻是封了個王爺,這先帝挑個攝政王的人選也是煞費苦心了。
連隐煉捏着筷子沉默片刻,又問道:“那你覺得他這人怎麽樣?”
“怎麽樣?”福瑞被問糊塗了,實在搞不明白連隐煉的意思,微皺着眉想了一下,籠統道,“王爺年輕有為,又忠心陛下,自然是好的。”
“噢。”連隐煉咬着筷子,狐疑地看着福瑞,“你不會是那個臭家夥派來的間諜吧?”
福瑞面笑容直接僵在臉上,看着連隐煉的目光又打起抖,但看他表情似乎是真的很疑惑,頓時又松了口氣。
“陛下真是愛說笑。”福瑞強笑兩聲,“老奴永遠是陛下的人。”
連隐煉看他笑眯眯的,沒再多說什麽。
他就是随口那麽一問,對福瑞倒是不懷疑什麽。
福瑞自幼跟着他,不論是太後還是聶臨風都非常信任他,說明他這個人的确不錯,不過要是他對些年的事懷恨在心,那連隐煉是真的沒法子了。
用完晚膳,連隐煉難得空了點時間,福瑞便問他是否到後宮走走,連隐煉一想自己的日常還得翻牌子,便翻了,但沒讓人過來。他這多少有點騙日常的嫌疑,好在順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也樂得清閑,拿了個果子邊啃邊翻自己的東西。
過了一會,宮人忽然來傳,說是太後來了,連隐煉吓得手上翻了一半的書都掉了。
太後好端端來做什麽?
想也是白想,他只能硬着頭皮迎接。
他上回已經請過安了,這回便也不糾結了,姜雁岚坐下後便跪了下來:“兒臣給母後請安。”
“起來吧。”姜雁岚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看着連隐煉時眉眼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得空了?”
“是,今天事情都做完了。”連隐煉對着姜雁岚,就是一副乖小孩的模樣,嘴也甜,“最近沒去給母後請安,請母後恕罪。”
姜雁岚樂呵呵笑起來,伸手摸了摸連隐煉的頭。
她的手柔軟又溫暖,讓連隐煉不禁想起自己在現代的母親,又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事,心裏忽然生了點委屈,眼眶一下就紅了,有點想撒嬌,又覺得不好意思,便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怎麽了?”姜雁岚看他低着頭,又輕笑起來,“跟臨風吵架了?”
連隐煉心下一驚,聶臨風去告狀了?
他兩頰立刻鼓起來,對聶臨風生了點怨怼,吵架就吵架,告爹媽算什麽事,又不是小孩子了。
“沒有。”連隐煉聲音很小,半拖拉着,像在碎碎念,又像在告狀,“只是小事,怎麽能讓母後費心。”
姜雁岚聞言卻是很輕地笑起來:“臨風可沒來,是我聽人說的。”
“聽人說?”連隐煉對着姜雁岚,沒敢問太多,但心裏還是生了疑,姜雁岚居然對朝上的事了解得這麽清楚。
但姜雁岚下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疑慮:“你跟臨風難得這麽鬧,滿朝文武都看着,現今宮裏誰不知道?再過幾日,你們不和的消息,怕是不知道傳哪去了。”
連隐煉被說得臉紅,他忽然有種在學校幹壞事被老師請家長的窘澀和尴尬,說到底還是怪聶臨風!
連隐煉心裏怨氣更深了。
姜雁岚打量着他的臉色,“咯咯”笑起來,說:“跟母後說說,臨風又怎麽欺負你了?”
“沒有。”連隐煉撇嘴,但眼神卻飄忽起來。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能受委屈的人,姜雁岚又溫溫柔柔的,放在以前他估計“哇”一聲就撲到姜雁岚懷裏控訴聶臨風了,但這回他實在不知道怎麽說。
總不能氣呼呼說聶臨風親他吧?那這問題可能比他們吵架了還麻煩。
這時福瑞端了茶點進屋,都是連隐煉上回去姜雁岚那吃的老幾樣,看樣子應該是姜雁岚愛吃的。
但姜雁岚沒拿,而是拉着連隐煉坐下,拿了一塊軟軟的糕點給他,哄小孩似的:“要是他欺負你,你就跟母後說,母後好好說他。”
連隐煉聞言有點哭笑不得,這一般都是家長跟別人家的孩子說的,哪有親媽跟兒子說要去教訓別人家孩子的。
想到這連隐煉面色又僵了一瞬,他想起上次在永壽宮看到的那本書,姜雁岚在這件事裏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她對聶臨風也太親了。
這些問題不問就得不到結果,但連隐煉不知道怎麽問,只能捧着糕點坐在那安靜地聽姜雁岚跟他說小時候的事。
“你還記得嗎,有一回臨風随聶将軍出征,怕你擔心沒跟你說,你知道後鬧着要跟去,讓你父皇關在屋裏,哭得飯都不肯吃。”
姜雁岚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回憶起事情的語氣更是溫柔到近乎溺愛,帶着暖暖的笑意,說得連隐煉也有些入迷,但他不是原身,也沒這些記憶,不敢跟着搭腔。
“後來聶将軍凱旋,你父皇知道你心裏挂念,特地帶你去迎接,你倒好,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給臨風甩臉色,話都不跟他說,把臨風吓得臉都白了,那幾天可恨不得就住宮裏了。”
她說着似乎又想到什麽,唇角揚得更高,連隐煉在旁邊也忍不住笑,臉也有點紅。
明明不是他的事,但心裏還是有觸動,也不知道那樣兩個孩子,怎麽長着長着就長成現在這樣了。
他想想原身的德行,再想想現在聶臨風那種冷冰冰的死人臉。
歲月真是把殺豬刀。
姜雁岚說着忽然嘆了口氣:“其實當初聽說你父皇有意讓臨風輔政時,我也是擔心的,你這孩子打小讓我們寵壞了,嬌氣,臨風又慣着你,就怕你做錯事也不知道說你。不過他這些年做的,母後都看在眼裏,你也看見了。”
她後面的話沒再說下去,但連隐煉已經低着頭開始反省了。
如果不是聶臨風,就原身的德行,易國估計都爛完了,結果自己居然在朝上拿正事跟他置氣,聶臨風發脾氣好像也有道理。
可是他也不能說那種話啊!
想到聶臨風說的那些話連隐煉氣又不打一處來,他才不道歉。
“兒臣以後不會了。”連隐煉癟着嘴,小聲跟姜雁岚服軟,“兒臣以後會跟攝政王多學習,當個好皇帝。”
姜雁岚笑了:“還攝政王呢,這是不準備和好了?”
“母後……”
“好好好,母後不插手你們的事。”姜雁岚笑呵呵揭過頁,起身走到連隐煉面前,忽然彎腰湊到他額上落了一個吻。
鼻尖一股溫柔的香氣蔓延開,連隐煉心上一暖,鼻子有點泛酸。
他沒忍住伸出手去輕輕抱了姜雁岚一下,很小聲地喚了一聲“母後”。
姜雁岚也是心裏一軟,又親了親他的頭發,溫聲讓他多注意着點身體,這才離開延和殿。
第二天連隐煉再上朝,已經沒有跟聶臨風對着幹了,安靜得好像一個傀儡,其他大臣說什麽他也沒什麽意見,只是點頭,只有聶臨風說話時候漠着臉不給反應。
聶臨風看他這樣,心情不止沒變好,反而更差了。
于是兩人從打仗似的大吵大鬧,一夜之間成了誰也不理誰的冷戰。
這麽過了兩天,連隐煉實在憋得難受,一下朝就換了衣服到宮外去找叢不棄了。
那會叢不棄正在街邊的小攤子吃早餐,看見連隐煉遞了個包子過去,末了想起人是皇帝,大概也不吃這個,又讪讪地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
“哎你怎麽自己吃了。”連隐煉有點無辜,他早上起晚了,根本還沒吃東西呢,他只好轉頭自己要了兩個包子跟碗豆漿,這才在叢不棄面前坐下,“之前讓你幫忙找的宅子有消息了吧?”
叢不棄看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就坐在這跟他吃東西,有點驚訝,嘴上不好意思說,只是點點頭算是應了。
“遠嗎?房間多嗎?”
叢不棄把手裏的包子全塞進嘴裏,又喝了口豆漿咽下去,這才說道:“找了兩處,一處不算大,離永樂大街不遠,很方便,現在就能搬進去,那宅子原本是一個富商金屋藏嬌用的,最近資金周轉不靈準備出手,價估計能壓不少。另一處地方很大,房間也多,就是很遠,得到城郊去,荒廢有一陣了,得打掃一下,老板生意失敗,用不到了,不好出手,價格也不貴。”
連隐煉微微挑眉:“你這不會是同一個人的吧?給了你多少好處?”
被戳破了,叢不棄倒幹脆大方認了:“這你可管不着,反正不會坑你。”
連隐煉對古代的錢財跟房價完全沒概念,但人是順子推薦的,他也不懷疑,問了郊外那處宅子的價格便從懷裏摸了銀票出來。
連隐煉把銀票遞給叢不棄,說:“我想找人打掃一下,還要找一兩個廚子跟幾個幫忙的人,還得添置物品。”
“到牙人那看看。”叢不棄接過銀票數了一下,比說好的多了不少,樂得眉眼都彎了,“廚子可能有點不好找,其它的都是小事。”
“沒事,會做大鍋飯就行,重要的是長得好。”
叢不棄聽見“大鍋飯”三個字臉色奇怪起來,這皇帝說養十個八個男寵他倒是理解,但湊在一起吃大鍋飯是不是太寒碜點了?
連隐煉也沒多說什麽,等吃完飯就跟叢不棄看宅子去了,他接下來要忙的地方還很多。
那地方以前也不知道是存放什麽,房間的确很多,可以住不少人。連隐煉看了一圈滿意得很,開開心心拉着叢不棄添置東西去了。
之後幾天他幾乎就沒怎麽呆在宮裏,每天下朝了就往宮外跑,等傍晚了再回宮裏批奏折,有一天折子多,熬到夜半,第二天上朝時精神不大好,慘白着臉差點把大臣們吓得話都不敢說一直讓他保重龍體。
休沐日。
連隐煉今天不用“上班”,起來吃完飯看了一眼折子,估摸着今晚能處理完,便準備先放着,出宮去。
他之前挑的宅子已經收拾完了,雇了一班人天天在宅子裏吹拉彈唱的,加上叢不棄友情幫忙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宣傳,沒兩天城裏就有傳言郊外的宅子裏是京城某位貴人用來養男寵的。
連隐煉過去的時候幾個下人正圍着一群小乞丐,看見他來了,立刻散到一旁低着頭不敢說話了。
這些人都是連隐煉精挑細選,臉長得不錯,換上衣服後襯得很漂亮,絕對擔得起“男寵”這身份。
這幾個人不知道連隐煉的身份,都當他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昨天來的時候又聽說這地方的傳言,現在看見他戰戰兢兢的,生怕這看着文文弱弱公子其實是個有特殊嗜好的變态。
但連隐煉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便把目光放到那些小乞丐身上,數了一下,發現就六個,有點奇怪:“你們人這麽少?”
“沒有,他們都不來。”有個小乞丐站出來,聲音脆生生的,如果霍游月也在這,應該能認出這就是那天幫他們忙的小乞丐,“老乞丐都說這裏的大老爺可壞了,會把我們關起來,天天打罵,大家都怕,不敢來。”
連隐煉有點無語,這謠言發酵的方向也太奇怪了。
不過這事本來也是他自己鬧的,不好說什麽。
最近叢不棄幫了他不少忙,讓他深刻意識到沒有一點自己的門路是不行的,但說要培養幫手,他又實在不知道怎麽做,幹脆從最簡單的地方入手。
這些乞丐在京城大多有自己的“地盤”,互相之間也都認識,消息靈通得很,要打聽事情很容易,就算聽不到什麽重要的情報,聽聽八卦也挺香的。
連隐煉指揮的幾個小乞丐排排站好,說:“我跟你們商量個事,以後你們有聽到什麽有意思的事,就來跟我說,我給你好吃的好不好?”
“只有好吃的嗎?”方才那個小乞丐立刻問道,“不給錢嗎?”
連隐煉一聽樂了:“你這小鬼還挺機靈,要是什麽事都給你錢那也太好賺了,那得看你給的是什麽消息了,要是大消息,那當然給你錢了。”
小乞丐聞言眼睛有點亮:“那平時也有東西吃嗎?”
“有,你們什麽時候來都有。”連隐煉無奈笑笑,這些孩子大多沒了父母,才半大的人,幹活人家也不要,每天饑一頓飽一頓的,他能幫就幫了。
“謝謝哥哥!”小乞丐平時野慣了,不怎麽講究,一開心直接就往連隐煉身上撲,手上也不知道抓過什麽還髒着,直接就在他身上留了個黑色的手印。
連隐煉有點哭笑不得,招呼着幾個下人過來把人分開,小乞丐見狀立刻躲開了,幾個人就那麽繞着追逐了起來。
正鬧的時候,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怒氣打斷了他們:“這就是你養的男寵?”
連隐煉吓得一僵,猛的轉過頭去,就看見聶臨風面若寒霜地站在門口,吓得原本圍在旁邊的人瞬間散開了。
“你、你怎麽會過來?!”連隐煉心虛得不行,他就想着聶臨風聽個謠言就會讨厭他了,沒想到人居然過來了,這也太容易露餡了。
聶臨風沒回答他的問題,目光在周圍幾個人身上掃了一圈,這些人年紀都不大,最小的看上去就十三四歲的樣子,看到那孩子的瞬間,聶臨風只感覺眼前發黑。
他硬壓着喉頭的火氣,吼道:“滾!”
聶臨風久居上位,身上本來就有股自帶的威嚴,何況盛怒之下,這麽一個字直接就把那幾人吓得幾乎要跪下,但一想他不是自己的主子,又生生忍着,全身都發起抖來。
“你少拿別人出氣!”連隐煉也沖聶臨風吼,末了轉回頭對着幾個下人跟小乞丐時又是溫和的神情,“你們先去下去吧。”
幾人如蒙大赦,幾乎是逃一樣離開了院子。
但聶臨風心頭那把火卻燒得更旺了,連隐煉對着別人是什麽态度,對他又是什麽态度?
他長腿一跨進了院子,幾步之間就立于連隐煉面前,眸光沉沉地看他,壓着聲音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他們就是你養的男寵?”
連隐煉吓得肩膀一縮,往後退了一步,但聶臨風卻往前進一步,進退之間把他逼到了牆邊。
“陛下。”聶臨風道,“為什麽不回答?你也知道自己這事不能見人?”
連隐煉沒回答,直接往左邊跑,聶臨風立刻一掌拍在牆上攔住他的去路,往右躲,又被攔住,整個人就那麽生生被困在方寸之間,遠遠看着暧昧得很,但當事人卻都是滿肚子的火。
“有、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連隐煉紅着耳朵反駁,他沒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出,根本沒提前想好說詞,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硬着頭皮瞎答,“就算是、是又怎麽樣?”
“你居然、你居然……”聶臨風聽見這話,一口氣有點上不來。
他早就聽說了京城的傳言,這幾天一直忍着不去管,就好像他從來不管連隐煉後宮中的妃嫔一樣。
他在來之前甚至已經說服了自己,只要連隐煉喜歡,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連隐煉喜歡。
但從進門看見連隐煉身旁圍了那麽多孩子的瞬間,他的心髒就好像被捅了一刀,連隐煉的親口承認又是狠狠的一刀。
他還以為連隐煉終于恢複了,沒想到……比之前更荒唐。
“連隐煉。”聶臨風深呼吸一口氣,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他們只是孩子!”
連隐煉被說得一愣,想了一下圍着自己的幾個小孩,又想了一下自己帶回來幾個下人,瞬間明白了聶臨風的意思。
腦子空白了一瞬,他下意識低下頭去,為自己剛才的話感到羞愧,但很快那點羞愧就被委屈取代了。
他知道原身荒唐,但真的有這麽過分嗎?在聶臨風眼裏,他就是個會對孩子出手的人渣嗎?
連隐煉瞪着聶臨風,眼神比那日在崇政殿上和聶臨風鬧時還要倔,倔得眼眶都紅了。
他問道:“聶臨風,在你看來我就是這麽惡心的人嗎?”
他一句話,問得聶臨風當場愣了。
但連隐煉卻是沒了下文,他抹了把臉,指着門口的方向怒道:“你走,這裏不歡迎你。”
聶臨風立刻明白過來自己是誤會了,徹底慌了,後悔剛剛說的話了,太重,也不怪連隐煉會生氣。
“念念,對……”
“誰是你的念念,別亂叫!”連隐煉更生氣了,道歉都道錯人,虧他最近還想着和好,不可能!
聶臨風聽這話更慌了,但連隐煉根本不想聽他說話,用力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人推開,氣呼呼走了。
“念念,你別生氣。”聶臨風趕緊追上,